熊猫王子哈特传奇
熊猫王子哈特传奇
—熊猫剧之一
科海鹰
剧情简介: 熊猫王子哈特从王宫前主厨处，而不是鬼魂处，得知其父遇害的真相。由此开始了他的复仇路程。在与熊猫雷斯决斗时中毒昏迷以后，幸亏及时得到云游海外的中国熊猫大侠荆天意的解毒救治，然而其智力只恢复到六七岁孩童的水平。继任国王令其坐在自己王座旁边的屏风后面，实施“屏后听政”。最后，出现了意料之外的圆满结局。
熊猫剧释义
所谓“熊猫剧”，是一个以熊猫为主角的剧种。
“熊猫”是中国的国宝，具有强烈的中国元素；“熊猫”既像熊，又像猫；因此“熊猫”是具有强烈中国元素的综合性动物。顾名思义，“熊猫剧”是具有强烈中国元素的综合性戏剧。
“熊猫剧”力求做到经典戏剧与互联网时代现实生活的完美结合。
“熊猫剧”注重于以下几个方面：第一，与传统戏剧相比较，在一些重要内容上推陈出新，传统戏剧中有时出现鬼魂的内容，然而“熊猫剧”《熊猫王子哈特传奇》中却没有鬼魂的内容；第二，在同一个“熊猫剧”中，适当考虑加进其他一个或几个经典戏剧甚至其他表演形式的若干元素；第三，比较和实施与互联网时代现实生活的组合或综合，例如加进某些虚拟世界的内容，以及适当反映当今世界人们的思想和言行；如此等等，不一而足。
至于“熊猫剧”的演出，则不必拘泥于形式，可以拍成动画片，也可以由演员化装成熊猫或戴上熊猫面具进行演出。另外，为简便计，将“熊猫哈特”简称为“哈特”，余类推。
剧中人物
杰克逊
熊猫王国国王
哈特
前熊猫王国国王之子，现国王之侄
布拉特
后来继位为熊猫王国国王
史密斯
哈特之友
波洛特
御前大臣
雷斯
波洛特之子
**伏特
考斯特
奥克曼**
朝臣
侍臣
教士
**马修斯
勃科**
军官
弗斯特
兵士
雷奈特
波洛特之仆
队长
英国使臣
众伶人
乔莉丝
熊猫王国王后，哈特之母
奥菲娅
波洛特之女
安德森
前王宫主厨
贵族、贵妇、军官、兵士、教士、水手、使者及侍从等
地点：熊猫王国的艾曼堡
第一幕
第一场 城墙的露台
(此时正是深夜, 一片漆黑中, 熊猫弗斯特在城墙上站岗, 而熊猫勃科来接他的班)
勃科
你是哪一个熊猫？
弗斯特
不，你先回答我口令。
勃科
国王万岁！
弗斯特
勃科吗？
勃科
正是。
弗斯特
你来得很准时。
勃科
现在已经打过十二点钟；你去睡吧，弗斯特。
弗斯特
谢谢你来替我；天冷得厉害，我也真有点想睡觉了。
勃科
且慢，说说情况，你守在这儿，一切都很安静吗？
弗斯特
是的，一只小老鼠也不见走动。
勃科
好，晚安！要是你碰见史密斯和马修斯，我的守夜的伙伴们，就叫他们赶紧来。
弗斯特
我想我听见了他们的声音。喂，站住！你是谁？
史密斯及马修斯上。
史密斯
都是一伙的。
马修斯
是的，都是熊猫王国的臣民。
弗斯特
祝你们晚安！
马修斯
啊！再会，正直的军人！谁替了你？
弗斯特
勃科接我的班。祝你们晚安！（下。）
马修斯
喂！勃科！
勃科
喂，——啊！史密斯也来了吗？
史密斯
一点也不假。。
勃科
欢迎，史密斯！欢迎，马修斯！
马修斯
什么！鬼魂这东西今晚又出现过了吗？
勃科
我还没有瞧见什么。
马修斯
史密斯说那不过是我们的幻想。我已经发誓，我们确实已经连续两个晚上看见这一个可怕的怪象，他仍然不肯相信；所以我请他今晚也来陪我们守一夜，要是这鬼魂再出来，就可以证明我们并没有看错，还可以叫他和鬼魂说几句话。
史密斯
嘿，嘿，它不会出现的。
勃科
先请坐下；虽然你还不相信我们说的，我们还是要把我们这两夜来所看见的情形再向你絮叨一遍。
史密斯
好，我们坐下来，听听勃科怎么说。
勃科
昨天晚上，北极星西面的那颗星已经移到了它现在吐射光辉的地方，时钟刚敲了一点，马修斯跟我两个突然看见城墙外黑压压的一片阴云袭来，一阵冷风吹散了阴云之后，才看清袭来的是一只我们的同类。
马修斯
是的！是一只大熊猫！
（马修斯学着熊猫走路的姿势）
勃科
而且正像已故的国王的模样。
马修斯
是的，非常像熊猫王国先王出征时的神武的雄姿。
史密斯
按道理说，我还是不相信有鬼魂。可是，既然你们两个都说看见了鬼魂，我的想法稍微有了一些改变。这样，今夜我和你们在一起看个究竟。对了，我想起来了，我们应该把哈特也叫来一起看看，因为这是他父亲的鬼魂。
勃科
时间已经不早了，今天就别叫哈特了。如果今天晚上我们确实看到了这个鬼魂，明天再把哈特叫来，好不好？
史密斯
世界上有些事情，仅仅出现有限的几次，甚至只出现一次。中国有一句俗话：事不过三。如果今天是这个你们所谓的鬼魂最后一次出现，哈特就没有机会看到了。
马修斯
你说的对，我去把哈特叫来吧。
史密斯
那就麻烦你了，路上要小心，快去快回。记住，先不要说是什么事情，要不然哈特就不会来了。
马修斯点点头，然后下。**
史密斯
我们都仔细看着前两天鬼魂出现的地方，以免错过机会。
勃科
对，就是那边。
史密斯和勃科正仔细观看时，马修斯和哈特上。**
哈特
史密斯，是你叫我到这里来的吗？马修斯只说你让我快过来，却不说是什么事情。真奇怪，这么晚了有什么事情这么神神秘秘的？
史密斯
请殿下恕我无罪。勃科和马修斯说前两天夜里这里都出现了先王的鬼魂，所以请您到这里来看看。
哈特
这话从你嘴里说出来，我感到非常的吃惊。哪里有什么鬼魂？
史密斯
一开始我也不相信，可是他们两个，我认为都是诚实的熊猫，都说前两个晚上都看见了鬼魂，所以我也想弄个明白。
哈特
那你们今天晚上看到了吗？
史密斯
到目前为止，还没有看到。
哈特
既然这样，我就回去了。
史密斯
殿下，我恳求您再呆一会儿。因为我还考虑到另外一种可能，是不是有敌对阵营的熊猫冒充鬼魂，来达到不可告人的目的？如果事实确实如此，我们还可以为保卫国家立一大功。
哈特
听你这样一说，那我就再待一会儿。
不久，远处传来雄鸡报晓的声音。**
马修斯
我听人家说，报晓的雄鸡用它嘹亮的啼声，唤醒了白昼之神，一听到这种警告，那些在海里、火里、地下、空中到处游荡的鬼魂，就会四散逃去，换句话说，今天我们看不到鬼魂了。
哈特
史密斯，你在想什么？你怎么不说话？
史密斯
殿下，我是在思考。思考的结果形成了疑问。请允许我提出这个疑问。马修斯，我问你，这两天你们看见鬼魂之前，是不是喝酒了？
马修斯
我不敢说。
（马修斯低下了头）
哈特
说吧，我恕你无罪。
马修斯
是的，我们喝过酒，而且喝了不少。
（马修斯的头低得更厉害了）
哈特
喝多了酒就是你们看到鬼魂的原因。切记，以后不要在不该喝酒的时候喝酒。你们下去吧，我和史密斯还有话说。
勃科和马修斯同时说：“是！”然后下。**
史密斯
殿下，您有什么吩咐。
哈特
听着，几乎全国的熊猫都已经相信我的父亲是被毒蛇咬死的，对此我一直持怀疑态度，今天晚上的事情，使我又对父王的死因有了更深层次的怀疑，你能帮助我把事情的真相搞明白吗？
史密斯
您放心，我一定竭尽全力弄个水落石出。
哈特
谢谢你。我们回去吧。
哈特和史密斯下。
第二场 城堡中的大厅
国王、王后、哈特、波洛特、雷斯、伏特、考斯特、群臣、侍从等上。
国王
虽然我亲爱的王兄新丧未久，在这悲痛的时刻，我们全国都应当表示一致的哀悼，可是鉴于我们这些后死者的重大责任，所以我们一方面固然要用适度的悲哀来纪念他，另一方面也要为自身的责任和利害着想；所以，对于我来说，我不得不让殡葬的挽歌和结婚的笙乐同时并奏，用盛大的喜乐抵销沉重的不幸。大家知道，我已经和我旧日的长嫂，当今的王后，这一个多事之国的共同的统治者，结为夫妇；这一次婚姻事先曾经征求各方面的意见，多承你们诚意的赞助，这是我必须向大家致谢的。现在我还要告诉你们，我们邪恶的对手看轻了我们的实力，也许他们以为自从我亲爱的王兄驾崩以后，我们的国家已经瓦解，所以挟着他们从中取利的梦想，不断用书面向我们提出不合理的领土要求。但是这只是他们的一厢情愿。现在要讲到我们的态度和今天召集各位来此的目的。我们的对策是这样的：我这儿已经写好了一封信给对方，要求他们立即停止一切不友好的行动；现在我就派遣你，考斯特，还有你，伏特，替我把这封信送给对方。你们赶紧去吧，再会！
**考斯特
伏特**
我们敢不尽力执行陛下的旨意。
国王
我相信你们的忠心；再会！（伏特、考斯特同下）
现在我问你，雷斯，你有什么话说？你对我说你有一个请求；是什么请求，雷斯？只要是合理的事情，你向熊猫王国的国王说了，他总不会不答应你。熊猫王国王室和你父亲的关系，正像头脑与心灵一样密切。你要些什么，雷斯？
雷斯
陛下，我要请求您允许我回到法国去。这一次我回国参加陛下加冕的盛典，略表臣子的寸心，实在是莫大的荣幸；可是现在我的任务已经完成，我的心又向法国飞驰，但求陛下开恩允准。
国王
你父亲已经答应你了吗？波洛特怎么说？
波洛特
陛下，我受不了他几次三番的恳求，已经勉强答应他了；请陛下放他去吧。
国王
好好利用你的时间，雷斯，尽情发挥你的才能吧！
现在再说说我的侄儿哈特，我的孩子——
哈特
（旁白）道貌岸然的长者，野心勃勃的叔父；超乎寻常的亲族，漠不相干的路人。
国王
哈特，为什么愁云依旧笼罩在你的身上？
哈特
不，陛下；我已经在太阳里晒得太久了。
王后
好哈特，抛开你阴郁的神气吧，对熊猫王国的国王应该和颜悦色一点；不要老是垂下了眼皮，在泥土之中找寻你的高贵的父亲。你知道这是一件很普通的事情，活着的人谁都要死去，从尘世的生活踏进永久的宁静。
哈特
嗯，母亲，这是一件很普通的事情，就像换一件衣服一样！。
王后
既然是很普通的，那么你为什么瞧上去好像老是这样郁郁寡欢呢？
哈特
好像，母亲！不，是这样就是这样，我不知道什么“好像”不“好像”。好妈妈，我的墨黑的外套、礼俗上规定的丧服、难以吐出来的叹气、像滚滚江流一样的眼泪、悲苦沮丧的脸色，以及一切仪式、外表和忧伤的流露，都不能表示出我的真实的情绪。因为这些只是可以看得见和可以伪装的东西，可是我痛苦的心情却是无法真实地表现出来的。好了，我要去威登堡或者伦敦继续求学了。
国王
你要往国外跑？那是绝对不能允许的！哦，我有些激动。不过，哈特，其实我也是为你好，怕你在国外学坏了。至于你对于你父亲这样的忠孝举止，确实难能可贵，按道理我应该大大称赞一番；可是你要知道，你的父亲也曾失去过自己的父亲，那失去的父亲自己也失去过父亲；那后死的儿子为了尽他的孝道，必须有一个时期服丧守制，然而固执不变的哀伤，却是一种逆天悖理的愚行，不是堂堂男子汉所应有的举动；既然我们知道那是无可避免的事，无论谁都要遭遇到同样的经历，那么我们为什么要这样固执地耿耿于怀呢？我请你抛弃了这种无益的悲伤，把我当作你的父亲；因为我要让全世界知道，你是王位的直接的继承者，我要给你的尊荣和恩宠，不亚于一个最慈爱的父亲之于他的儿子。至于你要到威登堡或者伦敦去继续求学的意思，那是完全违反我们的愿望的；请你听从我的劝告，不要离开这里，在朝廷上领袖群臣，做我们最亲近的国亲和王子，使我们因为每天都能看见你而感到欢欣。
王后
不要让你母亲的祈求全归无用，哈特；请你不要离开我们，不要到威登堡或者伦敦去，还是呆在这里比较好。
哈特
母亲，既然你这样说，那我就不得不服从您的意志。
国王
啊，这才是一句有孝心的答复；你将在熊猫王国享有和我同等的尊荣。御妻，来。哈特这一种自动的顺从使我非常高兴；为了表示庆祝，今天熊猫王国的国王每一次举杯祝饮的时候，都要放一响高入云霄的祝炮，让上天应和着地上的雷鸣，发出欢乐的回声。来。（除哈特外均下。）
哈特
上帝啊！上帝啊！人世间的一切在我看来是多么可厌、陈腐、乏味而无聊！怕我在国外学坏？真是这样吗？哼！比较可信的解释是怕我从国外借兵杀回来造**吧？还有我的母亲，哼！想不到居然会有这种事情发生！父王刚死了两个月！不，两个月还不满！这样好的一个国王，比起当前这个来，简直是英俊的天神和丑恶的妖怪相比较；父王这样爱我的母亲，甚至于不愿让天风吹痛了她的脸。可是，只有一个月的时间，我不能再想下去了！脆弱啊，你的名字可能就是女性，当然男性也有脆弱的！不过我确实看到的是，短短的一个月以前，她哭得泪流满面，送我那可怜的父亲下葬；她在送葬的时候所穿的那双鞋子还没有穿旧，她就，她就——上帝啊！一头没有理性的畜生也要悲伤得长久一些——她就嫁给我的叔父，我的父亲的弟弟，可是他一点不像我的父亲，根本无法也不配合和我父亲相比。啊！只有一个月的时间，我的母亲那流着虚伪之泪的眼睛还没有消去红肿，她就改嫁了，罪恶而且迫不及待地钻进了乱伦的衾被！那不是好事，也不会有好结果；可是我的心已经碎了，但是为了安全，我必须封住我的嘴！甚至正如中国俗话所说：大丈夫能伸能屈。
史密斯、马修斯、勃科同上。
史密斯
祝福，殿下！
哈特
什么祝福！倒是我很高兴看见你身体健康，史密斯。
史密斯
如果您没有别的意思，我愿意禀告：我身体还好。殿下；别忘了我永远是您的卑微的仆人。
哈特
不，你是我的好朋友；我愿意和你朋友相称。还有你，马修斯！
马修斯
殿下——史密斯其实是想说：希望有朝一日能够对您的称呼比殿下更进一步！我也是同样如此。
哈特
还是不要这样说吧！我很高兴看见你。还有你，勃科，你好。朋友们，你们到这里来干什么？
史密斯
