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玫瑰星云的爱情》

大学第一次站队,我在许多男生中往女生人群中一望,马上就看见了她。因为她削肩细腰、长挑身材、秀发飘飘、面容皎白,在一群女生中,像是鹤立鸡群。更难得的,是她神情举止间展示出的一种空山灵雨般的内在涵养,让人第一眼就不能忘记。

“她是我们班的就好了,她真漂亮,有气质。”我心里想着。“她是谁?她家哪的?”“你猜她有多高?”“有一米七?”男生们也都对她很感兴趣,纷纷议论。过了不久,已有消息灵通人士通报,大家很快知道了:她姓巫,叫雅慧,家在北京,身高一米七四,是我们班“十大美女”之首。

大学上课老师要点名。点到她名字的时候,老师念:“乌鸦黑”,大家大笑。我一边笑一边看着她美丽白裙子,心想:她可是个白天鹅呀,怎么成了乌鸦黑了呢?

大学没有固定坐位,想和一个异性认识并说话是很容易的,只要有胆量就行。一次上课前,我看见她身边有个空位,心中突然起了一个坐在她身边、和她说话聊天的冲动。当然,这时我心中也想到:我要坐上去,是不是冒天下之大不韪呢?男生会是怎么想呢?左右一横心,天不怕地不怕地坐在她的邻位。她敏感地转过头,以我从未见过的高贵傲慢白了我一眼,其眼神大意是:癞蛤蟆想吃天鹅肉吗?……

我不是第一次遭受类似的眼神,但我和她可是同学呀!她怎么能这样呢?我们从人格上、从灵魂上绝对平等的!我心下不平,肯定自己绝对不能忍受她那侮辱性的神情。我压住怨气,心下突然有了主意,在上课中,我在纸上画了一个青藤缠绕的古堡,注上“心灵孤堡”,瞅准了下课的机会送给她。她冷冷地看了我送的“礼物”,然后眼睛直直地看我,质问道:“你这是什么意思?”,我同样用冷冷态度回答道:“没什么意思。”。

上第二节课时,我眼角不时偷瞧她兼美兼傲的身形和女人少有的漠然表情,自己恶作剧心理不由发作,作了一首诗讽刺她:

青蛙王子

对乌鸦公主说:

吻我吧!

这样我就能解除魔法!

乌鸦公主

给青蛙王子

一个白眼。

她把他当成

一只想吃天鹅肉的癞蛤蟆。

我断定慧和世上许多漂亮的乌鸦一样,用孤僻冷傲把自己包装成天鹅,这是一种我惯见的保护盔甲。从我送给她“心灵孤堡”的一瞬间,我就相信她冷然自若的戒备,会把她自己困在一个真正的心灵孤堡里。我的这个预言在未来的日子里得到了证实,慧不爱说话,不爱笑,一副清丽的玉容却偏爱恬静无波的神情,拒人于千里之外的高傲仿佛是她前世就拥有的习惯一般。许多开始想追求她的男生,很快就在这坚固冰冷的城堡面前退却了。

大一到大二,我和慧基本没说过几句话,不仅是因为她美丽、孤傲和我山区少数民族穷学生的身份

,而且,这一段大学时光我很迷惘。我迷惘,为什么我时而活力无限,时而又要受先天性头痛的折磨,我迷惘,为什么一次险死还生的经历已经远去,它却总是在我梦反复出现,让我在“我就要死了!”的意识中惊醒。这段时间里,我一会儿能轻松地与同学无忌的打闹,一会儿又会表情严肃地陷入“生存还是毁灭”的思索。用同学的话说,我是个“喜怒无常的人”。 因此,我不打算和慧交往,毕竟对我来说,任何过于困难的事都不值得我去做。但如果只是偷偷地欣赏慧的美丽,那就容易多了。无论上课下课,我都欣赏她颀长婀娜的体形,欣赏她轻盈潇洒的迷人丰姿。她走路时很快,总是带起裙子轻轻地飞舞;她看书时又很静,那专注而恬静神情让她美丽的脸庞仿佛笼罩着神佛一样的圣光。

大学三年级,在交上援藏申请书之后,我开始准备人生的一大转折。我开始向同学们宣扬自己的一套思想,开始自己改变世界的小小的努力。我喜欢对女生说我的思想,在每次和女生高谈阔论的时候,我总能在不远处,发现慧聆听并沉思的身影。有时候我下课一转身,就能看见她热情的双眼、微笑的面容。

这次,她又坐在我的后面了,这时又是自习课,同学离我们距离又远,这会是个和她谈天的好时候。

对某些女人不能先开口说话,必须用形体语言敲开她的大门,这是我的经验之一。我斜转过身,看着她的眼睛,微笑着。然后视线从她的脸庞滑下来,她的颈,她的肩,她的臂,她的手,最后我身子略微后仰,让目光跳过桌子,停在了她的深绿的纱裙边缘。裙边她的小腿真白,真美,乳白色的鞋子和浅黄色的丝袜合谐地构成她美丽品味的一部分,我一面看一面想,假装没注意她的反应。她早就注意到我在看她了,毕竟我们离得很近。

她把腿收了一收,适当地利用桌子隔开了我放肆的视线,用轻微责怪的目光有分寸地提醒我故意的失态,当然她这时是微笑着的,女孩子应该不会拒绝被欣赏。我装作知趣的样子抬头对她“抱歉”地一笑,闪了一个轻微的眼神,让我们的目光彼此友好相对。一种彼此明白的默契流过我们中间,我想我打开和她交往的僵局了。

她突然问我:“你看我的脚干嘛?”她说话语调给我一种很怪的感觉,似乎坚强又似乎想展示某种温柔。

我为引得本班首席美女主动说话很是兴奋,笑容自然地浮上我的面容,说:“我想发现别人没有注意的美。”我的说话和用词总有点酸秀才掉书包的味道,但我知道女孩子都喜欢听。

她的视线在我身前一个范围内上下左右地飘动,眼睛中透露出少许灵气,她又问:“你为什么不去发现路边石头的美,光注意女人的美呢?”

我一听,心里暗赞她的美丽的眼睛和美丽的语言。我这时下决心一定要好好地配合她的美丽,一定不让那双钟秀晶灵的黑眸对我表示失望。我连忙搜索美丽的词句,展开我演戏式的表情回答说:“生活不是缺少美……”我故意没有说下一句。

慧很快接了下来:“而是缺少发现美的眼睛?”,她笑了,她喜欢我说话的方式。

我很高兴慧有这样的反应,如我料想不错,这次对话将能在“亲切友好的气氛”中进行。接着我说:“是的,我平时也欣赏石头的美,但石头也不会知道

,你也不会知道,而我欣赏你时,你是会知道的。”说着我眼睛带着少许颜色盯着她,脸上还藏着轻微促侠的笑意。 她笑了,用一种抗议的口气说:“别把我当石头一样欣赏,我又不是石头,也不是艺术品。”她笑时身子摆了一下,让我的视觉感到了某种本能的刺激。

我知道应该顺着她的思路去说话,我眨着眼说:“你在我眼里就像个艺术品,像一幅中世纪的名画。”我说这话自己也觉得好笑,是那种无聊的好笑。

慧的唇动了一下,很迷人,很可爱,她说:“你又在恭维人了。”,显然她对恭维是高兴的,但她仍用一点质问的口气说:“你对别的女孩子也常这样吗?”

我想,这个问题还真不好回答,两年同学了,她也知道我和女生们的关系不错,知道我和女生说话时的某些“技巧”。承认某些事实是有困难的,我也只能换个方式回答。我有点犹豫地说:“我想锻炼自己某些能力……”。

她反应也真快,说:“我们女生就是你锻炼的道具?”眼神中露出的逼人的架势。

天!这真是步步紧逼!我第一次感受她那种凛凛英气背后的压迫感。

我故意做一个马戏小丑式的苦笑表情,调节一下气氛。“这种事情有很多理解,我想任何人都需要有某种……与异性交往……快乐、浪漫的能力,如果没有这种能力,那么结婚将会是非常可怕的。”我又做了一个害怕的脸部特写,“几十年要和一个人共处一个房间,不会浪漫、没有情调,那不等于掉进地狱了吗?”

慧盯着我笑,好象是有点理解我了。“你是我见过的思想最怪的人,也许,浪漫的能力你可以慢慢地学,可你的锻炼……可能会伤害到别人。”

我反问:“你认为我伤害了别人吗?你认为我对谁没有人情味?”

她不回答,看了看别处,忽然又看着我的眼睛,说:“也许你伤害过别人,但你不知道。”

我立刻做出无辜的样子说:“我从不伤害别人,至少我不会有意地欺骗和伤害,比如说……”我顿了顿,说:“我常对女孩子说喜欢这个词,但从不说爱这个字,相信女人知道这两个字词之间的区别,再说,你应该听说过,丑男人多半有良心,你不觉得我很有良心吗?我能去伤害别人吗?”

慧笑了,低下头小声说:“你确实……很温柔。”我知道这时慧已经很小心了,她一定是怕说我长相困难会伤我自尊心,这让我有所感悟:她现在已不是那种不在乎别人自尊的人了。

我一直看着她,一直看着她,等她说话。她对我的眼睛很不适应,红着脸低下头,然后又抬起头看我。我知道,她肯定要说话了。

“你为什么要申请去西藏呢,你知道你的选择意味着什么吗?”她问。

我知道她也许听说过别的女生有关我的事,我也向别的女生说过我要去西藏的理由,但我现在突然觉得,我以前的理由太肤浅、太平常。

面对慧她那双深邃美丽的眼睛,我应该能说出更深刻的理由来,深刻得让她不再认为我天生轻浮浅薄。

我决定了,我一定要镇住她!我看了看四周,相信我的话不会让别人听到。

“我要去西藏,主要因为我的理想和信仰。”我首先直直地说,双眼直视慧的眼睛。

“第一,”我想了想,心中组织起爆炸性的语言组合。“我想在西藏提高我的思想,最终以我的信仰和思想改变整个人类的思想。”

我看见了她惊奇的大眼睛,一种不认识我的感觉。

“第二,”我换了低沉一点的口气。“我要用入藏行动积累政治资本,最后用权力行为来改变某些假恶丑的现实,当然,也改变我的命运。”

“第三,”我口气又高昂起来。“我要在西藏准备对抗人类可能的大灾难,我要在灾难后活下来并重建人类文明。”

慧确实被我镇住了,她真的露出了惊吓后的样子。她可能是第一次看到一个如此地不谦虚、一个具有如此狂傲的野性、一个在她面前说要改变世界的人,而这个人,偏偏却是平时和人打打闹闹、有点玩世不恭的我。

慧眼睛转了一下,问我:“为什么是西藏?如果人类真要有大灾难,西藏不会一样受影响吗?”

