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能吃辣的人
最能吃辣的人
文／农夫（原创作品）
一年前，冯七的老婆春红发生车祸，成了残疾人，得到一笔说多不多，说少不少的赔偿。春红的一条腿从根部被截除，还落下后遗症，连床也下不了，时不时得花钱吃药。
冯七拿着那笔所剩不多的赔偿金，盘下一家临街粉店，自己亲自掌厨，做起了生意。人手不够，冯七贴出招工广告，雇了个大妹子在店里帮忙。这大妹子叫阿桃，帮忙一个多星期后，冯七得知阿桃和丈夫离了婚，是一个人跑出来的。日子一长，阿桃明里暗里，对冯七有了意思。
一天晚上，阿桃趁冯七喝多了酒，主动投怀送抱。事后，阿桃以此相逼，要冯七离婚娶她，冯七想想，阿桃比已经残疾的春红年轻，他心里也有了这层意思，只是还没找到合适机会向春红提出离婚。
这天上午，店里客人较少，冯七和阿桃都闲坐着。此时，门外走进来一个男人，张口要了碗河粉。冯七手脚利索把粉炒好，阿桃将粉放到桌前，那男人低着头，默默地吃粉，吃的过程中，不断地拿起辣椒瓶往碗里倒。满满一瓶辣椒酱就在冯七和阿桃的惊讶中给倒完了，他瞅着空瓶，居然理直气壮地喊道：“老板，多拿点辣椒来。”
冯七只好又拿出一瓶辣椒酱，那男人也不抬头，就把新拿的一瓶辣椒酱倒了大半。不到一会，男人吃完全是辣椒的一碗河粉，嘴巴一抹，丢下五块钱就走了。
冯七和阿桃对对眼色，哭笑不得：这人竟把辣椒当饭吃，也太不可思议了！
阿桃撇撇嘴，跑到店门口，朝那人的背影瞧，她突然向冯七招手：“妈哟，你出来看看，那人……”
冯七也好奇地走出来，一看，刚才那男人正向一条巷子里走着，边走，边抬手抹眼睛，背影很是落寞。阿桃咂嘴说：“他是不是哭呀？神经病！”
冯七也摸不着脑袋：“他可能是辣椒吃多了，呛的吧？”
次日，那男人竟然又来了，这回还带来了个女人。相挨着坐下，女人四下一看，埋怨说：“你不是说请我吃饭吗？怎么来吃粉呀？”
“嗯。”男人点点头：“我是想请你吃饭，但你可以先陪我吃碗粉吗？”
女人委屈地嘟着嘴，取闹似的喊道：“老板，要一碗河粉，我自己吃可以了！”
冯七暗觉这女人不可理喻，阿桃却一脸赞许，悄悄附在冯七耳边，敬告似的说：“看见了吗？这姐妹和我一样，是有骨气的！”
冯七暗暗一惊，抬眼看去，那男人眼里分明藏着不易察觉的苦涩。冯七拿不准主意，男人说：“老板，就听她的，只要一碗河粉。”
粉炒好端来了，由于店里只有那男人跟女人，冯七和阿桃闲着，就坐在一旁，好奇地看他们。
“快吃吧，吃完了，今晚我再请你去酒店。”男人将碗推到女人身前。
那女人果真低头自顾自地吃起来，等那女人吃到一半，男人突然拿起桌上一大瓶辣椒酱，“扑扑扑”一下子全倒进了碗里。
女人被辣椒水呛着，“拍”地放下筷子，一脸怒容地瞪着男人：“你这是干什么？想辣死我啊！”
“我怎么不觉得辣？”男人慢慢地将碗拉过来，一低头，三下两下就把满是辣椒酱的半碗粉吃得一干二净！吃完了，又冲冯七喊：“老板，再来一碗粉，另外，再给我拿辣椒来！她不吃，我自己吃！”
那女人气得满脸通红，一甩手，站起来就冲出了店门。看到这情景，阿桃走过去，没好气地问道：“还要不要粉？”
男人木纳地低着头：“要，怎么不要？”
冯七很快又炒好一碗粉，阿桃端着粉放到男人面前，一转身就拿出两瓶满满的辣椒酱，统统倒进了碗里。冯七见状，跑过来阻止说：“你搞什么鬼，倒这么多，叫客人怎么吃。”他赶紧给男人陪不是。
男人只皱皱眉，淡淡一笑，说：“没事，我什么苦辣都吃过了，也不在乎这一碗。”说着，竟真的大口大口吃起来。
吃着吃着，男人满头大汗，眼里都是泪水。看他的模样，阿桃在一旁小声讥讽：“辣吧，辣死你！”
冯七却看出了睨端：这男人流的是真眼泪！
男人结帐走了，冯七坐不住，突然转身追了出去。还是在那条巷口，男人竟靠在一面墙上，哭得几许伤心。等他哭完了，冯七才敢凑上去，同情地问道：“兄弟，是不是遇上了难事？”