殿下，我是来参加您的父王的葬礼的。
哈特
请你不要取笑，我的同学；我想你是来参加我的母后的婚礼的。
史密斯
真的，殿下，我是来参加您的父王的葬礼的，不过，这两件事情相距得太近了。
哈特
这是一举两便的办法，史密斯！葬礼中剩下来的美酒佳肴，正好宴请婚筵上的宾客。史密斯，我宁愿在天上遇见我的最痛恨的仇人，也不愿看到那样的一天！我的父亲，我仿佛看见我的父亲。
史密斯
啊，在什么地方，殿下？
哈特
不是在现实世界中，而是在我的梦中，在我的心灵的眼睛里，史密斯。
史密斯
先王生前，我曾经见过他一次；他是一位很好的君王。
哈特
他是一个堂堂男子汉；自从他死后，我再也见不到像他那样的人了。除非到了中国，我听说中国有一些像我父亲一样的圣贤。
史密斯
殿下，我没有忘记您对我的吩咐，过几天就会有消息告诉您。
哈特
今天不行吗？
史密斯
殿下，今天不行。
哈特
那好吧，我等着，但是不要让我等得太久。
史密斯
殿下，放心吧，不会太久。
哈特
我请求你们，今后把我们之间的事情当作绝密的事件来保守秘密，切记不要在口舌之间泄漏出去。我一定会报答你们的忠诚。好，再会。
众人
我们愿意为殿下尽忠。
哈特
我再补充一句，让我们彼此保持着不渝的交情；再会！（史密斯、马修斯、勃科同下）
看来史密斯办事还是很可靠的。事情不搞清楚，我父亲的在天之灵不会安息。我怀疑这里面一定有奸诈之徒的恶计。耐心地等着吧，罪恶的行为总有一天会暴露。（下。）
第三场 波洛特家中一室
雷斯及奥菲娅上。
雷斯
我的行李已经装在船上，再会了；妹妹。好风催蓝梦，送我上青云。好风也会给你方便，不要贪睡，常给我写信，让我听见你的消息。
奥菲娅
你还不相信我吗？
雷斯
相信。还有，对于哈特和他的调情献媚，你必须把它认作年轻人一时的感情冲动，一朵初春的紫罗兰早熟而易雕，馥郁而不能持久，也许只能保持一分钟的芬芳和喜悦，如此而已。
奥菲娅
不过如此吗？
雷斯
不过如此；因为一个人成长的过程，不仅是肌肉和体格的增强，而且随着身体的发展，精神和心灵也同时扩大。也许他现在爱你，可是你必须留心，他有这样高的地位，他的意志并不属于他自己，因为他自己也要被他的血统所支配；他不能像一般庶民一样为自己选择，因为他的决定足以影响到整个国家的安危，他是全身的首脑，他的选择必须得到各部分肢体的同意；所以要是他说，他爱你，你不可贸然相信，应该明白：照他的身分地位说来，他的言行决不能越出熊猫王国国内普遍舆论所同意的范围。你再想一想，要是你用过于轻信的耳朵倾听他的歌曲，让他攫走了你的心，在他的狂妄的渎求之下，打开了你的宝贵的童贞，那时候你的名誉将要蒙受多大的损失。留心，奥菲娅，留心，我的亲爱的妹妹。
奥菲娅
我将要记住你这个很好的教训，让它看守着我的心。可是，我的好哥哥，你不要像有些坏牧师一样，指点我上天去的险峻的荆棘之途，自己却在花街柳巷流连忘返，忘记了自己的箴言，这也是我所担心的。
雷斯
啊！不要为我担心。我耽搁得太久了；看，父亲来了。
波洛特上。
波洛特
还在这儿，真好意思！雷斯！上船去，上船去，人家都在等着你哩。好，我为你祝福！还有几句教训，希望你铭刻在记忆之中：不要想到什么就说什么，凡事必须三思而行。对人要和气，可是不要过分狎昵。好朋友要永远放在心上，可是不要对每一个泛泛的新知滥施你的交情。留心避免和人家争吵；可是万一争端已起，就应该让对方知道你不是可以轻侮的。倾听每一个人的意见，可是只对极少数人发表你的意见；接受每一个人的批评，可是保留你自己的判断。尽你的财力购制贵重的衣服，可是不要炫耀所谓的标新立异，必须富丽而不浮艳，因为服装往往可以表现人格；法国的名流要人，就是在这点上显得最高尚，与众不同。不要借钱借贷，也不要借钱给其他熊猫；因为债款放了出去，往往不但丢了本钱，而且还失去了朋友；经常借钱借贷的结果，容易养成好吃懒做的恶习。尤其要紧的，你必须对你自己忠实；正像有了白昼才有黑夜一样，对自己忠实，才不会对别人欺诈。再会；愿我的祝福使这一番话在你的行事中奏效！
雷斯
父亲，我告别了。
波洛特
时候不早了；去吧，你的仆人都在等着。
雷斯
再会，奥菲娅，记住我对你说的话。
奥菲娅
你的话已经锁在我的记忆里，那钥匙你替我保管着吧。
雷斯
再会！（下。）
波洛特
奥菲娅，他对你说些什么话？
奥菲娅
回父亲的话，我们刚才谈起哈特殿下的事情。
波洛特
嗯，这是应该考虑一下的。听说他近来常常跟你在一起，你也从来不拒绝他的求见；要是果然有这种事——人家这样告诉我，也无非是叫我注意的意思——那么我必须对你说，你还没有懂得你做了我的女儿，按照你的身分，应该怎样留心你自己的行动。究竟在你们两人之间有些什么关系？老实告诉我。
奥菲娅
父亲，他最近曾经屡次向我表示他的爱情，不过我并没有做什么越轨的事情。
波洛特
这就对了！不过，爱情！呸！你讲的话完全像是一个不曾经历过这种危险的不懂事的女孩子。你相信他的那种表示吗？
奥菲娅
父亲，我不知道我应该怎样讲才好。我想，我是您的女儿，我应该对您讲实话。您知道，我的追求者不是仅仅有哈特。和其他的追求者相比，我觉得哈特的表现更热烈更真挚。另外，哈特的父亲对王后的爱情受到众多的赞美和羡慕。有其父必有其子。因此，哈特对待未来的妻子也一定不会差。父亲，我这样想对吗？
波洛特
好，让我来教你；你应该这样想，你是一个毛孩子，竟然把这些假意的表示当作了真心的奉献。你应该“表示”出一番更大的架子，要不然——就此打住吧，这个可怜的字眼被我使唤得都快断气了——你就“表示”你是个十足的傻瓜。
奥菲娅
父亲，他向我求爱的态度是很光明正大的。
波洛特
不错，那只是态度；算了，算了。
奥菲娅
而且，父亲，他差不多用尽一切指天发誓的神圣盟约，证实他的言语。
波洛特
嗯，这些都是捕捉愚蠢的山鸡的圈套。我知道在热情燃烧的时候，一个人无论什么盟誓都会说出口来；这些火焰，女儿，是很难长久的，也许刚刚说出口就会灰飞烟灭，你不能把它们当作珍宝看待。从现在起，你还是少露一些你的女儿家的脸；你应该抬高身价，不要让人家以为你是可以随意呼唤的应召女郎。简单一句话，从现在起，我不许你一有空闲就跟哈特殿下聊天。你留点儿神吧；进去。
奥菲娅
我一定听从您的话，父亲。（同下。）
第四场 露台
哈特、史密斯及马修斯上。
哈特
风吹得我怪难受的，这天气真冷，就像呆在冰窖里面。
史密斯
是很凛冽的寒风。
哈特
对了，你们后来又看到我父亲的鬼魂了吗？
史密斯
我是没有看到，您问问马修斯吧。
马修斯
我们都没有再看见过。
史密斯
这个问题已经不重要了。（内喇叭奏花腔及鸣炮声）这是什么意思，殿下？
哈特
王上今晚大宴群臣，作通宵的醉舞；每次他喝下了一杯葡萄美酒，铜鼓和喇叭便吹打起来，欢祝长寿。
史密斯
这是向来的风俗吗？
哈特
嗯，是的。可是我虽然从小就熟习这种风俗，我却以为把这种风俗破坏了倒比遵守它还体面些。这一种酗酒纵乐的风俗，使我们在东西南北各国受到许多非议；他们称我们为酒囊饭袋，将下流的污名加在我们头上，使我们各项伟大的成就都因此而大为减色。在名声方面也常常是这样，由于品性上有某些丑恶的瘢痣：或者是天生的——这就不能怪罪于我，因为天性不能由自己选择；或者是某种脾气发展到反常地步，冲破了理智的约束和防卫；或者是某种习惯玷污了原来高尚圣洁的举止；这些家伙只要带着上述一种缺点的烙印——天生的标记或者偶然的机缘——不管在其余方面他们是如何圣洁，如何具备几乎是无限的美德，由于那点特殊的毛病，在公众的非议中也会感染溃烂；少量的邪恶足以勾销全部高贵的品质，落得个声名狼藉的下场。
史密斯
殿下，我要重要的事情向您禀告。马修斯，请暂时回避。
马修斯说了一声“是”，然后下。**
史密斯
殿下，请保持镇静，现在我要讲述您父亲的死亡真相！
哈特
天使保佑我们！不管你的叙述带来了天上的和风或是地狱中的罡风，请允许我先对父王说话；父王，我要叫你老哈特，君王，父亲！尊严的熊猫王国先王，啊，我要知道真相！
史密斯
好，我马上说。一天，当先王按照每天午后的惯例，在花园里睡觉的时候，你的叔父乘其不备，悄悄溜了进来，拿着一个盛着毒草汁的小瓶，把一种使人麻痹的药水注入先王的耳腔之内，那药性发作起来，会像水银一样很快地流过全身的大小血管，像酸液滴进牛乳一般把淡薄而健全的血液凝结起来；它一进入先王的身体，先王全身光滑的皮肤上便立刻发生无数疱疹，像害着癞病似的满布着可憎的鳞片。这样，先王在睡梦之中，被他的兄弟同时夺去了他的生命、他的王冠和他的王后，以及他所拥有的一切荣华富贵。
哈特
事情果然如此！烈火在我胸中激烈地燃绕！我全身每一根微细的血管都变得像怒狮的筋骨一样坚硬。我要马上去报仇雪恨！
史密斯
不要去，殿下。
哈特
嗨，怕什么呢？我把我的生命看得不值一枚针；至于我的灵魂，那是跟它自己同样永生不灭的，我一定要去报仇雪恨！
史密斯
殿下，现在去等于用鸡蛋碰石头。请不要忘了，您的叔父正千方百计把您诱到潮水里去，或者把您领到下临大海的峻峭的悬崖之巅，在您变得疯狂的时候，置您于死地。所以，一切都要从长计议。
哈特
你的话让我冷静下来了，是应该从长计议。
对了，你从哪里得到的这个消息？
史密斯
安德森，以前王宫的主厨，他躲在花丛中看到了您叔父谋杀您父亲的全过程。由于您曾经在安德森的父亲病得奄奄一息的时候出重金从海外聘请名医治好了他父亲的病，为了报答您，也为了防止您丧失理智，还为了避免惹祸上身，所以安德森不直接对您讲，而是让我将事情的真相转告您。
哈特
安德森，你真好，谢谢你！
可是，你为什么这么晚才告诉我？
史密斯
安德森先把全家移居海外，然后再从海外回来找我，告诉我真相之后，又要求我在他返回海外以后再告诉您。
哈特
想不到安德森这么有心计。遗憾的是我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再见到他，看来我想报答他也没有机会了。
史密斯
您的大恩大德驱使他这样做的，所以他根本就不图回报。再说了，安德森已经给我们做出了榜样，相比之下，您复仇的事情也应该深谋远虑才好。
哈特
谢谢你的提醒。
史密斯
我永远是您忠实的奴仆。请听我一句话，君子报仇，十年不晚。您如果现在就把您的叔叔杀了，固然痛快，但是您可能就留下千古骂名，也会让我们的国家蒙受耻辱。更应该考虑的是，王后现在已经无力再承受这样的重创。我已经替您初步考虑了一下，您先把杀您叔父的宝剑收起来，慢慢让尽可能多的公众知道真相，特别是要让王后知道真相，力求把王后争取过来。总之，要做的准备工作还有许多，而且所有这一切都需要仔细谋划一番。
哈特
你说的对，让我们回去仔细谋划一番吧。我想好了，我们在行动前要考虑尽可能多的方案，再对各种方案进行认真的比较，从中选出最合适的方案。（史密斯竖起了大拇指，然后同下。）
第二幕
第一场 波洛特家中一室
波洛特自言自语。
波洛特
我有重要的事情要和女儿谈，我先想想如何谈效果最好。
奥菲娅上。
波洛特
啊，奥菲娅！你怎么这么惊慌？
奥菲娅
嗳哟，父亲，吓死我了！
波洛特
凭着上帝的名义，怕什么？
奥菲娅
父亲，我正在房间里缝纫的时候，哈特殿下跑了进来，走到我的面前；他的上身的衣服完全没有扣上纽扣，头上也不戴帽子，他的袜子上沾着污泥，没有袜带，一直垂到脚踝上；他的脸色像他的衬衫一样白，他的膝盖互相碰撞，他的神气是那样凄惨，好像他刚从地狱里逃出来，要向人讲述地狱的恐怖一样。
波洛特
他因为不能得到你的爱而发疯了吗？
奥菲娅
父亲，我不知道，可是我想也许是的。
波洛特
他怎么说？
奥菲娅
他握住我的手腕紧紧不放，拉直了手臂向后退立，用他的另一只手这样遮在他的额角上，一眼不眨地瞧着我的脸，好像要把它临摹下来似的。这样经过了好久的时间，然后他轻轻地摇动一下我的手臂，他的头上上下下点了三次，于是他发出一声非常惨痛而深长的叹息，好像他的整个的胸部都要爆裂，他的生命就在这一声叹息中间完毕似的。然后他放松了我，转过他的身体，他的头还是向后回顾，好像他不用眼睛的帮助也能够找到他的路，因为直到他走出了门外，他的两眼还是注视在我的身上。
波洛特
跟我来；我要见王上去。这正是恋爱不遂的疯狂；一个人受到这种剧烈的刺激，什么不顾一切的事情都会干得出来，其他一切能迷住我们本性的狂热，最厉害也不过如此。我真后悔。怎么，你最近对他说过什么使他难堪的话没有？
奥菲娅
没有，父亲，可是我已经遵从您的命令，拒绝他的来信，并且不允许他来见我。
波洛特
这就是使他疯狂的原因。我很后悔考虑得不够周到，看错了人。我以为他不过把你玩弄玩弄，恐怕贻误你的终身；可是我不该这样多疑！正像年轻人干起事来，往往不知道瞻前顾后一样，我们这种上了年纪的老朽，总是免不了瞻前顾后过了头。来，我们见王上去。这种事情是不能蒙蔽起来的，要是隐讳不报，也许会闹出乱子来，比直言受责要严重得多。走。（同下。）
第二场 城堡中一室
国王、王后及侍从等上。
国王
我已经注意到哈特的变化；我把它称为变化，因为无论在外表上或是精神上，他已经和从前大不相同。除了他父亲的死以外，究竟还有些什么原因，把他激成了这种疯疯癫癫的样子，我实在无从猜测。另外我还要乘机窥探他究竟有些什么秘密的心事，为我们所不知道的，也许一旦公开之后，我们就可以替他对症下药，好好收拾收拾他。