我慢慢抬起头,深吸一口气才说:“西藏有独特的地理环境,有干净的水资源。如果有核冬天或大瘟疫,河流的水都不能喝时,西藏的冰山就有用了;核冬天时的大灰尘,会受西藏地势的影响而沉降最快;而瘟疫在西藏的封闭地形中,传播速度是最慢。”

我的想法估计是震动了慧了。她动了动身子,慢慢恢复常态,假装不感兴趣的样子低下头,眼睛不看着我说到:“其实,我也想过和你类似的问题,不过你想想,人类如果灭亡,这也是自然而然的,你个人无法改变什么。如果说是为了信仰……,对了,你的信仰是什么?”说到这里,她突然好奇地看着我。“你以为你的信仰能改变这世界?”

我没有立即回答她的问题,一是我直觉感到慧对我外冷内热式的关心,有别于其它女孩子微笑后面的冷漠,二是我有些惊讶于自己的语言,我压根都没想到我会说出刚才那些话来,这些话我像是随口说出来,没有准备似的,但它们其实一直压在我的心里,等着某一天的爆发。我瞬间突然明白了,我脑中过去积蓄了大量的思想火药,现在被慧点燃了。

“我的信仰是……宇宙……大一统……共产主义。我认为,一个先进的……生命,或是文明,它都是从低级生命、低级文明进化而来的,人类文明是从猿人文明进化过来的,外星人文明是从外星低级文明进化来的。”我的思想开始飞翔起来,这种飞翔带来一种迷幻的感觉,我开始零乱地诉说我的思想来。

“人类文明和外星文明,最终都向一个终极的文明进化过去。”我这时的样子有点呆呆的,但仍继续缓缓地说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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p;“进化的终极是一个上帝的文明?是一个佛的文明?是一个神类的文明?反正是个先进得不能再先进的文明,是个大共产主义的文明……”我不知“上帝”或“神”之类的字眼是否会有点唯心主义,但慧闪动期待的眼神一定是鼓励了我,那眼神仿佛像魔咒一般催动我的思想向前飞奔。 "宇宙中所有的生命都因这个文明而联系起来,而这个强大的文明又是……又是‘大一统’……又是统一地统治整个宇宙,因为它统一、强大、像神和上帝一样充满科学文明与爱,它就是我们真正所追求的宇宙共产主义文明,我们活着,就应该为这样未来的文明,为它而活着……”这些思想只是平时偶然冒出的火花,第一次表达起来很不流利。 停了一停,我接着说:“相对未来这个大一统文明,人类的文明简直就是低级、庸俗、下流的文明,受动物性的本能支配,而不是……受科学的理性、受完美和谐地自然去支配……而未来的文明,终极的文明,将实现……所有物质、能量的……有序流动,最大限度地……创造真善善美”。

在一阵沉默中,我收拾起飘散的思绪,让思想又回到了现实。现实是:一个美丽的女孩子正看着我,盈盈黑玉中带着精灵和好奇,另外还有一种挑战的神情。她真的向我挑战了,她直起身子,伴着轻逸浅笑用不容置疑的口气说:“我还真没有想到我的同学里有这样一个理想主义者,居然还相信所谓的共产主义!相信我吧,共产主义是不可能实现的!你看看现在有谁在真正相信共产主义?共产主义是违反人的本性的!而人的本性是自私的!也许,所有的生命,本质上都是自私的。”言罢,她还得意地动了动下颏,眼睛视线在我左右两眼间跳动。

我是略微有点生气了。“共产主义是会实现的!但不是现在,不是一百年一千年,而是更长更长的时间!”我说着,像是被魔咒刺激一般,我的思维不停地跳跃。“生命的意识是交流的,古代猿人用手势交流,李白和杜甫用文字交流,我们现在用internet……用国际互联网交流!从交流的趋势看,交流是越来越进步的,越来越充分的!在未来的生命和文明中,生命可能用心灵感应交流,这种心灵感应交流将意识的交流推进到无限充分的地步。那时,你的意识能感受到我的意识,我的意识中有你的意识,就再没有你我利益的斗争!所有的生命都将有共同的利益、共同的意识、共同一切的共产主义!现在没有神,可未来会有的!古人以为能飞上天的人是神,而我们能飞上月亮了,我们就是他们的神!未来的神,就是一切宇宙生命意识共同组成的一个大一统的意识集合体!一个意识交流到无限地步的先进文明!它控制一切宇宙资源,它知道一切科学、知道一切宇宙的秘密!它就是我的上帝!我的共产主义上帝!”突然我感到了一种难言的畅快,不单是面对慧美丽的眼睛,而且是一种找到倾诉对象的感觉。

我刚说完,慧好象无话可说,她迷离的眼睛表明她在思索,这时我的思想还没有停下来,我接着说:“我的上帝,我讲讲它是怎么形成的吧。开始宇宙没有生命,到生命在宇宙的许多地方出现,然后生命进化出一个一个的文明,文明发展到上亿年,必然会拥有宇宙航行能力,再发展下去,许多文明将开始接触、交流并融合,大概过几亿年,星系一级的文明、或者说星系政府将出现,然后是全宇宙的大一统政府,这大概又要用几亿年。为节约能量,宇宙大一统政府会推进生物的进化,以减少生命对能量的损耗。当生命不停地进化、进化,到最后,必然进化出一个非常先进的生命体,它包容了全宇宙的意识,这样的

生命体,很可能是以纯能量波的方式存在,这样意识就可以超越原子分子,进入无病无痛、无老无死的状态。这种状态,能让意识运转和交流非常方便,而耗用的能量却最少、最少。最后,当宇宙生命进化到能量波形式时,宇宙所有的生命可能都合成一个生命,最后宇宙就变成了一个生命,宇宙即生命,生命即宇宙,真正地是达到了天人合一的境界。”说完这些,我轻吁口气,我很少一次说这样多的话,很少向人表述我的一些令人难懂的想法。 慧的身子动得很厉害,表现出了极大的兴趣,起伏的前胸显示出了她兴奋呼吸,神采飞扬的她象换了另一个人。她显然准备了许多炮弹,又开始了理论进攻,她好象不会放过任何打击我的机会。“哈!你的上帝。”她这时露出一个轻蔑的口气和表情,展现出女孩子慵懒从容的美丽。“你的上帝是许多生命意识组成的集体,这有什么意思?大家都一个思想,一个模式,没有了多元化丰富缤纷的世界,连生命隐私的权利都没有了!如果这样的神什么都交流和统一了,生命活着有什么意义?如果神以真空能量波的形式存在,那它没手没脚的还能有什么乐趣?再说你和神也相差太远,你没见过神,那你对神的描述永远和真正的神不可比拟!”她前倾了一下身子,眼中带着神异的流采,说:“你听说过‘夏虫不可以语冰’这句话吗?”

她的问题我确实没有具体考虑过,但我还是能马上回答她,这时我对这样的辩论感觉异常地兴奋,它为我提供了一个又美丽又聪明的对手,使我潜在的思想都开始蹦了出来。

张扬起自己少有的傲然表情,我大声辩说道:“一个思想、一个模式有什么不好?只要是把全宇宙的真善美都集合起来,统一的世界仍然是个缤纷美丽的世界!人类过去的统一是一个模式排斥了别的模式,而神的统一则是所有的模式都交流溶合成了一体!”我挥动着手,一副轩昴的气势不禁流露出来,俨然是个神的代言人。

“没手没脚也是生命!神自然会有它的乐趣!它可以四维空间或是五维空间漫游,可以潜入每个恒星去观光而不被烧伤!它的乐趣自然会有的,而现在的我们是不会了解的,就像原始人不会了解我们玩电脑、不会了解我们滑雪时的乐趣一样!”我停了停,咽了下口水,慧没有说话,她还在等我说,我又开始说了。“我和神相差很远,但我可以用科学来接近它,用科学来描述它,我描述的一定不会完整,但这会让后人更接近于神,这是我的使命!”

我的最后一句话声音可能大了一点,慧也不甘示弱,连说话声音都比我大一些。“未来文明你是不会知道的!你和未来有千万时空的距离,你怎能说未来就一定有神?那你说有就有?你有什么根据?哼,还不是没有根据的唯心主义!”慧最后有点涨红了脸,居然给我盖了个大帽子。

我的思想飞快地前进着,马上反应说:“根据宇宙大爆炸科学、根据达尔文进化论、根据无数科学家发现的事实,我们可以做出许多符合科学逻辑的推断!根据这些推断,我们就能……从过去到现在.....分析到我们的未来!我们可以从趋势一直看到终极!一百五十亿年前,一个生命都没有,一点意识都没有!后来有了生命,有了意识,有了科学,这三者都是不断发展壮大的。而它们发展的终极就是:亿万年后,生命将充斥整个宇宙,意识将布满宇宙的每一个角落,意识将用终极强大的科学控制宇宙的每一个分子和原子,控制每一份最小最小的能量!这时的生命、生命所属的意识,将无所不

能,甚至可能记住我们在这里的争吵!这样的生命,不是神又是什么呢!” 慧闪动着灵秀的眼睛,透出一种难以名状的美丽,“你说又是大民主又是大一统,民主讲究个性,统一则抹杀个性?你怎么调和这个矛盾?你说到了真善美,那你说说什么是真善美呢?真善美怎样来评判呢?你说一个事物是真善美就是真善美吗?”

我一时思维还跟不上来,心中充满了要说的话却说不出来,我还是第一次遇到对纯粹理论感兴趣的对手。一个又一个的意念开划过我的脑际,翻腾着到我嘴边却只能用迷幻凌乱的语言表达。“真善美……宇宙存在着……一切都是能量……真善美是能量的有序循环……它不同于其他的能量流动,一定存在一个公式……一个真善美的公式,能以数学的精确方式,描述……什么样的能量流动是……是真善美。大一统的宇宙又是大民主的宇宙,当宇宙……进化成了一个单一意识时,宇宙中的大部分物质都是它的意识载体。这个意识,它将具有非常丰富多彩的个性……和宽广雄厚的共性,它能瞬间分立成无数个独立的意识……去处理无数个宇宙小事物,又能瞬间组成一个统一的意识,以强大的思考能力去处理事关宇宙命运的大事。你知道计算机的分布式运算吗?”

