苘山王

第一幕

(依山而建的宫殿露台上,一位老者背身望向远方,两人侍立左右)

吴锋 看,远方的远方,山与水交融在一起,仿佛浑然一体,他们是不朽的。

子归 尊敬的,无上的王,是的,您说的没错,即使坚硬的岩石化作了碎末,它们也是因曾经存在而不朽的。

叔谷 不,我并不这么认为,水会因山的阻碍而日趋浑浊,山会因水的冲击而愈显单薄,自然理则不容抗拒。

子归 什么?你怎么可以在王的雄姿下讲出这般妄言,王是强大而高贵的,我们天泽国的昌盛便是明证,王目光所及,便是绝对的真理。

吴锋 (笑)好了,你们二人总是这样,不过无论如何,你们对这个国家的付出我都看在了眼里,这片土地是被幸运眷顾的,成为王,我已经完成了自己的使命,生老病死不可避免,必须有人来接替我的位置,你们有谁愿意接过我的剑吗?

叔谷 如果王真的离去,我们一定会沉浸在冰水般的哀伤中,无法凝集起引导国家的力量。

子归 这一点我打从心底的认同,王啊,是近来的哪些琐事渗入了您高贵的障璧,引出了这般恐怖而无用的思绪呢?

吴锋 这样啊,那么就让宫殿前的黄金之树来完成我这个老人的心愿,被选中的人会由它亲手戴上沉重的皇冠,啊,灿烂的余晖照射着广阔的田野,我也终于获得了休息的机会了吗?剑啊,我总是不给你把血擦干的机会,好在现在也不需要了,你就以那为荣誉,和我的年少时的理想共赴远方吧。

(叔谷、子归茫然对视,转惊慌)

叔谷 不好!那地上在生长的阴影是什么?

子归 啊!王!我们父亲般的国王!就在刹那间的停顿,他便被死亡所吞没,我这该死的双手为何没能给王提供最后的温暖?可恶,我要将无用的他们干脆的斩去。

叔谷 放下你丧失理智的剑,压下你尚未流出的悲愤眼泪,看我们的王依然屹立在那里,身躯逐渐冰冷,可他的头颅依然坚定而慈爱地俯视着我们的土地。多么威严与正义,我们怎么能用无济于事的悲伤来使王的尊严蒙上灰尘。快,我们要做好接踵而至的挑战准备。

子归 平复吧,星辰,托着王去那梦幻的远方,一定要径直的去,不要绕半点的弯路,我抹去心中粘稠苦涩的泪水,今后要加倍的为国家呕出鲜血。

(二人缓下,哭声渐起至高处渐隐,第一幕结束)

第二幕

(雨后泥泞的田野道路上,一人衣衫褴褛,昏迷在地,一牧羊人缓上)

孟当 雨停了吗?但是空气依然不怎么清新,咦,那是什么,啊,一个丧失意识的可怜人,我要飞快地跑去将它及时地唤醒,免得年轻的火苗熄灭在这荒僻的角落。

(孟当跑去扶起那人,轻摇几下,那人醒来)

无名 寒冷,疼痛,在身体里肆虐,它们是失去理智的野兽,丝毫不受人的管束,可为什么我感觉不到恐惧和孤单。赞美王!这温热的掌心,将我布满泥垢的手掌抚摸。天使!倘若我还活着,我一定要奉献自己的激情,报还你一个绝美的余生。

孟当 (惊讶)你这般垂死的人儿,却还吐出蜂蜜一样甜美的话来,好了,是某种巧合安排了今天的相遇,我扶你一把是应该的,不必抱着过于感恩的善意,如今伟大的王已经逝去,这个时代的和平也蒙上了阴影,似乎处处潜伏着虎狼猛兽,人们总应该提起心胆过日子,不过好在我所要保护的只是一群装载着肉的牲口而已,年轻人,跟我来吧,在开创你瑰丽的未来前,我这个了无前途的老人,愿意成为你的跳板。那么你的名字是?

无名 谦逊!礼貌!无私!您的高贵是如此的动人,以至于我对失去了王的悲伤也消减了三分。即使您要求我抬起头来,我也要把双膝亲密的贴在地面上,这是我所能做的唯一了,可是关于您十分合理的问题,我却无法回答。啊!头好痛,我费尽了气力,却只能想起遇到您的光芒前的无尽黑暗,似乎未曾拥有过任何记忆,惨烈的空白!我是如此的憎恨自己,连您这个微不足道的请求都满足不了。哦!你还是把我放下吧,以免我未知的身世会给您带来不明的祸患,于此我不会有任何的怨言,嫩叶一经体会过阳光的抚慰,便断然一生朝向光明。

孟当 只有懦夫才会因为没有根据的担忧皱眉,看你单薄的衣物和瘦弱的身躯,你需要有人来照顾,看你那温柔深邃的目光,你一定能成为羊儿的好伙伴,当你恢复精神时,就可以回到你原本的道路上去。(抱起无名)

无名 (放声大哭)

孟当 (笑)太阳出来了,听,有鸟儿开始歌唱,生活艰难枯燥,可也不过这样而已。

(孟当下,木柴燃烧声、羊咩声起,渐隐,第二幕结束)

第三幕

(黄金之树前,二大臣站于树下,人群绕着树冠的边缘站立,拥挤而安静)

子归 我们已经等待了数月,焦急,不是因单调而烦躁,而是热切的渴望,我是快要干死的鱼,从哪里可以向我递出一杯清水,王啊!我放不下对你的思念,哦!

叔谷 虽然不似你这般苦闷,但我也在为这个国家而担忧,几个月来,依赖着各地乡长的努力和王的恩泽,国家才得以健康的前行,但是我们不能一直这样下去。

子归 黄金之树,您在犹豫什么?抑或是在不断地踌躇着,看啊,您的四周一直被景仰您的民众环绕,每天都有无数的仰慕者向您真诚的吐诉他们的心声。莫非您也沉沦在哀悼之中,毕竟王的子民再怎么优秀也替代不了伟大的王——吴峰所站立的位置,啊,我也与您一样,期待中自私的隐含着对未知的细小抵触。可是美酒不应该被永藏,那和将其倾倒有什么区别。

叔谷 停下你的思绪,看啊,今天又有几位智慧的子民仍然坚持向着王座证明他们自己,快过来,我们要继续作为庄严的背景,等待那公正而神圣的时刻到来。

(四人从人群中走出)

富商 我拥有着大量的钱财,它们可以为国家带来巨大数目的黄金,那金黄的模样既能让人民安居,也能化解从外而来的刀剑。(人群发出赞叹声)

贵族 金钱固然可以动摇人心,但是它却改变不了血液里奔腾的尊严,我与伟大的王同根同源,在血脉上,我这个年纪正符合作为他的儿子,发出威严的声响。

(人群响起议论声)

诗人 是什么蒙上了月光,是那人儿自顾自的忧伤。尊严是美酒,却也要华丽的精神之杯盛贮,让我们的国家袭上盛装,每个人优雅的身姿都是不可侵犯的花朵。

(人群沉默,有嘘声)

乞丐 饥饿,落寞,各位!可怜可怜我这个人吧!我想要填满的,只有这空荡的胃袋。

(人群发出咒骂声)

子归 什么?竟敢在此处撒野,讨饭也不看个场合!不,冷静,恢复吧思绪,我的任务只是见证,不要做任何多余的事情。

诗人 你们尝腻了山珍海味的二位,为何不微微松开你们的钱袋,在黄金之树前自由地展示你们的慷慨。

富商 这样无用的废人,给他再多的钱财也不过是生出更多的粪土。(护住钱袋)

贵族 无理的侵犯,我正在考虑要不要立刻宣判他的死刑,可是脏污的血迹会留下抹不去的痕迹。(扶剑做思考状)

(人群中走出几人拉扯乞丐)

乞丐 同情的心!连破碎的机会都没有!伟大而全能的王啊!你击退外敌,肃清内乱,培育了聪明而强大的子民,却教不会他们怜悯,这难道就是奋斗终点的惨象吗?偌大的天泽就没有我龟缩的寸土,人们缺少了重要的事物啊!

贵族 住口!疯人的乱语,伟大的国名如何可以由你这样的东西吠出!(脚踢)

(贵族同几人殴打乞丐,其余人漠视)

(无名领群羊自舞台边侧上,向中央走去)

无名 多日的调理,我的手臂又充满了力量。晴朗的早晨,漂浮在空中的美好,今日恩人要我走进王城,学习看到的一切繁荣!目之所及都是充满生机的人和事物,莫非恩人在无谓的对我恐吓,我是看不到任何细微的阴影。羊儿,你们也要多听多看,少用多余的叫声扰乱国家前进发展的旋律,咦!是什么如此吵闹?那远处的金色大伞,哦,传说中的黄金之树,为何出现了不和谐的场景?看!一个可怜人被一群营养充足的正常人殴打,徒劳的呼告着停下,血液!充满了头顶,好像下一秒就要爆开,快点消失,你那无用的杀气,我要用全部的理智,来阻止暴行的继续。

(跑去拨开人群,扶乞丐)

乞丐 光明?我舒了口气,啊!美丽的眼睛,是你将我拖离了苦海。(昏去)

贵族 陌生的面孔,我钦佩你打断我们的莽撞,可是最好你能阐述你到来此地的意图。

(按剑)

无名 诸位,我是被牧羊人孟当救助的无名之人,从那边的山脉跋涉而来,只为一睹王城的风采。不料遇到了这种有失国家颜面的事情,我便自作主张的将它停止。

诗人 什么?难道你不是为了伟大崇高的王位而来吗?这是证明自身存在的最好机会,你如何能视而不见?

