荒岛之秋

——鲁迅在厦门

(电影文学剧本)

许清火

剧本梗概:

剧本以鲁迅在厦门的经历,以及他一生中在儿童、少年、青年几个成长片段的回忆穿插,再现一个人性味极浓的真实鲁迅,也展示了鲁迅在厦门大学任教期间全方位、多角度的完整经历和性格特征。

剧本从鲁迅的许多作品及后人研究鲁迅的大量作品中认真筛选获取大量鲁迅当年在厦门大学任教期间与在广州女子师范学校任教的许广平的情感发展素材,并从鲁迅在厦门期间所写著名散文《从百草园到三味书屋》、《父亲的病》、《藤野先生》等名篇中获取他的童年、少年、青年的几个生活片段,从而丰富了鲁迅完整、感性的立体形象。

该剧本是历史题材,所以坚持以遵从历史,再现历史为原则,所选素材都基本经过反复推敲印证再选用,希望借此让人们能够全面了解一个多面的、真实的、感性的鲁迅形象。

如今在厦门大学校园里。鲁迅的身影无所不在。鲁迅带给厦门大学的是宝贵的精神财富,是厦门大学校史上的一段荣耀。

主要人物:

鲁 迅——45岁,时任厦门大学国学院教授;(1881)

林文庆——57岁,时任厦门大学校长;(1869)

林语堂——31岁,时任厦门大学文科主任兼国学院秘书;(1895)

许广平——28岁,时任广东女子师范学校教师;(1898)

孙伏园——32岁,时任厦门大学教授;(1894)

白 果——29岁,时任厦门大学国学院陈列部干事兼文科主任林语堂秘书;

沈兼士——39岁,时任厦门大学教授;国学院下属研究院主任;(1887)

刘树杞——36岁,时任厦门大学教务长兼理科部主任;(1890)

谢河生——22岁,厦门大学学生,厦门大学学生自治会成员;

俞念荻——21岁,厦门大学学生;广东籍学生;

周辨明——35岁,时任厦门大学总务处主任;(1891)

崔真芜——21岁,厦门大学学生;厦门本地学生;

陈星岛——22岁,厦门大学学生;

陈梦绍——24岁,厦门大学已经毕业学生;

陈炳谦——55岁,厦大旁边小店店主;

1、

1926年8月26日——字幕。

北平火车站。白天,有雾。

鲁迅穿一件灰色的长布衫,脚穿胶底布鞋,由远而近朝前走来。他那浓密的一字形唇髭和深邃目光让人过目不忘。

鲁迅在一群老师、学生的陪同下,向车站站台走来。有人力车夫帮着提行囊在后面跟着,

站台上,旅客熙熙攘攘。

鲁迅登上停在站台边上的车厢。送行的老师、学生招手。

火车拉响汽笛,一身学生装束的许广平在送行同学的帮助下,携带行李等物品,匆匆进站。

许广平登上鲁迅刚刚登上的火车车厢。

火车烟筒冒着青烟,慢慢驶离北平车站。

许广平在鲁迅对面的位置上放下行李,和鲁迅相视一笑。

鲁迅和许广平都整理好行李,各自坐下。

鲁迅:广州那边都安排妥了?

许广平:广东女子师范学校的聘书已经收到。其它都没问题了。表叔和嫂子他们会帮我安排好其它相关事宜的。

许广平掏出一本书,安然翻开看着。

2、

列车摇晃着。

鲁迅抽着烟。

许广平:到厦门后,烟能少抽就少抽一点。

鲁迅:已经习惯了;遇到思考问题或写文章,自然而然就会想到抽烟。

鲁迅坐靠在车窗前,深深吸了一口烟,然后半闭着眼睛;眼前晃动着刘和珍君走在学生游行队伍前列中枪倒下的影像。

鲁迅坐正身子,继续抽着烟。

鲁迅:我这一次到厦门大学,虽是为了暂避军阀官僚、正人君子们的迫害。然而,小半也在休息几时,及有些准备。这你是知道的。

许广平:其它都不要多想了。到厦门后多注意休息,把身子自己照顾好。

火车继续晃动着。

幻化影像:北京女子师范大学学生游行;鲁迅坚持到女师大及北大等院校讲课。

火车继续摇晃着。

车窗外,火车疾驰而过。华北秋天的旷野、村落。

火车依然晃动着。

3、

8月

29日清晨——字幕。上海。

列车缓缓驶进上海火车站。

车站上前来接旅客的人群熙熙攮攮。

许广平的叔父许炳璈在人群中向许广平招手。许广平高兴地回应叫喊着。

许炳璈和鲁迅互相致意。

郑振铎等一群上海文化界名人前来迎接鲁迅。

许炳璈和鲁迅握手告别;许炳璈帮许广平将行李放上人力车。

鲁迅目送许广平和她叔父许炳璈乘上人力车,离去。

郑振铎乘坐人力车送鲁迅到暂寓的旅社。

郑振铎帮鲁迅安顿好后,说:晚上六时,我再来接你。

鲁迅向郑振铎表示谢意。

晚间。上海清闲别墅。

上海文化界名人郑振铎,在清闲别墅宴请鲁迅。

席间,鲁迅会见了沈雁冰,胡愈之、朱自清、叶圣陶、陈望道、夏丏尊等十多位著名人士。

鲁迅受到了上海文化界的热烈欢迎,场面气氛热烈。

4、

夜。(九月一日)

鲁迅三弟周建人及客栈伙计送鲁迅来到“新宁”号轮船停靠的上海码头。

送客止步口,鲁迅独自登上了“新宁”号轮船。

和鲁迅同客房的是一个五十多岁的广东人,鲁迅与他偶有交谈,但不大谈政事。

许广平的两位弟弟给许广平送行,同时还有旅馆之茶房带同挑夫搬送行李。

许广平上“广大”号轮船,进客舱。

客舱一房二人,另一人行李先到,占了上格床。许广平环视客舱,把行李放下格床。

许广平一人在房。

许广平坐下,神情上总是蓦地象是有一件事压上心头。

鲁迅独自走出客房,站立在茫茫夜色中的甲板上,眺望无垠的大海。

“新宁”号正在静夜中等待着东方黎明。

甲板上有旅客问水手:明早是几点起航?

“新宁”号水手回答:明早七点。

清晨,(八点十分)“广大”号轮起航。

客轮管理员来到许广平客舱查行李,先开随身的木箱,后开帆布箱,许广平故意慢慢地开箱让查。

三天后,下午四时。

许广平走上甲板,见水色已变浅绿,泛出雪白的波头,好看极了。

许广平所住客舱外有人在说,“船经过厦门”。

许广平一听,匆忙跑上甲板。

许广平向水手询问,瞭望。

但见,茫茫水天一色。

许广平问水手:厦门在那里呀?

水手往右手方向比划着。

5、

1926年9月4日——字幕。

午后。

“新宁”号轮船抵达厦门太古码头。

鲁迅在码头伙计的帮忙下,住进码头附近的旅馆。稍作歇息。

厦门大学林语堂、孙伏园等人到旅馆来接鲁迅。

鲁迅和林语堂、孙伏园等人一起从太古码头乘上小舢板。孙伏园与一个伙计帮着搬行李上小舢板。

小舢板一路摇晃着,鲁迅凝目观看着鹭岛秋天海岸的景致。

小舢板在浪中穿行。

林语堂:你这一路下来,在船上颠簸了三天,但气色还是不错的。

鲁迅:呵呵,我从小惯于坐船的,晕船的事,我好像还没遇到过呢。

小舢板荡开一船的笑声。

6、

第二天上午。天气晴朗。

厦门大学。

画面:一排洋房,一列排在近似荒岛的海边上,依次为囊萤楼、同安楼、群贤楼、集美楼、映雪楼。

画面移到鲁迅要入住的生物楼。

厦门大学背山面海,风景佳绝。但四面几无人家,离市区约有十里。

厦门大学林文庆校长办公室。

林语堂带着鲁迅,走进校长林文庆办公室。

林语堂:校长,他就是鲁迅、周树人先生。

鲁迅穿一件灰色的长布衫,脚穿布鞋,样貌很普通。

林语堂又转而对鲁迅介绍说:他就是林校长。

林文庆:啊啊,久仰久仰,久仰鲁迅大文豪的名声啊。

林文庆与鲁迅互相握手致意。

林语堂:鲁迅确实大名鼎鼎的,所以我才鼎力给校长您推荐。

林文庆:厦门大学有幸得周先生加盟,定能名气大振。此番校主嘉庚先生不惜重金广招贤达,现在有你周先生,还有沈兼士等二十多位北大著名教授、学者来加盟厦大,这不等于“半个北大”来到了厦门大学吗?

林语堂:呵呵,“半个北大”,确实有人这么说的。

《厦声日报》刊头。

报载:《与鲁迅的一席话》:鲁迅受聘于厦门大学,期限为二年。

7、

林语堂家。

林语堂设家宴招待鲁迅。孙伏园作陪。

鲁迅:我今天在校园里转了一圈,这里要静养倒好的。只是普通的东西,亦不易买。

林语堂:那是。新来教员的住室也尚未造好,确实有诸多不便。

林语堂夫人给鲁迅盛饭。

林语堂:这里的厨子也不会做北方菜。都是这本地风味,随便尝尝。

鲁迅:你们真是客气了。

饭后孙伏园陪鲁迅在校园内漫步。

鲁迅:我暂住的国学院陈列所那间空屋,房间挺大的,又在三层楼上,上下虽不便,但眺望却佳。

孙伏园:那楼房前面就是海,对面是鼓浪屿,风景确实不错;但遇到发飓风,也会首当其冲。不过那房子除了顶层飞檐绿瓦外,其它都是石头和钢筋水泥打造,还是挺结实的。

8、

鲁迅暂住的大洋楼。傍晚。

鲁迅整理完寝具,抽烟;

鲁迅站立在后窗台前,望着窗外骨立的乱山中许多白点,是丛冢;一粒深黄色火,是南普陀寺的琉璃灯。

生物楼前面,海天微茫。

渐成黑絮一般的夜色。

半夜,发飓风。

呼呼作响的海风强劲有力地吹着,和着节奏鲜明的涛声,送来一阵阵呐喊般的声响,气势昂扬。

清晨到来之后,风已经停歇,但昨夜拔木发屋情景历历在目。

林语堂住处的房顶吹破了,门也吹破了,粗如笔管的铜闩也都挤弯。林语堂走出来察看自己所住屋子的情形。

学校附近毁东西不少。

鲁迅所住的屋子只破了一扇外层的百叶窗。

学校近旁的海边漂来不少东西。有破桌子,有枕头,还有动物死尸,可见别处或许淹没了房屋。

上午。孙伏园来到鲁迅住所。

孙伏园:昨夜没事吧?

鲁迅爽朗地笑笑:没事。我一到厦大,飓风就给我来个下马威,显然想考考我这个北人如何适应南方这种飓风天气。

孙伏园和鲁迅走下楼,观看校园情形,尽管有树枝折断,但草地绿草依然,校园内仍是一片生机。

孙伏园陪鲁迅来到校图书馆。

图书馆中书籍排列整齐有序。

孙伏园:你怎么成了北人了?

鲁迅:我到学校旁边那小店要买东西,因语言不通,只好用手比划。结果店主就称我是北人。

孙伏园:学校开课是在九月二十日,还有许多日可闲。但一开学马上就要忙起来了。

鲁迅:这几天,我就觉得太闲,有些无聊,倒望从速开学。

孙伏园:你如果闲不住,我倒建议你利用这空挡,继续笔耕你的名篇佳作。

鲁迅:呵呵,你和我想到一起了;要不然这时间不是打水漂了。

孙伏园陪鲁迅走到邮政代办所前,停下。

孙伏园:这里的邮政代办所周日和周六下午是不开的。

鲁迅顺便向邮筒里投了一封信。

9、

傍晚。鲁迅住所。

鲁迅回住所,上楼。

电灯一开,飞虫立即在窗户内外穿梭。

校役过来送水,帮着收拾,关窗门。

校役:先生您还有什么需要吩咐的吗?