慧想了一想,说:“好像是互联网把电脑联起来的运算方式吧?”

我没想到她知识面居然也很广,略停了一下,继续说:“未来宇宙的思考方式,应该就像计算机分布式运算一样,意识可分可合,当然,这需要一个全宇宙范围的互联网。”

慧不说话,她低下头思索。我看着她,静静地等她反应。她思索的样子很迷人,脸部轮廓流畅匀称,带着一种清莹皎洁的神采,这是我在女生中见过的最好的反应,别的女生,多数都是“有意思!哈哈哈!”,看不出有别的想法,而慧则不同。

一会儿,慧又抬起头,继续向我的理论挑战:“宇宙大一统、意识大联合,都离不开信息的交流,也就是离不开通讯,而你不知道这宇宙是上亿亿光年的范围吗?在这样的范围内通讯,时间差太大了,所以宇宙大一统是根本不可能的。”

我轻松地笑了一笑,因为这问题并不难回答:“我看有报导说未来将使用量子通讯。爱因斯坦曾不相信两个关联量子之间存在‘幽灵式的超时空作用’,但现在科学证明了这种作用是存在的,两个关联量子,我们把它分开,一个在宇宙这端,另一个在宇宙另一端,动它任何一个,另一个也马上会动,中间不存在距离问题,它们的联系完全是超光速超时空的,用这种原理来作的量子通讯,宇宙再大也不是问题。”

这时后面有些响动,是一些同学不堪我们的大声说话离开教室了。慧这时以优雅完美的姿势慢慢收拾起了学习用具,清澈智慧的眼眸对我行了个轻轻的注目礼,一面用埋怨的微笑说:“你看,我们都把人家气跑了,走吧,回去吧。我还是挺喜欢和你谈这些的,很有哲学意义。”

我多少有些扫兴,因为这次交谈对我来说非常刺激,感觉新的思想会随着交谈随时蹦出来。我拿起书,准备和她走出教室,突然她又问了一句:“神对我们有什么意义吗?别忘了人是主体,人是万物的尺度,亿万年后的神对我们也许是毫无意义的。神不会改变我们的价值。”

这下把我问住了,一时间没有反应过来

。本来我欠起了身子,但我还是坐下了,这时我陷入了习惯性的沉思。慧带着暧昧的微笑走了,留下了我一个人在愣愣地发呆。 “人是万物的尺度。”这句话很好像是哪个古代哲学家说的,慧用它指出了我的理论中的缺点。亿万年后的神不会给我们指路,也不会给我们面包,神所处的共产主义社会即使再美好,也与现代的人没有一点“用处”,也就是等于没有价值。

回宿舍的路上,我独自慢慢地走,星光和清风抚过我的全身。我一阵发冷,突然想到要哭:人类在宇宙中太渺小了,而我更渺小,人类已经够孤独的了,而我最孤独。

面对空间上无边无际、时间上无始无终的宇宙,人类千年的文明和我百年的寿命只是无足轻重的一下闪烁,难道我真的没有意义吗?我真的没有价值吗?

整个晚上,我失眠。我翻来覆去地想慧和她的问题,在半睡半醒之间,一个个意念在我脑中划过:价值、客观、永恒、亚里士多德、慧的腿、慧的裙、生命的本质、死亡、黑洞、四维空间、真理、红艳的唇、动物、本能……想到要记下什么,我就在黑暗中用笔记下一些关键的词。宿友起床解手,轻声问我:“还不睡呀?想姑娘了?”,我应了一声:“嗯。”

早上起来,我拿起床边的笔记,发现晚上自己还真记了不少东西。急匆匆吃饭上课,面对我喜爱的老师和课程,我还是对着零乱的笔记神驰遐想。对我来说,思想理论的进步是我最本质的进步。

慧的问题,我没有想通,但我相信这将是我思考的一个动力。人类一思考,上帝就微笑。除了要完成我心中美丽宇宙的构想、让我的上帝微笑之外,我心中还隐隐知道,我做这些工作,一方面的动机,就是想从思想上……去征服慧。

晚上上课,我和慧很自然地坐在了一起。下课了,同学们走了不少,我们又谈了起来。

“……人的价值不仅在当代,还在后世体现!后世如果是神,它会用考古手段找到我们的价值,找到我们的真善美!”

“你指望神能记住你的价值吗?这对你是没有用的,你死就是死了,你的价值也就没有了!”

“我的价值会有的!就像凡高死后人们才发现他的价值一样,后世的神也会发现我的价值!神会考虑我们的每个人所处的背景并计算我们的价值!”

“……文明是可以灭绝的!人类就可能在第三次世界大战中灭绝。人类灭绝了,也就没有你亿万年后的神了!”

“宇宙不止地球有生命,地球生命灭绝了,外星生命仍然会发展下去,一直发展到神的文明!”……

“尼采说过:上帝死了!世上没有上帝,也不会有天堂!”……

“上帝没有死!因为它还没有出生呢!”……

“人在世上是偶然存在的,是独一无二的!他不需要为谁负责,包括也不用对神负责!”……

人是宇宙进化的一部分,是必然的过程!宇宙会变得完美无缺,人应该为宇宙的完美而负责!”…… “人活出自己来、为自己负责就行!为‘宇宙的完美负责’,太空洞了!离人太远。”……

“有些永恒东西确实是超越我们本身的!但我们一直在完善它们,它们必将给我们以价值、给我们以……以什么呢?”……

“终极的关怀?”……

“是,是终极的关怀!”……

“金钱也能给人以关怀,物质也是精神自由的一部分,要追求精神超越,就不能不追求金钱!”……

“真善美才是人至高的追求境界,金钱名利的追求是动物性的、是低级的!”

“世界不是完美的!也不可能完美,假恶丑才是永恒存在的!”……

“世界现在是不完美的!但我们应该,相信未来!未来是个所有真善美都能永恒的世界!”……

夏天的晚自习,我只要与慧坐在一起,总会和她辩论一番,每次辩论都有收获。慧的口才、逻辑思辩、科学知识以及一些诸如灵魂、终极关怀、永恒的词语都给我的思想以莫大的帮助。我和慧也越来越熟了,甚至我们还谈许多敏感的话题,诸如男女关系,诸如性。慧是我见过的最有思想、心灵最纯的女孩子,她的语言有些尖刻,但直言大胆及思想深刻程度是女孩中罕见的。

我发现我迷上了她,不和她谈话总觉得会少了些什么,而谈过话后那种兴奋,总会让我深夜难眠。我想,我是爱上她了,我爱她的忧郁,爱她的冷傲,因为那不是她小儿女心态的流露,那是她灵魂干净、思想自由的标志。

直觉告诉我,慧也爱我,凭她的看我的眼睛我就敢肯定。我注意到,在两个人的世界里,她敢与我微笑对视,眼神中飞扬着青春的激情,而在有别人的场合,她却躲着我的目光,有意将彼此疏远。

又一次晚自习,我坐在慧的后面。她没有转过身来,我也没和她说话。头顶上的电扇慢慢地转着,把慧的体香往我这边吹。我闻着她的香,想着我的“动物本能与生命价值”。

慧收拾书包,她要走了。我不知触动了哪根心弦,抬起头对站起来的慧说:“别走呀,我真舍不得你走。”说着我还夸张地作出伸手欲拉的动作。

这时教室里还有五六个同班同学,一向自傲的慧可能受不了这种当众的玩笑,或许她也知道这不是玩笑。

“你出来,我有话要说。”慧严肃而又小心地对我说。我兴奋中又有点担心,她能对我说什么呢?

走廊上悄无一人,我们走了过去,谁也没有说话。

“我知道你对我的一些想法,我也很喜欢你对我说的许多话,你谈的许多超现实的东西确实让我的灵魂得到安静。可你不能让大家看到这些,像刚才你说的哪样的话,你不能让大家

听到。你有什么话要对我说,你可以约我出来谈,但不要再在教室里对我这样,你说别人会是怎样看我们的呢?你这样做我是会很难受的。”在走廊尽头,慧突然转过身来说了许多话。她有点紧张,但她的看我的眼睛是温柔的。 我心中一阵剧痛,因为一时间我想拥抱她的温柔,可我知道我不能。我还是严肃了一点,说:“你认为这会对你造成伤害吗?”

“是的,是伤害。”慧点头说,眼中似乎有泪光点点。“你答应我不伤害我。”

“我答应。”我说着,靠近了她。我注意了一下四周,发现没有人。

“我刚才是有话想跟你说。”我轻轻地,学着电影上的情节。“可现在又不好意思说了。”

“什么话,你说吧,只要没人听到,你说什么都行。”慧整了整书包,她还是有点紧张。

“你……,你身上有种香味,很好闻,是用了香水吧?”我说。

慧笑了,是幸福的笑,她放松下来了。“我没有用香水。”她说。

“我不信。”我又露出轻薄的样子来。“我再闻闻。”

慧轻轻避让了一下。“别这样,你对别的女孩子也是这样吗?”慧说话声音很小,带着点羞涩与抱怨。她脸上和微笑仍然挂着,显得并不反对我对她这样。

“别的女孩子没有你那种香气,我对你也当然和对别人不一样呀!你在宇宙中是唯一的。”我仍然浅笑着。

“行了行了!”慧退了一步,笑着眨了下眼睛,露出些许脉脉深情。“我要回去洗个澡,把身上的气味去掉。”她接着说。“我可走了!”

“我和你一块走。”我调皮地笑着说。

我们走过走廊,并排着走,靠得很近,身子还碰了两下。这时我感觉气氛浪漫之极。到教室门前,我停了下来,说:“你先回去吧,我去拿书。”她看了我一会儿,犹豫了一会儿,然后说声“再见”就先走了。我靠在教室的墙上,看着她的背影,心乱如麻。

……和她谈恋爱?不在乎天长地久,只在乎曾经拥有?真的约她?从此真正陷入爱河?我不在大学谈恋爱的保证怎么办?违背自己的誓言?放弃自己理想,去北京工作?为爱情奋斗?为信仰奋斗?……

……或许我不懂得爱情,也不值得被人爱?我倒底能不能给一个女孩子带来幸福?我有没有爱的能力?.....