无名 (转向黄金之树) 就是它牵动了所有人的心吗,好一颗雄壮的大树,不过被他所操纵心智,听起来有点好笑呢。(人群沉默,子归叔谷对视无言)

(灯光忽灭,人群混乱,灯光渐亮)

子归 发生了什么?好像有一瞬间,世界被包裹进了无边的黑暗。那是什么东西在闪耀,啊!我的眼睛不可遏止地溢出泪水!一座光洁神圣的皇冠,骄傲的矗立在那人的头顶!一切发生的那么突然,却又明显的隐含着必然,一颗巨石温柔的落向地面。

叔谷 赞叹盛大的天泽!命运终于做出了的选择,我们的未来愈发的清晰。

子归 还没有回过神来吗?彻底呆滞的人群,明明费去了很多光阴却还看不到发生了什么。

叔谷 不止那平庸的人群,连代表最高权力的新王也还是一脸茫然。不过看那幅画面,崭新的王睁着纯净美丽的双眼,怀抱着一名褴褛的乞丐,静静沐浴在初升的朝阳之下,他的头顶端正的戴着黄金的王冠,也许一切都发生在了刚才,果然黑暗未必只会带来厄运。

子规 你这衰朽的老头,居然说出了人话。没错没错,我刚才隐约看到了吴锋王和神一同将王冠戴到了那年轻人的头上,高贵的时刻已经快速的到来,我要准备好剖开自己的胸膛。

无名 是什么沉重的东西压在了我的头顶,却引不起我丝毫的反感(摸)啊!是一份无上的荣光与责任!

(人群回过神来,纷纷单膝跪地)

叔谷 散去吧,我们还有许多重要的事情来做,你们快些回到各自的岗位,用几日加倍的劳动弥补近来缺失的奉献。(人群散,自两侧徐下)

子归 (托王剑单膝跪)激动的心脏!请您不带一丝犹豫地接过他,即使经过百年风沙的磨砺和无数庸人的肉体阻碍,这柄剑依然骄傲的锋利着,赞美天泽!

叔谷 (单膝跪)我二人虽已不再年轻,但也会尽力辅佐您注定的宿命。即使您没有名字,或者昔日在布满尘土的羊圈中生活,但是既然王冠选择了您,我们自然心悦诚服的选择尊从,以您的聪明天资和宽厚善良,相信不过半年您就可以独当一面,再也不用听到我二人浊重的喘息。

无名 明亮而不耀眼的日光,它温柔地注视着我。太阳!此刻的我们是如此的接近,无穷的美好!若不是怀中的这个可怜人,我真以为自己身上的一切黑暗阴影都消失殆尽,咦?一柄剑,手!他们自己动了起来,可怜的人,你先躺卧在羊儿的身上,那里也许比我的怀抱更加温馨。(接过剑)出人意料的轻盈,外表的华贵却有着自由的内心!哦!看我卑微的身躯,与这两件圣物是多么的不协调,该死的神经,专注于思考,却忽略了眼前的急迫事件,糟糕,复杂的那团物什,从远方急驰而来。我要调整自己心中失衡的天平,哈啊——总之,这是一个绝佳的机会,我可以将心中无处释然的感激化作甜美的春雨,加倍地洒落在这个广阔的国土上,这样做一定是恩人所期望的。好,如今便是有再大的挫折,也无法使我后退半步,以黄金之树起誓!

子归 多么响亮有力的誓言!大地似乎都沉陷了几分,王啊,您无须有半点的自我怀疑,剑在您的手中如羽毛般的轻盈,这便是钻石一样的明证,今后请您高傲的抬起下巴,您的眼界注定要与我们不同

叔谷 你有着美妙的嗓音和灵巧的舌头,不过关于治理国家的细节,我们还是要慢慢的教授,未来恐怕不会有休息的时间。

无名 起来吧,二位。日后我所仰仗的,就是你们两个可爱的人。收起我的卑微,去吧自尊,在胆怯中膨胀开来,一定要缓慢地,以免引起我的不适,那么,二位忠诚的名字是?

子归 回答您饱含期待的问题,亲爱的王,我身旁的这堆破布名为叔谷,他的家族历代奉献于国家,功劳之神的财薄上,因此愈显狭窄。虽然我钦佩他的能力,但是,您知道,纯粹坚固的大理石比不上钻石的光彩,那片光芒便是我——子归。

叔谷 华丽而无用的介绍,尊敬的王,正如那个小丑所说,我名为叔谷,但是这个名字并不会重要,无论是过去还是将来,它都仅仅代表着一个符号。其实我不是蠢笨的木头,话还是会说的,只是日常繁复的重压,让它们没有出口的必要。

无名 哈!出色的友人!你们不可分割的友情深深刻进了那些略显苍老的皱纹里,连幼稚的我也可以纵意地窥测到你们给予对方的信任,如同你们的名字般呼应顺口。哦!(悲伤)我却没有名字!再多的情感也缺少了一个输出的路口,理智的马车深深陷在沼泽之中!

叔谷 无需悲伤,倘若您不介意,我们可以用这个国家过去一位英雄的尊名称呼您——苘山,愿您可以以此作为暂时的标榜,让这个名字再次驻留在天泽国民的心中。

苘山 何等的释然!何等的激动!何等的愉悦!天空射下第三束巨大的光芒,包裹着我仿佛不能自己。无处涌起的力量,争相要担起我肩上无形的重担,好,我这就拥抱全新未知的命运,航路没有改变,我兴奋地驶入了滚烫的洪流,不过,还有一件事必须要我私下里交代清楚。(目视身后的羊群)

子归 遵从您的意愿,人总有身不由己的时刻,若是情况允许,定要它淋漓尽致的发挥,来,老伯,我们先去扫除宫殿里的蛛网,用我们那又长又细的扫帚。

叔谷 以你的尊严启誓,工作起来,不要掺杂丝毫的荒谬,我总是在面无表情的忍受。

(子归、叔谷自另一侧下,苘山单膝跪地,对头羊抚摸)

苘山 伙计,事情总是向着预料之外发展。我在震撼之后便和忧伤直接的相遇,诸事缠身,我如今无法亲自向孟当道谢,我知道金钱地位不是他所追求,他唯一看重的大概就是我和他早晚注定的别离,感人的相遇总是需要去和更加感人的分离搭配。可是想不到那终止我们连接的事物,根本没有供人回避的余地。破碎吧!无力的天空!看上去我似乎得到了一切,不过实际上我却成为了个刚刚失去了一切的可怜人。再耀目的财宝,若不是本人热切的渴望,得到他的快乐,也要大打折扣。啊,羊儿,你温柔的舔去了我苦涩的泪水,那舌尖上的阳光才是我未来傍晚将要涌现的悲伤。看,那不理情面的太阳,现在他收敛了赞许的光辉,用它的轨迹来提醒我时间的流逝,即使这样,我也不愿意让我能记起去做的唯一事情——思索产生任何的缩水。羊儿啊!你带领着你的子民,要从最偏僻的角落回到我们的故乡,即使只是几间旧屋,那也是我们总是会梦到的地方,所以你一定要小心的躲开猛兽和暗藏的深坑,回到,平安的回到那孤独而平静的老人身旁,用你的眼神和声音使他知晓一切,但愿他并不会有太多的凄然和失望。虽说只有战争可以让王离开宫殿,但我清楚这绝非他所想要。哦,见不到的永别,尚未开始,就如同落花般结束!(沉默少许)

苘山 (抱住头羊)再见了,伙计!(抱起乞丐)

(苘山起,快速自另一侧下)

(头羊沉默少许,领羊群自来时侧下,第三幕结束)

第四幕

(宫殿里的宴会上,苘山握杯坐于王座,列席人满)

苘山 (盯着酒杯,不语)

子归 (起身)不觉风吹雨打,春日的微风已经吹过三回,伟大的王!您无疑作为一名极其负责的君主,带领天泽再次走向巅峰。您那无比的务实与勤勉,就算去质对过去的国王,它们也是出色的存在。我们在座诸位的美酒,都是为了赞美您而盛贮!

叔谷 (起身)不要忽视的那束星光,尊敬的王,我可以看到您眼中的疲倦日益增加,千万不能让他们改名为厌烦,尤其是因为勤奋的付出,才导致了他们的倍增。于是我们今天举行盛大的宴会,博取您的宽慰,希望您能用松弛下来的精神之弦调控好自己的吐息与思考,这件事情对我们所有人而言,只能有绝对的好处,国家越是健硕,越要尽力除去潜藏的病患。

苘山 昨日送走了戊既国的使者,他们带来了珍贵的毛皮和示好的态度。据各位所言,在镜寒王的统治下,戊既国极度尚武,它们的善意如同刚刚拭去了血迹的板斧,让我感到疑惑和不和谐。以至于对面前的食物感到无措,啊,唉,我似乎再也吐不出令自己满意的话语了。

子归 王啊!别急着为自己的寂寥难过,纵使国民的爱戴和娇艳的花朵都无法使您快乐,可是您驾临的姿态本身便是壮美的奇观!外界的纷扰,倘若引起了骚动,一定是您不够专注于王之躯体的巍峨,高山障壁,坚决的抵御住片片黑暗与灰云!

