预谋犯
预谋犯（独幕剧）
——改编自契诃夫同名短篇小说
时间：一天下午
地点：一间审讯室
人物：法院侦查员——查林，庄稼汉——丹尼斯，两个警察
【幕启时，在一间审讯室里，里面摆放着一张审讯桌，屋内挂着一个可以摇晃的电灯，一张审讯椅孤零零地摆在屋子的中间，四周墙壁上挂着写铁链，警棒，刀片之类的刑具。此时法院侦查员查林正坐在屋里审讯桌后面的软椅上仔细地阅读着一份报告，这时一个警察领着一个身材矮小，十分瘦弱的庄稼汉上场，这个庄稼汉穿着一件粗花布衬衫和一条打着补丁的裤子，胡须丛生，一头乱发，满脸麻子，光着脚跟着警察来到审讯室门前，警察敲了敲门、、
查林 请进！
（警察推门而入，带着丹尼斯进来了）
警察 长官，人带到！（敬了一个礼）
（查林站了起来）
查林 辛苦了！（点了点头）
（警察转身下）
查林 （看了一眼丹尼斯，翻了翻文件）丹尼斯·格里戈耶夫？
（丹尼斯看了看他，没说话只是点了点头）
查林 请坐吧！回答我几个问题。（率先坐下了）
（丹尼斯也慢慢地坐在了对面的椅子上）
查林 本月七号，也就是七月七号，铁路看守人伊万·阿金福夫早晨沿线巡逻，在一百四十一公里处，发现你正往下拧一颗用以固定铁轨和枕木的螺丝帽，瞧！就是这颗螺丝帽！（从桌子上拿起了一颗螺丝帽）他把你连同这颗螺丝帽一起扣下来，事情是这样吗？
丹尼 啥？（沙哑的嗓音）
查林 事情是像阿金福夫所说的那样吗？
丹尼 是的，是那样！
查林 好，那么，你为什么要往下拧螺丝帽？
丹尼 啥？
查林 你别总是啥啥的！（眉头皱起）你要回答我的问题！你为什么要往下拧螺丝帽？
丹尼 要是没有用处，俺才不拧它呢！（斜眼望着屋顶）
查林 那你要它有什么用？
丹尼 您是说螺丝帽吗？俺们用它做坠子。
查林 俺们？是指谁？
丹尼 俺们，就是老百姓呗！就是俺们克利村上的庄稼汉呗！
查林 听着！老乡！你别跟我装傻充愣，你要把话说明白一点！不许撒谎，别跟坠子瞎扯在一起！
丹尼 俺一辈子也没撒过谎，这会儿干嘛要撒谎呢？
查林 哼！（脸色不悦）
丹尼 是真的，老爷啊！没有坠子怎么能行啊！你把鱼饵或蚯蚓套在鱼钩上，要是不加上坠子，难道鱼钩会往下沉吗？哼，居然说俺撒谎、、、鱼饵这东西，要是浮在水面上，那还有个屁用！鲈鱼啦，梭鱼啦，江鳕啦，一向都是往深水里钻，要是漂在水面上，那就只有赤梢鱼才会咬钩，可这种情况并不多见，因为我们那条河里没有赤梢鱼，嗯、、这种鱼喜欢大江大河、、
查林 停！你干嘛要对我大讲特讲赤梢鱼！
丹尼 啥？这可是您自己问的呀！在俺们那里，就连地主老爷也都是这么个钓法，就连最不懂事的孩子在钓鱼的时候也不能没有坠子呀！当然啦！（手一摆）有些不会钓鱼的人，没有坠子也硬去钓，傻瓜才管他章法不章法呢！
查林 （一边写一边说）照你这么说，你拧下来的那个螺丝帽真是为了拿它做坠子咯？
丹尼 当然！不为这个还为啥？总不能拿它当秤砣把！
查林 你可以用铅块，子弹壳，嗯~或者钉子做坠子啊。
丹尼 铅块在大路上可找不到，得花钱去买，至于钉子，那东西不中用！再也没有什么比螺丝帽更好的了！这东西又重又有个洞！嘿嘿！
查林 （突然生气）别跟我装糊涂了！当自己是三岁小孩？蠢货！难道你就不明白拧掉螺丝帽会造成什么后果吗？如果不是看守人及时发现，火车就会出轨，许多人就会丧命！都是你把他们害死的！
丹尼 （一惊，有些许慌乱）上帝保佑！千万别出这种事，老爷！俺干嘛去害人！难道俺们就不信教？难道俺们都是笨蛋？谢天谢地，好老爷！俺活了这一辈子，别说害过人，就是连那样的念头也没有过！求圣母娘娘保佑和宽恕！您，您怎么能说出这种话呀，老爷！
查林 那么照你看来，火车为什么会翻车？还不是因为有人拧下两三个螺丝帽，火车就翻掉了！
丹尼 （不服气）得了吧，老爷！多少年来，俺村的人就往下拧螺丝帽，上帝保佑，也没见火车出过事，这会儿却说什么翻车啦、、害死人啦！俺要是把铁轨挖走，或者比方说，把一根大木头横放在铁轨上，嘿！那样一来兴许会使火车翻掉，可是现在、、呸！不过拧下一颗螺丝帽罢了！
查林 你这是什么态度！（拍桌子）还罢了？你要明白，那些螺丝帽是用来固定铁轨和枕木的！