鲁迅:没什么事了,你忙去吧。我也不喝酒,吃完饭其它就没事了。

校役退出。

夜。

鲁迅抽烟,站在窗口边上,望着窗外茫茫夜色,凝思。

鲁迅踱步回书桌前落座,提起那管毛笔,在砚台里蘸了蘸,他开始书写。

鲁迅写下:“旧事重提”几个字。

然后,鲁迅又写上《从百草园到三味书屋》。

镜头化出。

鲁迅小时候家里后面的百草园。

碧绿的菜畦,光滑的石井栏,高大的皂荚树,紫红的桑椹;

鸣蝉在树叶里长吟,肥胖的黄蜂伏在菜花上,轻捷的叫天子(云雀)忽然从草间直窜向云霄里去了。

周围的短短的泥墙根一带,油蛉在这里低唱,蟋蟀们在这里弹琴。

小时候的鲁迅,翻开断砖来,突然瞧见蜈蚣,猛然被惊吓后退;

小鲁迅抓住了一只斑蝥,用手指按住它的脊梁,突然那斑蝥拍的一声,从后窍喷出一阵烟雾。

百草园里何首乌藤和木莲藤缠络着,木莲有莲房一般的果实,何首乌有拥肿的根。

小鲁迅拔起何首乌的根,牵连不断地拔起来,差点弄坏了泥墙。

鲁迅瞪着那根,却没见有根象人样的。

小鲁迅摘到覆盆子,象小珊瑚珠的小球。

小鲁迅把那小珠放嘴里,顿觉又酸又甜。

镜头转换成冬天的百草园。下雪了,雪已经雪盖了地面。

小鲁迅、闰土及闰土的父亲一起,在捕

鸟。已经捕获几十只,装在叉袋里叫着撞着。鲁迅和闰土都很开心。小鲁迅在大人引领下出门,走过一道石桥,从一扇黑油的竹门进去,第三间是书房。中间挂着一块扁:三味书屋;扁下面是一幅画,画着一只很肥大的梅花鹿伏在古树下。

小鲁迅对着那扁和鹿行礼。扁旁边站着的先生,是一个高而瘦的老人,须发都花白了,还戴着大眼镜。

先生和蔼地在一旁答礼。

小鲁迅对他很恭敬。

上完课,小鲁迅合上书本,问先生:“先生,‘怪哉’这虫,是怎么一回事?……”

“不知道!”先生似乎很不高兴,脸上还有怒色。

正午,小鲁迅习字。

晚上,小鲁迅对课。

三味书屋后面也有一个小园,小鲁迅和小伙伴爬上花坛去折腊梅花。

先生在书房里大叫起来:人都到哪里去了?

小鲁迅和小伙伴们,一个一个陆续走回教室。

先生手里拿着一条戒尺,大声道:“读书!”

于是小鲁迅和小伙伴们都放开喉咙读一阵书,念“仁远乎哉我欲仁斯仁至矣 ”,人声鼎沸。

先生起初和大家一起念,但大家停了 ,他还在念:“铁如意,指挥倜傥,一座皆惊呢~~;金叵罗,颠倒淋漓噫,千杯未醉嗬~~……”

先生读到这里微笑起来,而且将头仰起,摇着,向后面拗过去,拗过去。

鲁迅(画外音):那百草园早已并屋子一起卖给朱文公的子孙了,连那最末次的相见也已经隔了七、八年;但那时却是我儿时的乐园。

10、

林语堂办公室。

鲁迅坐在林语堂前面桌旁。

林语堂:你的功课,每周当有六小时。希望你能多讲讲。

鲁迅:好的,没问题。这两天还没开课,闲着,我只好写点旧事重提。我这人就这样,闲不住的。

鲁迅随意翻阅着本地报纸。

林语堂:你的课程中,两点是小说史,两点是专书研究,两点是中国文学史。

鲁迅抬起头:嗯,可以。啊,这报上北伐顺利的消息甚多啊。

林语堂:是啊,极快人意。不过,最近因战事紧,鼓浪屿上已有很多寓客。鼓浪屿那小岛风景不错,周末有空我让人带你到岛上去走走。坐舢板一二十分钟可到的。

鲁迅:噢噢,不必了。我还是想抓紧一点,准备准备讲课的事。至少我得编成一本较好的文学史讲义。

11、

厦大举行开学礼(9月20日)。

校长林文庆及刘树杞、林语堂等理科、文科主任及各系教授均到场。

林文庆校长上台讲话。

林文庆:诸位,借今天开学典礼之际,我要隆重地向大家宣布,从本学期开始,我厦大从国内最著名学府——北大,成功聘请来了二十几位知名的教授、学者。他们大部分都已经到职履任,有的不日也将到职。可以说,这是我们厦门大学本学年最大的盛事。我以为,这将记载于厦大的史册。

沈兼士、鲁迅、朱山根等教授依序在校长的介绍中站起,向大家致意。

台下爆发出热烈的掌声。

整个开学式场面气氛热闹,颇有生气。

全校参加开学式的豫科及本科七系,全体学生在三四百人之间。

傍晚,霞光满天,鲁迅独自来到厦大海滩,静静地散步,遐思。他目光深邃,浓密的一字形唇髭似乎也凝固着。

海风劲吹,浊浪翻滚,海鸥矫翼上下翻飞,翅膀上镀了层耀眼的金色。

一艘艘渔船厦大海滨与鼓浪屿之间的鹭江上来来往往,鼓满了风的船帆绷成一条条弧线。

鲁迅时而跨前一步走到海潮线下,躬身捡起一片被海浪冲上岸来的贝壳;时而拾起一块卵石,朝海里奋力掷去。

鲁迅穿着一身半新不旧的夏布长衫,脚着一双粗布力士鞋,慢慢地走着。

远处的海面,巨大的外国轮船樯橹高耸,一隔一隔的船舱里闪射出耀眼的灯光。鲁迅凝视着其中一艘大轮船,它近乎不动地缓慢行使着,轮船驶往的前方清晰可见鼓浪屿岛。

“周先生好!”

鲁迅扭头一看,原来是两个学生模样的青年沿着海滩走了过来。

鲁迅对他们都还不熟悉,但因为已经举行过开学式,鲁迅知道他们或许都已经认识自己了,所以很和蔼可亲地走近他们。

其中一个学生自我介绍说:我叫谢河生,是厦

大学生,平时也在厦大学生自治会做点工作。鲁迅端详着谢河生敦实的身材,又端详起另一位学生。

另一位学生赶忙自我介绍说:我叫俞念荻,也是厦大学生。

谢河生浓眉细眼,他操着带广东腔的普通话,满脸带笑说:请问周先生:您到厦大后,我们能否继续看到您的许多新作品?

俞念荻也说:您的作品,我们读后经常会为之一振,很能给人启发的。

鲁迅爽朗地呵呵笑将起来,随即意味深长地感慨说:我在日本留学期间,也惯看海滨风景,本以为对海岸风光淡漠了。但这次来到厦门看到厦大演武场东北和西南两端那些城墙残段,我倒确实很有感触的呢。

鲁迅遥望深远的大海,继续说着:在郑成功身上,蕴藏着一种以血荐轩辕的精神。这种硬骨头精神,当今实在是太可贵了。

两位厦大学子全神贯注听着,频频点头。

12、

厦大在建宿舍,四面是荒地、农地。

脚手架,正在建造的教员住所,已经建有一层多高。

鲁迅去上课。须走石阶九十六级。

鲁迅迎面遇到孙伏园,和孙伏园并肩走着。

鲁迅:语堂在此似乎还有些不大顺手,我托他联系上遂(许荣堂)工作安排的事,竟还无法开口?

孙伏园:应该是吧。

鲁迅:倒是在给我的其它职务工作上,又加码了,有本校季刊的作文,有本院季刊的作文,有指导研究员的事,这对我倒没有什么。但因学校花了这许多钱,急着想要有成效,如以好草喂牛,要挤些牛乳一般。语堂盖亦窥知此隐,故不日要开展览会,除学校自买之泥人,古冢中土偶而外,还要将我的石刻拓片挂出。

孙伏园:学校当局是急于事功,所以语堂也只好这样。

鲁迅:对呀,前天校长就对我问著作,问计划,问年底有什么成绩发表。其实,我只要将“古小说钩沈”整理一下拿出去,就可以作为研究教授三四年的成绩了,其余都可以置之不理,但为了语堂好意请我,所以我除教文学史外,还拟指导一种编辑书目的事,范围颇大,两三年未必能完,但这也只能做到那里算那里了。

孙伏园,嗯,你真是计划得有点远了。

鲁迅:我昨天遇到过朱山根,听说是兼士介绍过来的。兼士怎么糊里糊涂的。朱山根是胡适之的信徒。

孙伏园:另外朱山根好像还顺带荐来了几个。

鲁迅:我也遇到了,那几个和他大同小异,甚而更浅薄。我现在惟一的方法是少说话。还好他们的家眷到来之后,大约都要搬往别处去了。

孙伏园:是的,凡有带家眷夫人的,厦大这里有兼爱楼专门接纳安住。

鲁迅:从前在女师大做办事员的白果,现在竟也来此处兼做语堂的秘书。此人浮而不实,将来也许会兴风作浪。我现在也竭力地少和他往来。

13、

中午。集美中学。(9月21日)

宴会餐厅。

在集美中学任教的原北师大国文系学生五人,他们原都是鲁迅的学生。

这时他们正一起请鲁迅老师吃饭,算作欢迎。

席间,寒暄问好,敬酒。

集美中学一教师:先生初到厦门,生活起居能适应吗?

鲁迅:我对于本地起居生活正慢慢开始习惯,饭量照旧,而且也很能睡觉。

中学教师:能吃能睡最好,这是搬迁适应的第一步。我们刚来时也都经历过一段适应期。

另一教师转换话题向鲁迅诉说:我们到这儿后,一直想推广白话,但目前白话在此地好像还有点孤立。

先前说话的那位教师接话:对呀,是否能请先生您到厦门之后,在推广白话上做个开路引领。

鲁迅若有所思地点点头,说:前天也有报社的记者找到我,说的也是和你们一样的事。但是,单靠我一人是不行的。我们一起努力就是。

五位集美中学青年教师都很高兴,场上气氛热烈。

14、

傍晚。

厦大校旁的小店,店内物品不是很多。

店主陈炳谦虽也能说几句普通话。但由于口音含有很重的闽南腔,鲁迅能听懂的话不到一半。

陈炳谦一边给鲁迅拿着鲁迅要购买的物品,鲁迅比划说拿错了,他只好又换。

陈炳谦笑笑,跟店内其他闲杂人嘀咕说:跟这个北人做生意买卖,真的很费力气。

鲁迅似乎知道他在说啥,所以

也无可奈何地陪着笑笑。鲁迅带着刚买的香蕉、饼干等物品,回寝室。

鲁迅用安全剃刀刮髭须。

鲁迅剥开香蕉,小吃一口,感觉不错。

鲁迅突然大感惊讶。

原来鲁迅看到桌上的点心盒上,爬满了蚂蚁,有大有小,无处不至。

鲁迅处理完蚂蚁。坐下,抽烟,凝思。

鲁迅找来纸和笔,又开始伏案书写。

15、

林语堂办公室。

鲁迅坐在林语堂办公室内。

林语堂:你开的课,专书研究目前没有人选修。只剩了文学史,小说史各二小时了。你这样就有些时间可以做些其它事了。

鲁迅:我还是那句话,文学史讲义,我一定要自己好好地来编一编,我是功罪在所不计。

教室。

鲁迅开课了。

鲁迅讲中国小说史。

来听鲁迅讲课的学生,一共有二十三人。内女生二人。

来听课的学生不但是国文系全部,而且还含有英文、教育系的。

学生听讲,个个瞪大眼睛,生怕少听一个字。好像小学生听老师讲有趣的故事那样,唯恐时间过得太快。

16、

白天,下午。鲁迅寝室。

白果突然闯进鲁迅的宿舍,满脸堆笑。

白果对鲁迅说:昨天吴教授的少爷已到,需要从这里搬走两个椅子。

白果说着就伙同来人动手搬椅子。

鲁迅见状,十分愤怒。

鲁迅厉声道:倘若他的孙少爷也到,我就得坐在楼板上吗?