叔谷 责任重大不容忽视,国家的昌盛必须以王的奉献为代价,看似绝对的论题却无奈的隐含着必然。如今您已无愧于万千子民,他们自愿俯在您的脚下,何况无论他人如何卑微,您目光中的柔和也不减一分。镜寒是傻子吗?不是,他的示弱是合理而明智的,因为您若立马起身,一个念头闪过,我们就可以将戊既化为火海。万众一心的力量不是武力,却可以轻松击垮武力,世上最难以凝聚的便是人心。

子归 然而伟大的王!您却以短短三年时间完美地诠释了您生命中的必然。我斗胆猜测,使您无措的不是小丑的谄媚,而是高处不胜寒的空旷。昂贵的情绪!您若是在万山之巅上哭泣,那景象必定是绝美的,可是您不会尝试流泪,而是将眉头微缩,徒增了本不缺乏的王者气慨!

叔谷 相信不久,您就会由习惯变为熟知进而化为热爱。上任的王,伟大的吴锋,他虽然不是完美的,却一生贯彻了这般信条。他离去后,所有人都垂下头颅,发自内心的为他祝福。

苘山 如果在你们百般的劝慰下我还平复不下来的话,那我在做自己上也未免太失败了些(笑),挑战从未间断,我站立的脚步自然也不会动摇。心中的热泪,就让它流吧,至少今晚,抛开你们各样各式的面具,我们共同享受一次彻底的放纵!(举杯)

(众人欢呼,宴会开始,第四幕结束)

第五幕

(阴暗的地牢中,时而传出含混不清的话语声,苘山自左侧上)

苘山 (摇晃着)鸟儿?你要飞到哪里去?快快回到我的口袋里来,我可能会需要用你的羽毛来剔我柔软的牙齿。喔呼——酒是那么的辛辣与多情,成熟的女郎,男人一旦对她敞开心扉,就注定要拥抱冰冷的失败,而男人却还是心甘情愿。

(众犯人发出怪叫,后渐隐)

苘山 吵闹!该死的盗贼,终于掳尽了我的自由后满足的离去了吗?别扶我!滚开你这披甲的蠢熊,看看平日持重的叔谷大臣,也无悔的坠入醉乡。哈,看来坚持到最后的只有我一人,喂!王冠,不要总是一声不吭,你也学学那些比我笨拙百倍的丑嘴,一边爬在地上,一边赞美我伟大的功绩,而不是我这人的本身。安静了吗?唔,熟悉而温暖的气息,终于走到卧室了吗?难道固定的路途也倾心于今夜的欢愉而讲人情的缩短了几分吗?木头,快来,让我怀抱着大麦开始睡去,每个日出都是复燃的火焰……

(倒地睡,灯光渐暗,后渐亮,苘山于惊恐中猛起身)

苘山 不要杀我!唔,刀剑在瞬间化为了虚无,这晦暗的空间是在哪里?为什么我感到如此的熟悉以至于产生了几分的亲切。等等,喔!巨大的疼痛!闪电!张牙舞爪!这些污垢是什么?啊!真实的记忆在温存后结束了倦怠,疯狂的席卷而来!我想起来了,我是罪人,我是逃出戊既的死刑犯!嘴!撕裂在痛苦中的抑制不住,叫出我原本的名字——刘英!!

(众犯人陷入混乱,咒骂声,惊叹声,哭声笑声齐起)

苘山 (跪地)慌乱!在恐惧面前不堪一击,是什么让我畏惧,不!火焰从地底窜出,在眼前如蛇般乱舞!快!邪恶与卑微的代理人,将我吞没吧!天泽国黄金之座上的,原来是无奈之中犯下滔天罪行的垃圾!啊!饥饿和寒冷,你们来给死亡探路来了吗?

(看守自右侧跑上,快速扶起苘山)

看守 原谅我的无礼,可是我必须前来阻止你把自己毁灭,若是王死在了自己国家的地牢里,那么这份耻辱将摧毁整个天泽,相信我,王,这不该是属于你的体面结局。

苘山 死亡与我擦肩而过,我看到了他埋怨和遗憾的眼神。就算我活了下来又能有什么作为呢?大柱轰然倒塌,我已经近乎失智,混乱的旋涡还在将我紧裹,刘英你看,自私的苘山夺了你的位置,在上面耀武扬威,且慢,又是谁把我从黑暗中拉出,面善的看守,白晰细腻的皮肤,啊!你不是——

看守 还记得我吗?或者是刚刚想起。我是昔日躺在你怀里的乞丐,你破例将我送入王宫,子归大臣安排我做地牢的看守,没想到今天的我终于有了些许的作用,若是别人见证了这离奇的转折,恐怕事情将会不可收拾。王啊!我虽然震惊,但却并没有陷入混乱,大概因为我们原本都是可怜的人,任是如何的开明盛世,尊严的坐席上也都没有我们的位置。当泪水干涸,我们的心中总会是一片荒漠。然而造化弄人,在她肆意的玩弄下,我们获得了生活的资本,但是不要忘了,我们还是自己,人不为了自己而活便必然是彻底的蠢材或无脸的懦夫。我被子归限制在这偏僻脏乱的角落,这反而是好事,我在亲近自己所熟知的阴影时还能填满我的胃袋。他到死也难以察觉到我内心的快乐。王,你纵有千人服侍,却也始终配戴着沉重的圣剑,看,现在你暂时脱离了金色的镣铐,又刚经历了一番彻底的喧闹,美酒和食物自由地在你的胃里不受拘束的翻卷,回想过去受到的非人待遇,亲爱的王,你现在感觉怎么样?

苘山 冷静地拉开强弓,我射灭了那几团嚣张的火焰。哈!四肢从未有过的舒坦,羽毛拂过我的全身。僵硬半梦中的无数次夜晚沉默,他们妥协地提起包裹走开。原来只有松弛的心灵才可以配合肉体品尝到至上的愉悦!厚重思绪,如温暖的大山向我涌来,快,给我纸和笔还有滋润嗓子的甜汁,我有一腔玫瑰需要热烈的绽放!啊,不再阴暗的地牢,散发着幽深的星光,那是轻语之人的眼睛!就是在这般地方,我偷吃了智慧的禁果,取得了思索之神的垂青,独自的漫游,在那越狭窄越空旷的角落!哦,也是靠着这条巧舌,我改易了许多人的意志,离开了戊既人的禁锢,他们武勇的面庞下是空洞迷茫的心灵,稍加引导便如羔羊般乖巧听话。可是我敌不过山深水险,冷峻的自然,不肯聆听我至臻的呐喊!若不是命运的意中安排,我便会过早地前往那充满可能性的未知之地,这美丽的世界将缺少多么巨大的财宝!

(取下王冠,抚摸,目视看守)

这是我们共同的钥匙,它打开了全新的殿堂。我后悔过去没有将它与你分享,可是你依然救我于水火之中,常人难以理解的情感,到我这里就如同珍珠般璀璨!

看守 (接王冠戴于苘山头顶)亲爱的王,你我心里清楚,低贱的凡人哪里有那么多高尚的操守,只是单纯的理解和认同在旁人眼中被披上了虚伪的华衣。遇到你是我毕生苦难中唯一的幸运,赞美你清澈的自身,而不是那亦好亦坏被强加于上的王位。咦,你怎么流下了泪水?

苘山 泪?对,我允许他流出,三年之久,我终于有机会对我自己施加命令,何等悲哀的喜感,让远方山坡上的羊群也会不知所措。

看守 请为自己而活吧!王,这世上有多种多样的欢乐,为什么不听从本源的声音,在能力允许的范围内将他们一一触碰呢?

苘山 原来此前的烦闷来自于本我的缺失,如今归于完整。承认刘英,也承认苘山。你,有趣可爱的人儿,你的心眼想必不坏,光今天这一番整顿我的口舌,就胜过那些看似优秀人们的教诲。不过,戴上了王冠,我便有了尽职的义务,好在如今你可安心,我终于意识到做王和放羊有着本质上的相同。宁静夜幕下的星辰,和谐本分地闪烁着。

看守 你果然比我强大了不止一层,在敝露的诱惑面前保持清醒永远不是一件易事。我相信你可以在为王和为人两者上做到双全。至于我,平民百姓不管我的死活,那我也没必要去管他们的,脑袋长在自己的肩膀上,看管不住只能是自己的问题。好的,现在问题来了,刘英,你看四周踡缩着的老鼠们,他们干瘪的身体,丑陋地窃听了我们美妙的谈话,我们怎么可以无动于衷呢?

苘山 刘英,现在我喜欢这个名字。唉,发自内心的叹息。若不是他们无意地观看了这场表演,我还可以一生保有对他们的理解与同情。让他们改善住处的想法正在无可挽回地渐渐消散。纯洁的云朵,轻轻地迈开了脚步,露出了灰色的一片。你刚才轻视他们的话语甚是悦耳,每个人都愿意亲手践踏过去软弱的自己。何况结局已经钦定,对于必然发生的事情,我们应该抛弃多余的负累,发挥聪明才智尽可能地使自己感到愉悦才行。呼!精神正在莫明的开始富裕!

