珍贵的遗产
珍贵的遗产
（小戏剧）
常协成
时间 2012年秋
地点 某村农家小院
人物 公 公 马永福 退休干部
春 花 大儿媳
秋 兰 二儿媳
（幕启 马永福老人居室：一桌、两椅、茶杯等简单陈设，墙上挂一幅字画：“心系桑梓”。）
公公 （神色恍惚地上）儿子——（用呆滞的目光四下搜寻）你们看到我家儿子吗？请你们告诉他，要听党的话，放学早回家，不要只顾着玩耍。（对台后）老婆，你在干什么呢？喔，老婆进城送情报了……喔，军事秘密，不可泄漏，军事秘密，不可泄漏……（走到桌旁，端起空杯子，喝不上水）哎，停水了，怎么搞的？老革命遇到新问题了。你们笑什么？我说错啦？没有水，老百姓怎么生活？——不——要——笑——（生气，坐下）
（幕后合唱） 花开花落顺天意，
人生前景谁预知。
少年莫笑白发人，
当初也有年少时。
春花 （手拎点心，打扮时尚，神气地上）我叫春花，是前庄马永福老人的大儿媳，最近，老二家两个人送姑娘到北京上学，照料老人的担子落在我一个人肩上。这两天——麻将桌上手气背，把个老人丢脑后，今天去看看公公，指望交个好运。
唱 丈夫在公司当经理，
儿子是厂里的工程师，
媳妇在商场当会计，
我在棋牌室混日子。
你们不要骂，一个人在家，晚上捂个冷被窝，白天没人说句话，不打麻将还不把我憋死。
唱 这几天老本都输光，
手头有点小紧张。
带上一点小礼品，
请我的公公帮帮忙。
牌友们嚼舌根，说我跟公公有缘分。哼，我说，媳妇用点儿公公的钱，不算过分，有儿有孙，钱钞不分，这也是他的福分。哎，到了。（娇嗔地）公公……（室内无反应，进屋）爸爸，你今天怎么不答应我？
公公 （略想）大妹子，你好（傻笑）
春花 （一惊，旁白）哎，这个老革命，今天也不正经，还真跟我开起玩笑来了，（对公公）爸爸，我是春花，你的大儿媳。
公公 你看到我家儿子了吗？
春花 不对，公公好像大脑有了问题。爸爸，我买的点心，吃吧！
公公 （想吃，但又停下）
春花 怎么不吃的？
公公 我要等儿子回来吃。
春花 公公真有问题，这……这怎么办哪？（手机响起，接听）喂——不好了，我家公公生病了——好像是老年痴呆症——今天就不陪你们了——手里也没钱——好，我来试一下。（手机放到桌子上）公公，我手里有点小紧张，向你借点钱……
公公 钱要留给儿子上学。
春花 （灵机一动）对，儿子现在就要钱上学。
公公 （笨拙地掏口袋）拿去吧。
春花 （高兴地）谢谢革命的爸爸！（忘了拿手机，高兴地下）
秋兰 （急匆匆地上）
唱 秋风吹来稻花香，
平原一派好风光。
无心多看自然景。
只把公公挂心上。
女儿今年高考，高分录取北京大学，我跟她爸爸一起送她去开学，她爸爸赶到哈尔滨出差，我就立即赶了回来。八十多岁的公公在家，我能放得下心吗——
唱 传统美德要发扬，
孝敬老人理应当。
老公在外忙事业，
媳妇在家责任强。。
（进门）爸爸（无反应，看到公公痴呆模样，十分惊异），爸爸，吃饭了吗？
公公 我的儿子呢？去帮我找儿子。
秋兰 不好，公公怎么会这样？好像是脑退化症。（立即给公公洗脸，整理衣着，桌子上手机响起，接听）喂——什么——向公公借赌本——喔，你弄错了，我是秋兰，你告诉我嫂嫂，她的手机在这里，再见。
哎，嫂子这个人，就是好打麻将，公公这样子，她怎么走得开的？
（进厨房，端来一碗，喂公公，十分细心）
春花 （得意地上）