王后
阿门！我的儿子哈特发疯的原因是他父亲的死和我们过于迅速的结婚。希望他尽快恢复常态！
国王
波洛特会帮助我们把事情搞清楚。
波洛特上。
波洛特
陛下，不瞒陛下说，我把我对于我的上帝和我的宽仁厚德的王上的责任，看得跟我的灵魂一样重要。此外，除非我的脑筋在观察问题上不如过去那样有把握了，不然我肯定相信我已经发现了哈特发疯的原因。
国王
啊！你说吧，我急着要听呢。
波洛特
王上，娘娘，要是我向你们长篇大论地解释，那不过是徒然浪费时间；所以，既然简洁是智慧的灵魂，冗长是肤浅的藻饰，我还是把话说得简单一些吧。你们的那位殿下是疯了；我说他疯了，因为假如再说明什么才是真疯，那就只有发疯，此外还有什么可说的呢？可是那也不用说了。
王后
多谈些实际，少弄些玄虚。
波洛特
娘娘，我发誓我一点不弄玄虚。他疯了，这是真的；惟其是真的，所以才可叹，它的可叹也是真的——蠢话少说，因为我不愿故弄玄虚。好，让我们同意他已经疯了；现在我们就应该求出这一个结果的原因，或者不如说，这一种病态的原因，因为这个病态的结果不是无因而至的，这就是我们现在要做的一步工作。我们来想一想吧。我有一个女儿——当她还不过是我的女儿的时候，她是属于我的——难得她一片孝心，把这封信给了我；现在请猜一猜这里面说些什么话。“给那天仙一样的，我的灵魂的偶像，最艳丽的奥菲娅——”这是一个粗俗的说法，下流的说法；“艳丽”两字用得非常下流；可是你们听下去吧；“让这几行诗句留下在她的皎洁的胸中——”
王后
这是哈特写给她的吗？
波洛特
**好娘娘，等一等，我要老老实实地照原文念：
“你可以疑心星星是火把；
你可以疑心太阳会移转；
你可以疑心真理是谎话；
可是我的爱永没有改变。
亲爱的奥菲娅啊！我的诗写得太坏。我不会用诗句来抒写我的愁怀；可是相信我，最好的姑娘啊！我最爱的是你。再会！最亲爱的小姐，只要我一息尚存，我就永远是你的，哈特。”这一封信是我的女儿出于孝顺之心拿来给我看的；此外，她又把他一次次求爱的情形，在什么时候，在什么地点，用什么方法，全都讲给我听了。**
国王
可是她对于他的爱情抱着怎样的态度呢？
波洛特
不瞒陛下说，我在我的女儿没有告诉我以前，我早就看出来了这里的浪漫情节。我不能装聋作哑，于是立刻就对我那位小姐说：“哈特殿下是一位王子，不是你可以仰望的；这种事情不能让它继续下去。”于是我把她教训一番，叫她深居简出，不要和他见面，不要接纳他的来访，也不要收受他的礼物；她听了这番话，就照着我的意思实行起来。说来话短，他遭到拒绝以后，心里就郁郁不快，于是饭也吃不下了，觉也睡不着了，他的身体一天憔悴一天，他的精神一天恍惚一天，这样一步步发展下去，就变成现在他这一种为我们大家所悲痛的疯狂。
国王
你想是这个原因吗？
王后
这是很可能的。
波洛特
我倒很想知道知道，哪一次我曾经肯定地说过了“这件事情是这样的”，而结果却并不这样？
国王
照我所知道的，那倒没有。
波洛特
要是我说错了话，把这个东西从这个上面拿下来吧。（指自己的头及肩）只要有线索可寻，我总会找出事实的真相，即使那真相一直藏在地球的中心。
国王
我们怎么可以进一步试验试验？
波洛特
您知道，有时候他会接连几个钟头在这儿走廊里踱来踱去。
王后
他真的常常这样踱来踱去。
波洛特
乘他踱来踱去的时候，我就让我的女儿去见他，你我可以躲在帏幕后面注视他们相会的情形；要是他不爱她，他的理智不是因为恋爱而丧失，那么不要叫我襄理国家的政务，让我去做个耕田赶牲口的农夫吧。
国王
我们要试一试。
王后
可是瞧，这可怜的孩子忧忧愁愁地念着一本书来了。
波洛特
请陛下和娘娘避一避；让我走上去招呼他。（国王、王后及侍从等下。）
哈特读书上。
波洛特
啊，恕我冒昧。您好，哈特殿下。
哈特
呃，上帝怜悯大众！
波洛特
您认识我吗，殿下？
哈特
认识认识，你是一个卖鱼的贩子。
波洛特
我不是，殿下。
哈特
嗯，先生；在这世上，千千万万个众生中间只不过有一个是老实的，其余的都不老实。
波洛特
这句话说得很对，殿下。
哈特
你有一个女儿吗？
波洛特
我有，殿下。
哈特
不要让她在太阳光底下行走；肚子里有学问是幸福，但不是像你女儿肚子里会有的那种学问。朋友，留心哪。
波洛特
（旁白）你们瞧，他念念不忘地提我的女儿；可是最初他不认识我，他说我是一个卖鱼的贩子。他的疯病已经很深了，很深了。说句老实话，我在年轻的时候，为了恋爱也曾大发其疯，那样子也跟他差不多哩。让我再去对他说话。——您在读些什么，殿下？
哈特
都是些空话，空话，疯话，疯话。
波洛特
（旁白）这些虽然是疯话，却有深意在内。——您要走进里边去吗，殿下？别让风吹着！
哈特
走进我的坟墓里去？
波洛特
那倒真是风吹不着的地方。（旁白）他的回答有时候是多么深刻！疯狂的人往往能够说出理智清明的人所说不出来的话。我要离开他，立刻就去想法让他跟我的女儿见面。——殿下，我要向您告别了。
哈特
先生，那是再好没有的事；但愿我也能够向我的生命告别，但愿我也能够向我的生命告别，但愿我也能够向我的生命告别。
波洛特
再会，殿下。（离去。）
哈特
这些讨厌的老傻瓜！
波洛特重上。
波洛特
殿下，我有消息要来向您报告。一班戏子们已经到这儿来了，殿下。
哈特
嗤！嗤！
波洛特
他们是全世界最好的戏子，无论悲剧、喜剧，历史剧、田园剧、田园喜剧、田园史剧、历史悲剧、历史田园悲喜剧、场面不变的正宗戏或是摆脱拘束的新派戏，他们无不拿手；最悲惨的悲剧不嫌其太沉重，最欢乐的喜剧不嫌其太轻浮。无论在演出规律的或是自由的剧本方面，他们都是独一无二的演员。
哈特
以色列的士师耶弗他啊，你有一件怎样的宝贝！
波洛特
他有什么宝贝，殿下？
哈特
嗨，他有一个独生娇女，爱她胜过掌上明珠。不过，耶弗他得上帝之助，击败强敌，乃以其女献祭。
波洛特
（旁白）还在提我的女儿。
殿下，别老提我女儿了，说说您自己。
哈特
我是谁？我是凯撒大帝！我是我国的开国君王！
我念得对不对，耶弗他老头儿？
波洛特
（旁白）简直是一派胡言。
要是您叫我耶弗他，殿下，那么我有一个爱如掌珠的娇女。
哈特
不，下面不是这样的。
波洛特
那么应当是怎样的呢，殿下？
哈特
**嗨，
上天不佑，劫数临头。
偏偏凑巧，谁也难保——**
优伶四五个上。
哈特
欢迎，各位朋友，欢迎欢迎！——我很高兴看见你这样健康。——欢迎，列位。——啊，我的老朋友！你的脸上比我上次看见你的时候，多长了几根胡子，格外显得威武啦；你是要到熊猫王国来向我挑战吗？啊，我的年轻的姑娘！凭着圣母起誓，您穿上了一双高底木靴，比我上次看见您的时候更苗条得多啦；求求上帝，但愿您的喉咙不要沙哑得像一面破碎的铜锣才好！各位朋友，欢迎欢迎！我们要像法国的鹰师一样，不管看见什么就撒出鹰去；让我们立刻就来念一段剧词。来，试一试你们的本领，来一段激昂慷慨的剧词。
伶甲
殿下要听的是哪一段？
哈特
我曾经听见你向我背诵过一段台词，可是它从来没有上演过；即使上演，也不会有一次以上，因为我记得这本戏并不受大众的欢迎。它是不合一般观众口味的鱼子酱；可是照我的意思看来，还有其他在这方面比我更有权威者也抱着同样的见解，它是一本绝妙的戏剧，场面支配得很是适当，文字质朴而富于技巧。我记得有观众这样说过：那出戏里没有滥加提味的作料，字里行间毫无矫揉造作的痕迹；他把它称为一种老老实实的写法，兼有刚健与柔和之美，壮丽而不流于纤巧。其中有一段话是我最喜爱的，那就是埃涅阿斯对狄多讲述的故事，尤其是讲到普里阿摩斯被杀的那一节。
**那些燃烧着熊熊烈火的街道，
发出残忍而惨恶的凶光，
照亮野兽去肆行他们的杀戮，
也焙干了到处横流的血泊；
冒着火焰的熏炙，像恶魔一般，
全身胶黏着凝结的血块，
圆睁着两颗血红的眼睛，
来往寻找普里阿摩斯老王的踪迹。
你接下去吧。**
波洛特
上帝在上，殿下，您念得好极了，真是抑扬顿挫，曲尽其妙。
伶甲
**那巨力的锤击，还不及皮洛斯
流血的剑向普里阿摩斯身上劈下
那样凶狠无情。
去，去，你娼妇一样的命运！
天上的诸神啊！剥去她的权力，
不要让她僭窃神明的宝座；
拆毁她的车轮，把它滚下神山，
直到地狱的深渊。**
哈特
念下去吧。波洛特只爱听俚俗的歌曲和淫秽的故事，否则他就要瞌睡的。念下去；下面要讲到赫卡柏了。
伶甲
可是啊！谁看见那蒙脸的王后——
哈特
“那蒙脸的王后”？
波洛特
那很好；“蒙脸的王后”是很好的句子。
伶甲
**她看见皮洛斯以杀戮为戏，
正在把她丈夫的肢体脔割，
忍不住大放哀声，那凄凉的号叫——
除非世上的哀乐不能感动天庭——
即使天上的星星也会陪她流泪，
假使那时诸神曾在场目击，
他们的心中都要充满悲愤。**
波洛特
瞧，这位天才演员的脸色都变了，他的眼睛里已经含着眼泪！不要念下去了吧。
哈特
很好，其余的部分等会儿再念给我听吧。老爷子，请您去找一处好好的地方安顿这一班演员。听着，他们是不可怠慢的，因为他们是这一个时代的缩影；宁可在死后得到一首恶劣的墓铭，不要在生前受他们一场刻毒的讥讽。
波洛特
殿下，我按着他们应得的名分对待他们就是了。
哈特
跟他去，朋友们；明天我们要听你们唱一本戏。（波洛特偕众伶下，伶甲独留）听着，老朋友，你会演《贡扎古之死》吗？
伶甲
会演的，殿下。
哈特
那么我们明天晚上就把它上演。也许我为了必要的理由，要另外写下约莫十几行句子的一段剧词插进去，你能够把它预先背熟吗？
伶甲
可以，殿下。
哈特
很好。跟着那位老爷子去吧；留心不要取笑他。（伶甲下。）
哈特
好，上帝和你们同在！现在我只剩孤身一个了。啊，我是一个多么不中用的蠢才！一天到晚像在做梦似的，忘记了杀父的大仇；我的亲爱的父亲被谋杀了，鬼神都在鞭策我复仇，我这做儿子的却像一个下流女人似的，只会用空言发发牢骚，学起泼妇骂街的样子来，在我已经是了不得的了！呸！呸！活动起来吧，我的脑筋！我听说，犯罪者在看戏的时候，因为台上表演的巧妙，有时会良心发现，当场供认他们的罪恶；我要叫这班演员在我的叔父面前表演一本跟我的父亲的惨死情节相仿的戏剧，我就在一旁窥察他的神色；我要探视到他的灵魂的深处，要是他稍露惊骇不安之态，我就知道我应该怎么办。凭着这一本戏，我可以发掘目前这位国王内心的隐秘。（下。）
第三幕
第一场 城堡中一室
国王、王后、波洛特、奥菲娅上。
国王
有什么新的消息？
波洛特
陛下，最近刚巧有一班戏子到这儿来，我们把这消息告诉了哈特，他听了好像很高兴。现在他们已经到了宫里，我想哈特已经吩咐他们今天晚上就演戏了。
国王
那好极了；我非常高兴听见哈特在这方面感到兴趣。今后还要更进一步鼓起他的兴味，把他的心思移转到这种娱乐上面。
波洛特
是，陛下。
国王
亲爱的乔莉丝，你也暂时离开我们；因为我们已经暗中差人去唤哈特到这儿来，让他和奥菲娅见见面，就像他们偶然相遇一般。她的父亲跟我两人将要权充一下密探，躲在可以看见他们，却不能被他们看见的地方，注意他们会面的情形，从他的行为上判断他的疯病究竟是不是因为恋爱上的苦闷。
王后
我愿意服从您的意旨。奥菲娅，但愿你的美貌果然是哈特疯狂的原因；更愿你的美德能够帮助他恢复原状，使你们两人都能安享尊荣。
奥菲娅
娘娘，但愿如此。（王后下。）
波洛特
奥菲娅，你在这儿走走。陛下，我们就去躲起来吧。（向奥菲娅）你拿这本书去读，他看见你这样用功，就不会疑心你为什么一个人在这儿了。人们往往用至诚的外表和虔敬的行动，掩饰一颗魔鬼般的内心，这样的例子是太多了。
国王
（旁白）啊，这句话是太真实了！它在我的良心上抽了多么重的一鞭！涂脂抹粉的娼妇的脸，还不及掩藏在虚伪的言辞后面的我的行为更丑恶。难堪的重负啊！
波洛特
我听见他来了；我们退下去吧，陛下。（国王及波洛特下。）
哈特上。
哈特
生存还是毁灭，这是一个值得考虑的问题；默然忍受命运的暴虐的毒箭，或是挺身反抗世间的无涯的苦难，通过斗争把它们扫清，这两种行为，哪一种更高贵？死了；睡着了；什么都完了；要是在这一种睡眠之中，我们心头的创痛，以及其他无数血肉之躯所不能避免的打击，都可以从此消失，那正是我们求之不得的结局。且慢！美丽的奥菲娅！——女神，在你的祈祷之中，不要忘记替我忏悔我的罪孽。
奥菲娅
我的好殿下，您这许多天来贵体安好吗？
哈特
谢谢你，很好，很好，很好。
奥菲娅
殿下，我有几件您送给我的纪念品，我早就想把它们还给您；请您现在收回去吧。
哈特
不，我不要；我从来没有给你什么东西。
奥菲娅
殿下，我记得很清楚您把它们送给了我，那时候您还向我说了许多甜言蜜语，使这些东西格外显得贵重；现在它们的芳香已经消散，请您拿回去吧，因为在有骨气者看来，送礼者要是变了心，礼物虽贵，也会失去了价值。拿去吧，殿下。
哈特
哈哈！你贞洁吗？
奥菲娅
殿下！
哈特
你美丽吗？
奥菲娅
殿下是什么意思？
哈特
要是你既贞洁又美丽，那么你的贞洁应该断绝跟你的美丽来往。
奥菲娅
殿下，难道美丽除了贞洁以外，还有什么更好的伴侣吗？
哈特