看守 巅峰的才华!独到的见解!英明的判断!看来我专门带来的两柄旧剑派上了用场,其实就算你把圣剑带来,我们也不能够让它接触到腐败尸体上的污血。

苘山 没错没错,而且王的圣剑在任何情况下也不应挥向自己的子民。好在我现今一身轻松,只有宿醉的暖意萦绕不断,给我一柄剑,快!我的兴奋在井中热烈的燃烧,那折射的光芒将是地狱帷幕后壮美的乐章。(背身缓缓抽剑)

(落幕,哀嚎声与割肉声立起,愈烈后顿停,最后响起燃烧声。第五幕结束)

第六幕

(苘山斜身坐于王位,看守侍立于侧,叔谷、子归等人立阶下)

苘山 哈!清晨!饱满的日光柔软而温暖,一如乳房的芬芳!美酒佳肴可贵,也难以比过女人的抚慰!我感到可喜的后悔,没有早日对她们的包容表示衷心的赞许。好在唯一的过错已被完美的弥补,她们因感恩而流泪的身体忽然更加的妩媚非常。各位!回想昨日的疯狂,有没有神清气爽!

子归 伟大的王!您朝气充盈的体躯毫无保留地彰显着青春与成熟并存的魅力,刚才优美奇特的话语悄然落地,开出一片灿烂娇嫩的花朵!赞美您,您必将用崭新的理念使国民在和平年代感到更强烈的幸福!

叔谷 王恢复了精神,这是不容置疑的好事,可能盘旋的阴云被扫除了干净。只是看到您身边的黑影,我被提醒到还有一件事情需要处理,昨夜地牢似乎遭受了火灾,这真是罕事一件,直到今早才有士兵沿余烟寻找出了那全为灰烬的丑恶之处。我们有必要尽快给这种事作出解释,毕竟怪异的事情发生在了宴会之后,就算是厚道朴实的人也难免产生危险的疑惑,虽然现在只有我们几个人站在这里,但是在外面早就聚起了各地的乡长和无数的群众,全心全意热切的等待着能使他们满意的答复。

旻皓 最为奇怪的地方在于,这种丑恶而隐蔽的事情居然如此快速的传播开来。我怀疑暗中有无形的手在操纵着,王,请让我带领最为强大和正义的骑士们立刻出动,在全城搜捕行踪可疑的人们。

苘山 咦!好一位俊美的男子!珠宝般的瞳仁散发着凛然的寒气!你这常立于叔谷身后的人儿,我之前怎么没将你的容颜深深铭记。哦,我记得,在天泽百城之上,有位无比尊贵的骑士长,他的兵刃锋利无比以至于险些胜过王剑,原来是你!姿态谦恭的你,却有着任何人都无法企及的力量,赞美你!如今正是利刃果断出鞘的时刻,没错,我认同你的判断,去吧,和疾风一起将这宫殿外的黑暗扫除干净,我肺腑的祝福将与你同在!

旻皓 为了至上的荣耀。(行礼,疾步下)

苘山 紧张否?朋友们,我们再来吟诵诗歌一首,看,这里有一本城中销售的诗集,其中尽是伤春悲秋的油腔滑调。偶而翻阅就是个放松,而看多了便会让人的生活有脱轨的危险。子归,从明天始,把我日常流露出的感慨记录成册,数日后我要让民众均可领略到真正的苍茫和精深。筋骨错杂,捭阖有度的作品才能真正纯化那些普通人的心灵,使他们的生活富有变幻的色彩而不至于崩溃。

子归 这是当然,减少多余的无谓刺激,我们有能力让民众多接触实在有益的真理,王是既往的优秀,我定会将全身投入到这件事中,右手,自觉的低着头牢牢地把负责记录的笔擒住。

叔谷 听来是这么一回事,对国家的发展也能起到不小的潜在益处,不过……

苘山 我知道,当务之急需要马上着手去办,不过人若是总急于直接朝眼前的目标奔跑,那将会忽略多少地表上的美丽。(子归记,沙沙声起)方才吃完早餐,我就察觉出了异样,我大胆而有底气地猜测,某人正处在毁灭的边缘,因为昔日美味无双的食物,偏偏在今天纷纷失去了颜色,似乎有厚重的影子将它们用力的覆盖。我皱着眉头将它们食尽,心中也跟着多了不止一份的伤感。那么,备受先王吴锋关怀的厨师,请你来阐述是什么鬼怪占据你的神智,又是怎么样的罪恶使他们惹上了你,不要惊慌,我仅是为了明晰事情的真相而暂时将疑惑的目光投向了你,快迈起脚来吧。

子归 迈起脚来,迈起脚来,王的要求并没有命令的性质,却比命令更需要我们的用心服从,何况王只是为了解决这一问题,我们不会为难一生奉献于我们的了民,尤其是你,朴实勤勉而技艺高超的李福!若是有什么艰难麻烦的事使你困扰,我们也会帮你解决的。

李福 (缓缓走出,姿态颓丧)

伟大的王,智慧的子归大臣、叔谷大臣,我这个卑微的伙夫也在惶恐中获得了参与的机会。表达感激的方式和言语有许多种,可是现在绝望的我却什么事情都做不到,原谅我带来了多余的困惑,请再施舍我一点时间,来让这个年老空洞的躯壳阐述他绝望的原因。实在的,我无法弥补王神性中的不适之感,这必定成为我终身的污点。(抹泪,吸鼻子)

我有一个不太正经的儿子,他虽然好于玩乐,却在厨艺上有着非常的天赋,做着那事来真是一丝不苟,我急于将他培养到独当一面的程度,以尽早替代我的位置。可是王啊,我小看了那年轻心脏的热度,他日益膨胀的不满在前些日子里爆发了出来,做出了许多伤尽厨师颜面的事情。而愤怒之下,我这老朽的脑袋也没有追究事情突发的起因,私自的,我直接把他丢进了地牢,我狠心的无视他倔强表情下的恐慌,只希望可以用一次彻底的教训来扑灭他不平的苗头。可是我明明知道事情可以不至如此,但是我还是这么做了,愚蠢的回避了许多更好的解决方法,我还是这么做了!啊!啊!谁知哪里来的大火,凶残地把他年轻而无罪的生命冷酷地剥夺!燃尽的不止是他尚未成熟的身子,还有我这滴血破裂的灵魂!坟墓!它悄然立起,正一步一步向我走近!(伏地大哭)

苘山 居然有这样的事,唉,用力地哭吧,可怜人。成倍的悲伤掀起了我无处安置的愤怒,满是烈焰的战车发誓要踏平绝非正义的黑暗!快,我们要更快的理出思绪,解决这棘手的问题,不知道再拖下去又会引发怎么样的祸患,瞧,那干涸的血迹又跳舞般鲜活了起来。

叔谷 外面议论的嚣声愈发地强烈了,若不做出不遗情面的判断,国家很快便会被无谓的白雾覆盖。原谅我的莽撞,王!有机会酿成灾祸的人只能是那佝偻着身子的看守,虽然他正努力地在你身边站直腰杆,可那周身怨念的气息依然毫不衰减,且不谈论放火的动机,单凭不关心他人的立场和狂热的思绪,他就可能造成任何巨大的破坏。何况,现在我们明了有个纯洁的灵魂被葬送在了最为邪恶的地方,若是带罪的恶人,提早的死亡反而是一种宽容,可是事实让人伤感不已,撕心裂肺的父亲,泪水干枯的儿子,以天泽国的尊严起誓,若是不用同样的鲜血洗礼,这种事便无法正式光明的落尾,王!下令吧!疑问的焦点早就有了方向!

看守 唉,我即使站在王的身边,也被认为是与他最遥远的存在,梦与现实有界限吗?也许是没有的。王,不要埋怨叔谷大臣的正直,他的判断有理有据,我的出身注定了我无法幸福的结局。我也不会憎恨你,可敬的叔谷,你时刻充分地为国家考虑,若是我轻微渺小的烂命可以为今天的乱象画上句号,王啊,请您快些下令,斩去我生来多余的头颅吧!

苘山 心碎!心碎!叔谷,你怎么能说出那样伤人的话来!就算为了尽早解决问题,也不能把矛头盲目地刺出,看这瘦弱的人儿,他自进入宫殿便无时无刻不受到人们无声的排挤,甚至在面对事关性命的指控时,也放弃了抵抗的权利,这样善良的人,这样柔弱的人,怎么会产生虐杀的血腥想法。叔谷,不负责任的话一旦出口,它并未成熟稳固的基础便会轰然倒塌,唯有呛人的灰尘扬起。总之,我可以担保我身边的这个人是绝对清白的,因为昨晚宴会结束后,他就一直和我在一起,除非你也要把我怀疑,嗯?

子归 王啊!叔谷的言语虽然有所不妥,但他的出发点总归是好的,他只是不知道背后的事情,所以才贸然给最无罪的人戴上罪名,原谅他吧,伟大而智慧的王!

苘山 那是当然,我们只有上下一心才能有最强大的力量,抬起头来叔谷,我们关注的重点不应该是你犯的错误,而是解决问题的方法。

(旻皓提一尸体上)

子归 看啊!厚重紧锁的大门,终于迎来了打开它的钥匙。

旻皓 就是这个人,他极力鼓动民众聚集到宫殿外面并夸张地编造发生的事件,可惜当我们抓住他时,他果断的咬碎了口中的毒药,飞一般的死去了。

李福 死的好哇!原来就是这个混蛋夺走了一切,我的一切!王!请斩下这已死之人的脑袋,悬挂到高墙之上,让一切哀怨的魂灵平息!哦!叫得最惨的那个……(昏去)

叔谷 还不只如此,这个人最多在外面煽动民众,他还无法直接引起火灾,我们只是幸运的发觉到了另一片黑暗。

看守 瞧那尸体的服饰,我认得那是南方一个无名小国的惯常装束,莫非那些缺乏教养的蛮人有了非分之想?王,请允许我检查那具尸体,我先前游历各地时听闻了他们保存重要物件的方式。

苘山 不需要多余的考虑,快去吧,事情发展到了现今的地步,再也不能允许时间有丝毫的浪费。

(看守走近尸体,伏身摸索,突然周身一颤,从衣服内掏出一个袋子,面向王高举)

看守 啊!这是什么!这是一袋昂贵的胡椒!这还是铁一般的证据!利益的驱使,在这人背后推动他的双手会是怎样的无耻和冷血!