唱 财神帮忙好运多，
今天手气真不错。
三圈不到定输赢，
三家的钞票归了我。
公公就是财神爷，帮我春花好运来，一下子赢了800块。哈哈哈！哎，不要只顾高兴，捡了芝麻，掉了西瓜，公公突然得了这个病，万一那句话……他的存款不下于30万，我可不能麻痺大意。（进屋，看到秋兰在喂公公，有点不好意思）秋兰，让你辛苦了，不好意思，刚才他们催得急，没顾得上这些，你什么时候到家的，路上顺利吧。
秋兰 刚刚到家，没想到公公病成这样，你的手机在这里。
春花 是啊，天有不测风云，人有旦夕祸福。哎，我得打个电话给孩子他爸，我问问他怎么办。（打电话）喂，老公——父亲生病了——都不认识我了——恐怕是老 年 痴 呆症——对，脑退化症——我和秋兰都在这里——你放心，我们会尽力的——好，我们马上送他上医院——知道——路上小心，拜拜。（旁白）嘴上说得好，手上还要做得巧。（对秋兰）你喂他，我来整理一下东西。（旁白）借此机会，翻翻公公的家底。（进里屋）
（秋兰继续护理，春花拎一小包，走出里屋）
春花 （旁白）翻了老半天，分文不见，回头再说。（对秋兰）我打了电话了，车子现在就到。
秋兰 好吧。（扶公公出门，春花拎包，关门）
（切光， 春花拎小包、药袋，秋兰扶公公，上）
春花 唱 医院住了七天整，
扶着公公回家门。
秋兰 唱 公公本是人上人，
却遭不幸病缠身。
春花 唱 专家请了一大帮，
确诊大脑退化症。
秋兰 唱 父亲一生多劳苦，
老天捉弄命苦人。
春花 唱 若是婆婆还在世，
省得我们多费神。
秋兰 唱 儿媳无由来推却，
护理公公尽责任。
（进屋，扶公公坐下，春花取出药品，喂药，公公拒绝服药，春花不耐烦）
秋兰 让我来试试。爸爸，渴了吧，我们来喝水，这水好香啊，张开嘴（做示范）对，喝水了。（拿药片）小糖果，圆又圆，吃下去，甜又甜（做示范）我们吃糖了。（吃药，喝水）
春花 秋兰，你真行!
秋兰 护理这样的病人，要的就是耐心。
春花 对，对，对，急不得，急不得，真要向你学习。
秋兰 我们要多动脑筋，把父亲护理好，让他们兄弟二人在外安心工作。
春花 说得对，就按照他们兄弟二人在医院商量的意见办，我们二人轮流护理。
秋兰 你回去休息一下，今天由我来。
春花 （立即）不，不，不。我是大的，第一站应该是我。
秋兰 那我就先走了，一定要让父亲按时服药。
春花 放心吧，我一定学习你的方法，认真护理。
（秋兰下，春花目送，转身旁白）
抢个第一站，为的是找遗产。（沉思片刻）哎，专家说的，护理这样的病人，要多谈心，多交流，叫什么“心理疗法”，帮他恢复记忆，我来试一试，看看能不能从公公嘴里得出一点信息。（转身跟公公对面坐下）爸爸，，饿了吗？我给你煮点好吃的，（无反应）（旁白）我得想法找点敏感的、带刺激的话题。（想）喔，有了。（对公公）爸爸，我给你找个妈妈，陪陪你，怎么样？
公公 妈妈进城送情报了，注意保密，我正在等她……
春花 你脑子里怎么就是儿子和工作，我也告诉你一个秘密：儿子大了，干革命工作了，你的革命成功了，可惜妈妈死了。
公公 啊！（大哭）我的老伴儿呀——你死得好苦啊……
春花 （慌了神，镇定后劝说）爸爸，爸爸，你是最好的父亲，你是最大的革命功臣。别哭了，（指远处）你看，妈妈回来了，还是那么漂亮，还是那么年轻……妈妈——
公公 （不哭，寻看）
春花 爸爸，你的钱呢？妈妈回来了，我给你去买菜。