白果听后,哑口无言,神情尴尬地放下椅子。

白果一脸无可奈何地走了出来。

出门时,他止不住又停住脚步,对鲁迅背后低声嘀咕说:“又发名士脾气了!”

白果虽然声音不大,但鲁迅还是听到了。

鲁迅转过身,对白果愤然诘问:“难道这儿的‘天条’,只有名士才能多一个椅子?”

白果没敢再说什么,扭头就走。

17、

中秋节。

林语堂给鲁迅送来一筐月饼。

孙伏园、沈兼士及几个学生都正好在鲁迅住处,大家一起兴高采烈地,分着吃月饼。

孙伏园:听说厦门这儿还有个博饼习俗,很有点意思。

林语堂:我老家漳州那儿也是有博饼习俗,但玩法和厦门这儿听说有些差异。所以,我们就只好先尝尝月饼了,习俗热闹的事往后再来策划。

孙伏园和几个学生一起:好啊!

大家兴高采烈地呼应着。

邮务代办处。

孙伏园到邮务代办处,从堆成一团的信件中寻找信件。

18、

傍晚,鲁迅住所。

白果:周先生,这儿过几天准备腾出来做展览会场地,您还得重新搬个地方。

鲁迅:语堂知道吗?

白果:是他定下来的。搬迁的地方,林主任也已经为您安排好了,是在图书馆隔壁,那边在二楼,会比在这儿台阶少的。

第二天上午。鲁迅察看新住所。

新的住所内器具毫无。

鲁迅站在空空的房间内,问白果:这儿什么也没有,新的器具什么时候配备?

白果:是这样,看您需要什么,您可以开帐签名具领书给我。

鲁迅有点发怒,责问:是你后勤事务官办理落地,还是我自己办理?

白果一听傻了眼,有点措手不及。

下午。

林语堂办公室。白果向林语堂汇报在鲁迅处碰钉子之事。

林语堂听后,对白果摆摆手,让白果抓紧去办理。

白果带着学校伙计,搬着器具过来鲁迅新住处。

厦大总务长周辨明,亲自监督,让学校伙计给鲁迅搬运来一把躺椅。

19、

林语堂办公室。

鲁迅靠在窗户边光线比较亮的地方,看着杂志,身后有屏风遮挡。

白果悄悄进来见林语堂。

白果对林语堂低声说,谁怎样不好等等。

白果说完还没走,鲁迅度步出来了。

白果见到鲁迅,一怔,似乎有点不好意思,扭头就走。

鲁迅对林语堂:白果这个人,专爱背后挑是非。对于较小的职员,气焰更是不可当,嘴里都是油滑话。我向来就看不起他,前天我就很给他碰了一个钉子。他昨天借题想报复我,我便又给他碰了一个钉子。我为什么要辞国学院研究兼职,就是不与此辈共事。否则,我何必到厦门来。

林语堂无可奈何地摊开双手,笑笑:我之用他,只是考虑他也还有可用之处。

20、

白天。

鲁迅新的住所。(9月25日)

伙计帮着搬

进一些鲁迅刚买回来的器具,大抵是铝做的;还买了一只陶瓷水缸,伙计帮着搬进来摆放好。有瓦匠在给鲁迅住所刷墙壁,满地乱乱的。伙计在整理。

晚上。

房间已经粉刷收拾清楚。

鲁迅与孙伏园,都坐着,在喝茶。

鲁迅抽烟。

鲁迅:因为语堂邀请我一场,我本想做点事,现在看来,我在厦大能否到一年,也很难说。所以,我已决计将工作范围缩小,希图在短时日中,可以有点小成绩,不算来骗厦大的钱。

孙伏园:呵呵,你也考虑太多了,我们都是厦大明媒正娶正式聘请来的,何以是来骗厦大的钱呢?

鲁迅:厦大校主在南洋发达了,想回馈乡梓,用钱并不少。但执掌之人等,也很不撙节,没有比较完整的用钱之道。

孙伏园:也正因此,产生了不少悭吝举动,确实令人难耐。

鲁迅:昨天我搬房时,房中原有两个电灯,我当然只用一个的,而有电机匠来,必要取去其一个玻璃泡,止之不可。其实对于一个教员,薪水已经花这许多了,多点一个电灯或少点一个,又何必如此计较呢。

孙伏园:现在搬这房,应该比先前那房静多了,房子也颇大。只是看不见海,但两个窗门都可以看见南普陀那边的山。

鲁迅:有你和张颐在隔壁住着,倒是不会再无聊至极。噢,张颐到了没有?

孙伏园:到了,去市区采买生活日用品了。

孙伏园站起,指着隔壁:这另一面原先是钉书作场,现在还没有人,我们住这里还是很能安睡的。

鲁迅:今天晚上,心就安静得多了,第一是离开了白果那些无聊人,也不必和他们几个一同吃饭,听些无聊话了,这就很舒服。我今天的晚饭是到那一个小店里买了面包和罐头牛肉来吃的,感觉也还不错。

鲁迅说着站起来。

鲁迅:但我总以为我们住这房子也许还要搬,因为现在是图书馆主任正请着假,由语堂代理;所以,语堂有权先定夺让我们住在这儿。一旦那图书馆主任回来,或者又有变化也难说。

孙伏园:在海边荒地上开学校,无器具、缺宿舍。初创阶段,也是无奈。

鲁迅:已经住下就不管那么多了。至于往后搬到哪里去,现在也无从揣测的。兼士似乎还要回京去,他要我代他的职务,我没答应他。最初的布置,我未与闻,中途接手,一班绝不相干的人,指挥不灵,如何措手。

孙伏园:况且你现在的工作也已经够多了。

鲁迅:对呀。前天你说要帮雇个当差的,联系得怎样了?

孙伏园:已经联系好了,那人叫作春来,也能说几句普通话,每月连饭钱十二元,大约可以用罢。但恐怕会有点懒。

鲁迅:就先用用看。如果再没什么麻烦事,我想开手编中国文学史略了。

21、

夜。灯下。

鲁迅在用心编写讲义。

白天,有太阳。

鲁迅穿夏衣,在太阳下行走,浑身是汗。

厦门老市区街道。

鲁迅和几个学生,绕着人家的墙下,在檐下遮阳处走着。

陪鲁迅的学生有崔真芜、俞荻、谢河生、陈星岛等。

市区,店铺。

鲁迅在店里欲向店员买一瓶麦精鱼肝油。

有学生帮鲁迅向店员说着,做着翻译。

鲁迅和学生告别后,回到寝室。

孙伏园过来:今天接孟余一电,他想招我往粤办报。

鲁迅:哦,你确定去吗?

孙伏园:我尚未定,过几天再看看吧。

鲁迅来回度步:此地新近所请教授,我和沈兼士之外,还有朱山根。朱原本就是和陈源一起的。不但如此,朱山根一来就又荐来一批羽翼,竟有七人之多。先前所谓不问外事,专一看书的舆论,乃是全都为其所骗。他已在开始排斥我,说我是名士派。可笑,好在我并不想在此挣帝王万世之业。

孙伏园:唉,不去管他了。我到邮政代办处去看看有没有信件吧。

鲁迅:我也一起下去,走一走,免得闷着。我数过了,我们这儿到邮政代办处,大约有八十步,再加八十步,才到便所。我一天总要走过三四回的。

孙伏园:天一黑,小解就不用到便所那里去,太远了。就在楼下的草地上了事,下雨一冲,相当于给早地施肥。

鲁迅呵呵笑着。

22、

夜晚。小店。

鲁迅在小店里买了面包和罐头、

牛肉干。夜空中月色很好。

鲁迅在楼下徘徊散步;因有风,遂回楼上。已是十一点半了。

鲁迅在灯下准备写信。

林语堂敲门,推门进来。

林语堂把一份聘书又交到鲁迅手上。

林语堂:你兼职的研究教授,还是不要辞的好。前天收到你这辞函,我因此一晚睡不着。

鲁迅:这事如这样让你睡不着,我只得再收回,就此将辞意取消吧。

林语堂很高兴地朗声笑起来,说:这样好的。

鲁迅:对于国学院,你不可谓不热心。我会做好我该做的事,从昨天起我已开手编中国文学史讲义,今天编好了第一章。

鲁迅陪林语堂出门时,凤呼呼地吹着。

林语堂:厦大这地方,就在海岸边上,夜晚海风特别大。

鲁迅:但到白天,遇有太阳,又好晒。

23、

白天。教室。

可以听到学校悠远的上课钟声还在一声一声地敲响着。

教室里已经坐满了前来听讲的学生。

大家低声议论着:今年文科有生气了。

鲁迅走进教室,全体起立。

鲁迅让大家坐下。

鲁迅开始板书:中国文学史

鲁迅讲中国文学史。

鲁迅:文字创造“绵历岁时”,“且由众手”;所以,纵观中国文字创造的历史,如若“归功一圣,亦凭臆之说也”。

听讲的学生有许多是别科的。女生已经增加到五人。

鲁迅目不斜视,专注于讲课。

因教室内座位已经坐满,有人就倚靠在窗台前听讲。

因为听课的人远远超出预计的数目,讲义不够,拿不到讲义的人,上课便记笔记,下课赶紧借讲义抄。

同学们陆续走出教室时,仍然有三五一群的学生继续在议论说:“文科今年确实不错,比先前有生气了。”

24、

下午,厦大旁边小店。

店门口养着一只羊,黑色的。

鲁迅去买香蕉。

店主陈炳谦不在;看店的变成是陈炳谦的老婆。

鲁迅:店老板呢?

老太婆:我家那位去出货了。

因为怕鲁迅听不懂,老太婆用手比划着出货。

鲁迅似懂非懂的“嗯”着;在店里拿着看着要买的香蕉。

鲁迅挑了五个。

老太婆用一个手指比划着,说:“吉格浑”(一角钱)。

鲁迅再加五个。

老太婆比两个指头: “能格浑”(二角钱)。

鲁迅又选了一些其它食品。

因鲁迅要买的东西不好提,老太婆用个小竹筐篮子装上:先生,给你,改天下来再把空篮子带来吧,这样你方便些。

鲁迅满意地笑着称赞道:呵呵,你想得真周到。谢了!

老太婆帮鲁迅往提篮里装食品。

鲁迅又卖了点罐头食物和糕饼。

鲁迅提着食品蓝回寝室。

鲁迅点亮火酒灯,烧水。桌上有酱油,罐头,牛肉和一个黄铜制的打气炉等。

鲁迅忙完,收拾好,开始准备写信。

25、

下午。

图书馆楼房前面草地操场上。

学生在运动。

阅报室中,也有不少学生在专注看书看报。

有学生在楼下跟正下楼来的鲁迅打招呼,感觉上对鲁迅很尊敬。

学生:周先生,大家都说,是您来了才带给我们厦大文科今年这样的生机勃勃。

鲁迅:呵呵,我哪有那么大的能耐呀。

孙伏园闻声出来,下楼。

鲁迅对孙伏园说:这些学生都很好的,我也得抓紧努力点,我对于编文学史讲义,一定不能草率,现已有两章付印了。

孙伏园伸展着腰身:只可惜,语堂好像不能指挥如意。

鲁迅:对于我和兼士,倒还没有什么。但因为厦大花了这许多钱,急急要有成效,如以好草喂牛,要挤些牛乳一般。

孙伏园:语堂盖亦窥知此隐,故不日要开展览会,除学校自买之泥人,古冢中土偶也要。

鲁迅:也跟我说了,要将我的石刻拓片也挂出。

他们一起往操场前草地走去。

第二天,中午。

鲁迅从外面回寝室,在楼下遇到沈兼士。

沈兼士:我大约十五左右动身,初步设想先赴粤一看,再向上海。

鲁迅:孙伏园也和你同行码?