子归 胡椒!可以与宝石争耀辉的罕物,只有王城附近的土地可以产出,也只有宫殿里的仓库有为数不多的存贮,而且它尤其受到国外人的追捧。因它极梦幻的食用效果,先王一度将它们的种植打压,没想到今天它们真正成为了杀人的凶器!

苘山 比杀人还要严重百倍,它们居然被用来给一个和平强大的国家带去灾厄!谎言连篇的恶魔!鼓动着迷茫中的国民!而坚定恶魔那颗坏心的,居然是你,胡椒!

叔谷 (上前接过袋子,检察)嗯,这果真是宫殿仓库里的胡椒,根据干燥程度判断应该没有被取出太久。唉,我们当中有机会触碰它的人却只有一个。(目视李福)

(沉默)

子归 唉,我厌恶叹息,可是无论接下来发生什么事情,我也不愿意去观看了,聪慧的王,我相信您的判断,让我先离开这使人窒息的氛围吧。

(子归缓下)

叔谷 王,若是这位平日面善的厨师真的做出了勾结外国的行径,又不惜以自己骨肉的生命来为自身作掩护,那我只能十分遗憾地提议将他酷刑盘问后直接斩首,毕竟将他单纯流放所带来的危险太过巨大。

旻皓 原谅我的无礼,王。作为一介骑士,我本没有议事的权利,可是现在我想以一个臣民的姿态来卑微地讲出我自己的想法。

苘山 复杂的思绪缠绕不休,停止烦恼,我听到了你礼貌而恭敬的请求,有人曾多说“美貌与力量水火不容”可是你的英姿使这类话语变得那样软弱无力,自由的阐发吧!你将一直保有我的尊敬和支持。

旻皓 王是通情达礼的,我们人类自出生时就渺小软弱,后天的任何强大都离不开外物的帮助,而血肉之情更是弥足珍贵。王,李福的痛哭之声尚未散尽,我们居然就开始把他的悲伤认作是歹毒的表演,这样的突转多么令人心痛不已。我想猜测,也许只是某种单纯的巧合造成了意外的失火,碰巧被外界人误以为是动摇国家的契机而加以利用,至于我们宫殿的内部,只有一如往常的安宁和一份悲伤哀痛的气息,胡椒的泄露也可能只是城外农民的疏忽,部分的它们被这蛮子窃了去。叔谷大臣对事情的剖析总是锋利非常,不可否认,在处理国事的方式中,这般果绝强力的举措必不可少。可是唯有面对现在的情况,我无法冷静地做出最可能利于国家的判断,我愿意为李福担保,他不会对天泽产生任何不忠的想法。

苘山 二位的见解都是海上明亮的星星。各有令人倾心的美感存在,好,至于我,天泽国的统治者,我决定将那丑陋的尸体支解,要在中心的广场里当众把它焚烧,毕竟言语所能造成的灾害远胜过刀剑斧锤。他并未给自己留下忏悔的时间,我们也不会给他再次忏悔的机会。对于你,机敏善良的看守,在找到适合你的职位前,你便先待在我的身边,你那常人难以拥有的见解和阅历是我的一笔巨大财富,我相信白鹅和孔雀可以栖息在同一棵树上。叔谷、旻皓,连同不见踪迹的子归,你们都从今都要加强警戒,如果有恰当的时机,我们应当毫不犹豫的把祸患扼杀在摇篮之中。士兵,把李福好好抬到温暖的屋子里,让时间来消磨他难平的哀伤,无论如何,李福为国家献出了大半生,我怎样也不会向他举起我的剑来,哦,正好让你这暂时闲置的看守去把他悉心照料,千万不要让他年老的心脏破碎在这一场惨剧的尾声中。安慰他,关注他,至少也要让摇曳的烛光享受片刻的安祥。

看守 如此这般,事情便圆满地得到了解决。

苘山 终于落下的云朵,无声的化为炊烟散去。来人,备上由骏马牵引的战车,我要亲自游览属于我的王城,血液温热,我要抖擞精神,让民众在动荡之后饱食我的气魄和威严!

(阶下众人均单膝跪地行礼,苘山与看守对视而笑,看守抚苘山背,动作柔和。第六幕结束)

第七幕

(戊既国的宫殿内,镜寒高居王位,四周甲士环立)

(一甲士自左侧上)

甲士 尊敬的王,城外有个衣着破烂的人自称是苘山王座下的厨师李福,他请求您的召见。

(镜寒托腮,略一点头)

(片刻,二甲士扶李福上,李福推开甲士,举起一手镯,步伐踉跄)

李福 诡计!恶毒的诡计!周密的陷害!若不是惨遭存心的攻击,我这老朽的身躯也许就会死在不明不白的悲伤中!啊,我原本醒在了一架柔软的床上,可是我发觉佣人看我的眼神奇异非常,就是再蠢的人也猜得出必定有莫名的刀剑刺入了我昏睡中的身体,果然!悄悄溜出去之后,我便在几个士兵的谈话中窃听了事情的大概。来不及惊讶,我飞地跑向地牢的旧址。赞美真理之神,那里既没有开始被清理,也没有任何人看守,我扑到儿子死去的大概位置,几下子就摸到了他生前一直佩戴的手镯,我在紧张中为他祷告又再次低声抽泣。镜寒王,虽然你尚未露出厌烦的神色,但我恳求您耐心的听取。正当我抚摸着那手镯哭泣时,我的手指突然摸出了一道清晰深刻的刀痕,啊!这坚硬的手镯几乎就要被砍断!何等残忍的谋杀者,我至今还可以依稀嗅闻到他行凶时的狂热!不消刹那的时间,我就明白了一切!然后我便快速地逃出了天泽,我在路上一边痛哭,一边叫喊着先王的名字!神圣的天泽,如今竟被两头畜牲霸占!可怜忠诚的子归叔谷也被迫地成为他们的玩物,若不是旻皓的出面担保,我也许早就和儿子没有意义的团聚了,素昧平生的人愿意以自己毕生的荣誉去做担保,可素昧平生的人也愿意图一时的快感而掀起血雨腥风。大火掩盖了无罪的尸体,却烧不尽真相存在的必然!那无耻的看守竟以胡椒对我加以陷害,若我不及时逃出,谁知道他又会用怎么样的把戏将我的性命夺去,啊!总有人能知晓苘山和那看守一同做下的勾当,高贵的月亮!不堪地别过脸去!

甲士二所以呢?你是来这里延续那脏污火焰的吗?你以一亡人的身份,来到尊贵的王座前,便添油加醋的阐述自己的不幸,睁大眼睛!你难道看不见这强大王座下的累累白骨么。

李福 啊!不是的,我有着交易或是谈判的资本。镜寒王,请您挑选出几位最凶残的武士,我愿意带着他们从暗道潜入天泽的王宫,结束苘山那丑恶的生命,再将那看守绞成碎屑!之后我仅请求您可以给我一个归宿,让我了无遗憾的舔舐自己的伤口。

(众甲士作不安状,看向镜寒)

镜寒 (缓缓站起,提剑走向李福)

李福 王!不需要犹豫,现在摆在您面前的,是一个绝佳的机会,削弱天泽的中枢,让戊既国再次走上巅峰!

镜寒 (拔剑,刺李福)

李福 不!儿子啊……(倒地死去)

镜寒 (高举剑刃,欣赏片刻,迅速收鞘)

(镜寒复走回王座,甲士拖李福尸下。第七幕结束)

第八幕

(天泽的宫殿内,苘山端坐王位,看守在侧)

苘山 唔,有什么东西在我耳边轻笑,是风声吗?对的,寒冷在迫进,不过对于我们烈焰般茁壮的国家而言,它只是自顾自的搔痒罢了,最近民众的情况如何?

子归 伟大的王,那些平凡的人怀着感激的心情反复念叨着一句话“赞美苘山王,赞美天泽”,越来越多的年轻人开始效仿您的语体作出许多优美的句子来,他们追逐的模样可爱而值得赞许。

苘山 哈,没错,只有年轻人和王是永不落下的骄阳。话说自叔谷前往南方探察后,我便听不到那些略带生硬而不乏热切的谏言了。各式的书本都有讽刺昏君的篇章,可自古到今还是有那么多高贵的人在徘徊中选择了陨落,一次又一次踏入灿烂的蟇坑。快乐的方式总是不只一种,享受!我坐在顶峰,眺望远方的景色和脚边潮湿的泥土,可我不会忘记抚摸身体后的绿草,是什么使我驾风奔驰,是一个坚定清晰的信仰和你们,无数可爱人们的真诚支持。

(众臣欢呼)

看守 李福已经有好多天消失不见,我们附近没有人曾见到他的身影。

苘山 哦,是无意的去游山玩水,还是刻意的出逃。对,你提醒了我,那厨子不发一言的离开了宫殿,如果让一个正常人来推测,他现在应该早早离开了天泽,做出了这种选择吗?李福,本来我是相信你的,让所谓的偶然去背负全部的罪责,我们可以正常而安定的生活,可是你却做出了让人无法理解的举动,也许叔谷是正确的。唉,作为一个仁爱的王,我一直都在顾及周全每个人的幸福,美好不是闪电,因为我让它不会稍纵即逝。要是叔谷在这里,我大概会向他道歉,是我的欠缺考虑才让一件小事不受控制的扩大,哪个人的时间不宝贵呢?