嗯，真的；因为美丽可以使贞洁变成淫荡，贞洁却未必能使美丽受它自己的感化；这句话从前像是怪诞之谈，可是现在时间已经把它证实了。我的确曾经爱过你。
奥菲娅
真的，殿下，您曾经使我相信您爱我。
哈特
你当初就不应该相信我，因为美德不能熏陶我们罪恶的本性；我没有爱过你。
奥菲娅
那么我真是受了骗了。
哈特
进尼姑庵去吧。一只熊猫如果有严重的过失，他的母亲还是不要生下他来的好。我很骄傲，有仇必报，富于野心，我的罪恶是那么多，连我的思想也容纳不下，我的想像也不能给它们形像，甚至于我都没有充分的时间可以把它们实行出来。像我这样的家伙，匍匐于天地之间，有什么用处呢？我们都是些十足的坏人；一个也不要相信我们。进尼姑庵去吧。你的父亲呢？
奥菲娅
在家里，殿下。
哈特
把他关起来，让他只好在家里发发傻劲。再会！
奥菲娅
嗳哟，天哪！救救他！
哈特
要是你一定要嫁人，我就把这一个咒诅送给你做嫁奁：尽管你像冰一样坚贞，像雪一样纯洁，你还是逃不过谗人的诽谤。进尼姑庵去吧，去；再会！或者要是你必须嫁人的话，就嫁给一个傻瓜吧；因为聪明人都明白你们会叫他们变成怎样的怪物。进尼姑庵去吧，去；越快越好。再会！
奥菲娅
啊，一颗多么高贵的心是这样殒落了！朝臣的眼睛、学者的辩舌、军人的利剑、国家所瞩望的一朵娇花；时流的明镜、人伦的雅范、举世注目的中心，这样无可挽回地殒落了！我是一切妇女中间最伤心而不幸的，我曾经从他音乐一般的盟誓中吮吸芬芳的甘蜜，现在却眼看着他的高贵无上的理智，像一串美妙的银铃失去了谐和的音调，无比的青春美貌，在疯狂中雕谢！啊！我好苦，谁料过去的繁华，变作今朝的泥土！
国王及波洛特重上。
国王
恋爱！他的精神错乱不像是为了恋爱；他说的话虽然有些颠倒，也不像是疯狂。他有些什么心事盘踞在他的灵魂里，我怕它也许会产生危险的结果。为了防止万一，我已经当机立断，决定了一个办法：他必须立刻到英国去，向他们追索延宕未纳的贡物；也许他到海外各国游历一趟以后，时时变换的环境，可以替他排解去这一桩使他神思恍惚的心事。你看怎么样？
波洛特
那很好；可是我相信他的烦闷的根本原因，还是为了恋爱上的失意。啊，奥菲娅！你不用告诉我们哈特殿下说些什么话；我们全都听见了。陛下，照您的意思办吧；可是您要是认为可以的话，不妨在戏剧终场以后，让他的母后独自一人跟他在一起，恳求他向她吐露他的心事；她必须很坦白地跟他谈谈，我就找一个所在听他们说些什么。要是她也探听不出他的秘密来，您就叫他到英国去，或者凭着您的高见，把他关禁在一个适当的地方。
国王
就这样吧；大人物的疯狂是不能听其自然的。（同下。）
第二场 城堡中的厅堂
哈特及若干伶人上。
哈特
请你念这段剧词的时候，要照我刚才读给你听的那样子，一个字一个字打舌头上很轻快地吐出来；要是你也像多数的伶人们一样，只会拉开了喉咙嘶叫，那么我宁愿叫那宣布告示的公差念我这几行词句。
伶甲
我留心着就是了，殿下。
哈特
可是太平淡了也不对，你应该接受你自己的常识的指导，把动作和言语互相配合起来；特别要注意到这一点，你不能越过自然的常道；因为任何过分的表现都是和演剧的原意相反的，自有戏剧以来，它的目的始终是反映自然，显示善恶的本来面目，给它的时代看一看它自己演变发展的模型。要是表演得过分了或者太懈怠了，虽然可以博外行的观众一笑，明眼之士却要因此而皱眉；你必须看重这样一个卓识者的批评甚于满场观众盲目的毁誉。
不要嫌我罗嗦这么多。说实在的，我有些不放心，本来我打算自己扮演的，可是经过比较，认为还是你们演吧。
伶甲
我希望我们在这方面已经有了相当的纠正了。
哈特
啊！你们必须彻底纠正这一种弊病。还有你们那些扮演小丑的，除了剧本上专为他们写下的台词以外，不要让他们临时编造一些话加上去。往往有许多小丑爱用自己的笑声，引起台下一些无知的观众的哄笑，虽然那时候全场的注意力应当集中于其他更重要的问题上；这种行为是不可恕的，它表示出那丑角的可鄙的野心。去，准备起来吧。（伶人等同下。）
波洛特上。
哈特
啊，大人，王上愿意来听这一本戏吗？
波洛特
他跟娘娘都就要来了。
哈特
叫那些戏子们赶紧点儿。（波洛特下）
哈特
喂！史密斯！
史密斯上。
史密斯
有，殿下。
哈特
史密斯，你是我所接触的人们中间最正直的一个人。听着，今晚我们要在国王面前演一出戏，其中有一场的情节跟我的父亲的死状颇相仿佛；当那幕戏正在串演的时候，我要请你集中你的全副精神，注视我的叔父。留心看他；我也要把我的眼睛看定他的脸上；过后我们再把各人观察的结果综合起来，给他下一个判断。
史密斯
很好，殿下；在演这出戏的时候，要是他在容色举止之间，有什么地方逃过了我们的注意，请您唯我是问。
哈特
他们来看戏了；我必须装出一副糊涂样子。你去拣一个地方坐下。
奏熊猫王国进行曲，喇叭奏花腔。国王、王后、波洛特、奥菲娅等上。
国王
你过得好吗，哈特贤侄？
哈特
很好，好极了；我过的是变色蜥蜴的生活，整天吃空气，肚子让甜言蜜语塞满了；这可不是你们填鸭子的办法。
国王
你这种话真是答非所问，哈特；我不是那个意思。
哈特
不，我现在也没有那个意思。（向波洛特）大人，您说您在大学里念书的时候，曾经演过一回戏吗？
波洛特
是的，殿下，他们都称赞我是一个很好的演员哩。
哈特
那班戏子已经预备好了吗？
波洛特
是，殿下，他们在等候您的旨意。
王后
过来，我的好哈特，坐在我的旁边。
哈特
不，好妈妈，这儿有一个更迷人的东西哩。
波洛温斯
（向国王）啊哈！您可要仔细看。
哈特
小姐，我可以睡在您的怀里吗？
奥菲娅
不，殿下。
哈特
您以为我在转着下流的念头吗？
奥菲娅
我没有想到，殿下。
哈特
睡在姑娘大腿的中间，想起来倒是很有趣的。
奥菲娅
您在开玩笑哩，殿下。
哈特
谁，我吗？
奥菲娅
嗯，殿下。
哈特
上帝啊！要说玩笑，那就得属我了。一个人为什么不说说笑笑呢？您瞧，我的母亲多么高兴，我的父亲还不过死了两个钟头。
奥菲娅
不，已经四个月了，殿下。
哈特
这么久了吗？嗳哟，那么让魔鬼去穿孝服吧，我可要去做一身貂皮的新衣啦。
高音笛奏乐。哑剧登场。
一国王及一王后上，状极亲热，互相拥抱。王后跪地，向王作宣誓状，王扶后起，俯首后颈上。王就花坪上睡下；后见王睡熟离去。另一卑劣者上，自王头上去冠，吻冠，注毒药于王耳，下。后重上，见王死，作哀恸状。下毒者率其他二、三从者重上，佯作陪后悲哭状。从者搬王尸下。下毒者以礼物赠后，向其乞爱；后先作憎恶不愿状，卒允其请。同下。
奥菲娅
这是什么意思，殿下？
哈特
呃，这是阴谋诡计、不干好事的意思。
奥菲娅
它很短，殿下。
哈特
正像女人的爱情一样。
哈特
母亲，您觉得这出戏怎样？
王后
我觉得那女人在表白心迹的时候过火了一些。
哈特
啊，可是她会守约的。
国王
这本戏是怎么一个情节？里面没有什么要不得的地方吗？
哈特
不，不，他们不过开玩笑毒死了一个国王；没有什么要不得的。
国王
戏名叫什么？
哈特
《捕鼠机》。呃，怎么？这是一个象征的名字。戏中的故事影射着维也纳的一件谋杀案。贡扎古是那公爵的名字；他的妻子叫做白普蒂丝姐。您看下去就知道是怎么一回事啦。这是个很恶劣的作品，可是那有什么关系？它不会对您陛下跟我们这些灵魂清白者有什么相干；让那有毛病的马儿去惊跳退缩吧，我们的肩背都是好好的。
一伶人扮琉西安纳斯上。
哈特
这个人叫做琉西安纳斯，是那国王的侄子。
奥菲娅
您很会解释剧情，殿下。
哈特
要是我看见傀儡戏中演您跟您爱人的故事，我也会替你们解释的。
奥菲娅
您的嘴真厉害，殿下，您的嘴真厉害。
哈特
我要是真厉害起来，你非得哼哼不可。
奥菲娅
说好就好，说糟就糟。
哈特
女人嫁丈夫也是一样。动手吧，凶手！混账东西，别扮鬼脸了，动手吧！来；哇哇的乌鸦发出复仇的啼声。
琉西安纳斯
**黑心快手，遇到妙药良机；
趁着没被看见事不宜迟。
你夜半采来的毒草炼成，
赫卡忒的咒语念上三巡，
赶快发挥你凶恶的魔力，
让他的生命速归于幻灭。（以毒药注入睡者耳中。）**
哈特
他为了觊觎权位，在花园里把他毒死。他的名字叫贡扎古；那故事原文还存在，是用很好的意大利文写成的。底下就要做到那凶手怎样得到贡扎古的妻子的爱了。
奥菲娅
王上站起来了！
哈特
什么！给一响空枪吓怕了吗？
王后
陛下怎么样啦？
波洛特
不要演下去了！
国王
给我点起火把来！去！
大伙
火把！火把！火把！（除哈特、史密斯外均下。）
哈特
史密斯，在那演戏的一提到毒药的时候，你看清楚了吗？
史密斯
我看他看得很清楚。
侍臣上。
侍臣
殿下，允许我跟您说句话。
哈特
好，你对我讲全部历史都可以。
侍臣
殿下，王上——
哈特
嗯，王上怎么样？
侍臣
他回去以后，非常不舒服。
哈特
喝醉了吗？
侍臣
不，殿下，他在发脾气。
哈特
你应该把这件事告诉他的医生，才算你的聪明；因为叫我去替他诊视，恐怕反而更会激动他的脾气的。
侍臣
好殿下，请您说话检点些，别这样拉扯开去。
哈特
好，我是听话的，你说吧。
侍臣
您的母后心里很难过，所以叫我来。
哈特
欢迎得很。
侍臣
不，殿下，这一种礼貌是用不着的。要是您愿意给我一个好好的回答，我就把您母亲的意旨向您传达；不然的话，请您原谅我，让我就这么回去，我的事情就算办完了。
哈特
我不能。
侍臣
您不能什么，殿下？
哈特
我不能给你一个好好的回答，因为我的脑子已经坏了；可是我所能够给你的回答，你——我应该说我的母亲——可以要多少有多少。所以别说废话，言归正传吧；你说我的母亲——
侍臣
她这样说：您的行为使她非常吃惊。
哈特
啊，好儿子，居然会叫一个母亲吃惊！可是在这母亲的吃惊的后面，还有些什么话呢？说吧。
侍臣
她请您在就寝以前，到她房间里去跟她谈谈。
哈特
我一定服从她。你还有什么别的事情？
侍臣
殿下，我曾经蒙您错爱。
哈特
我起誓，我现在还是欢喜你的。
侍臣
好殿下，您心里这样不痛快，究竟为了什么原因？要是您不肯把您的心事告诉您的朋友，那恐怕会害您自己失去自由。
哈特
我不满足我现在的地位。
侍臣
怎么！王上自己已经亲口把您立为王位的继承者了，您还不能满足吗？
哈特
嗯，可是“要等草儿青青，马儿早已饿死。”这句老话也有点儿发了霉啦。
乐工等持笛上。
哈特
啊！笛子来了；拿一支给我；现在我可以表演了。跟你们退后一步说话；为什么你们总这样千方百计地绕到我下风的一面，好像一定要把我逼进你们的圈套？
乐工
啊！殿下，要是我有太冒昧放肆的地方，那都是因为我对于您敬爱太深的缘故。
哈特
我不大懂得你的话。你愿意吹吹这笛子吗？
侍臣
殿下，我不会吹。
哈特
请你吹一吹。
侍臣
我真的不会吹。
哈特
请你不要客气。
侍臣
我真的一点不会，殿下。
哈特
那是跟说谎一样容易的；你只要用你的手指按着这些笛孔，把你的嘴放在上面一吹，它就会发出最好听的音乐来。瞧，这些是音栓。
侍臣
可是我不会从它里面吹出谐和的曲调来；我不懂那技巧。
哈特
哼，你把我看成了什么东西！你会玩弄我；你自以为摸得到我的心窍；你想要探出我的内心的秘密；你会从我的最低音试到我的最高音；可是在这支小小的乐器之内，藏着绝妙的音乐，你却不会使它发出声音来。哼，你以为玩弄我比玩弄一支笛子容易吗？无论你把我叫作什么乐器，你也只能撩拨我，不能玩弄我。
波洛特重上。
哈特
上帝祝福你，先生！
波洛特
殿下，娘娘请您立刻就去见她说话。
哈特
你看见那片像骆驼一样的云吗？
波洛特
嗳哟，它真的像一头骆驼。
哈特
我想它还是像一头鼬鼠。
波洛特
它拱起了背，正像是一头鼬鼠。
哈特
还是像一条鲸鱼吧？或者像一条鲨鱼吧？
波洛特
很像一条鲸鱼。
哈特
那么等一会儿我就去见我的母亲。（旁白）我给他们愚弄得再也忍不住了。（高声）我等一会儿就来。
波洛特
我就去这么说。（下。）
哈特
说等一会儿是很容易的。离开我，朋友们。（除哈特外均下）现在是一夜之中最阴森的时候，鬼魂都在此刻从坟墓里出来，地狱也要向世间吐放阴气；现在我可以痛饮热腾腾的鲜血，干那白昼所不敢正视的残忍的行为。且慢！我还要到我母亲那儿去一趟。心啊！不要失去你的天性之情，永远不要让曾谋杀其母的尼禄的灵魂潜入我这坚定的胸怀；让我做一个凶徒，可是不要做一个逆子。我要用利剑一样的说话刺痛她的心，可是决不伤害她身体上一根毛发；我的舌头和灵魂要在这一次学学伪善者的样子，无论在言语上给她多么严厉的谴责，在行动上却要做得丝毫不受指摘。（下。）
第三场 城堡中一室
国王及侍臣甲和侍臣乙上。
国王
我不喜欢他；纵容他这样疯闹下去，对于我是一个很大的威胁。所以你们快去准备起来吧；我马上叫侍臣办好你们要递送的文书，同时打发他跟你们一块儿到英国去。就我的地位而论，他的疯狂每小时都可以危害我的安全，我不能让他留在我的近旁。
侍臣甲
我们就去准备起来；许多朝臣和百姓的安危都寄托在陛下身上，这一种顾虑是最圣明不过的。
侍臣乙
每一个庶民都知道怎样远祸全身，一个身负天下重托者，尤其应该时刻不懈地防备危害的袭击。当巨轮轰然崩裂的时候，那些小物件也跟着它一齐粉碎。国王的一声叹息，总是随着全国的呻吟。
国王
请你们准备立刻出发；因为我们必须及早制止这一种公然的威胁。