公公 （似指里屋）
春花 喔，知道了，钱在房间，我给你去拿好吗？
公公 （无反应）
春花 （旁白）我现在一人在场，神不知，鬼不觉，老革命更是无感觉，何不里里外外，认认真真地翻他一遍。（关门，进里屋）
（幕后合唱）当年他，横刀立马闯天下，
现如今，不能说说家常话。
苍天啊，求你开开恩，
还我们当年的老马！
（用幕后朗诵亦可）
春花 （音乐声中，从里屋走出，手拿一张纸条，激动地）上次急急忙忙，什么也没找到，现在却找到一张银行取款收据，（细看）8月25号，15万。一下子付这么多钱干什么？钱哪里去了呢？（思考）8月25号，这不正是开学前吗？对了，一定是奖励给老二家女儿了。（气愤，讥讽）考北大了，中状元了，出人物了，了不起了，一下子奖励15万，好大的出手啊！我说呢，世上没有无缘无故的爱，她秋兰得了这个大外快，怎么会不孝顺，怎么会不细心呢，这样的好人，谁不会做。哼！（略沉思）别，别激动，要冷静，证据在手，冷静对待，我先把条子收起来，明天再作计较！
（切光，秋兰坐在公公对面，整理识字卡片）
秋兰 爸爸，我们来认字，（取卡片）我教你读：“人”、“大”、“天”、“中”、“国”
“共”“产”、“党”。
（公公每字跟读，当读到“党”字时，完整说出“中国共产党”。秋兰无比兴奋，）（鼓励）我们来欣赏歌曲好吗？（乐起：《为救李郎离家园》，秋兰边唱边舞，公 公 有 很大反应，笨拙地哼起来，动起来。）
春花 （上，听到屋内音乐声，匆匆进屋，讽刺地）哎哟，公媳二人好开心，好潇洒——好——浪——漫——啊！
秋兰 （扶公公坐下）嫂嫂，看到公公有进步，怎么会不开心呢。哎，嫂嫂，今天有我护理，你来干什么？
春花 （没好气地）我啊，嗯，来捡点儿芝麻——
秋兰 嫂嫂，此话怎讲？
春花 此话怎讲，你心里清——爽！
唱 西山不会出太阳，
枯木不会有春光。
秋兰 唱 夕阳也能放光辉，
枯木逢春迎朝阳。
春花 唱 花香才有蜂蝶舞，
梅开才有喜鹊唱。
秋兰 唱 蜂飞蝶舞花更艳，
喜鹊登梅梅更香。
春花 唱 水深自然鱼儿肥，
有奶自然是亲娘。
秋兰 唱 鱼水情深人称颂，
无奶也要认亲娘。
春花 （旁白）她跟我——公爹爹醉酒——装糊涂。
秋兰 （旁白）她跟我——婆妈妈敲盆子——也不知唱的哪门子戏。
春花 （旁白）我要跟她——将军看地图——摊开来讲！
唱 谁都晓得公公的工资高，
秋兰 唱 全靠他一生奋斗有功劳。
春花 唱 他的积蓄有多少？
秋兰 唱 是多是少不知晓。
春花 据我小小的估计，公公的积蓄不下于30万。
秋兰 可能有这么多。不过，我们现在的责任是尽全力护理父亲，但愿他早日康复，可不能打这遗产的主意。（对公公）爸爸，你进房间休息（想扶）
春花 （立即拦住）慢——这笔遗产恐怕早就进了有些人的腰包，我还蒙在鼓里。
公公 （看看双方，傻笑）
秋兰 你说这话倒把我装进鼓里了，让我越听越糊涂。
春花 （控制住情绪）秋兰，姐妹们，不是外人，明话明说，实话实说，长话短说，我想打听一下，侄女考取北大，公公给了多少钱？
秋兰 嫂嫂，你又不是不知道，公公当着大家的面，奖励孩子两千块。
春花 哼，两千块，毛毛雨，恐怕这是零头的零头。
秋兰 那你认为多少？
春花 秋兰，我也不跟你绕弯儿了，给你看一样东西。（取出收据给秋兰）
秋兰 这是什么？