子归 伟大的王,您是毫无失误的,在各方的湍流中,您总是站在最稳妥的位置,做出最接近完美的判断,反而是我需要道歉,太过迟钝,我竞察觉不到近在咫尺的祸患。到底是我所给予信任过于随意还是那人的池水太深了呢?我觉得二者都有,伟大的王,不须您开口,我自然会长久的反思。

苘山 打消焦虑,我们总会找到更加有感觉的事情去做,留意脚下,不要总是踏入同一片沼泽,卫兵,我所安排的事情怎么样了?

卫兵一伟大的王,如您所愿,不光王城边界和重要场所的警戒加强,宫殿的每条暗道也安排了人手。

苘山 很好,我们突然加强了防备,打破传统的思维,战士们穿上了各色的装束混迹于人群之中,若是在普通人的角度看去,恐怕还会疑惑日常守备的力量莫名的略显薄弱。哪怕在和平年代,也有必要时而抽紧战士们的神经,松紧调节,这才能让人保持兴奋而不至于疲累,何况眼下还有个微不足道的隐患已被种下。

(卫兵二上)

卫兵二伟大的王,一个身材矮小的人自称是戊既的使者,说他有重要的事情来使您知悉。

苘山 镜寒,年轻不再的你在想着什么呢?你被吴锋压制了半生,在天泽的威势下寸土难进,如今有了我这个全新的对手,你在想着什么呢?是与上次相似的示好,还是滑稽的拙劣表演,抑或是不卑不亢的示威呢?茧火在夜空中自顾自地飞舞,我选择静静坐在山坡的草地上,一刻也不愿意停止思考。让他来,天泽的威严会使他喘不过气。

(卫兵二下,片刻,一使臣上)

使臣 啊!战栗!我的双腿不住的颤抖!哦,这黄金的圣殿,高居于上的是您,光芒!俊美伟大的苘山王!

苘山 出色的开场白,虽然你有意的搏取了我的喜爱,但是可爱的人儿,欣赏的箭簇不去发射,一味的贮藏又有什么意义?好,我赞美你飞鸟般灵动的话语,可是其中过于华丽的装饰物连我都觉得有些多余,快,说出你带来的消息,干净地表露你真实的意图。

使臣 是的,伟大的王,我所带来的是镜寒王诚挚的问候和一份再明了不过的礼物,愿两国的和平长存不老,如您的仪容般璀璨!

(伸出右侧手向后转,一仆从托盘上)

(众臣惊讶,有骚动)

子归 唔!一颗血腥的人头,那面部盘曲着无奈和愤恨的情绪,熟悉的嘴脸,啊,这不是脱逃了数天的故人——李福吗!

使臣 不必惊疑,尊贵的子归大臣,既然事实摆在这里,就请让我这无关紧要的人快速的把真相概述。几天前,这无礼的厨子假借伟大王的名义得以前往镜寒王的座前,他鼓动我们随他共同谋取苘山王的性命,相当无耻的,他还要求我们为他提供优厚的爵位和大量的珠宝以作为交换信息的条件。素来正直磊落的镜寒王对这肮脏的交易厌恶至极,他痛斥着这死人的卑劣,不等他吐出更多的污秽,就断然命令士兵砍下了他的头颅。现在,伟大的苘山王,我代表着吾王对天泽国的友好,将这因不和谐而碎裂的音符带回他应该被囚禁的地方。

苘山 应有的惩罚!子归,去仓库备上丰厚的回礼,带上几位能干的勇士护送这位大人回国。就算是这样做,我的感激和舒畅也难以彻底排遣。可爱的人,我的目光祛除了陌生的气息,你献出的是绝妙的礼品,多余的锁链,它彻底的瓦解!

(使臣、子归均下)

苘山 绿叶,蓬勃的生长,其它的人,你们也别辜负生命的芳香,闹剧的帷幕已经卸下,快放下手中的文案,我允许你们享受这一日的疯狂!

(众臣欢呼,徐下,唯有一布衣缓缓走向李福头,跪地抚摸)

看守 王,快看,空荡的宫殿里,只有那衣衫褴褛的人在做着奇怪的动作,为什么这平民一样的人能进入这里呢?不过他伤心的背影似乎嵌进了地板,是什么样的故事造就了这一切呢?

苘山 (走下王座靠近布衣)咦,这是从哪里来的亲切感,啊!线条分明的脸庞!是你!英勇的骑士长!为何你的双眼蓄满了悲伤和痛苦。为何你舍得褪去荣誉的铠甲,连着数日穿起了这身破衣,原来是你自己选择了隐藏,害得我因见不到你的踪影而心神不安。

看守 怎么会?你是在为谁悲伤呢?难道是为了这个铁打实证的叛徒吗?莫非永盛的花朵,也会偶尔因突发的寒流蜷起了萼片,啊,两汩无声的泪正顺着你的脸颊流下,居然是双倍的沉默!

苘山 快收回不光彩的泪水(低身扶起旻皓)你如何可以像个不谙世事的孩子一样自私的流泪!伟大的骑士,连同情的暖意和地狱般的惨象也不应使他有半分的动摇。停下,停下,不要再逼迫我讲出刻薄的话来,那些不分南北的利刃,冷酷地把你和我一同划伤。

旻皓 如今的我已经无法发出称呼您的声音了,伟大的光,虽然荣誉是骑士的生命,但是单纯缺失它的痛苦远远不至于将打击至此,好比荣誉驻足的铠甲蒙上了灰尘,我会暂时把它脱下,很快就会有机会用歹人的鲜血将它洗得如与之前无二,整洁光明,剑的锋芒从未被阻挡。可是,唉,看,李福竟沦落如此下场,原谅我的任性,即使现在,我依然坚持他的清白,前几日我总是担忧他的遁藏,一定有莫名的危险将他盯紧,他不得已才做出了看似错误的抉择,我曾见过他做事情的模样,就算交集不多,我也能感觉到他的善良淳厚和骨子里对亲人的深爱,哦!我所悲叹的是这个世界的无情,究竟是怎么样的阴谋,怎么样的诡计,怎么样残忍的参与者将这样一位仁慈的长者引向了彻底的黑暗的深渊,痛苦的死亡!我正为自己的无能和渺小叹息,再多的骑士,再锋利的剑刃,也保护不了这样被恶魔盯上的人们啊!

(径直下场)

看讨 无礼!这骑士胡说了一通就头也不偏一下的走开,难道自作的多情挤坏了他正常思考的道路,他便撅起舌头胡作非为了起来!

苘山 停止你无谓的中伤,他只是短暂的迷失在了自己的理想之中,面对自己被背叛的信任,谁都想在漆黑的墙壁上打开扇窗来,可惜,那墙的另一边永远是无底的夜空。人不可以做自己感性的俘虏,丧失了理性的强者就如同不平衡的长剑,从各方面看都它使用者的隐患。旻皓啊,现在了无斗志的你离堕落的悬崖只有不到几步,我钦佩你过人的灵性和绝世剑术,可是如今的天泽并不缺乏全副武装的骑士,缺得是多样美好的思想和足以满足人民的愉悦果实,让我们推你一把,很快我便会让你知道,从今你在宫殿里唯一的用途就是你那身看似无用的皮囊。即使是危险的存在,将你抹去也太过可惜。日光黯淡了下来,哈,刚好刚好,人迹罕至的密林才有非常的奇观出现。今晚的宴会准备的怎么样了?

看守 都安排好了,朋友们将会一如既往的准时前来,他们精神饱满,与你也是同样的期待,黄金与美酒早已备好,只等着挥洒它们的人到场。

苘山 哈哈哈,月光,当我更年轻的时候,我曾嫉妒过你的清辉。好在如今我已知晓,你的华美归根来自于太阳的炙烤。哈哈……(苘山、看守下)

(第八幕结束)

第九幕

(戊既的王宫里,镜寒面对王座站立,群臣侍立价下)

镜寒 又一个五年,我更加的苍老无力,需要时间,现在的我远不能就此离去,父亲!看着我的双眼!我遵从世代的教导,从残酷的环境中选出一批强韧的勇士,戊既的铜墙铁壁,为守护这个座位而存在。(坐下)

谋士一 王!爪牙已经被磨砺的足够锋利,我们把它们隐藏的已经够久!五年来,好多次的卑微屈膝,为的是有朝一日的血洗!