**侍臣甲
侍臣乙**
我们就去赶紧预备。（侍臣甲和侍臣乙同下。）
波洛特上。
波洛特
陛下，他到他母亲房间里去了。我现在就去躲在帏幕后面，听他们怎么说。我可以断定她一定会把他好好教训一顿的。您说得很不错，母亲对于儿子总有几分偏心，所以最好有一个第三者躲在旁边偷听他们的谈话。再会，陛下；在您未睡以前，我还要来看您一次，把我所探听到的事情告诉您。
国王
谢谢你，贤卿。（波洛特下）啊！我的罪恶的戾气已经上达于天；杀害兄弟的暴行！我不能祈祷，虽然我的愿望像决心一样强烈；我的更坚强的罪恶击败了我的坚强的意愿。像一个决策者同时要做两件事情，我因为不知道应该先从什么地方下手而徘徊歧途，结果反弄得一事无成。我现在还占有着那些引起我的犯罪动机的目的物，我的王冠、我的野心和我的王后。非分攫取的利益还在手里，就可以幸邀宽恕吗？在这贪污的世间，罪恶的镀金的手也许可以把公道推开不顾，暴徒的赃物往往成为枉法的贿赂；可是天上却不是这样的，在那边一切都无可遁避，任何行动都要显现它的真相，我们必须当面为我们自己的罪恶作证。那么怎么办呢？还有什么法子好想呢？试一试忏悔的力量吧。什么事情是忏悔所不能做到的？可是对于一个不能忏悔者，它又有什么用呢？啊，不幸的处境！啊，像死亡一样黑暗的心胸！啊，越是挣扎，越是不能脱身的胶住了的灵魂！但愿一切转祸为福！（退后跪祷。）
哈特上。
哈特
他现在正在祈祷，我正好动手；我决定现在就干，让他上天堂去，我也算报了仇了。不，那还要考虑一下：现在他正在洗涤他的灵魂，要是我在这时候结果了他的性命，那么天国的路是为他开放着，这样还算是复仇吗？不！收起来，我的剑，等候一个更惨酷的机会吧；我的母亲在等我。（下。）
国王起立上前。
国王
我的言语高高飞起，我的思想滞留地下；没有思想的言语永远不会上升天界。（下。）
第四场 王后寝宫
王后及波洛特上。
波洛特
他就要来了。请您把他着实教训一顿，对他说他这种狂妄的态度，实在是忍无可忍，倘没有您娘娘替他居中回护，王上早已对他大发雷霆了。我就悄悄地躲在这儿。请您对他讲得干脆一点。
哈特
（在内）母亲，母亲，母亲！
王后
都在我身上，你放心吧。下去吧，我听见他来了。（波洛特匿帏后。）
哈特上。
哈特
母亲，您叫我有什么事？
王后
哈特，你已经大大得罪了你的父亲啦。
哈特
母亲，您已经大大得罪了我的父亲啦。
王后
来，来，不要用这种胡说八道的话回答我。
哈特
去，去，不要用这种胡说八道的话问我。
王后
啊，怎么，哈特！
哈特
现在又是什么事？
王后
你忘记我了吗？
哈特
不，凭着十字架起誓，我没有忘记你；你是王后，你的丈夫的兄弟的妻子，你又是我的母亲——但愿你不是！
王后
嗳哟，那么我要去叫那些会说话的朝臣来跟你谈谈了。
哈特
来，来，坐下来，不要动；我要把一面镜子放在你的面前，让你看一看你自己的灵魂。
王后
你要干么呀？你不是要杀我吗？救命！救命呀！
波洛特
（在后）喂！救命！救命！救命！
哈特
（拔剑）怎么！是哪一个鼠贼？准是不要命了，我来结果你。（以剑刺穿帏幕。）
波洛特
（在后）啊！我要死了！
王后
嗳哟！你干了什么事啦？
哈特
我也不知道；那不是国王吗？
王后
啊，多么卤莽残酷的行为！
哈特
残酷的行为！好妈妈。简直就跟杀了一个国王再去嫁给他的兄弟一样坏。
王后
杀了一个国王！
哈特
嗯，母亲，我正是这样说。（揭帏见波洛特）你这倒运的、粗心的、爱管闲事的傻瓜，再会！我还以为是一个在你上面的统治者哩。也是你命不该活；现在你可知道爱管闲事的危险了。
王后
我干了些什么错事，你竟敢这样肆无忌惮地向我摇唇弄舌？
哈特
你的行为可以使贞节蒙污，使美德得到了伪善的名称；从纯洁的恋情的额上取下娇艳的蔷薇，替它盖上一个烙印；使婚姻的盟约变成博徒的誓言一样虚伪；啊！这样一种行为，简直使盟约成为一个没有灵魂的躯壳，神圣的婚礼变成一串谵妄的狂言；苍天的脸上也为它带上羞色，大地因为痛心这样的行为，也罩上满面的愁容，好像世界末日就要到来一般。
王后
唉！究竟是什么极恶重罪，你把它说得这样大惊小怪呢？
哈特
瞧这一幅图画，再瞧这一幅；这是两个兄弟的肖像。你看这一个的相貌多么高雅优美：太阳神的鬈发，天神的前额，像战神一样威风凛凛的眼睛，他降落在高吻穹苍的山巅的神使一样矫健的姿态；这一个完善卓越的仪表，真像每一个天神都曾在那上面打下印记，向世间证明这是一个男子汉的典型。这是你从前的丈夫。现在你再看这一个：这是你现在的丈夫，像一株霉烂的禾穗，损害了他的健硕的兄弟。你有眼睛吗？你甘心离开这一座大好的高山，靠着这荒野生活吗？嘿！你有眼睛吗？你不能说那是爱情，因为在你的年纪，热情已经冷淡下来，变驯服了，肯听从理智的判断；什么理智愿意从这么高的地方，降落到这么低的所在呢？知觉你当然是有的，否则你就不会有行动；可是你那知觉也一定已经麻木了；因为就是疯子也不会犯那样的错误，无论怎样丧心病狂，总不会连这样悬殊的差异都分辨不出来。那么是什么魔鬼蒙住了你的眼睛，把你这样欺骗呢？有眼睛而没有触觉、有触觉而没有视觉、有耳朵而没有眼或手、只有嗅觉而别的什么都没有，甚至只剩下一种官觉还出了毛病，也不会糊涂到你这步田地。羞啊！你不觉得惭愧吗？要是地狱中的孽火可以在一个中年妇女的骨髓里煽起了蠢动，那么在青春的烈焰中，让贞操像蜡一样融化了吧。当无法阻遏的情欲大举进攻的时候，用不着喊什么羞耻了，因为霜雪都会自动燃烧，理智都会做情欲的奴隶呢。
王后
啊，哈特！不要说下去了！你使我的眼睛看进了我自己灵魂的深处，看见我灵魂里那些洗拭不去的黑色的污点。
哈特
嘿，生活在汗臭垢腻的眠床上，让淫邪熏没了心窍，在污秽的猪圈里调情弄爱——
王后
啊，不要再对我说下去了！这些话像刀子一样戳进我的耳朵里；不要说下去了，亲爱的哈特！
哈特
一个凶手、一个恶徒、一个不及你前夫二百分之一的庸奴、一个冒充国王的丑角、一个盗国窃位的扒手，从架子上偷下那顶珍贵的王冠，塞在自己的腰包里！
王后
别说了！
哈特
我的脉搏跟您的一样，在按着正常的节奏跳动哩。我所说的并不是疯话；要是您不信，不妨试试，我可以把话一字不漏地复述一遍，一个疯人是不会记忆得那样清楚的。母亲，为了上帝的慈悲，不要自己安慰自己，以为我这一番说话，只是出于疯狂，不是真的对您的过失而发；那样的思想不过是欺骗的油膏，只能使您溃烂的良心上结起一层薄膜，那内部的毒疮却在底下愈长愈大。向上天承认您的罪恶吧，忏悔过去，警戒未来；不要把肥料浇在莠草上，使它们格外蔓延起来。原谅我这一番正义的劝告；因为在这种万恶的时世，正义必须向罪恶乞恕，它必须俯首屈膝，要求接纳大家的善意的箴规。
王后
啊，哈特！你把我的心劈为两半了！
哈特
啊！把那坏的一半丢掉，保留那另外的一半，让您的灵魂清净一些。晚安！可是不要上我叔父的床。您要是今天晚上自加抑制，下一次就会觉得这一种自制的功夫并不怎样为难，慢慢地就可以习以为常了；因为习惯简直有一种改变气质的神奇的力量，它可以制服魔鬼，并且把他从您的心里驱逐出去。让我再向您道一次晚安；当您希望得到上天祝福的时候，我将求您祝福我。至于这一位老者，（指波洛特）我很后悔自己一时卤莽把他杀死；可是这是上天的意思，要借着他的死惩罚我，同时借着我的手惩罚他，使我成为代天行刑的凶器和使者。我现在先去把他的尸体安顿好了，再来承担这个凶杀的过咎。晚安！为了顾全母子的恩慈，我不得不忍情暴戾；不幸已经开始，更大的灾祸还在接踵而至。再有一句话，母亲。
王后
我应当怎么做？
哈特
我不能禁止您不再让那肥猪似的僭王引诱您和他同床，让他拧您的脸，叫您做他的小耗子；我也不能禁止您因为他给了您一两个恶臭的吻，或是用他万恶的手指抚摩您的颈项，就把您所知道的事情一起说了出来，告诉他我实在是装疯，不是真疯。您应该让他知道的；因为哪一个美貌聪明懂事的王后，愿意隐藏着这样重大的消息，不去告诉一只蛤蟆、一只蝙蝠、一只老雄猫知道呢？不，虽然理性警告您保守秘密，您尽管学那寓言中的猴子，因为受了好奇心的驱使，到屋顶上去开了笼门，把鸟儿放走，自己钻进笼里去，结果连笼子一起掉下来跌死吧。
王后
你放心吧，要是言语来自呼吸，呼吸来自生命，只要我一息犹存，就决不会让我的呼吸泄漏了你对我所说的话。
哈特
我必须到英国去；您知道吗？
王后
唉！我忘了；这事情已经这样决定了。
哈特
公文已经封好，打算交给我那两个同学带去，对这两个家伙我要像对待两条凶恶的毒蛇一样随时提防；他们将要做我的先驱，引导我钻进什么圈套里去。我倒要瞧瞧他们的能耐。开炮的要是给炮轰了，也是一件好玩的事；他们会埋地雷，我要比他们埋得更深，把他们轰到月亮里去。啊！用诡计对付诡计，不是顶有趣的吗？这家伙一死，多半会提早了我的行期；让我把这尸体拖到隔壁去。母亲，晚安！这一位大臣生前是个愚蠢饶舌的家伙，现在却变成非常谨严庄重的沉睡者了。来，老先生，该是收场的时候了。晚安，母亲！（各下。哈特曳波洛特尸入内。）
第四幕
第一场 城堡中一室
国王、王后、侍臣上。
国王
这些长吁短叹之中，都含着深长的意义，你必须明说出来，让我知道。你的儿子呢？
王后
（向两个侍臣）请你们暂时退开。（两个侍臣下）啊，陛下！今晚我看见了多么恐怖的事情！
国王
什么，乔莉丝？哈特怎么啦？
王后
疯狂得像彼此争强斗胜的天风和海浪一样。在他野性发作的时候，他听见帏幕后面有什么东西爬动的声音，就拔出剑来，嚷着，“有耗子！有耗子！”于是在一阵疯狂的恐惧之中，把那躲在幕后的好老人家杀死了。
国王
啊，罪过罪过！要是我在那儿，我也会照样死在他手里的；放任他这样胡作非为，对于你、对于我、对于每一个人，都是极大的威胁。唉！这一件流血的暴行应当由谁负责呢？我是不能辞其咎的，因为我早该防患未然，把这个发疯的孩子关禁起来，不让他到处乱走；可是我太爱他了，以至于不愿想一个适当的方策，正像一个害着恶疮的人，因为不让它出毒的缘故，弄到毒气攻心，无法救治一样。他到哪儿去了？
王后
拖着那个被他杀死的尸体出去了。像一堆下贱的铅铁，掩不了真金的光彩一样，他知道他自己做错了事，他的纯良的本性就从他的疯狂里透露出来，他哭了。
国王
啊，乔莉丝！来！太阳一到了山上，我就赶紧让他登船出发。对于这一件罪恶的行为，我只有尽量利用我的威权和手腕，替他掩饰过去。喂！来人呀！
两个侍臣重上。
国王
两位朋友，你们去多找几个人帮忙。哈特在疯狂之中，已经把波洛特杀死；他现在把那尸体从他母亲的房间里拖出去了。你们去找他来，对他说话要和气一点；再把那尸体搬到教堂里去。请你们快去把这件事情办好。（两个侍臣下）来，乔莉丝，我要去召集我那些最有见识的朋友们，把我的决定和这一件意外的变故告诉他们，免得外边无稽的谰言牵涉到我身上，它的毒箭从低声的密语中间散放出去，是像弹丸从炮口射出去一样每发必中的，现在我们这样做后，它或许会落空了。啊，来吧！我的灵魂里充满着混乱和惊愕。（同下。）
第二场 城堡中一室
国王上，侍从后随。
国王
我已经叫他们找他去了，并且叫他们把那尸体寻出来。让这家伙任意胡闹，是一件多么危险的事情！可是我们又不能把严刑峻法加在他的身上，他是为糊涂的群众所喜爱的，他们喜欢一个人，只凭眼睛，不凭理智；我要是处罚了他，他们只看见我的刑罚的苛酷，却不想到他犯的是什么重罪。为了顾全各方面的关系，这样叫他迅速离国，必须显得像是深思熟虑的结果。应付非常的变故，只有用非常的手段，不然是不中用的。
侍臣甲上。
国王
啊！事情怎样啦？
侍臣甲
陛下，他不肯告诉我们那尸体在什么地方。
国王
可是他呢？
侍臣甲
在外面，陛下；我们把他看起来了，等候您的旨意。
国王
带他来见我。
侍臣甲
喂，你去带殿下进来。
哈特及侍臣乙上。
国王
啊，哈特，波洛特呢？
哈特
吃饭去了。
国王
吃饭去了！在什么地方？
哈特
不是在他吃饭的地方，是在人家吃他的地方；有一群精明的蛆虫正在他身上大吃特吃哩。蛆虫是全世界最大的饕餮家；我们喂肥了各种牲畜给自己受用，再喂肥了自己去给蛆虫受用。胖胖的国王跟瘦瘦的乞丐是一个桌子上两道不同的菜；不过是这么一回事。
国王
唉！唉！
哈特
一个人可以拿一条吃过一个国王的蛆虫去钓鱼，再吃那吃过那条蛆虫的鱼。
国王
你这句话是什么意思？
哈特
没有什么意思，我不过指点你一个国王可以在一个乞丐的脏腑里作一番巡礼。
国王
我再问一次，波洛特呢？
哈特
在天上；你差人到那边去找他吧。要是你的使者在天上找不到他，那么你可以自己到另外一个地方去找他。可是你们在这一个月里要是找不到他的话，你们只要跑上走廊的阶石，也就可以闻到他的气味了。
国王
（向若干侍从）到走廊里去找一找。
哈特
他一定会恭候你们。（侍从等下。）
国王
哈特，你干出这种事来，使我非常痛心。由于我很关心你的安全，你必须火速离开国境；所以快去自己预备预备。船已经整装待发，风势也很顺利，同行的人都在等着你，一切都已经准备好向英国出发。
哈特
到英国去！
国王
是的，哈特。
哈特
好。
国王
要是你明白我的用意，你应该知道这是为了你的好处。
哈特
我看见一个明白你的用意的天使。可是来，到英国去！再会，亲爱的母亲！
国王