春花 8月25号银行取款的收据，15万，8月25号，正是侄女开学前不久。你说，这钱给谁了？
秋兰 嫂嫂，孩子上学，又不是买房子，也不是买车子，我们要这么多钱干什么？
春花 谁怕钱多了，袋子撑破了？
秋兰 嫂嫂，你别乱猜了，我们确实没有得到，公公一次取这15万，其中必有原因。
春花 什么原因? 他现在呆了，傻了，等于死无对证，问谁去？
秋兰 （一个“死无对证”让秋兰急不可耐）嫂嫂，我们不能在公公面前说这样的话，这样对公公的病情不利。（边说边扶公公进房间）
春花 得到好处的肯定嘴甜，你孝顺，从今以后，就没我的事了。（气坐一旁）
秋兰 （焦急地出房间）天哪——
唱 公公患病刚不久，
却为遗产起风波。
公公有口不讲话。
秋兰我有口谁信我！
人人都说金钱好，
金钱却也惹人愁。
秋兰 （若有所思）15万，的确不是小数目……
春花 是啊，应该满足吧。
秋兰 嫂嫂生疑，可以理解……
春花 理解就好。现在你看着办！
秋兰 一定要想办法解开这个谜（略思）。我何不打个电话问问老公，知不知道这件事。
春花 行啊！我倒要听听！
秋兰 （打电话）喂，老公——父亲的病情还好，比较稳定——应该的——我有一件事想问你一下——父亲在8月25号银行取款15万元，你可知道这件事——干什么用的——
什么——捐给十里沟小学——哥哥知道这件事吗——那就好了，（生气地）我说你们啊，真没头脑，怎么不告诉我和嫂子一声——这就是你们不对了，太小看我们了——好，我向嫂嫂解释一下——好，保重，再见。
（如释重负，转对春花）嫂嫂，别生气了，你都听到了，父亲支持教育事业，好事啊！
春花 （半信半疑）那我也来打个电话问一下老公。
（刚想拨电话，幕后音：请问这儿是马永福老人的家吗？）
秋兰 是啊，什么事？
（幕后：这是十里沟小学送来的邀请函，请你收下）
（打开，读）尊敬的马永福老爷爷，感谢您对我们学校的大力支持，您和社会各界的捐款，一下子让我们学校彻底改变了落后面貌，成为全县一流的具有现代化水平的学校，特来函表示衷心的感谢，并邀请您于本月18日上午9时来我校参加校园改造落成典礼。此致，敬礼！十里沟小学校长室。
（转对春花，兴奋地）嫂嫂，明天就是18日。
春花 父亲大脑退化，还能参加这个庆典吗？
秋兰 我们陪父亲一起去啊！（深情地）我们要让全社会的人都看到，我家这个大脑退化的公公，有着辉煌的人生，有着光荣的历史，也有着幸福的晚年！！！
春花 这——你就陪公公去吧。
秋兰 哎，我们都是他的儿媳，应该共同分享这分荣耀。
春花 嗯，不好意思……
秋兰 (亲切地搂住春花，深情地)嫂嫂——
春花 （感慨地）妹妹——
唱 怪我一时太莽闯，
错把姐妹感情伤。
秋兰 嫂嫂——
唱 一个电话消误解，
姐妹感情胜往常。
嫂嫂，事情说开了，就不要往心上去了。让公公早点休息吧。
（二人收拾， 切光）
（马永福老人胸戴大红花，两个儿媳妇佩戴小红花扶助老人，回转家门）
（幕后合唱） 公公戴上大红花，
你们看哪像脑退化。
儿媳陪伴多风光，
孝敬老人传佳话。
春花 庆典大会真让我们开了眼界，感受到了做好人的光彩！
秋兰 是啊，这次的庆典大会，我们还真正沾了公公的光，享受了公公一份最珍贵的遗产。
合 对，（齐指公公的大红花）最珍贵的遗产！
[剧 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