我决定,在我没有想清楚之前,我将不和慧说话。

暑假了,我对母亲谈起我和慧的事。母亲说:“你应该考虑你以后的幸福,你们真是相爱话,你们就应该毕业一起到北京,有事业有爱情什么不好?别想着去你的西藏,在西藏我们肯定是不放心。”

听道这些,我心里有些乱。从小到大,我都认为我是个不平

凡的人,我的幸福建立在我为理想信仰的牺牲、在我完成天赋使命的基础上。但如果我判断错了,我或许根本就只是普普通通的人,那我就应该按标准的做法去行事,一种谁也都能接受的方式行事。 我也许应该到北京去工作,也许应该利用慧,找找她在北京的关系。

开学后,我刚和慧打招呼,突然就想起了一句诗:卑鄙是卑鄙者的通行证,高尚是高尚者的墓志铭。

在一个又一个的不眠之夜,我思考着、痛苦着。爱一个人,究竟是为了自己?还是为了另外一个不同于自己的生命?爱是不是一种纯洁的感情?爱人的利益是否高于一切?抑或是理想高于一切?我犹豫着、困惑着。

又一次下课,同学又走了不少,我这排没有别人,她在我后面,也是一个人。我写下个纸条,上面有许多零乱的话,最后一句话是:你跟我走吧!我相信能给你最大的幸福。我将纸条递给慧,然后看着她。

她仔细地看完纸条,脸上露出幸福的红晕,她抬起头来对着我的眼睛,轻轻地说:“不是我不愿意,只是我父母不会答应的,一定不会!”我们一直对看着,看着。我耳中仿佛听到遥远的音乐,是美丽而又悲壮的音乐。

我不指望她会和我去西藏了,也许我会在拉萨市的图书馆,找到一个和她一样爱谈神、谈未来、谈共产主义的女孩。

几天后,一节课结束了,同学们大都回了宿舍,我回身和和另一个没走的女生谈天,聊着聊着,我突然谈起了爱情、婚姻。慧在不远处,我假装不知道她的存在。

“……婚姻本质只是一种社会关系,它和政治、名利、家务分担连在一起的,和爱情是两码事!婚姻也可以有爱情,也可以没有爱情!维系婚姻的首先是社会责任,是个人修养,而不是爱情!……爱情是虚伪的!是动物求偶本能在人类社会中的体现!就像动物在求偶时会拼命表现自己一样,人也是用最好的包装展示给恋人看,婚姻之中谁还会苦心营造包装呢?所以,婚姻就成了爱情的坟墓!……从我们子孙的眼光来看的话,许多人类标榜真善美的东西,实质上却是假恶丑的!比如爱情吧,它本来就是人生物低级欲望的一种体现,却蒙上了高尚、神圣的外衣,简直就是对高尚与神圣的亵渎!……”这一些观点部分是我从书本上得来的,但由我表述起来显得是多么地恶毒。我隐约知道,我这样做,是为了刺激后面的慧。

慧过来了,看她的样子就知道,她对我的说法有点不服气。

“你才是对高尚神圣的亵渎!你怎么知道未来会把爱情看成是假恶丑的?你有什么理论根据!”慧一上来就坐在那女生的旁边,挺严肃地向我质问。

我斜靠着椅子,展开了清高式的微笑,开始了表演。

“从生命发展趋势看,亿万年后的生命,一定是无性别的生命!从无性生命看两性生命的爱情,就像我们在看原始人多夫多妻制一样!原始!野蛮!落后!整个都是假恶丑!在现实中,爱情不知害了多少青年无知的结合,害了多少不应该发生的悲剧发生,多少谋杀、欺骗、伤害,都是为了这种包装的动物性低级感情!人类如果没有这种包装的动物低级感

情,一定能早一亿年发展成为神类的文明!” “你胡说!爱情是人类最高尚的感情!爱情是许多人生命的意义!人类要是没有爱情,连一个人都不会有了!连你都不存在了!”这时的慧情急于辩论,多少抛弃了往日气定神宁的高贵气质。

我不以为然地点点头,反驳道:“你没听说过无性繁殖吗?我们未来的子孙没有爱情,也不会绝种。说不定在先进的外星人中,早就没有两性差别了,早就用无性繁殖技术来获得后代了!”说到这我还觉得意犹未尽,接着又说:“动物的感情就不包装!择偶就是择偶!求爱就是求爱!从没见动物会因此而绝种!而人类的爱情虚伪得要死!什么感情永不变、爱你到永远,根本就是一种无耻的谎言。白雪公主看不见……那个……那个白马王子的小白脸、看到他的白马和宝剑,还不是没有爱情!爱情根本就存在势利眼!奥赛罗的爱,本质就是动物性的占有欲!什么海誓山盟都抵不过刺向爱人的利剑!象美女傍大款这种事情,社会上多得是!美女得名利!大款得肉体!还不是为满足动物低级欲望而进行的交易!只不过包装上爱情的面纱,显得有许多脉脉温情,撕开面纱,还不是跟猴子一样!”我得意自己发挥了演讲的能力,高傲地抬起头,用左手拇指飞掠过鼻尖,感觉自己真象是所有一切的最终审判者。

“这么一说你也是猴子了!凭什么说人家长短!人本来就是有感情的,人的感情是无法超越的!包装也是进步,都像动物一样……直来直去!人类社会就天下大乱了!”慧可是有点气急败坏了,为自己辩论的胜利居然使用了人身攻击的手段,这是我不曾见到的。

“我们的祖先是猿人,所以我承认我也是猿人,可我是个有思想的猿人!在神的眼中,我比一些所谓成功人士地位高多了!包装好是好,但能让人看不清本质!包装迷住了人的眼睛,让人以为爱是神圣高尚,而真正神圣高尚的则受人冷落!这是人类的悲哀!”我感到了气氛的紧张,为缓和一下,我降低了声调,还夸张地装出一副悲天悯人样子。

慧这次很庄重,一点也不笑,一副非要和我比个高低的样子。“你说的高尚就真的是高尚吗?世上又没有高尚的唯一标准,这是个标准和原则多元化的世界,对高尚各人有各人的看法。”

我终于有点得意了,这回我感觉可以打败慧了。“在现在信息交流不充分的情况下,许多东西没有固定统一标准。而到亿万年后信息无限交流时,一个大民主产生了!意识趋向统一了!一个绝对的、唯一的标准就产生了!比如说真善美的标准,是未来神确定标准!神掌握了一切信息,则它的标准最客观!神是唯一的,则标准是唯一的!神能永恒,则标准是永恒的!宇宙中存在客观、永恒、绝对的真善美标准!存在唯一的高尚标准!这个标准就是神所确定的标准!”

慧不说话了,这回我算是说服了她。她拿起了书包,做出准备要走的样子,但她还没有走,身子前倾靠在书包上说:“你知道熵吗?物理学中有用功和无用功之比?好像也是温度与能量之比?你知道热力学第二定律吗?”

我心中跳了一下,回答到:“我知道,熵是确定系统衰老的指标。一个封闭系统,熵是不断增加的,最后系统能量将无限拉平,再也没有做功现象,系统就死了。”

“把

这支笔密封起来,到亿万年后会怎样?”慧拿起一支圆珠笔,很认真地问我,那像两泓清澈潭水般的明眸深邃难测。 我回答:“笔是由物质组成的,物质是由能量组成的。笔将在亿万年后衰变分解成一份份的能量,充斥整个密封的空间。”我有点诧异,奇怪慧为什么会问这个问题。

在慧还没说话的时候,另一个女生说话了:“走吧,到点了,回去吧,你们都说些什么呀,我都听不懂。”我暗叹时运不济,正说到兴头,午饭的时间却已经到了。

我们收拾起东西,各怀心事地走出了教室。我一面走,一面还在想:她居然知道热力学第二定律!她居然知道熵!

走到教室走廊的拐脚处,慧突然对我露出一丝诡密的微笑,轻声地说:“熵会增大为一,宇宙终将灭亡。神也会死的,世上没有什么东西能真正得到永恒!”

慧的话一下子就刺中了我。她说得对,宇宙终将灭亡!这是热力学第二定律在宇宙学上的推论,是当代有名的科学家都承认的“热寂灭”学说!宇宙灭亡后,神也许是不会存在的!不能永恒的生命,甚至不配称之为神!慧又一次朝我的理论扔了个炸弹!

思考中,我有点恍忽地走着,不小心和慧撞在了一起。慧的身子很软,带着些许女性的温热,一下子就让我的思维从宇宙命运一下子切换到现实。我和她的眼睛又看到了一起。

“毕业后,我们再也不会走到一起来了。”面对慧聪颖灵秀的大眼睛,我突然心有感触,有点伤感地说。

“我会有个人陪我走的,一起走一辈子!”她用有点挑衅的口气对我说,我听出她的潜台词是:那人不是你!

“那人会有汽车,有玫瑰花园!你将宝马香车、夜夜笙歌!”我有点生气,恶恨恨地盯着她,用有点恶毒的语气回敬她。

“你们怎么了?”同行的另一个女生说,她笑着好奇地看着我俩,说:“你们说话怎么都酸溜溜的?好奇怪呀。”

我们三个人都笑了,但也许笑容中包含的不是同样的心情。在校园的小路上,我们一同汇入欢快的学生人流中。

事情是明摆着的,我将走我的路,而她将另走它途。我心中烧起的爱的火焰,它将被理智的海水,一点点地淹灭。

神是不能永恒的,我确定了。不能永恒的神,对人更是没有意义了。我心中的永恒关怀没有了,我又一次失落在思想的迷惘之中。

很快我们开始实习了,我找了一张桌子,与慧的桌子正好面对面。

实习时,我看着一本新书,书是介绍宇宙学纲要的。慧抬起头问我:“你看什么书呢?”我抬起书本,给她看了书名。我们默契的笑了之后,慧写了张纸条递过来。我展开后一看,是:又在寻找你的神性灵魂了吗?

我心中泛起甜蜜的感觉,看着她美丽姣白的脸,点了点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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sp; 慧低下头去,又忙她的实习题起来。我又看了一会儿书,想着:她一定还会写纸条过来。 慧真的又写纸条过来了,她写到:你不追求世俗的幸福吗?你对名利都那样懒吗?