我是你慈爱的父亲，哈特。
哈特
我的母亲。父亲和母亲是夫妇两个，夫妇是一体之亲；所以再会吧，我的母亲！来，到英国去！（下。）
国王
跟在他后面，劝诱他赶快上船，不要耽误；我要叫他今晚离开国境。去！和这件事有关的一切公文要件，都已经密封停当了。请你们赶快一点。（侍臣甲、侍臣乙下）英格兰王啊，熊猫王国的宝剑在你的国土上还留着鲜明的创痕，要是你畏惧我的威力，重视我的友谊，你就不能忽视我的意旨；我已经在公函里要求你把哈特立即处死，照着我的意思做吧，英格兰王，因为他像是我深入膏盲的痼疾，一定要借你的手把我医好。我必须知道他已经不在人世，我的脸上才会浮起笑容。（下。）
第三场 艾尔西诺。城堡中一室
王后、史密斯及一侍臣上。
王后
我不愿意跟奥菲娅说话。
侍臣
她一定要见您；她的神气疯疯癫癫，瞧着怪可怜的。
王后
她要干什么？
侍臣
她不断提起她的父亲；她说她听见这世上到处是诡计；一边呻吟，一边捶她的心，对一些琐琐屑屑的事情痛骂，讲的都是些很玄妙的话，好像有意思，又好像没有意思。使听见的人妄加猜测，把她的话断章取义，用自己的思想附会上去；当她讲那些话的时候，有时眨眼，有时点头，做着种种的手势，的确使人相信在她的言语之间，含蓄着什么意思，虽然不能确定，却可以作一些很不好听的解释。
史密斯
最好有什么人跟她谈谈，因为也许她会在愚妄的脑筋里散布一些危险的猜测。
王后
**让她进来。（侍臣下）
我负疚的灵魂惴惴惊惶，
琐琐细事也像预兆灾殃；
罪恶是这样充满了疑猜，
越小心越容易流露鬼胎。**
侍臣率奥菲娅重上。
奥菲娅
熊猫王国的美丽的王后陛下呢？
王后
啊，奥菲娅！
奥菲娅
**（唱）
张三李四满街走，
谁是你情郎？
毡帽在从杖在手，
草鞋穿一双。**
国王上。
王后
唉！陛下，您瞧。
奥菲娅
**鲜花红似雨；
花上盈盈有泪滴，
伴郎坟墓去。**
国王
你好，美丽的姑娘？
奥菲娅
好，上帝保佑您！他们说猫头鹰是一个面包师的女儿变成的。主啊！我们都知道我们现在是什么，可是谁也不知道自己将来会变成什么。愿上帝和您同席！
国王
她父亲的死激成了她这种幻想。
奥菲娅
**对不起，我们再别提这件事了。要是有人问您这是什么意思，您就这样对他说：（唱）
情人佳节就在明天，
我要一早起身，
梳洗齐整到你窗前，
来做你的恋人。
他下了床披了衣裳，
他开开了房门；
她进去时是个女郎，
出来变了妇人。**
国王
她这个样子已经多久了？
奥菲娅
我希望一切转祸为福！我们必须忍耐；可是我一想到他们把他放下寒冷的泥土里去，我就禁不住掉泪。我的哥哥必须知道这件事。谢谢你们很好的劝告。来，我的马车！晚安，太太们；晚安，可爱的小姐们；晚安，晚安！（下。）
国王
紧紧跟住她；留心不要让她闹出乱子来。（史密斯下）啊！深心的忧伤把她害成这样子；这完全是为了她父亲的死。啊，乔莉丝，乔莉丝！不幸的事情总是接踵而来：第一是她父亲的被杀；然后是你儿子的远别，他闯了这样大祸，不得不亡命异国，也是自取其咎。人民对于善良的波洛特的暴死，已经群疑蜂起，议论纷纷；我这样匆匆忙忙地把他秘密安葬，更加引起了外间的疑窦；可怜的奥菲娅也因此而伤心得失去了她的正常的理智。最后，跟这些事情同样使我不安的，她的哥哥已经从法国秘密回来，行动诡异，居心叵测，他的耳中所听到的，都是那些播弄是非的人所散播的关于他父亲死状的恶意的谣言；这些谣言，由于找不到确凿的事实根据，少不得牵涉到我的身上。啊，我的亲爱的乔莉丝！这就像一尊厉害的开花炮，打得我遍体血肉横飞，死上加死。（内喧呼声。）
王后
嗳哟！这是什么声音？
一侍臣上。
国王
我的瑞士卫队呢？叫他们把守宫门。什么事？
侍臣
赶快避一避吧，陛下；比大洋中的怒潮冲决堤岸、席卷平原还要汹汹其势，年轻的雷斯带领着一队叛军，打败了您的卫士，冲进宫里来了。这一群暴徒把他称为主上；高喊着，“我们推举雷斯做国王！”
王后
他们这样兴高采烈，却不知道已经误入歧途！啊，你们干了错事了，你们这些不忠的熊猫王国的罪犯！（内喧呼声。）
国王
宫门都已打破了。
熊猫雷斯戎装上；一群熊猫王国的熊猫随上。
雷斯
国王在哪儿？弟兄们，大家站在外面。
众人
不，让我们进来。
雷斯
对不起，请你们听我的话。
众人
好，好。（众人退立门外。）
雷斯
谢谢你们；把门看守好了。啊，你这万恶的奸王！还我的父亲来！
王后
安静一点，好雷斯。
雷斯
我根本无法安静！
国王
雷斯，你这样大张声势，兴兵犯上，究竟为了什么原因？——不要担心，乔莉丝；不要担心他会伤害我的身体，一个君王是有神灵呵护的，叛逆只能在一边蓄意窥伺，作不出什么事情来。——告诉我，雷斯，你有什么气恼不平的事？
雷斯
我的父亲呢？
国王
死了。
王后
但是并不是国王杀死的。
雷斯
他怎么会死的？我可不能受人家的愚弄。忠心，到地狱里去吧！什么良心，什么礼貌，都给我滚下无底的深渊里去！我的立场已经坚决：今生怎样，来生怎样，我一概不顾，只要痛痛快快地为我的父亲复仇。
国王
有谁阻止你呢？
雷斯
除了我自己的意志以外，全世界也不能阻止我；至于我的力量，我一定要使用得当，叫它事半功倍。
国王
好雷斯，要是你想知道你的亲爱的父亲究竟是怎样死去的话，难道你复仇的方式是把朋友和敌人都当作对象，把赢钱的和输钱的赌注都一扫而光吗？
雷斯
冤有头，债有主，我只要找我父亲的敌人算账。
国王
啊，现在你才说得像一个孝顺的儿子和真正的绅士。我不但对于令尊的死不曾有分，而且为此也感觉到非常的悲痛；这一个事实将会透过你的心，正像白昼的阳光照射你的眼睛一样。
众人
（在内）放她进去！
雷斯
怎么！那是什么声音？
奥菲娅重上。
奥菲娅
**（唱）
他们把他抬上柩架；
哎呀，哎呀，哎哎呀；
在他坟上泪如雨下；——
再会，我的鸽子！**
雷斯
要是你没有发疯而激励我复仇，你的言语也不会比你现在这样子更使我感动了。忧愁、痛苦、悲哀和地狱中的磨难，在她身上都变成了可怜可爱。
雷斯
忧愁、痛苦、悲哀和地狱中的磨难，在她身上都变成了可怜可爱。
奥菲娅
**（唱）
人死不能活，
且把悲声歇；
上帝饶赦他灵魂！
求上帝饶赦一切基督徒的灵魂！上帝和你们同在！（下。）**
雷斯
上帝啊，你看见这种惨事吗？
国王
雷斯，我必须跟你详细谈谈关于你所遭逢的不幸；你不能拒绝我这一个权利。你不妨先去选择几个你的最有见识的朋友，请他们在你我两人之间做公正人：要是他们评断的结果，认为是我主动或同谋杀害你父亲的，我愿意放弃我的国土、我的王冠、我的生命以及我所有的一切，作为对你的补偿；可是他们假如认为我是无罪的，那么你必须答应助我一臂之力，让我们两人开诚合作，定出一个惩凶的方策来。
雷斯
就这样吧；他死得这样不明不白，他的下葬又是这样偷偷摸摸的，他的尸体上没有一些战士的荣饰，也不曾替他举行一些哀祭的仪式，从天上到地下都在发出愤懑不平的呼声，我不能不问一个明白。
国王
你可以明白一切；谁是真有罪的，让斧钺加在他的头上吧。请你跟我来。（同下。）
第四场 城堡中另一室
史密斯及一仆人上。
史密斯
要来见我说话的是些什么人？
仆人
是几个水手，主人；他们说他们有信要交给您。
史密斯
叫他们进来。（仆人下）倘不是哈特殿下差来的人，我不知道在这世上的哪一部分会有人来看我。
众水手上。
水手甲
上帝祝福您，先生！
史密斯
愿他也祝福你。
水手乙
他要是高兴，先生，他会祝福我们的。这儿有一封信给您，先生——它是从那位到英国去的钦使寄来的。——要是您的名字果然是史密斯的话。
史密斯
（读信）“史密斯，你把这封信看过以后，请把来人领去见一见国王；他们还有信要交给他。我们在海上的第二天，就有一艘很凶猛的海盗船向我们追击。我们因为船行太慢，只好勉力迎敌；在彼此相持的时候，我跳上了盗船，他们就立刻抛下我们的船，扬帆而去，剩下我一个人做他们的俘虏。他们对待我很是有礼，可是他们也知道这样作对他们有利；我还要重谢他们哩。把我给国王的信交给他以后，请你就像逃命一般火速来见我。我有一些可以使你听了咋舌的话要在你的耳边说；可是事实的本身比这些话还要严重得多。来人可以把你带到我现在所在的地方。两个侍臣到英国去了；关于他们我还有许多话要告诉你。再会。你的知心朋友哈特。”来，让我立刻就带你们去把你们的信送出，然后请你们尽快领我到那把这些信交给你们的那个人的地方去。（同下。）
第五场 城堡中另一室
国王及雷斯上。
国王
你已经用你同情的耳朵，听见我告诉你那杀死令尊的人，也在图谋我的生命；现在你必须明白我的无罪，并且把我当作你的一个心腹的友人了。
雷斯
听您所说，果然像是真的；可是告诉我，您自己的安全、长远的谋虑和其他一切，都在大力推动您，为什么您对于这样罪大恶极的暴行，反而不采取严厉的手段呢？
国王
啊！那是因为有两个理由，也许在你看来是不成其为理由的，可是对于我却有很大的关系。王后，他的母亲，差不多一天不看见他就不能生活；至于我自己，那么不管这是我的好处或是我的致命的弱点，我的生命和灵魂是这样跟王后连结在一起，正像星球不能跳出轨道一样，我也不能没有她而生活。而且我所以不能把这件案子公开，还有一个重要的顾虑：一般民众对他都有很大的好感，他们盲目的崇拜像一道使树木变成石块的魔泉一样，会把他戴的镣铐也当作光荣。我的箭太轻、太没有力了，遇到这样的狂风，一定不能射中目的，反而给吹了转来。
雷斯
那么难道我的一个高贵的父亲就这样白白死去，一个好好的妹妹就这样白白疯了不成？如果能允许我赞美她过去的容貌才德，那简直是可以傲视一世、睥睨古今的。可是我的报仇的机会总有一天会到来。
国王
不要让这件事扰乱了你的睡眠！你不要以为我是这样一个麻木不仁的人，会让人家揪着我的胡须，还以为这不过是开开玩笑。不久你就可以听到消息。我爱你父亲，我也爱我自己；那我希望可以使你想到——
一使者上。
国王
啊！什么消息？
使者
启禀陛下，是哈特寄来的信；这一封是给陛下的，这一封是给王后的。
国王
哈特寄来的！是谁把它们送到这儿来的？
使者
他们说是几个水手，陛下，我没有看见他们；这两封信是克劳狄奥交给我的，来人把信送在他手里。
国王
雷斯，你可以听一听这封信。出去！（使者下。读信）“陛下，我已经光着身子回到您的国土上来了。明天我就要请您允许我拜谒御容。让我先向您告我的不召而返之罪，然后再向您禀告我这次突然意外回国的原因。哈特敬上。”这是什么意思？同去的人也都一起回来了吗？还是有什么人在捣鬼，事实上并没有这么一回事？
雷斯
您认识这笔迹吗？
国王
这确是哈特的亲笔。“光着身子”！这儿还附着一笔，说是“独自一个回来”。你看他是什么用意？
雷斯
我可不懂，陛下。可是他来得正好；我一想到我能够有这样一天当面申斥他：“你干的好事”，我的郁闷的心也热起来了。
国王
要是果然这样的话，可是怎么会这样呢？然而，此外又如何解释呢？雷斯，你愿意听我的吩咐吗？
雷斯
愿意，陛下，只要您不勉强我跟他和解。
国王
我是要使你自己心里得到平安。要是他现在中途而返，不预备再作这样的航行，那么我已经想好了一个计策，怂恿他去作一件事情，一定可以叫他自投罗网；而且他死了以后，谁也不能讲一句闲话，即使他的母亲也不能觉察我们的诡计，只好认为是一件意外的灾祸。
雷斯
陛下，我愿意服从您的指挥；最好请您设法让他死在我的手里。
国王
我正是这样计划。自从你到国外游学以后，人家常常说起你有一种特长的本领，这种话哈特也是早就听到过的；虽然在我的意见之中，这不过是你所有的才艺中间最不足道的一种，可是你的一切才艺的总和，都不及这一种本领更能挑起他的妒忌。
雷斯
是什么本领呢，陛下？
国王
它虽然不过是装饰在少年人帽上的一条缎带，但也是少不了的；因为年轻人应该装束得华丽潇洒一些，表示他的健康活泼，正像老年人应该装束得朴素大方一些，表示他的矜严庄重一样。两个月以前，这儿来了一个诺曼绅士；我自己曾经见过法国人，和他们打过仗，他们都是很精于骑术的；可是这位好汉简直有不可思议的魔力，他骑在马上，好像和他的坐骑化成了一体似的，随意驰骤，无不出神入化。他的技术是那样远超过我的预料，无论我杜撰一些怎样夸大的辞句，都不够形容它的奇妙。
雷斯
是个诺曼人吗？
国王
是诺曼人。
雷斯
那么一定是拉摩德了。
国王
正是他。
雷斯
我认识他；他的确是全国知名的勇士。
国王
他承认你的武艺很了不得，对于你的剑术尤其极口称赞，说是倘有人能够和你对敌，那一定大有可观；他发誓说他们国里的剑士要是跟你交起手来，一定会眼花撩乱，全然失去招架之功。他对你的这一番夸奖，使哈特妒恼交集，一心希望你快些回来，跟他比赛一下。从这一点上——
雷斯
从这一点上怎么，陛下？
国王
雷斯，你真爱你的父亲吗？还是不过是做作出来的悲哀，只有表面，没有真心？
雷斯
您为什么这样问我？
国王
我不是以为你不爱你的父亲；可是我知道爱不过起于一时感情的冲动，经验告诉我，经过了相当时间，它是会逐渐冷淡下去的。哈特回来了；你预备怎样用行动代替言语，表明你自己的确是你父亲的孝子呢？
雷斯
我要在教堂里割破他的喉咙。
国王