男人反倒一笑，轻松地说：“没事了，只是我两次吃了你店里那么多辣椒，不好意思。”说着，他捂住不舒服的胃部：“其实，我有胃病。”
冯七惊得瞪大眼睛：“兄弟，有胃病还敢吃那么多辣椒，弄不好会出问题的啊！”
“我知道。”男人还是一笑，“呵呵，不怕跟你说，刚才和我一起的那个女的是我的情人。我糊涂啊，这两年有了钱，就想把老婆甩了。你一定很好奇，我为什么会突然醒悟？几天前，我在报纸上看到一篇文章，说本市有个人，一年前他老婆出车祸断了腿，成了残疾人，这个人生活并不富裕，又下了岗，但他都没有抛弃相濡以沫的妻子，他才是个真男人啊……”
听到这里，冯七呆了，因为，他昨晚才听老婆春红说起，几天前，有个报社记者到过他家里，只是当时他不在家，记者只采访了春红，说以后还要做一篇更详尽的报道……
当晚，关掉店门，冯七出乎意外地不愿留下。阿桃气鼓鼓地说：“你回去也行，最迟这个月，你再不跟你老婆离婚，我跟你没完！”
冯七盯着阿桃，呆呆地看了几秒，却从怀里摸出一张纸，一下撕得粉碎。
阿桃见状，一声大叫：“你怎么把离婚协议书给撕了？你不跟你老婆离婚了？”
“我本来是想和我老婆离婚，可是，我怕以后就没有人能和我一起吃辣了。”冯七两眼迷雾，悠悠地想起当年最艰苦时，和春红曾共同吃一碗方便面的情景。他舍不得丢掉配送的辣椒粉，全倒了进去。他不怕辣，将满是辣椒粉的汤水倒到空碗里，想一个人喝辣椒水，面条留给春红。可春红却把汤水和面条分了两份，一人一半，她说她也不怕辣。冯七是后来才知道，春红向来肠胃差，根本就吃不了辣椒……
“你……”阿桃气得浑身发抖，指着冯七骂道：“你说过离婚的，你敢骗我？”
冯七咧咧嘴，终于理直气壮地说出想说的话：“你故意来破坏我的家庭，难道你不明白这是不道德的吗？”说完，他头也不回地朝家的方向走。
第二天早上，冯七迟迟不敢到店里去，一来不知如何开口才能求得春红的原谅，二来，也不知如何才能撇清与阿桃之间的关系。他料理春红吃完早餐，然后静静的坐在床边，正想开口和春红说话。外面传来敲门声。冯七擦擦眼泪走出去打开门，站在外边的竟是阿桃。冯七吓得张开手臂拦住门口，压着嗓子，生气地说：“你怎么跑到我家里来？我求你，别闹了！”
阿桃却不生气，也没有进屋的意思，她沉默了一会，突然凑上来，吻了吻冯七的脸。冯七神经质地一抖，阿桃却后退了两步，咬咬嘴唇，看着他说：“我今天来不是闹，我是来向你辞工告别的。没错，在此之前，我可能是个不要脸的女人，但你知道吗？我是怎么离婚的？我的男人有钱后把我抛弃，我恨他，恨所有没良心的男人，我想报复，想拆散他们。但你是个好男人，我已经改变了初衷，同作为女人，我替你老婆感到幸运和幸福，请你答应我，一直做个好男人，不然，不光是你老婆不会原谅你，我也不会原谅你。”阿桃说完，没等冯七做出反应，就转身走了。
冯七呆立原地，怔怔地出了好一会神，心中也完全明朗了。他走回屋里，坐到床沿上，突然握住春红的手，颤声说：“老婆，是我不好，让你跟着我受苦了。”
“你说的什么话呀？”春红一愣。
冯七无比忏悔的把头埋在春红怀里：“你原谅我吧，我差点就失去了你。”
但春红的手慢慢按在冯七头上，轻轻的抚摸，她也是泪水模糊：“老公，是我拖累了你才对，你心里还有我就够了，”然后，摸索着从被子下摸出一张纸。
冯七一看，竟也是一张离婚协议书，上面还签了春红的名字。春红哽咽着说：“我不是聋子，你和阿桃的事我早就知道。这份离婚协议书我打知道你们的事就准备好了。现在，知道你心里还有我，我就什么都知足了，我不想再拖累你，你还是找个比我好的女人……”
“不！”冯七大吼一声，一把抢过离婚协议书，揉成团扔出窗外：“老婆，不管以后遇到多少苦辣，我们都一起尝！”
（全文不包括字符，约３０２６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