我干笑了一下,她确实总能发现我的问题。我直接在她的纸条上回到:我向往名利,但不用心去追求,有别的东西更值得追求。

回给她后,她并不直接看。等了许久,她才小心地拿起来。我知道,她不愿意别的同学知道我们的交往。

我不知道她看纸条的表情,因为我也假装不关心。她回纸条过来,上面是:你的追求是虚幻的美丽,你应该追求真实的幸福。

我看着纸条,暗吸了一口气。如果我追求世俗的幸福,那我会追求她、利用她、占有她,这些她知道吗?得到她,我也许能成为这世界上最快乐的一人,可她怎么办?靠我的思想能让她幸福吗?我抬头看她,她的眼睛也轻轻地看了我一下。她不经意地微笑着,像是不知道我心中的火焰。

我一直看着她,表情有点严肃,但心中却幻想着拥有慧的快乐。

慧摇了一下身子,提醒我不让别人注意我们。我低下了头,想着:我应该给她一个美丽而又虚幻的答复,这是她喜欢的方式。

我回了纸条:我不是这个星球上的人,我午夜神驰于星际之间,发现了人类的渺小。

慧这回很快回了条,好象不怕别人怎么看了。我看了纸条,写着:别说你是外星人了,你活在地球,你有人的一切需要。

我又看了慧的眼睛,那么美、那么有灵性。她会知道我需要她吗?

我有了一个主意。这张来回写的纸条,写满了我们的话,我划去大部分的字,只留下“我、需要、你”这几个字。

慧看了之后,她笑了,面部的表情象花儿一样灿烂,居然没有一丁点的不自然。

等实习课上完之后,慧才在走的时候对我说:你真狡猾!

以后每次实习课,我们都在延续这个故事:纸条、语言、开玩笑、眼神的交流。

我深深地爱上了她,但不忍心说爱她。

一天晚上,我看着一本小说集,突然一篇文章打动了我。文章对尸体、死亡、恐惧、梦厣的描述让我联想到了我的死。一时间,“我就要死了!我就要死了!”,这个经常出现在我梦中的呐喊又回响在我脑中。我再活一百年也没有用!我还是要死!我的快乐、我的奋斗、我的一切的一切,最终化成我冰冷的尸体、埋葬在巨大的历史洪流之中!我的灵魂最终将同这美丽伟大的宇宙,一同飘散而不留痕迹!宇宙一切所谓真理、道德、永恒,终归化为虚无!这太可怕了!

我“啊”地一声怪叫就把书扔下,飞一样地冲出了男生宿舍。我要去找慧,我要对慧说我爱她,如果不说出

我的感情,总有一天我会疯的。 我在女生宿舍楼下等着,等到了她的出现。我约她到图书馆见面。

在图书馆,我们并排坐在大厅的休息椅上。“有什么话你快说吧。”慧有点好奇,也有点急。

我心里有点打鼓,第一次直接表达感情觉得不习惯,很难受。“我可以请你看电影吗?我想搂着你的腰看完一次电影。”我脑子转了一下,换了一个方式说。

“为什么呢?你为什么要搂着我的腰看电影呢?”慧可能觉得有些好笑,觉得我的要求荒唐了点。

“因为我想我是爱上了你。”我说出爱字,但我还是很紧张。慧这时也紧张。

“这就是你要搂着我的理由吗?”慧笑了下,气氛仍然不是很平和。

“是的。”我还是看着她,很严肃的样子。

“我们出去走走吧,在这会让同学看到的。”慧提议到。我同意了。

在图书馆外面,慧的眼睛也不看我,她望着远方问:“我不爱你,这样说你不会很难过吗?”

这时我的紧张平息了一些,我说:“我不难过。”但我的心这时是痛的。我补充说了一句:“我和许多女孩子有亲密的交往,有时会有过分的言行,但我相信从没有过一个女孩子,真正地爱过我,真正地爱我的思想。”

慧在我身旁走着,听到这里突然停了一下。“你错了!我就曾经爱过你,曾经真正地爱过你的思想!”

我听到这,脚步没停下来,把慧留在我的身后。我抬起脸往天上看,因为这时我心很疼,我怕会有眼泪掉下来。

我们慢慢地走着,走到寒冷的大街上,继续交流我们的思想。

……你不是说你是非爱主义者吗?你为什么会爱我呢?

……我相信人的灵魂有神性部分和兽性部分,我灵魂大部分还是兽性的,虽然我神性灵魂比别人多一点,但我仍然还是会为女人的美丽而感动。实际上,我见到每个漂亮的女人都会激起我生命深层的欲望,你是不会知道的。

……我知道,一看你的眼睛就知道。

……如果我就为了这欲望追求一个女人,我当然可以堂而皇之称之为高尚神圣的爱情,但它实际上不高尚。只有你,会让我产生精神纯洁的感动。

……你真的很在乎精神吗?你在物质的世俗社会中不会痛苦吗?

……我很在乎,我想我这样也会很痛苦。

……如果我是一只快乐的小鸟,什么也不知道,我飞翔、吃食、寻找爱情,未尝不会比你更差。

……对,思想太多也是痛苦的

,但也许我已经习惯了痛苦。 ……人与人之间信息交流是不充分的。我不能确定你是否真的爱我,或只是你对美的一种冲动。

……凭你的美貌就能让任何一个男人说爱你。但我不为你外在的东西而感动,你的思想才是我爱你的本质。

……这可能是你的包装,可能不是你的真实。

……我的真实永远包装不了,你知道我是什么人。

……你是透明的,但你的变化也太多了。

……是我的……异性朋友……太多了吗?

……你对女生总是很好,没人知道你爱谁。

……一般女人太情绪化,幻想别人去追她,我不会爱这种人。

……可社会里这样的女孩子多,也懂得浪漫,自然讨人喜爱。

……我喜欢理智的女人,和理智的女人在一起会让我发现自己的深沉。

……我理智吗?

……是的,你是我梦中的女强人。

在交谈中,我几次想要搂着慧,但每次都放弃了。

从街上转到了电影院外面,我们在一面墙下继续谈着。我还是说:“让我搂着你看一次电影吧?”

“不!不行!”慧坚持道。

“让我搂着你一次吧?就一次?”我还是不放弃。

“不!你不能搂着我!但或许……你可以吻我?”慧口气变了,突然说出了一句让我吃惊的话。

慧的变化有点吓着了我。“别了!我总觉得接吻不如搂着你好。接吻……唉……”我能说什么呢?

慧看着我,坚定地说:“你可以吻我!但不许你搂着我!”

我有点尴尬,因为我不想吻一个注定不会嫁我的人。我小心地解释:“吻,总是不好的。它接触更多,需要更多的责任……唉,我都不知该怎么说,我还是搂着你吧。”

慧笑了,她也许觉得好笑,觉得找到了我的弱点。“你不敢?你胆子小?”

天!她的反击真厉害!把我逼上了绝路!这时我还能有什么选择?我反驳说:“我不敢才怪!就怕是你不敢!”

我去买票,慧说:“你买你的,我买我的。”

我们在观影厅里会合,找了个人少的角落坐下。

“如果要吻你,至少要搂着你的肩膀吧?”我把右臂放在她的靠背,小声地问她。&

nbsp; “别!你只吻我就行,别碰我其它的。”她用手推开我的手臂。

“可那样怎么吻你呢?”我问。

“就这样吻我。”她作了个手势。

“真的要吻吗?我可是一点经验也没有。”我看着她。

“真的要吻。我也是没有经验。”慧说着,其实她也是有点紧张。

“我……”我正犹豫着,她已经转过头来,抬起脸,闭上了眼睛。这情景,我不知在多少影视剧中看过,只有这次最让我感动。我都呆住了。我转过身子,看着前方,拍打着自己的胸口。

慧问:“怎么了?”

“我想我还没有准备好,因为刚才你太突然了,也太美了。”我说着,“我还是觉得有点紧张。”

“我也很紧张,怕远处有人会看见我们,会笑话我们。”慧垂着眼帘说。

“我们换个地方吧,到上面去。”我提议。“你跟我来。”我本来想拉她的手,但又怕这会让她紧张,所以就拉着她的衣袖,到了外面。学校电影院是四层的,放映厅上面还有许多房子,我拉着她到四楼走廊门前。门是锁着的,我们就站住了。

“这地方很安静。”我说,一股刺激的感觉在心中跳动着。

“是很安静。”慧说,有点害羞。

黑暗中,我伸出手想搂着她的肩,她却用手抗拒着。“别!把手放着就行。”

“不!这样会很别扭的。”我轻声抗议,仍然不放弃努力。

“就这样就行……就这样就行……”慧的声音越来越小。

我们靠近了,鼻子尖碰到了一块,大家都退后了一下,彼此还是紧张。最后,我们双唇碰在了一起。

过了一会儿,我们坐下来了,谈起话来。

“我的经验是,吻一个女人时,一定要搂着她,把头错开。”我有点开玩笑的意思。

慧好象有点不高兴,“我觉得没什么感觉,还不如听你说说宇宙,说说你自己。”

“你不问我,我不知该说什么。等以后我把我的思想整理成一本书,我一定请你看看。”我说。

“你呀!你真怪!女生说你说话酸酸的。”慧说着。她放开了自己的心情,不再显得紧张。

“她们说的也对,可你说话也酸呀!”我答。

“我才不呢!你为什么说话总用一些怪怪的词呢?”慧问。

“一个,我看书多,

受了点影响;二个,我为锻炼口才,把一些电影电视中精采对话记下来了,反复地练反复地练。当然也背一些唐诗宋词美丽的词句,准备为未来打基础。”我一面说,一面摸了摸自己的口袋。 “我说你怎么能骗女人呢,原来有这一手。”慧说这话应该是笑的,但黑暗中我觉得她有点严肃。

我在口袋中拿出一张纸,说:“这就是我在看《修女也疯狂》时记下的一些东西。其中有一首歌正符合我的思想,我就抄下来了。电影中,修女们唱的一首歌就说:天地间,总有序,好的将慢慢趋向完美,坏的将永远消逝。这首歌暗合了亚里士多德所讲的:万物有趋向完美的本能和趋势。也正如我所讲的:宇宙将进化成完美的神。”

“又吹你自己了,你还能和亚里士多德相提并论。”慧接着伸头过来看,又问道:“你还抄下了什么。”

“抄一些幽默对话,比如‘你的礼貌有待改进’‘这不是世界末日’等等,这些东西有助于我学习西方的幽默。”我有点得意地说。

“其实,不要怪我说你。”慧在一阵沉默中冒出了不合谐的声音。“你眼高手低!总追求遥远虚幻的目标!你口若悬河只是为了逗逗女人!你对女人的兴趣比对学业的兴趣大!你懒洋洋地想用思考来改变世界,这是不可能的!”慧突然向我发难,改变了空气中甜美的气氛。

“你错了!我会用行动来证明我对神的忠诚的!我会用行动去拯救世界的!我锻练口才就是为了拯救别人,而不是用来逗逗女人!”我严正地反驳说。“当然,追求浪漫是我的爱好之一,但它不是我生活的全部。”为缓和气氛,我在后面换了个口气。

“不要再谈你的拯救了!你拯救你自己吧!你超前的思想会让你脱离社会,你会被社会抛弃的!你不可能拯救世界,谁都不能!”慧恢复了思辩的本色,开始尖刻起来。

我不甘示弱,马上反击。“世界要靠大家一块去拯救!我只是用我发现的真理去唤醒大家!人不能只是考虑汽车、住房、口红、衣服!考虑怎样占有异性!人应该知道自己的神性!人应该知道自己在神眼中的地位!人不应该在无知和纵欲中毁灭自己!或是毁灭自己子孙进化成神的机会!”