当然，无论什么所在都不能庇护一个杀人的凶手；复仇应该不受地点的限制。可是，好雷斯，你要是果然志在复仇，还是住在自己家里不要出来。哈特回来以后，我们可以让他知道你也已经回来，叫几个人在他的面前夸奖你的本领，把你说得比那法国人所讲的还要了不得，怂恿他和你作一次比赛，赌个输赢。他是个粗心的人，一向厚道，想不到人家在算计他，一定不会仔细检视比赛用的刀剑的利钝；你只要预先把一柄利剑混杂在里面，趁他没有注意的时候不动声色地自己拿了，在比赛之际，看准他的要害刺了过去，就可以替你的父亲报了仇了。
雷斯
我愿意这样做；为了达到复仇的目的，我还要在我的剑上涂一些毒药。我已经从一个卖药人手里买到一种致命的药油，只要在剑头上沾了一滴，刺到人身上，它一碰到血，即使只是擦破了一些皮肤，也会毒性发作，无论什么灵丹仙草，都不能挽救。我就去把剑尖蘸上这种烈性毒剂，只要我刺破他一点，就叫他送命。
国王
让我们再考虑考虑，要是这一个计策会失败，我们应该另外再想一个万全之计。且慢！让我想来：我们可以对你们两人的胜负打赌；啊，有了：你在跟他交手的时候，必须使出你全副的精神，使他疲于奔命，等他口干烦躁，要讨水喝的当儿，我就为他预备好一杯毒酒，万一他逃过了你的毒剑，只要他让酒沾唇，我们的目的也就同样达到了。且慢！什么声音？
王后上。
国王
啊，亲爱的王后！
王后
一桩祸事刚刚到来，又有一桩接踵而至。雷斯，你的妹妹掉在水里淹死了。
雷斯
淹死了！啊！在哪儿？
王后
在小溪之旁，斜生着一株杨柳，她编了几个奇异的花环来到那里，她爬上一根横垂的树枝，想要把她的花冠挂在上面；就在这时候，一根心怀恶意的树枝折断了，她就连人带花一起落下呜咽的溪水里。她的衣服四散展开，使她暂时像人鱼一样漂浮水上；她嘴里还断断续续唱着古老的谣曲，好像一点不感觉到她处境的险恶，又好像她本来就是生长在水中一般。可是不多一会儿，她的衣服给水浸得重起来了，这可怜的姑娘歌儿还没有唱完，就已经下沉了，随后又被溪水冲走了。
雷斯
唉！那么她淹死了吗？
王后
淹死了，淹死了！
雷斯
当我们的眼泪干了以后，我们的妇人之仁也会随着消灭的。再会，陛下！（下。）
国王
让我们跟上去，乔莉丝；我好容易才把他的怒气平息了一下，现在我怕又要把它挑起来了。快让我们密切注意事情的发展吧。（同下。）
第五幕
第一场 墓地
教士等列队上；众熊猫抬着奥菲娅尸体前行；雷斯及诸送葬者、国王、王后及侍从等随后。
哈特
王后和朝臣们也都来了；他们是送谁下葬呢？仪式又是这样草率的？瞧上去好像他们所送葬的是个姑娘，是自杀而死的，同时又是个很有身分的姑娘。让我们躲在一旁瞧瞧他们。（与史密斯退后。）
雷斯
还有些什么仪式？
哈特
（向史密斯旁白）那是雷斯，一个很高贵的青年；听着。
教士甲
她的葬礼已经超过了她所应得的名分。她的死状很是可疑；倘不是因为我们迫于权力，按例就该把她安葬在圣地以外，直到最后审判的喇叭吹召她起来。我们不但不应该替她祷告，并且还要用砖瓦碎石丢在她坟上；可是现在我们已经允许给她处女的葬礼，用花圈盖在她的身上，替她散播鲜花，鸣钟送她入土，这还不够吗？
雷斯
难道不能再有其他仪式了吗？
教士甲
不能再有其他仪式了；要是我们为她唱安魂曲，就像对于一般平安死去的灵魂一样，那就要亵渎了教规。
雷斯
把她放下泥土里去；愿她的娇美无瑕的肉体上，生出芬芳馥郁的紫罗兰来！我告诉你，你这下贱的教士，我的妹妹将要做一个天使，你死了却要在地狱里呼号。
哈特
什么！美丽的奥菲娅吗？
雷斯
啊！但愿千百重的灾祸，降临在害得你精神错乱的那个该死的恶人的头上！等一等，不要就把泥土盖上去，让我再拥抱她一次。（跳下墓中）现在把你们的泥土倒下来，把死的和活的一起掩埋了吧。
哈特
（上前）哪一个人的心里装载得下这样沉重的悲伤？哪一个人的哀恸的辞句，可以使天上的行星惊疑止步？那是我，熊猫王国王子哈特！（跳下墓中。）
雷斯
魔鬼抓了你的灵魂去！（将哈特揪住。）
哈特
你祷告错了。请你不要掐住我的头颈；因为我虽然不是一个暴躁易怒的人，可是我的火性发作起来，是很危险的，你还是不要激恼我吧。放开你的手！
国王
把他们扯开！
王后
哈特！哈特！
众人
殿下，公子——
史密斯
好殿下，安静点儿。（侍从等分开二人，二人自墓中出。）
哈特
嘿，我愿意为了这个题目跟他决斗，直到我的双腿不能行动。
王后
啊，我的孩子！什么题目？
哈特
我爱奥菲娅；四万个兄弟的爱合起来，还抵不过我对她的爱。你愿意为她干些什么事情？
国王
啊！他是个疯人，雷斯。
王后
看在上帝的情分上，不要跟他认真。
哈特
哼，让我瞧瞧你会干些什么事。你会哭吗？你会打架吗？你会绝食吗？你会撕破你自己的身体吗？你会喝一大缸醋吗？你会吃一条鳄鱼吗？我都做得到。你是到这儿来哭泣的吗？你跳下她的坟墓里，是要当面羞辱我吗？你跟她活埋在一起，我也会跟她活埋在一起；要是你还要夸说什么高山大岭，那么让他们把几百万亩的泥土堆在我们身上，直到把我们的地面堆得高到可以被“烈火天”烧焦，让巍峨的奥萨山在相形之下变得只像一个瘤那么大吧！嘿，你会吹，我就不会吹吗？
王后
这不过是他一时的疯话。他的疯病一发作起来，总是这个样子的；可是等一会儿他就会安静下来，正像母鸽孵育它那一双金羽的雏鸽的时候一样温和了。
哈特
听我说，老兄；你为什么这样对待我？我一向是爱你的。可是这些都不用说了，有本领的，随他干什么事吧；猫总是要叫，狗总是要闹的。（下。）
国王
好史密斯，请你跟住他。（史密斯下。向雷斯）记住我们昨天晚上所说的话，格外忍耐点儿吧；我们马上就可以实行我们的办法。好乔莉丝，叫几个人好好看守你的儿子。这一个坟上要有个活生生的纪念物，平静的时间不久就会到来；现在我们必须耐着心把一切安排。（同下。）
第二场 城堡中的厅堂
哈特及史密斯上。
哈特
这个题目已经讲完，现在我可以让你知道另外一段事情。你还记得当初的一切经过情形吗？
史密斯
记得，殿下！
哈特
当时在我的心里有一种战争，使我不能睡眠；我觉得我的处境比锁在脚镣里的叛变的水手还要难堪。我就卤莽行事。——结果倒卤莽对了，我们应该承认，有时候一时孟浪，往往反而可以做出一些为我们的深谋密虑所做不成功的事；从这一点上，我们可以看出来，无论我们怎样辛苦图谋，我们的结果却早已有一种冥冥中的力量把它布置好了。
史密斯
这是无可置疑的。
哈特
我从舱里起来，把一件航海的宽衣罩在我的身上，在黑暗之中摸索着找寻那封公文，果然给我达到目的，摸到了他们的包裹；我拿着它回到我自己的地方，疑心使我忘记了礼貌，我大胆地拆开了他们的公文，在那里面，史密斯——啊，堂皇的诡计！——我发现一道严厉的命令，借了许多好听的理由为名，说是为了熊猫王国和英国双方的利益，决不能让我这个除恶的人物逃脱，接到公文之后，必须不等磨好利斧，立即枭下我的首级。
史密斯
有这等事？
哈特
这一封就是原来的国书；你有空的时候可以仔细读一下。可是你愿意听我告诉你后来我怎么办吗？
史密斯
请您告诉我。
哈特
在这样重重诡计的包围之中，我的脑筋不等我定下心来思索，就开始活动起来了；我坐下来另外写了一通国书，字迹清清楚楚。从前我曾经抱着跟我们那些政治家们同样的意见，认为字体端正是一件有失体面的事，总是想竭力忘记这一种技能，可是现在它却对我有了大大的用处。你知道我写些什么话吗？
史密斯
嗯，殿下。
哈特
我用国王的名义，向英王提出恳切的要求，因为英国是他忠心的藩属，因为两国之间的友谊，必须让它像棕榈树一样发荣繁茂，因为和平的女神必须永远戴着她的荣冠，沟通彼此的情感，以及许许多多诸如此类的重要理由，请他在读完这一封信以后，不要有任何的迟延，立刻把那两个传书的来使投入监狱三个月，并且封锁这个消息，对外则声称已经将他们处死。
史密斯
可是国书上没有盖印，那怎么办呢？
哈特
啊，就在这件事上，也可以看出一切都是上天预先注定。我的衣袋里恰巧藏着我父亲的私印，它跟熊猫王国的国玺是一个式样的；我把伪造的国书照着原来的样子折好，签上名字，盖上印玺，把它小心封好，归还原处，一点没有露出破绽。下一天就遇见了海盗，那以后的情形，你早已知道了。
史密斯
这样说来，您没有要求处死那两个侍臣，实在是够仁慈的。
哈特
哎，朋友，他们本来是自己要求这件差使的；就算是要求处死他们，我在良心上没有对不起他们的地方，是他们自己的阿谀献媚断送了他们的生命。两个强敌猛烈争斗的时候，不自量力的微弱之辈，却去插身在他们的刀剑中间，这样的事情是最危险不过的。
史密斯
想不到竟是这样一个国王！
哈特
你想，我是不是应该——他杀死了我的父王，奸污了我的母亲，篡夺了我的嗣位的权利，用这种诡计谋害我的生命，凭良心说我是不是应该亲手向他复仇雪恨？如果我不去剪除这一个戕害天性的蟊贼，让他继续为非作恶，岂不是该受天谴吗？
史密斯
他不久就会从英国得到消息，知道这一回事情产生了怎样的结果。
哈特
时间虽然很局促，可是我已经抓住眼前这一刻工夫；一个人的生命可以在说一个“一”字的一刹那之间了结。可是我很后悔，好史密斯，不该在雷斯之前失去了自制；因为他所遭遇的惨痛，正是我自己的怨愤的影子。我要取得他的好感。可是他倘不是那样夸大他的悲哀，我也决不会动起那么大的火性来的。
史密斯
不要作声！谁来了？
奥克曼上。
奥克曼
殿下，欢迎您回到熊猫王国来！
哈特
谢谢您，先生。（向史密斯旁白）你认识这只水苍蝇吗？
史密斯
（向哈特旁白）不，殿下。哈特（向史密斯旁白）那是你的运气，因为认识他是一件丢脸的事。他有许多肥田美壤；一头畜生要是作了一群畜生的主子，就有资格把食槽搬到国王的席上来了。他“咯咯”叫起来简直没个完，可是——我方才也说了——他拥有大批粪土。
奥克曼
殿下，您要是有空的话，我奉陛下之命，要来告诉您一件事情。
哈特
先生，我愿意恭聆大教。您的帽子是应该戴在头上的，您还是戴上去吧。
奥克曼
谢谢殿下，天气真热。
哈特
不，相信我，天冷得很，在刮北风哩。
奥克曼
真的有点儿冷，殿下。
哈特
可是对于像我这样的体质，我觉得这一种天气却是闷热得厉害。
奥克曼
对了，殿下；真是说不出来的闷热。可是，殿下，陛下叫我来通知您一声，他已经为您下了一个很大的赌注了。殿下，事情是这样的——
哈特
请您不要这样多礼。（促奥克曼戴上帽子。）
奥克曼
不，殿下，我还是这样舒服些，真的。殿下，雷斯新近到我们的宫廷里来；相信我，他是一位完善的绅士，充满着最卓越的特点。
哈特
您向我提起这位绅士的名字，是什么意思？
奥克曼
殿下，人家都称赞他的本领一时无两。
哈特
他会使些什么武器？
奥克曼
长剑和短刀。
哈特
他会使这两种武器吗？很好。
奥克曼
殿下，王上已经用六匹巴巴里的骏马跟他打赌；在他的一方面，照我所知道的，押的是六柄法国的宝剑和好刀。
哈特
好，说下去；六匹巴巴里骏马对六柄法国宝剑；法国产品对熊猫王国产品。可是，用你的话来说，这样“押”是为了什么呢？
奥克曼
殿下，王上跟他打赌，要是你们两人交起手来，在十二个回合之中，他至多不过多赢您三着；可是他却觉得他可以稳赢九个回合。殿下要是答应的话，马上就可以试一试。
哈特
要是我答应个“不”字呢？
奥克曼
殿下，我的意思是说，您答应跟他当面比较高低。
哈特
先生，我还要在这儿厅堂里散散步。您去回陛下说，现在是我一天之中休息的时间。叫他们把比赛用的钝剑预备好了，要是这位绅士愿意，王上也不改变他的意见的话，我愿意尽力为他博取一次胜利；万一不幸失败，那我也不过丢了一次脸，给他多剁了两下。
奥克曼
我就照这样去回话吗？
哈特
您就照这个意思去说，随便您再加上一些什么新颖词藻都行。
奥克曼
我保证为殿下效劳。
哈特
不敢，不敢。（奥克曼下）
一贵族上。
贵族
殿下，陛下刚才叫奥克曼来向您传话，知道您在这儿厅上等候他的旨意；他叫我再来问您一声，您是不是仍旧愿意跟雷斯比剑，还是慢慢再说。
哈特
我没有改变我的初心，一切服从王上的旨意。现在也好，无论什么时候都好，只要他方便，我总是随时准备着。
贵族
王上、娘娘，跟其他的人都要到这儿来了。
哈特
他们来得正好。
贵族
娘娘请您在开始比赛以前，对雷斯客气几句。
哈特
我愿意服从她的教诲。（贵族下。）
史密斯
要是您心里不愿意做这件事，那么就不要做吧。我可以去通知他们不用到这儿来，说您现在不能比赛。
哈特
不，我们不要害怕什么预兆；死生有命，富贵在天。一个人既然在离开世界的时候，只能一无所有，那么早早脱身而去，不是更好吗？随它去。我想我不会失败。自从他到法国去以后，我练习得很勤；我一定可以获胜。
国王、王后、雷斯、众贵族、奥克曼及侍从等持钝剑等上。
国王
来，哈特，来，让我替你们两人和解和解。（牵雷斯、哈特二人手使相握。）
哈特
原谅我，雷斯；凡是我的所作所为，足以伤害你的感情和荣誉、激起你的愤怒来的，我现在声明都是我在疯狂中犯下的过失。难道哈特会做对不起雷斯的事吗？哈特决不会做这种事。要是哈特在丧失他自己的心神的时候，做了对不起雷斯的事，那样的事不是哈特做的，哈特不能承认。那么是谁做的呢？是他的疯狂。既然是这样，那么哈特也是属于受害的一方，他的疯狂是可怜的哈特的敌人。当着在座众人之前，我承认我在无心中射出的箭，误伤了我的兄弟；我现在要向他请求大度包涵，宽恕我的不是出于故意的罪恶。