沈兼士:他有这样说过,但还没确定。

沈兼士:当初我也未尝不豫备常留厦大这里的,但待到厦门一看,觉交通之不便,生活之无聊,是我原先所没想到的。

鲁迅:这实在是无可奈何的事,语堂本让我帮劝劝你留下,教我如何劝得了你。

沈兼士:这里的学校当

局,聘请教员确是出了重资。但因为初创,确有诸多不便。就如筹备开展览会,可能也让你吃苦不少。鲁迅:那是,前天你要我的碑碣拓片去陈列,我答应了。但我只有一张小书桌和小方桌,不够用。只得摊在地上,伏着,然后一件一件选出。及至拿到预备的展览会场去时,则除孙伏园自告奋勇,同去陈列之外,没有第二人帮忙。寻校役也寻不到,中途白果又硬将孙伏园叫走。

沈兼士:语堂信用白果这人,可谓胡涂。后来我问了,他叫孙伏园去时起初大惊小怪的,其实并没有什么大不了的事。

鲁迅:我前回辞国学院研究教授而又中止者,皆因怕你与语堂觉得为难。不然我是尽量不与白果此等人共事的。

沈兼士:语堂这人确是心肠很好,所以有些事也只好如此了。

鲁迅:是啊,他的兄弟及太太,也都很为我们的生活操心。

26、

晚上。

鲁迅寝室。

孙伏园在鲁迅身后一并进来。

孙伏园:兼士尚未动身,他连替他的人也还未弄妥,但因急于回北京,听说不往广州了。但广州我还是得去一趟。

鲁迅让孙伏园在椅子上坐下,自己动手烧水。

鲁迅:语堂一再想让我帮挽留一下兼士,可教我如何劝得了他。他之所以想走是对这里的各方面不习惯。我在这里不大高兴,首先是在周围多添了些乏而无味的人物,令我觉得无聊。他们倘肯让我独自躲在房里看书,倒也罢了,偏又常常给我小刺戟。但和在北京的天天提心吊胆一比,倒是平安得多。只要自己的心静一静,也未尝不可以暂时安住。

孙伏园:嗯,倒也是。

鲁迅:朱山根眼下已在国学院大占势力,现在又新介绍一位要来这里做法律系主任,从此,现代评论派的色彩将弥漫整个厦大。在北京是国文系对抗着,而这里的国学院却弄了一大批胡适之、陈源门徒,我觉得原先想至少在这里待两年的计划都得改变了。你想,兼士至于如此糊涂,他请了一个朱山根。朱山根就荐陈万里等三人!然后陈万里又荐两人,他又收了。他们这批人实在有永久在此之意,情形比北大还坏。

孙伏园喝完茶,鲁迅送其出。

鲁迅回,坐下,看信。

镜头幻化成许广平在广州住所写信的画面。

许广平(画外音):你为什么希望,合同年限早满呢?你是因为觉得诸多不惯,又不懂厦门当地语言、起居饮食不便么?如果对于身体的确不好,甚至有妨健康,则还不如辞去的好。然而,你不是要去作工吗?你这样的不安,怎么可以安心作工?或者于衣食抄写有需我帮忙的地方,也不妨通知我,咱们从长讨论,如何?

鲁迅在灯下写信。

鲁迅(画外音):我之愿合同早满者,就是愿意年月过得快。可惜来此未及一月,却如过了一年了,原因或许很多,常有让我觉得烦的地方,你是知道的;要不然此地对于我的身体,仿佛倒好,能吃能睡,便是证据。

27、

白天,上午。(星期日)

崔真芜、俞念荻、谢河生、陈星岛等几个学生,陪鲁迅往市区走去。崔真芜、陈星岛是本地学生,自告奋勇要给鲁迅老师作闽南语翻译。

鲁迅:看到你们对我这么热心,我真的有点过意不去。所以,只要没有什么大下不去的事,我总想在此至少讲课一年以上。

学生们高兴地欢呼跳跃起来。

中午。

鲁迅和学生们一起走进厦门街区的宽敞饭厅,每人吃了一碗当地土面,大半碗是豆芽菜。

吃面说话间,鲁迅听到陈星岛问崔真芜:你父亲的病怎么样了?

崔真芜:下午我还得去抓药找药引,那中医开的药引真有点莫名其妙。什么蟋蟀还要是原配的。

鲁迅突然听到了,寻思片刻,侧过身来,问:得的是什么病?

崔真芜:已经快两年了,也换了医生,但就是没见好转,腿脚都肿起来了。我父亲自己说,没指望了,还是别花那个钱了,因为家里已经很难借到钱。但我老奶奶坚持说,还是得再想想办法。

鲁迅听着,若有所思。

俞念荻对鲁迅:先生您跟我们在一起,没有一点架子,我们同学中大家都对您很敬佩。

陈星岛也靠过来说:确实的,周先生您跟其它人的西

装革履、衣冠楚楚完全不同,真的是很平易近人。鲁迅:我这是穿着习惯和他们不同而已。你们才真是让我佩服,今天你们本该回家或休息的,但你们都自动放弃回家休息,来陪我,给我带路当翻译,真的是让我很感动。

吃完豆芽面条,出饭馆。

在路上时,鲁迅欲悄悄给崔真芜几个大洋,崔真芜推辞不要。

鲁迅按住他的手,没让他声张。

但崔真芜还是按奈不住,说了:周先生,这怎么行呢!我真不知道对您说什么好;那我就代我父亲谢谢您了。

崔真芜给鲁迅鞠躬。

鲁迅止住他:别这样。人一患上病,是没办法的事。你还是赶快回家去给你父亲抓药吧。

28、

夜。鲁迅寝室。(10月7日)

鲁迅站在窗台前,凝望外面茫茫黑夜。窗外有萤火虫诡异地飞舞。

鲁迅坐到桌前,灯下。

鲁迅又开始写“旧事重提”。

鲁迅写下:《父亲的病》

镜头化出。

少年时的鲁迅陪着请来的名医,回家来诊父亲的病。

鲁迅拿着医生开的药方子,到药店买药。

鲁迅找人寻药引,经霜三年的甘蔗。

一天,那医生又来诊,问过病状,便极其诚恳地说:我所有的学问,都用尽了。这里还有一位陈莲河先生,本领比我高。我荐他来看一看,我可以写一封信。可是,病是不要紧的,不过经他的手,可以格外好得快……

这一天似乎大家都有些不欢,仍然由鲁迅恭敬地送那医生上轿。

鲁迅回屋来时,看见父亲的脸色很异样。

第二天,鲁迅去请陈莲河。

陈莲河的脸不像先前医生那样圆而胖,而是长而胖。

陈莲河过来看完病,开药方:蟋蟀一对,旁注小字道:要原配,即本在一窠中者。

鲁迅走进百草园,抓蟋蟀,将它们用线一缚,活活地掷入沸汤中完事。

陈莲河又来看病:我这样用药还会不大见效,我想,可以再请其他人看一看,可有什么冤愆……。医能医病,不能医命,对不对?自然,这也许是前世的事……。

鲁迅的父亲沉思了一会,摇摇头。

鲁迅父亲终于躺在床上喘气了。

绍兴大街上,陈莲河坐在三名轿夫的快轿里飞一般抬过。

鲁迅父亲的喘气颇长久,连鲁迅也听得很吃力。

早晨,住在一门里的衍太太进来了。她是一个精通礼节的妇人,说大家不应该空等着。于是她给鲁迅父亲换衣服;又将纸锭和一种什么《高王经》烧成灰,用纸包了给鲁迅父亲捏在拳头里……。

“父亲!父亲!”鲁迅叫起来。

“大声!他听不见。还不快叫?”衍太太喊。

“父亲!父亲!”

鲁迅父亲已经平静下去的脸,忽然紧张了,将眼微微一睁,仿佛有一些苦痛。

“叫呀!快叫呀!”衍太太催促说。

“父亲!”

“什么呢?……。不要嚷……。不……。”鲁迅父亲低低地说,又较急地喘着气,好一会,这才复了原状,平静下去了。

“父亲!”鲁迅还叫他,一直到他咽了气。

鲁迅坐在厦大寝室桌前,一手握笔僵硬地停住,一首捏拳顶在一侧脸颊。

灯下,鲁迅两眼紧闭。

鲁迅(画外音):我现在还能听到那时自己的这声音,每听到时,就觉得这却是我对于父亲最大的错处。

29、

下午。

鲁迅寝室。

有记者来探访。

走在前面的记者:周先生,我们是《江声报》的记者。今天来拜访您,是想,不知您能否在报上呼吁,提倡白话。

同来的另一位记者:周先生,如果能以您的声望,首先开口抨击此地社会弊端,我等记者也再跟着前呼后应,或许能成气候。我们都非常希望能仰仗您。

《江声报》报上,载着一篇访鲁迅的记事。

报上评价鲁迅:鲁迅先生,没有一点架子,也没有一点派头,也没有一点客气,衣服也随便,铺盖也随便,说话也不装腔作势,觉得很出意料之外。

30、

厦门大学国学院正式成立。(10月10日)

学校举行国学院成立仪式。

主持人宣布:“厦门大学国学院正式成立”

主持人接着选读一份文件:校长林文庆兼任国学院院长;林语堂出任国学院总秘书;沈兼士任研究院主任。

鲁迅、孙伏园、朱山根等出席仪式。

台上,主持人请校长林

文庆上台讲话。林文庆上台演说:诸位,目下厦门大学最注意者,就是为延聘国内外名宿,使学生得良师之诱导。

林文庆稍停,环顾全场,然后继续高声说:而且,我们已聘定北大沈兼士、周树人(鲁迅)、朱山根等名教授,以整理国学。

会场掌声响起,大家互相致意,场面气氛热烈。

下午,厦门街头。商民挂旗结彩庆贺过节。

有演说,有放鞭爆。

助兴的舞狮跳跃着,伴随着震耳欲聋的锣鼓。

晚上。鲁迅参加恳亲会,有音乐和电影。

教员的太太们都将最新的衣服穿上了,个个嬉笑眉开。

林语堂和太太一起前来,鲁迅和他们致意寒暄。

其他一些教师也都挽着太太前来。

其中有不少是西装革履的,场面氛围很是壮观。

电影散场后,沈兼士邀请鲁迅和孙伏园一起到小酒店吃夜宵。

席间,兼士叫店内给送来一瓶酒,是本地厦门白酒。

酒过三巡,兼士已经微醉,说:厦门这地方,要不是交通太不便,我是舍不得走的。你看看,单单这高粱酒,就不比北京的差。

鲁迅也说:确实味道不错的,因为它伴有一点生的高粱气味,如果喝上几两,然后合上眼,会很惬意的。

酒喝完,店家又送上一壶茶。

几个人一起品着茶,也都一起夸奖。

孙伏园:这里的茶还真是不错,色香味都好。

鲁迅:厦门这地方虽地处岛上,有点荒凉,但当地土特产物品还是很地道。喝完这茶看着窗外的厦门夜色,几乎不想睡觉了,精神气俱佳。

31、

深夜。鲁迅寝室。

鲁迅在写旧事重提。

鲁迅写下《藤野先生》(10月12日)

镜头化出。

上野的樱花烂熳,望去象绯红的轻云,

花下走着成群结队的“清国留学生”的速成班学生,

鲁迅到仙台市镇。

仙台医学专科学校。

上课。

藤野先生走进教室,他黑瘦,八字须,戴着眼镜,挟着一迭大大小小的书。

藤野先生一将书放在讲台上,便用缓慢而很有顿挫的声调,向学生介绍自己道:我就是叫作藤野严九郎的……。

后面有几个人留级学生轻轻笑了起来。

鲁迅没有笑。

藤野先生接着便讲述解剖学在日本发达的历史。

一星期后,藤野让助手来叫鲁迅。

鲁迅到藤野研究室,见他坐在人骨和许多单独的头骨中间。

“我的讲义,你能抄下来么?”藤野先生问。

“可以抄一点。”

“拿来我看!”