慧反驳说:“不要老说神!我们只是人,只能用的眼睛去看一切!在这个世界,拥有名利才是成功,否则就是失败!”

慧的话我不能接受,因此我加强了语气进行反击:“名利成功不过是兽性的成功,就像一个猴子当了猴子王,根本不能带来宇宙的进步。”

慧声音又大了些:“人不需要宇宙的进步,人只需要个人的成功,实现个人的价值。”

“人不知道自己是什么,也不知道自己真正需要什么。”我想让慧冷静一点,用低沉语气说。

“你觉得人是什么,人需要什么?”慧冷冷地问。

“人是动物与神之间的过渡!是生命走向神的过程!神是人的结果!神必将给人以终极的关怀!人最需要的就是神的关怀!”&n

bsp; 慧身子略微后仰看着我,和我拉开了点距离。

“过程就是过程!结果就是结果!宇宙过去的亿万年和未来的亿万年,都和你没有直接联系!你只是隔断过去和未来的一个过程和存在!你看不到你所说的结果,这对你有什么用呢?如果神不能现在帮助人们、不能鼓舞人们惩恶扬善,那么末日审判又有什么意义呢?神与你在此时、现在、和将来的荣辱苦乐有什么关系?等宇宙进化成神了,你也就消失了!你指的终极关怀是什么?是包含你一生的传记?还是你的神仙子孙供着你名字的牌位?”慧突然口齿特别伶俐起来,说了一大串让我吃惊的话。

我重重地呼吸着,有点生气,因为她又提起了牌位。小时候,我曾经在家族的牌位面前对死去的曾祖说话,吓得家人以为我见着鬼了。每当家人对我说这件事时,我总有一种莫名的恐惧缠绕着我,好象真的有鬼魂围在我身边一样。我在潜意识里对牌位有恐惧,可慧却偏偏触动了这根神经。

我头脑里晃出了一些可怕的影子,心里抖了一下,但又很快找起对付慧的武器来。我一面想一面说:“当然不会……只是让神记住我们的故事、留下美丽的传说。而是……而是……让神把我们复活!”

我说到这,自己都吓了一跳。慧睁大了眼睛。

我的思想找到了突破口,全身都兴奋起来。“记得电影《朱罗纪公园》吗?人可以用克隆技术把死去的恐龙复活过来!克隆!对!就是克隆!恐龙想不到人类会复活出它们来,我们人也不会想到未来的神会复活出我们来!我们现在想不到的事情,未来却完全可以做到!神如果出现在一亿年后,那它的科学一定是二十世纪科学的一亿倍!一亿倍呀!神不光能控制宇宙的每一个原子,它还将能控制我们生存过的一切信息、控制我们复活后的灵魂!神对我们的复活,让我们永生永恒!这将是对我们的终极关怀!”

慧想说什么,但我不让她说了,这时我已控制不了自己了。“宇宙是走向灭亡的,而生命是抗拒死亡的!古代猿人连感冒都不能抗拒,我们现在当然能抗拒!随着文明的进化,生命抗拒死亡能力越来越高。而抗拒死亡能力最大的,将是我们未来伟大的神!”我握住了双拳,抬头向天,仿佛望见了神的笑颜。“神将动用一切思维力量、一切宇宙资源、动用一切终极先进的科学,去抗拒宇宙的灭亡!我认为,神……很有可能熄灭所有的恒星、肢解蒸发的黑洞!……总之,减少宇宙衰老的速度!……你还记得我对你说过神可能是个‘能量波生命’吗?因为真空并不空!它存在的微小的随机粒子涨落,只要这有粒子涨落就能有微小的物理做功!只要物理有做功就可能有生命!神会在亿万年后进化成一个极先进极先进的生命形式,说不定能利用真空的微小物理功维护生命!直至超越宇宙的灭亡!神如果最后能成功,那所有的假恶丑,最终将被它扔进历史的垃圾箱!而所有的真善美,必将得到永恒!”

过了一会儿,我再看慧。她的脸在黑暗中很白,表情有点呆。“太可怕了!太可怕了!你的思想太可怕了!”她轻轻地摇着头,一直看着我。她的眼睛是恐惧?是崇拜?是同情?是怜爱?光线太暗,我看不清楚。

“我再也不能听你说这些了,你的思想真的太可怕了!我都不由自主地跟着你的思路走下去了,

我都要失去思想自由了。”慧又低下头,绞弄她的衣角。“我真是疯了!我真是疯了!我居然会和你在这个地方,会接受你的理论,还和你接吻。你真像个邪教教主,你都让我疯了,你太可怕了。”慧自言自语地说着,轻轻地摇着头。 我松了口气,一种征服感涌上了心头,但我知道,慧是不愿被人征服的,她是女强人类型那种人,从不会轻易服输。“我这是在说我的信仰,你听不听由你,我并不剥夺你的自由。”

“你说的每一句话都在剥夺我的自由,因为我很容易相信别人。你就像希特勒,用煽动性的语言逼我作纳粹党!为了我的自由、为了独立的思考,我不得不抗拒你。我不能再听你说你的世界了,那会影响我的一生的!甚至可能会毁了我!”慧的腔调很怪,一会儿温柔伤感,一会儿又刚硬坚强。

“我理解,你不是一般的女人,你又美丽又有思想。”我想缓一缓气氛,显得我不至于像个希特勒。

“不!你不理解!我也和别的女人一样,你不会理解的。”慧又摇头说。“你对爱情的那些论断,我就不能接受,对名利的看法,我也不会与你相同。”

“你又想说不会跟我走?”我装着很坦然样子地说,实际上说出这种话让我心里很难受。

“是的,为了思想的自由,我不能走你的路,我不能跟着一个精神流浪汉走。我是温室里的鲜花,在野外我绝不会长大。”她慢慢地说着。“即使我比你更理想主义,但我也不能为真善美作出太大的牺牲,我生来就没有注定要被牺牲。”

美丽的双手轻轻地掩住了慧在黑暗中清艳的面容,随着披下的短发轻轻地摇动。“我不能……,我不能……”她缓缓地拉起双手中的玉脸,用发颤的声音说着。“我不能在办公室听人们谈论工资、房子和领导的时候,思绪飘向宇宙的天边,想像先进的文明怎样生活!我不能目睹欺骗和贿赂的同时,想像自己不存在以后的千百亿年会发生什么惊天动地的事情!再美好的梦想,与现实总是差距太大!我也和我父亲谈论过精神、信仰和宇宙。他对我说:‘孩子,你无法预测未来,也不可能预知宇宙,你只能生活在现实中,追求金钱吧!为你现世的幸福奋斗!’”

说到这,慧哽咽了一下,伤感的眼睛对上了我的视线。“他说得对!理想与美梦改变不了现实,就在我们大谈理想与未来的时候,丑恶依然大行其道!虚伪依旧畅通无阻!我们虚弱的空想不能与丑恶作斗争,这是不是在自我欺骗?就是宇宙出现你说的上帝了,那也是亿万年之后了,我们的灵魂也许早就烟消云散了,不会留下什么痕迹的!就算上帝突然出现在我面前,我也不能保证我的灵魂足够真、足够善、足够美。同样,你也不能!”

她的话在布满灰尘的楼道中飘落,一股深沉凝重的气氛缓缓压迫着我的心灵。慧的话让我心生许多的感触,一时间我被她伤感的眼睛迷住了,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我也见过许多丑恶,自己也不够真善美。正如慧所说的,我空想更胜于自己的行动。

我俩沉默着,慧突然开口了。她轻轻地说:“小时候,我家附近住着一个瑞典的老奶奶,还有一个小女孩。小女孩是老奶奶的小

孙女。那小女孩比我还小一些,但她却有美丽的花园、漂亮的裙子、大大的钢琴。我也常和小女孩玩,和她一块玩她的布娃娃。她有好多好多的布娃娃,大的、小的、新的、旧的,还有一个很可爱、很漂亮的布娃娃,那是一个有金黄色头发、粉红色纱裙的布娃娃。当时小女孩就要走了,要回国了,我就向她要那个最可爱的布娃娃,那是我心中最向往的东西了。可她没有答应。她只送给我一个旧的、难看的布娃娃。我一直到现在,我都不会忘记那个最美的布娃娃,一个我得不到的布娃娃。”她说着这个故事,神态宁静,语调低沉,像是诉说一个遥远的故事。 我看过有关潜意识的书,知道这故事并不遥远。这件童年的小事将影响她一生的追求,她现在也正在暗示她一生的追求。

慧出生在北京,成长在北京,家庭经济条件宽裕,和我是完成两个不同的存在。

我敏感地察觉到了我们的思想,会因为生活的不同而存在路线上的斗争。

这时我有点消沉,强自打起精神笑了笑。“如果我是马克思,我是不会让燕妮嫁给我的,这会让她吃许多不必要吃的苦。”我突然想到,燕妮是一个富家小姐,却因为嫁给了马克思,死于劳累过度。

“那你对我,又是什么看法呢?”慧问。

“你是个很有思想、很漂亮的女孩子!你是燕妮,我是马克思。但你肯定不会嫁给我。我只能幻想你嫁给我。”我扶着楼梯扶手,站了起来。

慧也站了起来。“不!你不能幻想!我不是燕妮,你也不是马克思!我们都是普通人!我们是连小小的命运……都不能抗拒的普通人!”她神态黯然,开始往下走。

我也走下楼梯,默默地用手臂挽住她的腰。她羞怯地动了一下,轻声说“别这样。”但我仍然不松开。“这是我最后一次机会了。”我说着。她一定知道“最后一次机会”意味着什么。她再没有抗拒,任我搂着她,走完一段短短的路程。

剩下的时光,我们看电影、谈电影、谈同学之间的事。我“最后一次”拉了她的衣袖、“最后一次”翻弄了她的衣领,“最后一次”轻捏了她的手指。最后慧说:你先走吧,别让同学看到我们在一起。

我心中滴血地出去了。在影院的盥洗室,我照着镜子胡思乱想:“我够帅吗?嗯,看我多帅,……不,我脸很黑……真像一个猿人……她不爱我的外表……她没承认爱我……她不愿让同学看到……”我镜子里的我时而傻笑,时而伤感,象足了恋爱中患得患失的呆子。

曾经以为自己感情经历丰富,异性交友时纵横自如,不枉得“恋爱专家”的美名。但真正面对爱情,我居然只是个不堪一击的弱者!