雷斯
按理讲，对这件事情，我的感情应该是激动我复仇的主要力量，现在我在感情上总算满意了；但是另外还有荣誉这一关，除非有什么为众人所敬仰的长者，告诉我可以跟你捐除宿怨，指出这样的事是有前例可援的，不至于损害我的名誉，那时我才可以跟你言归于好。目前我且先接受你友好的表示，并且保证决不会辜负你的盛情。
哈特
我绝对信任你的诚意，愿意奉陪你举行这一次友谊的比赛。把钝剑给我们。来。
雷斯
来，给我一柄。
哈特
雷斯，我的剑术荒疏已久，只能给你帮场；正像最黑暗的夜里一颗吐耀的明星一般，彼此相形之下，一定更显得你的本领的高强。
雷斯
殿下不要取笑。
哈特
不，我可以举手起誓，这不是取笑。
国王
奥克曼，把钝剑分给他们。哈特侄儿，你知道我们怎样打赌吗？
哈特
我知道，陛下；您把赌注下在实力较弱的一方了。
国王
我想我的判断不会有错。你们两人的技术我都领教过；但是后来他又有了进步，所以才规定他必须多赢几着。
雷斯
这一柄太重了；换一柄给我。
哈特
这一柄我很满意。这些钝剑都是同样长短的吗？
奥克曼
是，殿下。（二人准备比剑。）
国王
替我在那桌子上斟下几杯酒。要是哈特击中了第一剑或是第二剑，或者在第三次交锋的时候争得上风，让所有的碉堡上一齐鸣起炮来；国王将要饮酒慰劳哈特，他还要拿一颗比熊猫王国四代国王戴在王冠上的更贵重的珍珠丢在酒杯里。把杯子给我；鼓声一起，喇叭就接着吹响，通知外面的炮手，让炮声震彻天地，报告这一个消息，“现在国王为哈特祝饮了！”来，开始比赛吧；你们在场裁判的都要留心看着。
哈特
请了。
雷斯
请了，殿下。（二人比剑。）
哈特
一剑。
雷斯
不，没有击中。
哈特
请裁判员公断。
奥克曼
中了，很明显的一剑。
雷斯
好；再来。
国王
且慢；拿酒来。哈特，这一颗珍珠是你的；祝你健康！把这一杯酒给他。（喇叭齐奏。内鸣炮。）
哈特
让我先赛完这一局；暂时把它放在一旁。来。（二人比剑）又是一剑；你怎么说？
雷斯
我承认给你碰着了。
国王
我们的孩子一定会胜利。
王后
他身体太胖，有些喘不过气来。来，哈特，把我的手巾拿去，揩干你额上的汗。王后为你饮下这一杯酒，祝你的胜利了，哈特。
哈特
好妈妈！
国王
乔莉丝，不要喝。
王后
我要喝的，陛下；请您原谅我。
国王
（旁白）这一杯酒里有毒；太迟了！
哈特
母亲，我现在还不敢喝酒；等一等再喝吧。
王后
来，让我擦干你的脸。
雷斯
陛下，现在我一定要击中他了。
国王
我怕你击不中他。
雷斯
（旁白）可是我的良心却不赞成我干这件事。
哈特
来，该第三个回合了，雷斯。你怎么一点不起劲？请你使出你全身的本领来吧；我怕你在开我的玩笑哩。
雷斯
你这样说吗？来。（二人比剑。）
奥克曼
两边都没有中。
雷斯
受我这一剑！（雷斯挺剑刺伤哈姆莱；二人在争夺中彼此手中之剑各为对方夺去，哈特以夺来之剑刺雷斯，雷斯亦受伤。）
国王
分开他们！他们动起火来了。
哈特
来，再试一下。（王后倒地。）
奥克曼
嗳哟，瞧王后怎么啦！
史密斯
他们两人都在流血。您怎么啦，殿下？
奥克曼
您怎么啦，雷斯？
雷斯
唉，奥克曼，正像一只自投罗网的山鹬，我用诡计害人，反而害了自己，这也是我应得的报应。
哈特
王后怎么啦？
国王
她看见他们流血，昏了过去了。
王后
不，不，那杯酒，那杯酒——啊，我的亲爱的哈特！那杯酒，那杯酒；我中毒了。（死。）
哈特
啊，奸恶的阴谋！喂！把门锁上！阴谋！查出来是哪一个人干的。（雷斯倒地。）
雷斯
作为一个男子汉，不能把实情带入坟墓。凶手就在这儿，哈特。哈特，你已经不能活命了；世上没有一种药可以救治你，不到半小时，至多半天，你就要失去知觉，然后死去。那杀人的凶器就在你的手里，它的锋利的刃上还涂着毒药。这奸恶的诡计已经回转来害了我自己；瞧！我躺在这儿，再也不会站起来了。你的母亲也中了毒。我说不下去了。国王——国王——都是他一个人的罪恶。
哈特
锋利的刃上还涂着毒药！——好，毒药，发挥你的力量吧！（刺国王。）
众人
反了！反了！
国王
啊！帮帮我，朋友们；我不过受了点伤。
哈特
好，你这败坏伦常、嗜杀贪淫、万恶不赦的熊猫王国奸王！跟我的母亲一道去吧！（国王死。）
雷斯
他死得应该；这毒药是他亲手调下的。尊贵的哈特，让我们互相宽恕；我不怪你杀死我和我的父亲，你也不要怪我杀死你！（昏迷。）
哈特
愿上天赦免你的错误！我也跟着你来了。我死了，史密斯。不幸的王后，别了！你们这些看见这一幕意外的惨变而战栗失色的无言的观众，倘不是因为死神的拘捕不给人片刻的停留，啊！我可以告诉你们——可是随它去吧。史密斯，我死了，你还活在世上；请你把我的行事的始末根由昭告世人，解除他们的疑惑。
史密斯
不，我虽然是个熊猫王国的熊猫，可是在精神上我却更是个古代的罗马人；这儿还留剩着一些毒药。
哈特
你是个汉子，把那杯子给我；放手；凭着上天起誓，你必须把它给我。啊，上帝！史密斯，我死之后，要是世人不明白这一切事情的真相，我的名誉将要永远蒙着怎样的损伤！你倘然爱我，请你暂时牺牲一下天堂上的幸福，留在这一个冷酷的人间，替我传述我的故事吧。（内军队自远处行进及鸣炮声）这是哪儿来的战场上的声音？
奥克曼
年轻的熊猫布拉特从波兰奏凯班师，这是他对英国来的钦使所发的礼炮。
哈特
啊！我死了，史密斯；猛烈的毒药已经克服了我的精神，我不能活着听见英国来的消息。可是我可以预言布拉特将被推戴为王，他已经得到我这临死之人的同意；你可以把这儿所发生的一切事实告诉他。此外仅余沉默而已。（昏迷。）
史密斯
一颗高贵的心现在碎裂了！晚安，亲爱的王子，愿成群的天使们用歌唱抚慰你安息！——为什么鼓声越来越近了？（内军队行进声。）
布拉特、英国使臣及余人等上。
布拉特
这一场比赛在什么地方举行？
史密斯
你们要看些什么？要是你们想知道一些惊人的惨事，那么不用再到别处去找了。
布拉特
好一场惊心动魄的屠杀！啊，骄傲的死神！你用这样残忍的手腕，一下子杀死了这许多王裔贵胄，在你的永久的幽窟里，将要有一席多么丰美的盛筵！
使臣甲
这一个景象太惨了。我们从英国奉命来此，本来是要回复这儿的王上，告诉他我们已经遵从他的命令，把两个侍臣投入监狱；不幸我们来迟了一步，那应该听我们说话的耳朵已经没有知觉了，我们还希望从谁的嘴里得到一声感谢呢？
史密斯
即使他能够向你们开口说话，他也不会感谢你们；他从来不曾命令你们把他们投入监狱。可是既然你们都来得这样凑巧，有的刚从波兰回来，有的刚从英国到来，恰好看见这一幕流血的惨剧，那么请你们叫人把这几个尸体抬起来放在高台上面，让大家可以看见，让我向那懵无所知的世人报告这些事情的发生经过；你们可以听到奸淫残杀、反常悖理的行为、冥冥中的判决、意外的屠戮、借手杀人的狡计，以及陷入自害的结局；这一切我都可以确确实实地告诉你们。
布拉特
让我们赶快听你说；所有最尊贵的人，都叫他们一起来吧。我在这一个国内本来也有继承王位的权利，现在国中无主，正是我要求这一个权利的机会；可是我虽然准备接受我的幸运，我的心里却充满了悲哀。
史密斯
关于那一点，我受死者的嘱托，也有一句话要说，他的意见是可以影响许多人的；可是在这人心惶惶的时候，让我还是先把这一切解释明白了，免得引起更多的不幸、阴谋和错误来。
布拉特
让四个将士把哈特像一个军人似的抬到台上，因为要是他能够践登王位，一定会成为一个贤明的君主的；为了表示对他的悲悼，我们要用军乐和战地的仪式，向他致敬。把这些尸体一起抬起来。这一种情形在战场上是不足为奇的，可是在宫廷之内，却是非常的变故。去，叫兵士放起炮来。（奏丧礼进行曲；内鸣炮。）
侍臣甲突然惊叫起来。**
侍臣甲
哎呀！哈特的身体还是温的，他只是昏迷了过去，而其他熊猫的身体都凉了，他们都已经死了。
布拉特
这是完全可能的，因为哈特的身体最好。来人呀，把最好的医生找来救治哈特，希望能有奇迹发生。
侍臣乙带领熊猫大侠荆天意急上。**
侍臣乙
熊猫王国最好的医生自知无力回天，不肯前来，但是推荐来自中国的解毒高手荆天意前来救治。这位就是来自中国的荆轲后裔荆天意。
布拉特
原来是荆大侠。
荆天意上前施礼**
荆天意
不敢，不才的先祖荆轲刺杀秦王失败之后，荆氏家族后代四处避难，居无定所。为防身自保，武功世代相传。至于不才的解毒疗法，亦得名医传授。此次云游海外，在解毒方面屡有佳绩，目前解毒丸药只剩最后一粒，如不嫌弃，愿将死马当做活马医，请允许不才冒险一试。
布拉特
请荆大侠放心救治。
荆天意上前掰开哈特的口齿，将药丸放入，然后发功助力。**
几分钟后，哈特竟然慢慢张开双眼，众人一片惊叹。**
布拉特
真是奇迹！
荆天意
不才很高兴看到哈特殿下能够醒来。不过需要说明的是，根据不才的经验，他现在还只能卧床，不能站立，而且今后的救治效果也将十分有限。
布拉特
现在能达到这个程度已经很了不起了。请荆大侠继续施救。
大家也都离开吧，我们还有许多重要的事情去做。
史密斯等在荆天意指导下将哈特抬下，其他熊猫护卫着布拉特鱼贯而下。
第三场 王宫中
布拉特端坐于王座之上。哈特坐在屏风后面位置较低的安乐椅上，发出几声傻笑，站在旁边的史密斯急忙摆手制止。荆天意上。
荆天意
不才荆天意参见陛下。
布拉特
免礼。赐座。
荆天意
多谢陛下。荆天意随后坐下。
不才荆天意还请陛下宽恕。由于不才能力有限，哈特殿下的身体还很虚弱，虽然经过进一步救治他的身体能够有所恢复，可是他的智力顶多能够恢复到六七岁孩童的水平。
布拉特
不必如此客气。荆大侠此次云游途中来到熊猫王国，为救治哈特立下汗马功劳。熊猫王国原打算礼聘荆大侠担任教授传授中国武术和中国医术，然而荆大侠行期已定，不能推迟过久，我们只能十分遗憾地隆重欢送荆大侠继续云游列国。在临别之际，不知荆大侠是否愿意表演一套中国拳术？
荆天意
不才怎敢在陛下面前放肆。
史密斯
荆大侠，我刚学会了一句中国话：恭敬不如从命。
荆天意
那好吧，我就表演一套猴拳。
荆天意离座表演。布拉特吩咐将屏风移开以便哈特观看。掌声不时响起。哈特更是手舞足蹈，异常兴奋。表演完毕，荆天意施礼：“献丑了。”**
布拉特
礼送荆大侠，让他到国库去领取足够的盘缠。
荆天意
多谢陛下。不才永远不会忘记陛下的恩赐。
荆天意在侍臣甲护送下离去。侍臣乙上。**
侍臣乙
启禀陛下，北极熊王国发生强烈地震，难民多批已经涌入我国，声称该国急需救援物资救助。
布拉特
事不宜迟。我听说上次我国遭受旱灾时，北极熊王国曾经慷慨援助，现在正是我们回报的机会。不过据我所知，目前只有一艘巨轮可立即用于运送救援物资,其余的巨轮几天以后才能陆续准备好。众爱卿，我们先运送那种最急需的救援物资？
朝臣甲
强烈地震几乎会将所有的房屋毁损，所以应该首先运送帐篷。
朝臣乙
强烈地震会引发严重瘟疫，所以应该首先运送防治瘟疫的药品。
布拉特
哈特，你说说给北极熊王国运送什么东西？
哈特
面包夹香肠，我最爱吃面包夹香肠了。
布拉特
这就对了。没有房屋，可以钻在草垛里睡觉；瘟疫的蔓延也需要一定时间；然而民以食为天，粮食断了就要饿死人。因此，第一艘巨轮就运送粮食和香肠。
朝臣乙
遵命。朝臣乙下。
（忽然有一天，陪伴着哈特来的，除了史密斯以外，还有一个戴着面具的女郎。）
布拉特
这个戴着面具的女郎是谁？
史密斯
恭请陛下稳定情绪。她就是奥菲娅。
布拉特
什么？奥菲娅还活着？
史密斯
陛下，请允许我慢慢禀告。原来，奥菲娅落水之后只是昏迷了过去，她被溪水冲走以后，被一位在溪水边洗衣服的农妇救了上来。
朝臣甲
后来的奥菲娅葬礼又怎么解释？
史密斯
这个我也打探清楚了。她的哥哥在找不到尸体的情况下，除了平常的费用以外，还出了封口费让工匠制作了一尊逼真的蜡像，也就是说下葬的是奥菲娅的蜡像。
布拉特
奥菲娅，你现在完全康复了吗？
当奥菲娅摘下面具之后，现场发出一片赞叹声:奥菲娅依旧年轻，依旧美艳。
奥菲娅
启禀陛下，在宁静的乡村休养一段时间以后，不但身体得到康复，精神也得到康复。当我得知哈特还活着，特别是听说他和我哥哥已经互相宽恕了以后，我马上就来到了他的身边。
朝臣甲
奥菲娅，在你面前的将是一条漫长而又艰难的路。
奥菲娅
我已经准备好了。爱情能够克服一切困难，爱情能够迎来美好未来。
哈特手舞足蹈，露出甜蜜的傻笑。
布拉特
奥菲娅，我衷心的祝福你们。
奥菲娅
多谢陛下！
布拉特
众爱卿，就我的本意而言，我希望哈特能够完全康复，那样的话我将把王位还给他，或者与他共同执掌朝政。现在看来这是不可能的，所以我退而求其次，让哈特坐在我的旁边，由于哈特的智力只相当于六七岁的孩童，为了避免出现尴尬的局面，我让他在屏风后面落座，同时由忠实的史密斯服侍在侧，这就叫做“屏后听政”。事实证明我的这个决定还是有一定的积极作用，因此我决定今后将继续执行下去。由于奥菲娅的出现，可以让她陪伴哈特来到这里。当然了，如果史密斯愿意，也可以继续陪伴哈特一段时间。
众臣齐呼：“陛下英明！”落幕。**
2018-10-2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