藤野看着鲁迅送上的笔记。

藤野先生又叫鲁迅到他的研究室里去。

藤野先生翻出鲁迅讲义上的一个图来,向鲁迅和蔼地说道:“你看,你将这条血管移了一点位置了。现在我给你改好了,以后你要全照着黑板上那样的画。”

第二学年的终结,鲁迅去找藤野先生: 我想去学生物学。

藤野先生叹息说,为医学而教的解剖学之类,怕于生物学也没有什么大帮助。

鲁迅将走的前几天,藤野先生又叫鲁迅到他家里去,交给鲁迅一张照相,后面写着两个字道:“ 惜别”。

藤野说:将来照了也寄给我,并写信告知状况。

鲁迅厦大寝室。

鲁迅伏案在书写。

鲁迅(画外音):我总还时时记起藤野先生,在我所认为我师的之中,他是最使我感激,给我鼓励的一个。有时我常常想:他的对于我的热心的希望,不倦的教诲,还有他的性格,在我的眼里和心里是伟大的,虽然他的姓名并不为许多人所知道。

入夜。

鲁迅停下笔,有点疲倦,伸展着腰。

鲁迅将手上的一小截烟狠狠吸了几口,掐灭在烟灰缸里。随后,他搁下手中的毛笔,缓缓地踱到窗前,默然肃立着。

鲁迅回坐到座椅上,仰面凝思,似乎想起藤野先生黑瘦的面貌,似乎觉得他正要说出抑扬顿挫的话来,便使鲁迅又提起了精神,于是点上一枝烟,继续伏案书写起来。

32、

早晨。

鲁迅和孙伏园走在草地上。

鲁迅:今天我得了朱家骅君的电报,是给兼士、语堂和我的。说中山大学已改委员制,叫我们去。大概是议定学制罢,兼士急于回京,语堂是不见得去的,我本来大可以借此走一遭。

孙伏园:好啊,我们可一同

前往。鲁迅:然而上课不到一月便请假两三星期,又未免难于启口。所以十之九总是不能去了。这实是可惜,倘在年底,就好了。

晚上。

鲁迅先是站在窗前凝思,后回坐在灯下,给许广平写信。

鲁迅(画外音):我开始期盼离开厦门,和“害群之马”相见的一天。

33、

白天。

筹备多时的展览会开幕了。

看展览的人不少。

泥人、拓片、几张古壁画的照片;还有牡丹花、夜的北京、北京的刮风

一套历代古钱币(仿古的)。

展览时,看这假古钱的人最多。

鲁迅陪着林语堂从展览会馆内出来。

鲁迅:前天你和兼士要我把碑碣拓片拿过来陈列,我就准备着手准备了。但拿到会场来时,则除孙伏园帮我陈列之外,没有第二人帮忙。弄至中途。白果又硬将孙伏园叫去了。

林语堂:这白果,怎能这样!

鲁迅:后来兼士刚好过来看不过去,便自来帮我。但他已喝了一点酒,又跟我那样跳上跳下,晚上回去听说就大吐了一通。

林语堂:兼士大约再过几天就要走了,真亏他还如此用心。

34、

厦大群贤楼。周会。

演讲会场。

林文庆校长:接下来,请鲁迅先生上台演说。

鲁迅不慌不忙,走上演讲台。

鲁迅环顾台下,台下鸦雀无声。

鲁迅:我还是说说我的“少读中国书、做好事之徒”。

林文庆校长一听鲁迅这样说,似乎有点讶异,但还是静等下文。

鲁迅开始讲:略谓世人对于好事之徒,每致不满,以为好事二字,一若有遇事生风之意,其实不然。我以为今之中国,却欲好事之徒之多,盖凡社会一切事物,惟其有好事之人,而后可以推陈出新,日渐发达。

听着鲁迅这样演讲,林文庆校长忽而大以为然。

林文庆上台总结陈词:校主嘉庚先生,也正是好事之徒,所以肯兴学。正如刚才周先生所言,我不敢劝人人皆为甚大之好事者,但小小之好事,则不妨一尝试之。譬如对于凡可遇见之事物,小小匡正,小小改良便是。但虽此种小事,亦非平时常常留心不为功。万一不能,则吾人对于好事之徒,当不随俗而加以笑骂,尤其是对于失败之好事之徒。

台下掌声响起。

鲁迅站在林文庆校长一旁,补充说:正如我每看运动会时,就常常想:优胜者固然可敬,但那虽然落后而仍非跑至终点不止的竞技者,和见了这样竞技者而肃然不笑的看客,乃正是中国将来的脊梁。

台下听众更是爆发出一片热烈持久的掌声。

几天后,厦大周刊:刊登鲁迅演讲词大要。

35、

夜。灯下。

鲁迅在看许广平的信。

许广平(画外音):学生对你感情好,自然增加兴致,处处培植些好的禾苗,以供给大众,接济大众罢。这在自己,也是一种精神上的愉快,不虚负此次厦门一行的。在南人中插入一个北人的你,而他们不但并不歧视,反而这样优待,这是多么令人闻之喜而不寐。

早晨。

图书馆楼下,走廊。

孙伏园提下行装,有挑夫前来接应。鲁迅跟着送下楼来。

鲁迅:语堂正病着,医生说三四天可好。就我送送你吧。

孙伏园:不用远送了。

鲁迅:我本以为中山大学既然需我前去商议,我也应该帮点忙,本想去的。但不料昨天语堂但自己不说去,而且对于我的自去也翻了成议,说最好是向校长请假。我想了一想,就中止了。学校方面日日希望我们从速做许多工作,发表许多成绩。这在语堂方面,确有难处。

孙伏园:那我只好先走了。

鲁迅:所以,我拟于本年中为他们作一篇季刊上的文章,到学术讲演会去讲演一次。并将我所辑的古小说钩沈献出,让学校可以觉得钱不白花。

36、

南普陀。白天。

此地正在欢迎一位名人——太虚和尚到南普陀来讲经。

与此同时,厦大校园内,北大同人也在欢迎马寅初博士到厦门来演说。

下午。鲁迅接到请柬。是南普陀寺和闽南佛学院公宴太虚,并邀鲁迅作陪。作陪的也还有别的人。

鲁迅:我本不想来的。

另一位做陪者社会科学教授陈定谟:那怎么行,如若您不来,他们将以为本校看不起他们。个人的行动就会

涉及全校。鲁迅:是啊,真是窘极了。

南普陀,供上完事。

太虚与前来欢迎人等围坐,倒并不专讲佛事,常论世俗事情,而作陪之教员们,有的偏好问他佛法,什么唯识呀,涅磐哪。

上座吃素斋,几个教员要鲁迅与太虚并排上坐,鲁迅推掉了。

素斋开始,先上甜菜,中间咸菜,末后又上一碗甜菜。

其时,有乡下女人来看太虚,结果是在门外跪下,大磕其头。

散席后,鲁迅和几个教员出来。其中一个与鲁迅并肩攀谈起来。

教员:有几个这回同您一样从北大来的,似乎想排斥您。因为从他们的语气里,我已经听得出来。

鲁迅:嗯。

鲁迅继续边走边倾听者。

那教员继续说:语堂敌人颇多。但对于国学院不敢下手者,只因为兼士和您两人在此也。兼士去而您在,尚可支持,倘您亦走,那些人即无所顾忌,语堂的国学院就要开始动摇了。而他们一面排斥您,一面又个个接家眷,准备作长久之计。真是胡涂。

鲁迅:这学校,就如一部“三国志演义”,你枪我剑,好看煞人。北京的学界在都市中挤轧,这里是在小岛上挤轧,地点虽异,挤轧则同。

37、

星期四,上午。

厦大每周一次的纪念周会。

会议已经开始多时。教授们个个衣冠楚楚。

鲁迅也在场,与孙伏园在一旁低声谈着话。

白果在台上轻咳两声,继续演讲:下面我继续就最近研究之成果“论孔教之真义”,与诸位分享。

鲁迅在台下高声发问:孔子何以是圣人而不是神人?

台上白果突然语塞:我,这不是我要讲的主旨内容。

鲁迅上台,环顾全场:“圣人”者,才德全尽谓之圣人。伏羲、黄帝、炎帝,后人皆谓其为圣人。当下之中国,圣人之道固然可以吸取,但当务之急,还是好事之徒,多多益善。就如校刊发表我之拙见,尽管不是全部,但也可见一斑。

台下学生鼓掌。全场气氛突然热烈起来。

散会后。俞念荻、谢河生、陈星岛、崔真芜等学生从会场出来聚在路旁树下一起热烈议论着。

谢河生:鲁迅先生真的是不同凡响,讲课时引经据典深入浅出,说得同学们都生怕漏记一个字。刚才演讲又是直抒己见,不苟同他见,确为真正的名师。

陈星岛:这个周末,我们再约请鲁迅先生帮我们审阅一下“波艇”的稿件,尽快把我们的刊物推出来面世。

崔真芜:好,我负责联络,到时通知各位。

前面一拨学生走后,

朱山根、白果、潘家洵等一起出来,低声交谈议论着。

白果:刚才我在台上,鲁迅是故意想让我难堪。

朱山根:鲁迅不是轻易会饶人的,但我们也是一样的,以后准备充分一点。

潘家洵:对,再不要让他打个措手不及而得意。

38、

天气渐凉爽。鲁迅穿夹衫。

学生在教室里热议办刊物事。

谢河生:名称就叫“波艇”——波浪中前进的船艇。

大家听完鼓掌称“好”。

鲁迅步入教室,俞念荻立即迎上前去:周先生,您好!快来给我们做指导。

鲁迅:前天崔真芜跟我邀请过,我也答应过了。你们的文艺刊物,需要我看稿,我会尽力的。

听得打四点的下课钟了,鲁迅便告别,到邮政代办所去看有无来信。

39、

鲁迅寝室。

鲁迅在火酒炉上以火腿煮水。

忙完后,坐下看信。

鲁迅取笔写信(画外音):上遂(许寿裳)的事,除嘱那该打的伏园面达外,前些天我又同兼士合写了一封信给孟余他们,可做的事已做,且听下回分解罢。至于我的别处的位置,可从缓议,因为我在此虽无久留之心,但目前也还没有决去之必要。所以倒非常从容,既无患得患失的念头,心情也自然安泰。

林语堂在门外敲门。入内。

林语堂:写东西呀,你忙吧,不打扰了。

鲁迅边收起笔边说:坐坐,没事的。

林语堂看到鲁迅打开的罐头在火酒炉上正以火腿煮水,水都快干了,正冒起浓烟来。林语堂赶忙帮着关了火酒炉。

林语堂:你还没吃啊?赶快先吃点东西吧。

鲁迅:好的好的;没事。你坐吧。

林语堂坐下,说:这一段还好吧?

鲁迅:我倒没什么,泰然处之就是。但理科诸

公之攻击国学院,这几天似乎已经开始了。你看看,因我们国学院房屋未造,借用生物学院屋,所以他们的第一着是讨还房子。现在那一大堆泥人儿搬在露天之下,风吹雨打,如何是好?林语堂:学校初创,正在发展,磕磕碰碰,在所难免啊。

鲁迅:你是宽宏大量,能忍则忍,倒好。我看啊,此校大约颇与南开相像。我本以北京为污浊,乃至厦门。现在想来,可谓妄想,大沟不干净,小沟就干净么?此胜于彼者,惟不欠薪水而已。然而,尚若校主一怒,亦立刻可以关门也。

40、

厦门大学总务处。

财务人员在给教职员发薪水。

鲁迅和几个教员在总务处领取支票。

鲁迅:这支票得到哪儿支领?