谋士二 看那曾经强大辉煌的天泽,也几乎被苘山作践的乌烟瘴气,他们正值壮年的国民大多狂热地热爱上了诗歌和戏剧,那些无意义的杂草充斥着他们本来就狭窄的脑壳。何况天泽昔日里强大无比的骑士团一再遭受削减,如今它们繁荣和平的盛况下,是脆弱不堪的军事力量和过于集中的王权统治。

谋士三 多年的观察,苘山不过是一个耽于玩乐的空想家,若不是那两位老臣的辅佐,天泽早就乱作一团。终于,探子回报了近期的消息。叔谷和苘山的矛盾在不断加深,而子归甘心背叛自己的操守,顺从地成为那愚王的玩偶。

镜寒 低俗的追求,放纵的快乐,一旦揭下面具,露出的便是不堪与丑陋。在戊既,多愁善感的男子要是整天无所事事的幻想,他便会被称为懦夫。苘山,你空有一束多余的光环和一颗多余的坏心。

谋士一 此刻!就是此刻!王,请下令吧!我们倾尽国力去将那徒有其表的所谓帝国踩扁。戊既的勇士们,锐不可挡!等待的太久,我害怕自己会看不到那回报一生苦难的苦

果实,生在戊既,我们便为掠夺而活,尊严,日夜不断的在哭喊!

谋士三 失去的颜面总该要去夺回,不过当下却不是时候。天泽即便显露颓势,它也是一个百年历史的大国,何况天泽人的智慧不可小觑,我们若与其正面对抗,恐怕尝了几下甜头便会遭到强劲的反扑。且看我们自己的国民,大多数人毕生与贫困为伴,弱者被强者肆意蹂躏,我们仅是有众多勇猛的甲士,他们如同锋利的长矛,刺出后若没能一击致命,便难以抽身。我们虽然迫切地需要天泽的财富和土地,可是我们隐忍得还不到时候。

谋士二 隐忍?过分谦卑的话语,周密的策略或许更合适一些。诚然,戊既国民的生存状态一直堪忧,我个人并不赞成与天泽立刻针锋相对,但我也反对一味地消极防守,因为这两种做法都会让我们多年来的示好变得无用可笑,只有王的旨意才是上策。镜寒王,众臣之中我最年长,原谅我的急切想法,它在说,只需要合适的机会,刹那间尘埃便会落定。我认为天泽的人民未必能有团结一心的力量,而戊既的甲士也许是超出我们预想的强大。只要找准时间的缝隙将苘山击倒,天泽无首,它就是一堆待宰的羊羔。

(一探子闯入,气喘吁吁)

探子 旻皓死了!天泽最伟大的骑士死在了那座辉煌的宫殿里!死因众口不一,传说他死在了自己的剑下,那剑直直的插入他的胸口,不容许坚强的生命有片刻多余的逗留,而那剑柄上紧握着的,是他自己的双手!

(众臣惊呼,转高亢议论,嘈杂)

(镜寒抬手示意,四周安静)

镜寒 旻皓是戊既整个国家的宿敌,可敬的对手!不知他是否曾想到过自己的结局竟是如此的不堪,毫无荣誉可言。我们知道,十日后苘山将举行天泽历史上的首次出巡,据说他将要前去的地方,正是我们两国的交界处,多山的角落,正适合一位王的陨落。(站起)如今再不会有什么东西去庇护那扭曲的庸王,准备起来吧!戊既的勇士们,去潜伏到密林深处,去将苘山的卫队毁灭,再粉碎那座王城的守备,去掠夺,去取得胜利,去品尝鲜血吧!数年的隐忍,让他们亲身感受一下,野性被压抑后的恐怖,崭新的未来,就在眼前跳动!享受属于我们的盛宴!(举拳)

(群臣欢呼,幕后甲士呐喊声愈烈,渐隐。第九幕结束)

第十幕

(深夜,天泽的宫殿露台上,苘山背向望向远方,看守在侧)

苘山 繁星!明亮的田野,多亏这月光足够柔和,不知道能抚平多少惆怅人的心伤,听风声,它依旧细语,似乎从很久以前就持续不断,传入我脑中,生出了莫明的画面,咦?我见过它们吧?那些场景是真实存在的吗?不,这些事情都无关紧要,快乐的松弛感长久驻留,我索性抛开多余的威严面具。任凭热闹的人群举高。花费了多少时间我才明白,个人乃至群体的愉悦总是饱受着局限,只有广阔的大地上无数人们共同的幸福才是真正的天理!黄金之树!你看到了么?如今的天泽截去了亢杂的富商和多余的士兵,人们和善低声的交谈,过着吃饱穿暖人尽其责的生活,再不会有褴衫的乞丐蜷在街角,流着泪水发抖!

看守 伟大的王!我对您的钦佩真实的发自内心,能做到今天的局面实属不易,我们享受了足够多的欢娱,却还保留着可贵的理智。试问天下,还能成就这番华美的业绩!我看到人们心头的坚冰稍然融化,春天,舍不得离去!

苘山 可惜那朵流星,壮美的迎接消逝。可爱的人,我看得见这几年来你的努力,追求不是一成不变的,连同持有它的人一起在灿烂的洪流中起舞。但是我不能让所有人都理解我的思绪,缤纷的树叶劳碌,可曾想过供养它的树干会在寒冷侵袭时升起歹意,毫无犹豫的扼下生命的咽喉。旻皓!旻皓!我们本可以让这朵花开放得更加热烈,空无一人的剧院,平添了几道悲怆!是它的错,可恨的偏见。可恨的执念!若能将你们连根拔起,连这庞大的国家我都可以舍弃!为什么那些老家伙不能理解我,难道万千活人的自由灵性还比不上这顶生硬冰冷的王冠!唾弃吧!垂下的黑幕,当你被掀起时,干脆就让灼热的日光把那些争名逐利的恶棍烧个干净!(站立不稳)

看守 (扶苘山)王!王!千万要小心,不要猛然陷入责怪的漩涡,虽然我们心知世界运作如此,可还是会偶尔揪住片面不放,打死所谓的错误有什么用处,而正确的正确又能影响得了多远。人们常说生存的方式不止一种,可是我们这条贱命却还是只能用一趟走过。不过您是特别的,天泽的王!您的一切命令都会在万千火热目光的注视下得到最有力的执行,哪怕纸张上的诗句也会纷飞起来,瞧!天上隐约飘动的云朵,宁静安祥而又雄心勃勃!王啊,您总是说人民把你成就,却忘了成就他们的您自己,多久没有回想起,您曾在树下发过的誓言了呢?

苘山 唉,时过境迁,胸腔的火焰早已丧失了疯狂迸发的能力,不过底线,那无意义的事物还存在,我本来一无所有,现在所有无多,更不能让它们有分毫的损失。我感谢你的歌颂,自然的流露和夸张的粉饰归根是完全的不同,不过我并不特别,多少人年轻时突然意识到自己的存在似乎是特别的,而后来又不知不觉地为所有人的特别歌唱。他们也许直到衰老的那一刻才明白,每个人都是普通的活着,荣誉?不如烟火的面具。我只要看到一个人的眼睛就能知道,他所追求的是什么样的体悟。一生游荡!我记得在狱中的幻想,有朝一日去主宰许多人的命运,多么悲哀!幻想终究变作了现实,可我的命运,却被所有人主宰着!自由的空间,我惟独没有给自己争取。

看守 (疑惑不解)伟大的王!您为什么在如此柔美的月夜下倾吐出了这般奇异的心声,莫非,您因明天的首次出巡而激动不已?

苘山 是的,此刻的我并无意否认,即使那样做容易的很,谁能有魄力解释这个问题呢?我愈发厌恶与自己真实的意愿背道而驰。刘英死了吗?不,他不会死去,因为我在这里,我给予他生命去存活,却剥夺了他发声的权利。是谁操作了这座精密的仪器?是他,孟当!高贵的名字,过了多久我才有勇气将你呼唤!最初的温暖,羊儿们,我如何能停下不肯休止的想念?过去,我不敢想起这两个字,我害怕堤坝会溃烂,痛苦的泥水把我冲进深渊。终于!终于!孟当!我明天就启程,用最奢华的仪容去迎接你来住进王城,现在我不会惧怕任何阻碍,全体人民也不会反对我的决定,让那迂腐的叔谷把自己囚禁在这石头窝里,我无论如何也要见你一面,再造势的欢愉也比不上相逢时的片刻安详!

看守 激动的心,激动的心!这无疑足以打动每个参与者的心灵。那么遵从您之前的安排,我会替代那固执的骑士长,统领剩下的骑士们作为您忠实的护卫。虽然那交界处对面的戊既多年与我们相处和平,可是必要的措施不能没有,您是天泽的灵魂所在,绝对不能有半点的闪失。

苘山 哈哈,你的想法没有错误,不过我可不是天泽的灵魂,在如今的盛世,每个天泽人都是自己的主宰。我愿意为他们挡下所有的抗议和不满。让他们的灵魂不受任何外界的拘束。哦,你尚未收起蓄满了不解的目光,好,我会告诉你是什么样的理由让我一直愿意做出史无前例的付出。那是一个雨后……

(第十幕结束)

第十一幕

(废弃的几座木屋外,杂草丛生)

(苘山、看守、子归自左侧上)

苘山 我让那些装束华丽的仆从在远处的地方等待,免得惊吓到了那和蔼安分的老人,你们两个走快些,但是注意不要发出过于鲁莽的声响,血液火热滚烫,涌动得越发用力!嗯?等等,这里是什么情况,安静得有些过分,那废弃的房屋倒是与孟当的有几分相似,我们走错路了吗?