等用冷水搓了一下脸,心情稍有回复,暗骂自己“交朋友一流、谈恋爱末流”,这才拍拍衣服走出盥洗室的门。

在走廊上,看到观影厅的门就在前方,我心中又冒起回到她身边的冲动。

“不行!她也许走了……,也许她不希望我进去……。”我

在观影厅门外徘徊着,一时间竟不知道该走向何处。最后,我又回到了盥洗室,在那个冰冷的镜子前呆着、等着。直到电影曲终人散,我才冲回去观影厅。我一看,我们坐过的位置已经空了,哪里还有慧的身影?我的心,顿时也象失去了什么,空荡荡的。我想,我们的篇章已经结束了。 回到宿舍,我躺在床上把头埋在枕头里,重重地呼吸着枕蕊的草香,痛苦的心灵似乎找到了些许的平静。我又胡思乱想着:

……既然各有各的路走,何不留下一个美丽结局? 我们已经交流了彼此的心灵,这不就是真善美的爱情吗?为会么我还想不开呢?我为什么会这样痛苦呢?

……低级的生命,由于交流手段的低级,注定要生活在自己个别隔离的“心灵孤堡”里。当我们的两个孤立的心灵在未来神的大脑里合而为一,她将成为我,我将成为她,这是否才是爱的真谛?爱的极致?

……爱情也许是种低级的欲望,在进化的过程里,人也许会希望超越自我,追求更形而上的某一种高层次爱欲。这种高层次的爱欲,是不是就是慧爱上我的原因?她的爱是不是更纯洁高尚?而我对她的爱,却掺杂了对肉欲的渴望?或者还有……掺杂了……对她富足生活的向往?

晚上,我做了一个梦,梦见一个忧郁的公主,遇见一个快乐的樵夫。樵夫说:我的斧子能劈开所有人的灵魂!公主放下面纱,说:“那你劈开我的灵魂吧!”。面对公主的美丽和勇气,樵夫下不了手,因为他爱上了她……

我不能劈开她的灵魂,因为我爱她!我不能逼她失去自由!我心里明白:公主怎能离开她熟悉的宫殿呢?

电影院约会之后,我们还是朋友,还是偶尔打招呼、偶尔说说笑笑。但我们再不谈思想,再不谈感情,同学也不知道我们的事。我们这时要面对的,是毕业前找工作,是大学的最后一个假期。

开学后,我们都各自找了各自的工作。也许,我们都已经学会了平静地面对任何结果。

随着毕业前美丽伤感日子的流逝,我们之间减少了交往,有意借疏远来淡化彼此的感情。

一天,我在学校门前的旧书摊前半跪着,翻找着自己喜爱的旧书,突然发现了一本书,是《中国大百科全书天文版》。我翻看它厚厚的书页,突然间翻到了一个星云图案,图案的名称是:"天鹅座网状星云(NGC6992)”。我心里突然冒出些许意念和感叹:

她是美丽的天鹅,

生活是无边的网,

我是孤独的星云,

离别,是注定命运。

我知道,我不由自主地想到了慧,想到了我们不可能的爱情。“算了,唉。”我叹着气翻过另一页,映入眼帘的是另一个美丽的天文图案。图案是个粉红色的星云,下面的标注是:“麒麟座玫瑰星云(NGC2237)”。这时,我心中跳出了一个半温柔半伤感的奇怪的感觉。我想,也许我找到了表

达感情的方式。 我把这本书买下,把玫瑰星云的图片剪下来,放在床头看了许久,让幻想在头脑中不断地出现。

上课前,我把图片送给了慧。

过了一会,慧在后面送过来一个纸条:“我是玫瑰?你是星云?”

我回了个纸条:“巨大、美丽、虚幻、遥远、永恒、爱情。”这时我胸中感情涌起,感觉鼻子发酸。于是我低下头徉作看书,不去理会她看纸条后是什么表情。

日子一天天过去,慧和我却没有再约会了。偶尔在课间休息时聊天,我们也像是平静的老朋友,好象从来不曾远离过,以后也不会再分开。

拍毕业集体照时,我注意到慧化了个淡妆,格外娇艳动人。

她的衣着和微笑都那么大方得体,如梦似醒的眼神别有韵味,整体表现好像已经不是学生,而是社会经历丰富的女白领。

我默默收起牵向慧的视线,挺直身子,表情严肃地混在同学中间。

不知为何,心中弥漫开许多的惆怅。

玫瑰已经开始绽放,散发着迷人的芬香。

星云也在默默膨胀,只是没人在乎——它的孤独。

摄影师说“笑——”,经常笑的我却没有笑。

照完相同学们散开,我注意到慧向教室方向走去,我远远地尾随她。

折向教学楼前的报纸栏,她停下看着报纸。

“你好,在看什么新闻?”我上前打了个招呼。

“没什么。”慧转过身,一张美丽的脸却带着严肃的表情。

我不想在这样的地方看她的眼睛,转脸去假装看报纸。

“最近你的宇宙有什么进展?”慧也看着报纸问。

“有几个新思想。你想听吗?”我平静地看着报纸,好象在和她比酷。

“有一个小孩子在画上帝,别人问:没人知道上帝是什么样的,你怎么画呢?小孩子说:等我画完,大家就都知道上帝是什么样的了。”慧带着点挪揄的口气说。

我回过头看了慧一眼,慧仍在看报纸。我叹叹气说:“也许那小孩画得不象,但他有这个权利,不对吗?”

慧象是不以为然地点点头说:“对!”

我接着说:“记得史蒂芬-霍金在《时间简史》最后的一句话是:当哲学家、科学家和普通人,包括小商小贩和幼稚的小孩子,都一起探讨宇宙为何而生、我们为何存在的问题并最终找到答案时,那将是人类理性的伟大胜利,因为我

们找到了——上帝的精神。” 慧无奈似地笑了笑,转身说:“其实你很适合用星云来作做比喻,远离地球,能存在于真空之中,自身就虚无缥缈。”

我走快两步追上了她,和她肩并肩走着。过一会,我一面走一面侧头看着她说:“而你就象玫瑰,美丽——但却离不开土地和空气。”

慧表情木然,默默地走着,眼睛盯着前方。突然间她说道:“也许玫瑰和星云……”

“……注定不应该有爱情。”,没等慧说出下半句,我已不由自主地替她说出来,仿佛早已感觉到一种注定的命运。

我们一路走着,一路无语。不知慧有什么样的感觉,反正一种无名的伤痛已经渗入了我的心。

快到女生宿舍楼前,慧突然停了下来。我也停步与她对视。她表情冷淡地说:“你没有给我写留言。”

我也冷冷地回应:“把留言本给我,我一定写。”

“好,明天我给你。”慧回头向宿舍走去。

第二天下午,女生给我捎来了慧的毕业留言本。

我捧着这精美包装的本子,心想:该写些什么呢?怎样表达我最后的感情而又不让同学们知道呢?

宿舍灯熄了,我在走廊路灯下走来走去,突然想到了些什么。我搬出凳子,把留言本放在上面,半蹲着写下:

科学证明

一切物质终将衰变成能量。

永恒对物质而言是没有的,

或许对灵魂而言它有。

事物是普遍联系的,

一个思想、一个意识、一个行为,

它的灵魂信息将作为能量,

影响着宇宙万物并留下痕迹。

这痕迹,

它将永远留在亿万个最小的粒子中,

或留在宇宙广大的空间中,

它会衰减,

但永不消逝!

我坚信亿万年后,

生命将以强大的科学、精巧的仪器,

捕捉到我一丝的痕迹,

破译出我的生命印记。

未来神一样的生命,

&n

bsp;将在一个流浪了亿万年的灵魂里, 在麒麟座的玫瑰星云里,

找到……

……我对你的情……

写完之后,我心里感慨无限,晚上彻夜难眠。

七月到了,毕业已经临近了。我想:我和慧就要分开了,不会再有机会了。

我惆怅地看着熟悉的校园,回忆着过去的一幕一幕。这时,慧出现了。

“今晚你有空吗?”她平静地说着。用她摄人心神的气质控制了我身边的一切。

我心都快要跳出来了,但我的外表却出奇的安宁。“我今晚没事,要请我帮忙吗?”

“今晚八点钟,在操场北边,我想和你谈谈。”慧说着,脸上浮现出些许淡淡的笑意。

“嗯。”我冰冷地应了一声,但心却已经着了火。

慧走向学校小卖部。我转过身看着她的身影。慧出来了,手里拿着几个冰袋。她还是向我走过来。“吃一块吧。”她说。

“真的吗?”我笑道,装出一副惊奇的样子。我猛地想起我从没有接受过她的什么东西,而她也只有我送的那张星云图片。我们甚至连对方的照片都没有。说归说,我的手还是伸了过去。在接过冰袋的瞬间,我故意把手多伸出半寸,轻轻地摸了她洁白娇嫩的左手。

慧给了我冰袋,走出了几步远,然后转过身来说了一句话:“我观察过你,你总爱有意无意地碰别人一下。”在一个神秘的微笑后,她优美地转过身,走了。

七点钟,我就到了操场。在主席台边,看着傍晚朦胧的夜色,我想着自己的心事。操场人很多,有一家人出来纳凉的,也有一对对爱侣在谈情的。我想,我和慧是在这分手的。或许,我们根本没牵过手,谈不上分手。

在清爽的凉风中,想起我们的交往,感觉真是个君子之交的典范,没有太多浪费青春的嬉闹,没有鲜花情书之类的俗套。

突然心里暗下决心,在最后的约会里,我一定要搂着她的腰和她数星星。

这时想起李敖杂文里的一首小爱情诗:

Since there's no help,

Come let us kiss and part.