财务员:到市区的集通银行。

鲁迅走路前往集通银行。

集通银行。

几个穿西装的洋人从银行内出来,很阔气的架势。

鲁迅走进银行,来到柜台前,将四百大洋支票递给柜台内的职员王二嘉。

王二嘉站起来接过支票,见鲁迅一副寒酸样,手持如此高额的现金支票,顿时满脸疑惑的神色。

王二嘉提高嗓门打起官腔问:“这张现金支票是你自己的吗?”

鲁迅懒得回答他,就吸了一口烟。

银行职员王二嘉又问:“你这人是干什么差事的?”

鲁迅两只眼望着前方,仍不作回答,又吸了一口烟。

王二嘉又再问:“你每月有这么高的薪水吗?”

鲁迅仍未回答,他望着王二嘉,又狠狠地吸了一口烟。

最后,这张国币四百大洋薪水的现金支票,还是在鲁迅连吸三口烟的沉默中一分不少地兑现了。

41、

厦大,集美楼。

集美楼左手边共六间屋,第一间是孙伏园和张颐合住;第二间便是鲁迅的屋子,

夜晚,鲁迅下楼。

鲁迅独自站在楼前草地上,环顾楼上张颐教授、伏园教授和鲁迅自己所住的楼房窗口。其余都暗,只有鲁迅自己的房间亮着电灯。

鲁迅静观默想(画外音):细细算来,到此才五十天,而恰如过了半年。但这不只我,兼士们也这样说。这学校啊,真的是“硬将一排洋房摆在荒岛的海边上”,然而虽是这样的地方,人物却各式俱有,正如一滴水,用显微镜看,也是一个大世界。

忽然起风了。

鲁迅上楼,穿上一件暗灰色的布夹袍。下楼。

影院。

很多人正等着看电影。有女教员和老外国教授,西装革履的青年教授。

一位叫密斯先生的,带着一位漂亮女人,落座鲁迅间隔旁边的“特别席”。

鲁迅也是出资放映的60个人之一,所以也有“特别席”的空位子留给他坐。

影片开映,是林肯“一生的故事”。

42、

上午。

鲁迅寝室。外面下着小雨。

沈兼士来向鲁迅告别。

鲁迅:伏园走后已有信来,说他在船上大吐。他上船之前喝了酒,呵呵,活该。

沈兼士:酒是好东西,但得有个度。我有时自己也把握不好这个度的。同样的毛病啊,呵呵。

鲁迅:正是,我自知不胜酒力,所以就不至于要喝到吐。

沈兼士:你现在雇了工人,生活应该比较方便多了,但是,这里确有诸多不便,还得多注意照顾好自己。

鲁迅:那是,多谢了,临走还这么关照。

鲁迅与沈兼士相拥告别。

43、

月夜,楼下。

鲁迅所居住楼房后面不远处有一片花圃,用有刺的铁丝拦着。

鲁迅从那儿跨过,忽见一小蛇,差异,盯住。小蛇停住,相视,后窜走。

四处静悄悄,鲁迅回住所。

鲁迅在寝室内,写讲义。

鲁迅站起,伸展腰肢,活动身体。洗手。顺手将洗手水泼往楼下草地。

鲁迅倚在窗栏,远眺夜空,静思。

鲁迅抽烟。写信。

鲁迅(画外音):我暂不赴粤的情形,记得曾在二十一日的信里说过了。现在伏园已有信来,并未有非我即去不可之概。中大开学既然在明年三月,则年底去也还不迟。我固然很愿意现在就走一趟,但事实的牵扯也实在太利害。就是走开三礼拜后,所任的事搁下太多,倘此后一一补做,则工作太重;倘不补,就有占了便宜的嫌疑。假如长在这里,自然可以慢慢地补做,不成

问题,但我又并不作长久之计,而况还有语堂的苦处呢。广州。许广平寝室。

许广平在写回信(画外音):语堂先生一定也有他的为难之处。自己新办的国学院,内部先弄到这样子,而且从校长那方面,也许会给他听些难受的话,他自然迟疑不决了。昨天,廿六日,为援助韩国反对日本帝国主义殖民统治独立运动及万县惨案,我校放假一日,到中大去开会,中大操场上搭讲台两座,人数十多万。你如下学期不愿意再在厦大,此处又诚意相邀,可否便来一看,但薪水未必多于厦大,而生活及应酬之费则怕要加多。

44、

白天。

一位银行家来到厦大。

林文庆校长,理科主任刘树杞,以及朱山根、白果等忙得不亦乐乎。

白果拉着银行家,很是献媚地笑着,要一起照相。

校长林文庆、刘树杞、林语堂、朱山根、白果等,和银行家一起照相。

下午。鲁迅寝室。

鲁迅正在寝室里写着材料。

有一位教师来找鲁迅:那边很多人都在和银行家照相,要去否?

鲁迅说:你没看到我正忙着吗?

那位教师还站在那儿,等鲁迅。

鲁迅抬起脸,摆着头说:道不同不相为谋。

傍晚。

有人给鲁迅送来校长的邀请柬:校长要宴请银行家,请您前去作陪。

鲁迅看了看请柬,最后在请柬上签了个“知”字,然后签名。

来人走时叮嘱,您记住了啊,晚上六点。

鲁迅:知道了,不是已经在上面写了;你尽管回去交差就是。

鲁迅还是一直坐在他的寝室里,继续编写着讲义《汉文学史纲要》。

鲁迅写到腰身疲倦了,站起来活动筋骨,自言自语,道:“知”者,不去可知矣。

45、

大风之夜

鲁迅正看一篇稿件。

一人来鲁迅寝室,立于门外,似乎不敢贸然进入。

鲁迅问,有事吗?进来呀。

那人探着头,问:周先生想问您个事,听说伏园先生已经在广州那边就职!不来南普陀佛学院兼职了,是吗?

鲁迅不禁好笑,答得极其神出鬼没:嗯,伏园呀,似乎不来,但似乎并非不来,而且很快就要回来。伏园的事现在似乎还没个准呢。

于是乎,那人听得莫名其妙而去。

鲁迅站起来,目送那人下楼远去,后回座位,坐下,继续写信。

鲁迅(画外音):今天看见中大的考试委员名单,文科中人多得很。伏园他也在内,郭沫若、郁达夫也在。那么,我的去不去也似乎没有多大关系,可以不必急急赶到了。

46、

白天。上午。

孙伏园回厦大了,前来鲁迅住处。

鲁迅正用自备的黄铜制的打气炉烧汤。

伏园带了广州买回的杨桃,和鲁迅一起分着吃。

鲁迅:这味道并不十分好,但汁多,可取。

伏园:还有这香气,似乎出于各种水果之上。

孙伏园吃完。洗手。

孙伏园:上遂的事,虽还不是很有眉目,但总会有法子想的。

鲁迅:这就好。

孙伏园:你的事,中大那边是想要你去教书,聘书也下了。我的事,中大那边除要我编副刊外,也是教授,也有聘书。

鲁迅:就说我雇的那一个工人,不知咋搞的他却介绍了个朋友去包什么陈源之徒的饭。我教他不要多事,也不听,现在倒好,陈源之徒常常对我骂饭菜坏。

伏园:饭菜坏跟你什么关系?

鲁迅:对呀,好像我是厨子头似的。前天听说他们要不包了,真是感激之至。还有,我那厨子昨天说本校的另一个厨子要打他,就不敢来了。这是他的话,确否殊不可知。所以,我只好自己动手烧点汤对付一下,你回来就好了。

47、

鲁迅与孙伏园走在图书馆前面草地上,不时有学生遇到,问好打招呼。

鲁迅:上遂的事,不知何故这么难。我同兼士曾合写一信,推荐过他的。

孙伏园:你不是说过,上遂的办事能力,也还是很不错的。

鲁迅:正是,他在某些方面,能力甚至比我高得多。你下月到广州去,到时我再托你带一信过去。

孙伏园:可以。我去后可尽力再帮想想办法。

鲁迅:其实我在这里的不方便,仔细想起来,大半是由于言语不通。例如前天厨房不包饭了,我竟无法查问是厨房自己不愿做了呢,还是听差和他冲突

。孙伏园:不包就不包。我们到外面那家福州馆去包吧。走,去看看。

福州馆餐厅。

孙伏园馆内伙计:我们想在你们馆里包饭,可以吗?

馆内伙计:馆中只有面。

鲁迅问:饭呢?

伙计回话:无有。

鲁迅和孙伏园相识而笑,无可奈何,废然而返。

第二天.

鲁迅托一个福州学生再去那饭馆打听。

那学生回来告诉鲁迅:那饭馆伙计说,无饭者,乃昨天你们去的时候适无饭,并非永远无饭也。

鲁迅听后,和那学生一起为之大笑。

鲁迅当即跟那福州学生说,那就麻烦你再跑一趟,从明天起,我和孙伏园老师当在那一个福州馆包饭了。

48、

中午。小饭馆。

孙伏园:中大的薪水,可能要比厦大少三成。

鲁迅:中大的薪水比厦大少,这我倒并不在意。我踌躇的是,恐怕那儿情形还是会和在北京时相像。但厦门是难以久留,此外也无处可走,实在有些焦躁。

伏园:那还不如早早下决心,一走了之。

鲁迅:上星期我气起来,就对校长说,我原已辑好了古小说十本,只须略加整理,学校既如此着急,月内便去付印就是了。可是,他们却从此没有后文。你没有稿子,他们就天天催,一有,却并不真准备付印的。

49、

午后。大风,小雨。

先前展览馆内的那一大堆泥人儿因展览结束后一时没其它地方放,只好搬在外面露天之下,风吹雨打。

鲁迅在寝室内,陪了半天客,无聊得头昏眼花了。

客人走后,语堂过来。

两人聊起广东的情形。

鲁迅陪林语堂走下楼,鲁迅和林语堂边走边聊。不时有学生走过很尊敬地打招呼。

鲁迅:不然,明春我们同赴广州吧。

语堂站下想了一会,说:我来厦大时提出的条件,厦大方面都一一允许,我现在怎能忽然不干呢。

鲁迅想了想,说:这倒也是。我之希望你同赴广州,也不过聊尽同事一场的交情。

晚上。鲁迅寝室,来客多人。

待客人走,鲁迅才开始写信,写了两张,已经是夜十二点了。

鲁迅寝室的电灯突然坏了。

鲁迅点着洋烛,烛光摇晃着。

鲁迅无法写信,只好下楼。

鲁迅在楼下遇到林语堂,站住。

鲁迅:这么晚了,你怎么也还没休息?

林语堂颇愤慨的样子,也站停下。

林语堂:我怎么睡得着?校长要减少国学院预算,我想辞去国学院秘书。

鲁迅也愤而大声说:干脆,离开此地。

林语堂:我也在想这个事,所以才走到你这儿来。明天,校长拟召开谈话会,正式确定裁减国学院预算之事。到时你也参加。

鲁迅:我本来就无牵无挂,就跟校长摊个底牌也无妨。

50

白天。上午。

国学院召开会议。

林文庆:今天召开这个会议,主要是讨论经费问题。学校因国学院兴起后,预算时分去了近一半的研究经费;加之,目前经费有点缺乏,所以,今天请大家来议一议,如何从长计议。

刘树杞:既然学校基金目前有所缺乏,而国学院还在初创阶段,是否可放缓经费投入,以解目前经费缺乏之问题。

林语堂讶异:这个提议我以为不妥,中途裁剪国学院经费,会把国学院的所有计划都打乱的。

到会的另外两个国学院老师也都几乎同时表示异议。

林文庆立刻摆出校长的架势,说:学校经费是有钱人拿出来的,只有有钱的人,才有发言权!