(回头看向另两人)

子归 王,路线是没有错的,那边还有一些残留的栅栏。

看守 在外围警戒的骑士们也没有在这片区域发现其它的人烟,王,会不会……

(子归扯,示意安静)

(苘山伸出双手来回走动,速度逐快)

苘山 孟当,孟当!恩人!伙计们!不!你们在哪里?离开了天泽吗,不应该,这里明明有着足够的生活资源,而且我还在这里呀!不!一个不好的念头自顾自的生长,该死的黑暗,停下,停下,我叫你停下!

(跌坐在地,子归、看守忙扶)

苘山 别碰我!莫非有什么厄运降临到了这慈祥老人的身上?疾病?歹人?猛兽?啊!无论是哪种可能的情况都将我的心刺得支离破碎。哦!哦!时间,我一开始就不应该浪费!那些阻止我的人有着各式各样的理由,他们不是墨守成规的蠢才,就是一意孤行、自以为是的混蛋,没有一个人能站在我的立场上考虑着我的感受来思考问题!忍受,忍受,不堪忍受!我想吐出成堆的‘假如’,可是那样又有什么用处,痛!痛!碎!碎!痛!泪水,因愤怒和不甘而拒绝溢出,堂堂天泽王,居然也沦落为命运的玩物,哈哈哈,谁不是呢?悲叹和呻吟不断的人生,哈哈哈……

子归 王……

苘山 闭嘴!现在没有你说话的余地,对了,你见证了前王创下的业绩,那时滚滚财富将人性中的自私和冷漠狠狠地掩盖。多少苦难中的呼救声,却还是传入不了你和那老东西的耳中,两个水桶!一个满脑子都在为国家的发展乱转,一个毕生都在扮演王座前的小丑!你以为拙劣的演技能消减我的苦痛?咦,委屈的老脸,别哭别哭,好朋友,我没有否定你俩的长处,可是那为数不多的优点在我对你们的厌恶感前简直小的可怜!滚开,去大哭一场!废物,到头来只有我愿意把人们挨个都当作纯粹的人来看,根本不需要太多道理,有时一个眼神便足以传递一切。可是,可是那又怎样?一切!我再次品尝了失去的滋味!如今连盼望的权力也被恶毒的剥夺,无情的世界!究竟是怎么样的阴影,怎么样的危险,怎么样恐怖的未知将那样高尚的人冷酷的迫害,最坏的结果!生死未卜!可怜加倍羊儿们!偌大的森林也找不到你们一个的身影。黑暗中若是有爪牙存在,那它想必残忍无比!坚冰!我宁愿用全部的作为换取昔日里羊圈里的温暖,孟当,恩人啊。

子归 什么都别说了,王啊,快停止践踏自己和别人的尊严,谁知道这疯狂的举动又会招出什么祸患。

(幕后一人大喊 “敌袭、敌袭”,灯光暗)

看守 什么?是哪方不知好歹的君主打起了王的主意,怎样能让你得逞!(拔剑)卑微如我也可以有今天的机会去捍卫荣誉,为了苘山王!骑士们随我来!(跑下)

子归 王!清醒一些,这正是需要您清晰命令的时刻!

(幕后喊杀声,惨叫声,兵器碰撞声齐起)

苘山 胡椒……(昏去)

子归 糟糕!快,所有人立刻返回王城,让马最快的人先回去报信,快走!快走!快走!不要恋战!保护王!(背王跑向舞台左侧)

(灯光灭,杀声愈烈,转零星惨叫,安静,灯光缓亮)

(镜寒提剑立于舞台中央,看守尸在左,苘山、子归在右跪地,戊既众甲士环立)

镜寒 苘山,你今日败在我的手下,过不了几天天泽便会被我戊既吃掉大半。虽然第一次见面,你比我想象中的还要更年轻,但是我并没有兴趣多了解你的任何事情。(剑指苘山)你想的太少,做的又太多,作为一个王,你并不合格,贪图片刻愉悦,妄想创造彻底的完美,写出空洞疲乏的诗和戏剧,你有多少力量用在了本职之上,本以为天泽的黄金之树选出了个胜过吴锋的霸主,没想到选出来的却是戊既街头游手好闲混子般的人物,怎么,不愿意发出声响,那样的话你可连这个死人都不如了(踢看守尸)让这种废物率领骑士团,你的身边大概也不会再有别人。

子归 镜寒!出尔反尔!作为王,你居然耍弄诡计,用虚伪来麻痹我们,你还有什么尊严去坐在高贵的王座之上!

镜寒 蠢材,我懒得多费口舌(刺苘山)

子归 (挡剑,被刺中)不!王不可以这么凄惨的死去!

镜寒 哈?忠诚的狗,不错不错,那我就满足你的心愿!

(拔出剑,再次刺子归,重复数次)

子归 还有许多未完成的事物……(死)

(苘山抱子归尸,望向看守尸,沉默不语)

甲士一尊敬的王!骑士们如败犬一样被杀了个干净,只可惜山几个鬼灵的仆从一开始就逃得没有踪影。

镜寒 可以了,你们做得很好,那么趁叔谷尚未反应过来,战士们!继续扑向天泽的王城!骄傲百年的耀日,今天就让它在穹庐中破碎!(举剑)

(幕后吼声骤起,马声,奔跑声,沙石声起,渐隐)

镜寒 (收剑)苘山,感谢你狗一样的臣子吧,谁知道你用了什么方法去蛊惑别人服从你的指令。现在看到了?你所渴望的自由也只是白纸一张。我决定留住你的性命,不过你将失去头上的王冠和你惯用的右手,毕竟你让天泽这般伟大的国家蒙羞,如此惩戒还是轻了些,若你还有半点良知,就再也别开口说话,省得给别人带去灾难和毁灭。(镜寒下,众甲士拖着苘山下)

镜寒 把他丢到南部的密林去。苘山,你记住,永远不准回到北方。

(声音渐隐,第十一幕结束)

第十二幕

(雨后,苘山伏在泥泞之中)

苘山 (……)

(一少女引羊群自右侧缓上)

少女 晴朗的天空,阳光真是温柔极了,咦?那是谁,是在做什么奇怪的游戏么?呀,失去一条手臂的人,可怜的你经历了怎样不堪的磨难,一定很辛苦吧。

(跑去,扶起苘山)

苘山 (……)

少女 你是难过的不想说话,还是不会说话呢?哦,泪水有你眼里打转,瞧你杂乱的装束,你饿不饿?

苘山 (……)

少女 看你的模样,你是从北方的天泽来的吧,那里的人聪明的很,还能写出许多动人的诗句来,可我这样一想,又觉得你不是了。你知道不,听说天泽的国王在外出时被戊既那群野蛮人袭击了,他叫什么来着,呃,记不清了,前几天好像天泽的一个老臣带领着天泽人击退了戊既的进攻,这几天两国正准备展开最后的决战。唉,不知道又要死多少人,不过这和我没有什么关系,我们南方这里虽然落后的很,但是人少地多,也没有多少争斗,对了,你看,这些都是我家的羊,它们太多了,有时我也照看不来,不如你来我们这里帮忙吧,吃的住的也许粗糙些,可毕竟是个安身的地儿呀,行不?

苘山 (……)

少女 没关系的,算你少了个胳膊,也能干很多活。看你的大个子,要是打扮的好点没准就是个贵族。不吭声?我就当你答应了,走吧走吧!今天天气多好啊,做什么事情都浑身是劲。(推苘山走路,羊群紧跟,苘山抚摸一只羊,沉默)

苘山 (……)(闭眼,任凭少女推挤)

(第十二幕结束)

第十三幕

(傍晚,黄金之树下,叔谷独自站立)

叔谷 吴锋王,我遵从您的旨意,为了继承您意志的人又奉献了八年有余。万事难料,而我独守正道未有半分后悔,国是根本,没有强大的国家就没有人民的安居乐业。痛苦的抉择在所难免。苘山啊,可惜了你的一番作为,不过就算你身躯不在,你留下的火苗也依旧燃烧。呵,我承认,这一点我过去倒是真没想到。

(天泽人群齐上,环绕黄金之树默立)

叔谷 吴锋王!您看到了吗,您唯一的遗憾已被后人弥补,天泽终于上下一心,再没有人可以打断人们间的凝聚,原来那些东西不是空壳,沉重的文化,精神的圣殿巍峨矗立!天泽的人们!我们纵使失去了王的领导,也依然可以高唱着起舞!我们既然能打退戊既人疯狂的进攻,那么也能击碎他们故作镇定的防守!行动起来,这里没有高人一等的骑士,也没有低人一等的乞丐,找准自己的位置,我们共同迎接这次挑战!(人群吼喊)

叔谷 那么,我必须做出一个决定,来人,伐倒黄金之树!今后天泽的命运,由天泽人自己作主,这是我所认同的变革,它同样与我的坚守一样不可动摇。树啊!看看现在的天泽,很难说她与十年前相比孰好孰坏。虽然您有自己的考量,可是人们的心再也不能经受额外的摧残了,让未知去担负一切的重量吧,现在,您可以休息了。

(叔谷俯身,天泽人群单膝跪地)

叔谷 (抬头)好美的晚霞。原来,我真的老了吗,似乎,从很久前就不再年轻了呢……(摇晃着倒下)

(人群中几位老人站出,扶住叔谷,人群中隐有哭泣声)

叔谷 到这里了吗,真没办法。今后不会再有王出现在天泽了,那就让你们去选出几个合适的人来,由他们共同聆听人民的心声吧。呼,呼……我这一生,坦坦荡荡,只可惜……(死)

(人群伏地号哭,几位老人默立)

第十三幕结束)

本剧完

标签: 话剧剧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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