丹尼 这一点俺明白、、可是俺们并没有把所有的螺丝帽都拧下来呀，还留着好多呢、、俺们干这种事也不是没动脑筋、、俺们懂！（摆摆手，打了一个哈欠）
查林 去年有一列火车就在离这里不远处出了轨，你不知道？
丹尼 啥？
查林 又在撒谎！
丹尼 没有啊，我不记得！
查林 那是你忘了！我现在明白是什么原因导致出轨了！
丹尼 您说啥？
查林 我说我现在才弄明白去年那火车为什么出轨了！（大声）我现在终于明白了！
丹尼 您受过教育，所以明白事理。您真是俺们的大恩人！上帝知道应该让哪些人明白事理！您刚才这一通评论说得头头是道，明明白白，可是那个看守人也是庄稼汉，他什么也不懂，光知道抓住俺的衣领，拉着就走、、、你就是拉着也得先说个道理啊！（摊摊手）俗话说得好，庄稼汉有庄稼汉的智慧。您再记上一笔，老爷！（笑着）他打了俺两个嘴巴，还给俺胸前来了一拳！（揉揉胸）现在感觉还有点疼呢！
查林 （表情淡漠）在对你家进行搜查的时候，还搜出了另外一颗螺丝帽、、那颗螺丝帽是在何时何地拧下来的？
丹尼 您说的是放在小红箱子底下的那一颗吗？
查林 我不知道它放在你家什么地方，反正已经搜出来了，快说什么时候拧下来的？（严肃）
丹尼 那一颗不是俺拧的，是伊格，也就是独眼龙谢苗的儿子给俺的，俺说的是放在小箱子底下的那一颗，至于院子里雪橇上的那颗，是俺和米特罗凡一块儿拧下来的。
查林 哪个米特罗凡？
丹尼 就是米特罗凡·彼得罗夫呀！难道您没听说过么？他在俺村上编渔网，卖给地主老爷们，他需要很多这样的螺丝帽，编一张网，估计得用他十来个、、、
查林 你们！（忍着怒气）你听着，刑法第1081条规定，凡蓄意破坏铁路，致使铁路运输发生危险，且肇事者明知此种行为会造成不幸后果、、你听明白了吗？明知！（敲了敲桌子）你不可能不知道拧下螺丝帽会造成什么后果！该肇事者应判处流放服苦役！
丹尼 当然啦，您懂得很多，俺们是一些愚昧无知的人、、俺哪会懂呢？
查林 你什么都懂！你在撒谎，故意装糊涂！
丹尼 俺干嘛要撒谎呢？您若不信，您可以去问问村上的人、、不加坠子只能钓上来欧绮鱼，鲘鱼要算是最差劲的鱼了，可是就连这种鱼，不加坠子也钓不上来！
查林 （微笑）你怎么不再大讲一通赤梢鱼呀！
丹尼 俺们那里没有赤梢鱼，俺们有时用蛾子当鱼饵，不加坠子，让钓线在水面上漂着，到有一些雅罗鱼上钩，不过这种情况很少。
查林 行啦！你就闭嘴吧！
（两人陷入沉默，查林在写着东西，而丹尼斯有些坐立不安地看着他写字，使劲眨着眼睛，想看懂写的是什么，片刻后）
丹尼 那个，俺该走了吧？
查林 不行！我要逮捕你，然后把你关进监狱！
丹尼 （疑惑且有些生气，加一点害怕）为啥要把俺关进监狱？老爷！俺可没有闲工夫，俺还要到集市上去呢，俺得把叶戈尔欠俺的那三卢布腌猪肉钱讨回来！
查林 闭嘴！别妨碍我！
丹尼 关进监狱、、（喃喃着）俺要是干了什么坏事，关进去也行。可是，俺，俺活的好好的，这是为啥啊？俺既没偷东西，也没跟人打架、、要是您怀疑俺拖欠税款，老爷你可千万别相信村长的话、、您去问问常任委员好了，那个村长是个没有良心的人，老爷、、
查林 住嘴！（生气的一拍桌子）
丹尼 （吓了一跳）俺本来就没说啥呀、、（小声嘟哝）准是村长在账面上出了差错，俺敢对天起誓！俺们是弟兄三人，老大叫库兹马·格里戈耶夫，老二叫叶戈尔·格里戈耶夫，再就是俺，丹尼斯·格里戈耶夫、、
查林 （猛地放下笔，朝门外喊）喂！谢苗！把这个人押下去！烦死了！
（进来两个警察，一左一右架起丹尼斯，拖下去，丹尼斯边走边嘟哝）
丹尼 俺们是弟兄三人，亲兄弟也不能替亲兄弟还钱呀！库兹马没有交够税款，就得让俺来承担，这算什么法官呀！俺东家是个将军，可惜他死了，愿他的灵魂升入天堂。要不然，他准会给你们这些法官来点厉害瞧瞧！审理案子也得会审才行，不能乱来、、哪怕用树条子抽俺一顿呢，可这得有个理由呀！总得凭着良心办事呀！
【幕落，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