鲁迅按奈不住,掏出两个银角,“啪”的一声,摔在桌上,说:我也有钱,我有发言权。当然,如果我没有发言权,那我只好立即辞职好了。

林文庆校长见鲁迅这一举止,发现场面失控,赶紧草草宣布:散会,改天再议。

散会后,校长林文庆留下林语堂和鲁迅。

校长当着林语堂和鲁迅的面答应,取消裁剪国学院经费之前议。

林语堂见此情形,软化了。

林语堂和鲁迅一起走出校长室后,林语堂对鲁迅说:既然校长已经取消前议,你也就不要急着走了吧,至少在这里维持一年,因为教授中途难请。

鲁迅:也不知道校长过后还会不会生变。

51、

厦大。恳亲会。

一个同事硬拉鲁迅前去参加。

男女分房的,分坐。

会上,时

任厦门大学学生指导长林玉霖(林语堂之兄)妄语;我以为,厦大校长对教师的体贴“有如父母一样”,-----台下立时有不认同声音,会场也一下子骚动起来,议论纷纷。

时任厦门大学哲学系副教授缪子才立即跳上台去驳斥。

会场上立时引起一场争执。

恳亲会只得草草结束。

52、

夜。鲁迅寝室。

鲁迅在写信。

鲁迅(画外音):我决计至迟于本学期末、阳历正月底离开这里,到中山大学去。中大的薪水是二百八十元,可以不搭库券。朱骝先还对伏园说,也可以另觅兼差。语堂因为学校原准备减缩国学院预算的事,也想辞去国学院秘书。我也就劝他干脆离开这里,但他倒还在犹豫。

广州。夜。

许广平在寝室内看信。

厦大,鲁迅寝室。

鲁迅继续在写信(画外音):因为决定对长虹们给一打击,你的话大抵不错的。这回长虹笑我对章士钊的失败道,于是遂戴其纸糊的思想界的权威者之假冠,而入于身心交病之状态矣,但他八月间在新女性上登广告却云,与思想界先驱者鲁迅合办莽原,一面自己加我假冠以欺人,一面又因别人所加之假冠而骂我,真是轻薄卑劣,不成人样。

许广平写信(画外音):你在北京拚命帮人"傻气可掬",连我们也看得吃力,而不敢言。其实这也没有什么,我的父母一生都是这样傻,以致身后萧条,子女窘迫。然而也有暂致其敬爱,仗义相助的,所以我在外读书,也能到了毕业,天壤间也须有傻子交互发傻,社会才立得住。

许广平(画外音继续):但长虹的行径,却真是出人意外,你的待他,是尽在人们眼中的。现在仅因小愤,而且并非和你直接发生的小愤,就这么嘲笑骂詈,好像有深仇重怨,这真可说是奇妙不可测的世态人心了。你眼下在厦门或许比我苦,将来即去而之他,而青年经过你的陶冶,于社会总会有些影响的,这或许也就可以欣慰的。

53、

白天。阴,下雨。

教室。

鲁迅与学生在一起。

鲁迅在编排、审阅“波艇”文艺月刊的稿件。

学生崔真芜、陈星岛、俞念荻、谢河生等和鲁迅在一起。

鲁迅:这第一期,我可介绍上海北新书局代为印刷发行。

学生们一起鼓掌跳跃欢呼:好啊。

54、

集美学校。

有学生和老师一起在布置讲演会场。

傍晚,集美中学派来的秘书邀请林语堂和鲁迅上了停靠在太古码头的小汽船。船开动后,驶向集美中学。

夕阳下,碧玉般的海面波光粼粼。

集美中学,校长亲自迎接林语堂和鲁迅。

晚上,宴会厅包厢。

集美学校校长请鲁迅、林语堂吃饭。

饭桌上,校长很是殷勤,频频举杯敬酒,殷勤劝林语堂和鲁迅吃菜肴。

第二天午后,集美学校大礼堂,演讲大厅。

台下学生、教师,听众云集。

鲁迅走上演讲台,演讲台后面坐着集美中学校长和林语堂。

鲁迅在演讲:我想照例说的是,凡想做事,不能顾虑太多,因为顾虑太多的聪明人,是不能做事的。为什么呢?因为他想来想去、想来想去,终于什么事也做不成。

台下学生掌声响起。

台上校长似乎在摇着头,并不认同。

55、

夜晚鲁迅回来。会客。

客去后,正想写信。

鲁迅住所隔壁的礼堂里突然走了电,整幢大楼电灯全熄。

突然间,校役吵嚷声、校警吹哨声四起,闹得有点石破天惊。

鲁迅虽住在发生走电礼堂的并排楼上,但因为墙是石造的,鲁迅知道不会延烧,所以并不慌张,也没立即搬动东西物品。

鲁迅下到楼下草地上,察看情况。

夜色中,有校役带领一位教授匆匆赶来。

围观者有人高声叫道:让开让开,给物理学黄教授让开道。

黄教授在校役引领下,进入走了电的礼堂内。

没多一会,校役出来高声对大家说:没事了,黄教授已经关了总电门,正在重新连接烧坏的线路,等一会就能恢复通电了。

真的没过多久,校役话音一落,灯都亮了。那礼堂内只烧焦了几块木头。

鲁迅重新上楼,吹灭洋烛。

鲁迅坐下后,想写信但笔又放下,后凝思静想一会,突然开始写起来。

鲁迅(画外

音):我接下来第一步,一定于年底离开这里,前往广州就中大教授职,但我极希望也在同地,再做些有益于人的工作。昨天我向语堂提出以本学期为止,即须他去。此地近来在日报上添了一种文艺周刊《鼓浪》,厦门大学学生组织的鼓浪社创办,附民钟日报发行。我正帮学生们审稿,尽一点绵薄之力。56、

夜。鲁迅寝室。

鲁迅在灯下写信。

鲁迅(画外音):计算起来,我在此至多也只有两个月了。其间编编讲义,烧烧开水,也容易混过去。厨子的菜又变为不能吃了,现在是单买饭,伏园自己做一点汤,且吃罐头。

半夜。鲁迅写好信,封好,下楼。

鲁迅走到邮政代办所外,将信投入邮筒。折回时,鲁迅走近路,跨栏似地跳过一排铁丝网围栏。稍微刮破了点皮。

广州,许广平写信。

许广平(画外音):现在我要下命令了,以后不准自己将信半夜放在邮筒中,因为瞎马会夜半临深池的,十分危险,令人捏一把汗。

57、

孙伏园从隔壁过来。

伏园:汤做好了,饭也买回来了,吃饭吧。

鲁迅:你十五左右当去,到时我是什么菜也不会做的。我只好仍包菜。但好在其时离放假已只四十多天了。

晚饭后。鲁迅陪客。客走,写信。

客人走后不久,伏园又过来。鲁迅没写完的信放下。

鲁迅对伏园自我解嘲,说:我这里是毫无躲避处。刚才客人刚走,你又进来了。

孙伏园:呵呵,也确实的,有人要进来就直冲进来,如此住处,岂能用功。

鲁迅:我不是在编讲义,是写信。跟用功倒没关系。我想此后只要能以工作赚得生活费,不受意外的气,又有一点自己玩玩的余暇,就可以算是万分幸福了。

孙伏园:其实我也是这样想的,我们都没有太大的奢望。

鲁迅:我最近常常想,是不是有希望的青年,大抵都打仗去了。

孙伏园:我刚才去邮政代办所,近日那所里的伙计是新换的,满脸呆气,但还老实,他跟我说,所外的那一个邮筒,他经常忘记开。所以,你的信,不知能不能都及时送往总局。

鲁迅:真是的,以后看来得投到所内的那一个邮筒里去。

伏园:惺农给我一信,说国民政府要搬了,叫我直接上武昌去。所以,我就不一定再往广州。

鲁迅:至于我,则无论如何,仍于学期之末离开厦门,而往中大。到我这里来空谈的人太多,即此一端,也就不宜久居于此。我到中大后,拟静一静,暂时少与别人往来,或用点功。我现在身体是好的,能吃能睡。但今天我发见我的手指有点抖,这是吸烟太多了之故,近来我吸到每天三十支了。

孙伏园:那不行,真的是吸太多了,从此必须减少。

鲁迅:这两天报上说漳州攻下,泉州永春也为北伐军所得。以前听说厦门大学危险,正在战事范围中,但好像并没有此等危险迹象。

孙伏园:没事的。我动身仍然十五左右,但也许仍从广州,取陆路往武昌去。

鲁迅:你一走,我独自一人早晚又得为食物奔波,不禁有莫名其妙的悲哀。

夜深。

鲁迅写信(画外音):本自以为在孤岛中度寂寞生活,即足以自慰自赎也。

58、

星期日。白天。

平民学校成立大会会场。

鲁迅前往参加。

厦门大学学生自治会成员谢河生请鲁迅上台演说。

鲁迅上台,演说:我原本有些悲愤之言,不过这种心情,现在早已过去了。我时时觉得自己很渺小。厦门大学学生自治会为本校工人创办的这所平民学校,我认为确实是为平民办了一件好事,实实在在,实惠在平民百姓。所以,日后该校有用得着我的地方,请各位尽管吩咐,鲁迅一定甘为孺子牛。

有一曾经留学西洋之教授也上台演说,曰:这平民学校之有益于平民,例如底下人认识了字,送信不再会送错,主人就喜欢他,要用他,有饭吃。

散会后。

鲁迅到邮政代办所。

鲁迅在所里放信的框里一找,果然取到三封信。

59、

厦大校园内,路上。

鲁迅和孙伏园沿路走到一幢学校教学楼前。

鲁迅:现在我们的饭是可笑极了,外面仍无好的包

饭处。孙伏园:反正我们就这样从本校厨房买饭,每人每月仅花三元半,就够了。我来做菜,辅以罐头。

鲁迅:但厨房已经屡次宣言,不买菜,他们是连饭也不卖了。

孙伏园:呵呵,难道我们为买饭,必须月出十元,一并买他们毫不能吃之菜?

鲁迅:反正现在有你在,我们就这样对付着;等你走后,我只好将就了,索性一并买菜,以省麻烦。

路上遇到一群瘦弱村民经过。

孙伏园:厦门这气候,水土,似乎于居民都不宜,你看这本地人,胖子很少,十之九都黄瘦,女性也很少有丰满活泼的,山坡上都是坟。

鲁迅:所以啊,我想不如发动作一个卫生运动,一面将水、土壤、都分析分析,讲一个改善之方。

60、

白天。有雾。

器具都有点潮湿。

鲁迅斜靠在蚊帐内,看着书。

孙伏园过来,敲门。伏园推门入内。

伏园:大白天的,怎么躲进蚊帐内。

鲁迅抱怨:哎呀,没办法,这里怎么连白天也蚊子这么多。

伏园:这里草丛多,蚊虫自然多。我过两天就要离开了。

鲁迅从蚊帐内出来,烧水。

鲁迅:听说白果从北京到了“一个太太、四个小孩、两个佣人、四十件行李”,大有山河永固之意。

孙伏园:不过,能否山河永固也很难说。

鲁迅:我现在对于校事,已悉不问,专编讲义,作一结束。授课只余五星期,此后便是考试了,但离校恐怕还得等上四十多天吧,总得挨到考完试改完卷子,领了工资再走。中大又有信来,催我速去,且云教员薪水,当设法增加,但我还是没法提早出发的。

伏园:我初步想先到广州,再从陆路入武汉。今晚语堂饯行,亦颇有活动之意,而其太太则大不谓然,以为带着两个孩子,常常搬家,如何是好。

鲁迅:其实站在她的地位上来观察,的确也困苦的,旅行式的家庭,教管理家政的女性如何措手。

鲁迅站起,度步。

鲁迅:狂飙中人一面骂我,一面又想用我了,培良要我在厦门或广州寻地方,要将小说编入“乌合丛书”去。并谓前系误骂,后当停止,附寄来未发表的骂我之文稿,请看毕烧掉云。我常叹中国无好事之徒,所以什么也没有人管,现在看来,做好事之徒,实在也大不容易,我略管闲事,就弄得这么麻烦。

伏园:此辈翻云覆雨,你当斟酌。

鲁迅:我所经历的事情,几乎无不如此,常常如穿湿布衫,就是恰如将没有晒干的小衫,穿在身体上那样不好受。有时又如在戏台下一般,被挤在中间,退不开去,不但于己有损,事情也做不好。而别人见你推辞,却以为谦虚或偷懒。

伏园:从今天起,我跟那馆子说了,我们兼包饭菜。

鲁迅:这里的工役,似乎都与当权者有些关系,换不掉的。即如这个厨子,兼士那时是费了许多力,才将他弄走。而他的地位却更好了,他那时的主张是,他是国学院的听差,所以别人不能使他做事。你想,国学院是一所房子,会开口叫他做事的吗?

61、

清晨。

伏园站在甲板上。

船开了,汽笛长鸣。

鲁迅住所。下午。

鲁迅烧着水,泡着茶,喝着。

庶务科派人来和鲁迅商量,要鲁迅搬到孙伏园所住过的半间小屋子里去。

鲁迅当即和气的回答他:一定可以,不过可否再缓一个多月的样子。那时我一定搬。

那人很满意,笑着,退了出来。

62、

白天。教室。鲁迅讲完课。

鲁迅将赴中大消息,此地报上揭载,是从广州报上抄来的。

学生看着报纸,议论纷纷。

有几个学生围过来找鲁迅,说要随鲁迅转学。

另有一个助教,说也想同鲁迅走。

助教:先生对于金石的知识,于我很有帮助。

鲁迅:金石的知识,我也只是略知一二。如确只是因为这个而与我随行,那真的就大可不必了。真的。

其他围在旁边的学生有人提议,大家一起挽留鲁迅。

谢河生、陈星岛:周先生,我们大家都舍不得您走的呀。

陈梦绍这时从外面急匆匆赶过来。

陈梦绍:周先生,听说您要走;不知我所写的剧本《绛花洞主》拜托您给撰写“小引”,您还有没有时间撰写?

鲁迅:好歹我们还会有一段相处的时间

,大家有什么需要我做的,我都会尽力的,你们放心吧。63、

林语堂家。

鲁迅:中大似乎等我很急,所以我想就与你商量,能早走则早走。中大委员会给我来信,言所定正教授只我一人,催我速往。

林语堂:厦大这里是一月十五考起,阅卷完毕,当在廿五左右。再等薪水,恐怕你至早也要在一月廿八才可以动身罢。

鲁迅:我那住处电灯坏了,洋烛已短,又无处买添。所以也无法看书,只得睡觉。我又没有早睡的习惯。

林语堂:这倒真的是吾失地主之谊啊!你已经来这么长时间了,这里还是有诸多不便,我真的是有点惭愧。

鲁迅爽朗地笑起来,说:惭愧的话说到哪儿去了;我对你是绝无怨言。

林语堂:此地现在已经比较冷了,你夜晚出门得多穿点。

鲁迅:我白天穿夹袍,夜穿皮袍,够暖和的。

64、

夜。电影院。

鲁迅去看电影。有学生前来招呼。

鲁迅心平气和,横竖不远要走。

鲁迅看完电影,回寝室。

又有学生来访。有几个学生,说要跟鲁迅转学广州。

鲁迅:你们不要迷信我,其实我和你们一样,凡人一个。也经常生气的。而且国学院是一时不会倒的。

学生:听说白果已在联络校长了,不知往后会怎样的?

鲁迅:这我是知道的,他们就会如此弄下去。然而我们走后,或许厦大会因此而革新。所以,希望或许就在未来。

鲁迅送走学生。返回。

鲁迅坐在灯光下,写信。

鲁迅(画外音):我来厦门,虽是为了暂避军阀官僚、正人君子们的迫害。然而,小半也在休息几时,及有些准备。不料有些人遽以为我被夺掉笔墨了,不再有开口的可能,便即翻脸攻击。长虹们对我,当面是“吾师”、“先生”,背后是暗箭。北京似乎也有流言,和在上海所闻者相似,且云长虹之拚命攻击我,乃为此,这真出我意外,但无论如何,用这样的手段,想来征服我,是不行的。

65、

夜晚。广州。

许广平寝室。

桌上。有伏园名片,写着廿二日来校,现住广泰客栈。

第二天早上,许广平前往广泰客栈寻访。

66、

厦大,校长林文庆办公室。

鲁迅向校长提交正式的辞职书。提出截至当日止,辞去一切职务。

鲁迅:我之辞职主要是自己在这儿常有身体不适,烟叶抽得太多,手都有点抖了。

校长林文庆:兼士因厦大的诸多不便而走,周先生又因此要走。这在厦大,实在都是损失啊。学校本意当然是挽留,但既然周先生去意已决,也就只好如此了。这样吧,明天晚上,我安排一下,给周先生饯行。

鲁迅:不用不用,校长你也太客气了。

林文庆:周先生之离职,厦大虽然留不住了,但日后还望周先生多多给厦大以指导。

鲁迅:我对校长如此抬举,要觉得惭愧了。

林文庆交代校长室一位老师,送鲁迅并去安排给鲁迅饯行事宜。

67、

厦大校内餐厅。

校长林文庆设宴给给鲁迅饯行。

夜。鲁迅寝室。

厦大学生自治会推举代表前来鲁迅住所。

一学生递给鲁迅一份学生自治会的具文挽留书。

鲁迅:呵呵,我饯行宴都吃了,还有不走的道理吗?

厦大学生也给鲁迅开送别会。

鲁迅在送别会上幽默地说:我是戴着“纸糊假冠”的,请各位不要惜别,也请不要纪念。

有学生接着上台演说:学校必须改良。

台下学生一呼百应,都议论纷纷,说学校确实得改良。有学生并说出要求罢免大学秘书理科主任刘树杞。

鲁迅连连说明,自己之辞职是因为生病之故,但学生们都不相信。

更有学生上台,开始愤慨演说。

鲁迅报之以心胸坦荡之微笑。

68、

鲁迅抓紧在批改学生试卷。

鲁迅站起来伸展一下疲惫的身子,度步到窗前,抽烟。

鲁迅收拾行李器具,其中有几种铝制的东西和火酒炉。

鲁迅抽烟,看信。

许广平(画外音):我们是人,天没有叫我们专吃苦的权利,我们没有必吃苦的义务,得一日尽人事求生活,即努力做去。我们是人,天没有硬派我们履险的权力,我们有坦途有正道为

什么不走……照平素在京谈话做去,鲁迅写信(画外音):我觉得现在H.M.比我有决断得多。我或许二十日以前,可以到广州了。我想即便和你同在一校也无妨,偏要同在一校,管他的。

白天,南普陀后山。

有人替鲁迅拍照。

鲁迅先是站在草莽丛中拍照;后又坐在一个洋灰的坟的祭桌上拍照。

鲁迅所落座照相的祭桌碑文上,可看到一个“许”字,颇显意味深长

69、

鲁迅在林语堂处所。

鲁迅:这几天,名人做得太苦了。赴了几处送别会,都要演说,照相,我原以为这里是死海,不料经这一搅,居然也有了些波动,许多学生因此而愤慨,有些人颇恼怒,有些人则借此来攻击学校或人们。所以近来谣言颇多。我但袖手旁观,煞是有趣。

林语堂:你的心态现在可是好多了,跟开初刚来时大不相同。

鲁迅:我是经历了这么一些事故后,算是受到陶冶修炼吧。我想,这学校除全盘改造提升之外,没有第二法。所以,我对厦大还是寄希望于未来的。

林语堂:初创嘛,问题是难免的。我也是寄希望于以后。

70、

广州。客栈。

许广平往广泰客栈访孙伏园。

九点多,而伏园刚起身:昨日中酒,睡了一天。

许广平:呵呵,不是说你酒量非常不错吗?怎么也有中酒的时候。

孙伏园:我是冬至之夜到,正遇客栈工人因为要求加薪在罢工,不但连领路也不肯,且要我立刻搬出。可我半夜往哪里去,只得先苟且。

许广平:我想你还得趁早设法,因为他们是不留情面的。

孙伏园:那是,下午就想办法。

略坐后,他们即到海珠公园一游,其次是一同入城,在一家西菜馆吃简便的午餐。

孙伏园:我拟在广州多住些时,俟有旅伴,再由陆路往武汉。

许广平:我已经辞去女师职务,以后的事-----

孙伏园:我临走时鲁迅先生曾叫我问一声骝先。我已经跟他说过了,就请你作为鲁迅先生之助教。鲁迅先生一到之后,即送聘书,鲁迅先生处我已写信去通知了。现在特通知你一声。

许广平:呵呵,你不是在作弄我吧?听说教授要多编讲义,而助教则多任钟点,我能行吗?而且,我自女师风潮以后,反对者或指为左派,或斥为共党。我虽无所属,而辞职之后,立刻进了左的学校去。这就能使他们证我之左,或直目为共。我做这助教,会不会让鲁迅受牵连。

孙伏园:我想你不必担心,心正不怕影子斜。

71、

厦大。

鲁迅赴会和饯行。

夜。

鲁迅写信(画外音):席上的情形,倒也煞是好看。我现在要走了,却突然被恭维为大人物。中国老例,无论谁,只要死了,挽联上不都说活着的时候多么好。没有了又多么可惜么?于是连白果也称我为“吾师了”!并且对人说道:我是他的学生呀!感情当然很好的。他今天还要办酒给我饯行!你想这酒是多么难喝下去。

72、

厦门大学学生自治会。

前往挽留鲁迅的学生汇报:挽留已经无结果。

谢河生开始发表讲话:我们组织罢课风潮委员会,召开全校学生大会,发动停课罢考,以图做最后努力。

俞念荻和学生会里的其他学生一齐呼应。

场面上群情激昂。

73、

林语堂家。

鲁迅:我的事情大致已了,本可以动身了,今天有一只船,来不及坐。只有星期六有船,所以于十五日才能走。

林语堂:走时我一定亲自再送你,接你来是我,送你的还是我。

鲁迅:我对你始终怀有感激之心。在厦大期间,如有那些闪失,请你多包涵了。你是知道的,单在这三四年中,我对于熟识的和初初相识的文学青年是怎么样,只要有可以尽力之处就尽力,并没有什么坏心思,但却也收获了一些不该有的结果。比如,看见我有女生在座,他们便造流言,这些流言,无论事之有无,他们是在所必造的,除非我和女人不见面,他们大抵是貌作新思想者,骨子里却是暴君酷吏,侦探,小人。如果我再隐忍,退让,他们更要得寸进尺,不会完的。我蔑视他们。

鲁迅回到寝室,为已经从厦大毕业的学生陈梦绍所

写的剧本《绛花洞主》撰写“小引”。写完之后,夜已深。鲁迅伸展了下腰肢,在室内走动几圈,抽支烟,之后又坐到桌前,继续伏案书写。

鲁迅给许广平写信(画外音):

我先前偶一想到爱,总立刻自己惭愧,怕不配,因而也不敢爱某一个人,但看清了他们的言行思想的内幕,便使我自信我决不是必须自己贬抑到那么样的人了,我可以爱。先前有些人说我将你带到厦门去了。这大约是送我上车的人们所流布的,白果从北京接家眷来此,又将这带到厦门,为攻击我起见,便和田千顷分头广布于人,说我之不肯留居厦门,乃为月亮不在之故。我决定要对长虹们给一打击,我要让他们知道,是又怎样?

74、

1927年1月17日。(字幕)

夜,22时。

鲁迅站在苏州号船甲板上。有三、四个学生同行。

其中有一个学生也与其他几个学生一样跟住鲁迅,但鲁迅在船上拒与其理会,令其不堪。但他终于还是并不远离。

另外有谢河生、俞念荻等三个学生,是广东人,要进中大的。鲁迅与他们有说有笑。

轮船平稳前行。

75、

如今,在厦门大学校园里。

鲁迅的身影无所不在,不但有鲁迅纪念馆,还有鲁迅的花岗岩塑像、鲁迅广场。

校门上、校徽上的“厦门大学”是鲁迅的墨迹。

信封上、证书上的“厦门大学”也是鲁迅的手书。

旁白:鲁迅带给厦门大学的是宝贵的精神财富,是厦门大学校史上的一段荣耀。

——剧终

作者毕业院校:厦门大学中文系;电子邮箱:hailun\_[email protected];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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