既然没有办法,

就让我们接吻并分离。

同时心里有些感悟,我之所以对美丽的慧得失无心,是因为看了李敖的书,相信谎言、占有、泪水

和婚纱都不能代表真正的爱情。 真正的爱情属于真善美,它不应该有眼泪。

天色渐暗时,慧来了,一袭白裙映笼着她清秀的美丽。我们客气地寒喧了几句,铺下报纸在看台上坐了下来。

我要和慧坐近一点,慧拒绝了。她坚持我们之间应该保持距离。

“我们到草坪上躺着吧,肩并肩地挨着。”为了缓和气氛,转移她的心情,我故意提出了一个“非份”的要求。

“别了,就这样坐着吧。”慧说。慧态度很平静,好象我们只是一对普通的朋友。

“在草坪上躺着更好点,又纯洁又浪漫,不会伤害你的。这样我可以在日记中写下:我和最漂亮的女生一起睡过。”我用有点开玩笑的口气说。

“这又何必呢?反正你我的感情就是如此,彼此都明白,日记怎么写都没用的。”慧被我感动了,不再用客套的语气和我说话了。

感情,唉感情,我有点感慨了。“我们的感情没达到作爱的地步,难道还没达到在草坪上躺一躺的地步吗?”我像是自言自语地说着。当说到“作爱”这个词时心里不禁感觉什么东西“滑”了一下,这是我第一次对异性说这个词。

“不!你错了!我们的感情达到了作爱的地步!但那又能怎样呢?我们根本不能那样做!”慧有点激动了,在说这敏感话题时居然还敢看我。我看着她的眼睛,惊奇地发现了她凄婉的美丽。

“人走出了第一步,就会不得不走第二步!人的感情就是如此!它是会让人失去自由的!为了自由!我干脆就不走第一步!我不能答应你的任何要求!我不能按照你的步调去走!”慧说着突然有些激动,神情表现得有点近于失控。

我叹了口气,说:“你是理智的,理智得有点残酷。”这时的我不由想起了“她是天鹅,生活是网……”这句话,让无奈的深沉爬上了我的面容。

慧也许对这样的气氛也不满意,她调整了一下情绪,说:“我们不谈这些了,谈谈你的宇宙和你的思想吧。”

我过去很乐意谈这些,但此时心里却有点不愿意。我心中只想最后一次享受她的温柔。我说到:“我们过几天就要走了,就要面对各自的工作。你也许已经不需要我的思想了。”

慧真的有点残酷,她像是平淡地说:“是的,我将和我的同事,整天谈汽车、住房,谈出国!也许我也会出国!走一个北京小女人应该走的路!”她还没完,又加了一句:“我将不再追求什么终极真理,那将对我毫无意义!”

我心里有种刺痛的感觉,虽然知道我们两人思想路线最终叉开,但我仍然不能接受她如此直白的语言。

慧不管我的神情,问:“你给我写的留言,算是对我的海誓山盟吗?”

“算是海誓山盟,其实我也是在说我的信仰。”我有点累,

觉得自己在折磨自己。 “你说过你爱我,可你不肯为我作出任何努力和牺牲。你连去北京找工作都不试一试。”慧的声音在耳边响着。

我没有理会她,心中有个声音回应说:我对你的牺牲,就是离开你。

慧还是有点不依不饶。“你甚至没有让我感受过爱的甜蜜,你连追求我的表示都没有。没有情书、没有鲜花。你就像给小燕的留言,像云一样飘来飘去,没有固定的感情。”

我回头看了她一下,慧依旧是那样美丽,但她和我已经有了距离。我想说:我和你只有痛苦的真善美,没有甜蜜的假恶丑。但我想了想,终究没说。

在沉默中,慧站了起来,整了整裙子,又坐下。

我知道我应该回答她,我应该告诉她我的想法。我说道:“我相信我是爱着你的思想。这和情书鲜花并没有关系。说实话,当你说你不再追求真理时,我都不知道——我还应不应该爱你。”

我回头看了她一眼,没有看到她的眼睛,只见她眼睫低垂。

长久的沉默中,我们都感觉到了彼此的距离。

一会儿慧的声音幽幽地传来。“爱不爱都没有用了,我们终究是两个世界的人。就像你说的,玫瑰和星云,注定不应该有爱情。”

我转过来头对着慧认真地问:“你真的要追求花朵短暂的灿烂,不追求星云的广阔而永恒吗?”

慧叹了口气,低下了头。“我不是你。你能在真空飘渺的幻想中生存,而我不能;我不能离开现实的土地去追求什么遥远的真理——我们都是学经济的,都知道在收益不确定的时候,最少成本的选择是最合理的选择。选择你和选择永恒,成本都太大了,在这方面我没有更多的自由。”

我突然有种被误会的感觉,有点激动地起身半蹲半跪在慧的面前,伸手抓紧了她温热的手,面对她凝静的眼睛用最真诚的话语说:“至少你有选择真理的自由!你从来都不须要选择我!我根本没有采取什么行动来使我们的结合成为可能!哪怕我幻想过!”

慧平静地看着我,好象她已预见到我的反映一样。我们俩互相看着,双手紧握。

我试探性地揉搓她的手,得到了她同样的回应。我的手粗大,她的手纤细,相互纠缠着,但眼睛都没有动。

慧首先说话了:“和我谈谈你的宇宙,算我最后一次求你。”

我裂嘴做了个笑的样子,掩饰了一下突如其来的伤感,说:“听我谈谈我的宇宙,算我最后一次求你。”我放开她的手,站了起来,退下两步坐阶,伸了一下腰,面对着慧摆了个踏阶撑膝的姿势。

抬头想了一想,一下子没想出要说出什么来,我于是放开姿势在坐阶上走了两个来回,然后说:“我的思想很杂……嗯,先说其中一个吧,英国《自然》杂志有一期论文叫什么《空中的重像》,说的是科学家认为宇宙是弯曲的,我们发

出的光并不会直直地离我们远去,这光线经过这个弯曲的宇宙空间,又能折回来——就好像你看到一个飞机从你头上向东飞去,当它不停地飞呀飞呀,就能环绕地球一圈从你的西边飞回来。”说到这里,我举手示意天上的星星。“你看,这天上的许多亮点,代表着许多的星系,但你有没有想过,这其中某一个星系,它其实是我们所在的银河系,是亿万年前银河系的光,就像那从你头上飞过的飞机,绕过整个宇宙,又折回来让我们看到了。” 慧没有说话,只是点头。

我接着说:“你看,我们的一举一动、一言一行,所发出的光、脑电波、引力波——都可能在亿万年后折回来,只要我们子孙有兴趣考古,他们就能收集到我们折回的东西,找到我们的信息。如果宇宙存在时间机器,那历史真相永远不会被埋没——假如没有时间机器呢?当信息又折回来被收集时,历史真相自然不会被埋没。”

我回身半跪在慧的面前,轻轻抓住她的手,半许诺半开玩笑似的说:“亿万年后,我的灵魂将穿过整个宇宙,回到这里,等着你来和我会面。而你——亲爱的巫雅慧同学,你会接受我这个小小的约会吗?”

慧有点感动了,无声中,她轻轻点了头,双手也温婉地回握了一下我的手。

我停了一停,总结说:“这是我的一个思想。还有一个思想,就是虚拟空间。当电脑技术发展到一定阶段,我们就可以用电脑来虚拟很多东西,包括计算机辅助设计一个汽车时,我们可以让电脑里的汽车在各种各样的虚拟的环境中跑,可以让虚拟的核武器在各种各样的情况下做核试验——这在西方国家已经实现。我在《计算机世界》看到一个美国的科学家甚至在电脑中虚拟生命。还有,在一些电影杂志中我看到有个电影叫《黑客帝国》,里面有虚拟的城市虚拟的人群和虚拟的感情。还有个电影叫什么《异次元骇客》它提出的观点甚至是——虚拟空间与现实空间是等价的!因为你无法求证你活着的世界是否只是电子回路还是由实质性的东西组成。我发现,虚拟——它它它——它成本很低!美国人可以用电脑进行无数次的核试验,却根本不用真的核弹去炸,省了很多钱。虚拟空间在电脑里只是文件或是正在运行的程序,它可以复制呀粘贴呀删除呀!可以无限地创造和消灭!却不费多少钱。这个,你能理解吗?”

慧正想着什么,听到我的回话,回过神来回答:“我能理解,这些东西我在报纸中也看过。”

我靠近慧并继续刚才的话,“未来的宇宙,一定有一个巨大的网络,让宇宙形成一个大脑或电脑,让里面形成许多虚拟空间。神复活我们,一定是复活我们的信息,存在电脑的在虚拟空间,把我们变成虚拟生命,因为这样,成本很低,而我们虚拟的肉体实际上和真实的肉体几乎是等价的。”

感觉有些兴奋了,我放开慧的手站了起来,在坐阶上走了两个来回,继续着我的演讲:“还有一个东西,叫穷举法。比如,你是知道深蓝电脑的,它能在几秒钟内把一个棋局的近几步内的所有走法变化都演算一遍。这,就是穷举。当你有个26位数的密码要我猜,我只要不重复地猜几亿万次,就一定能猜中,因为我已经把所有的26位数的组合……”我做着手势停下说话。慧严肃地点了一下头,接我上我的话说:“……都穷举了。这个我知道。”

“正所谓人生如棋—

—”说着我认真地做出几个演讲动作,有点兴奋地表演着。“如果把宇宙所有的粒子、能量都看成棋子,把它们按宇宙的初始状态放到一个虚拟空间中,加上一定的规则去运行,你看……你看……”大概我表演得很出色,慧象被我催眠似地呆坐着。“……我们就能有一个虚拟的宇宙,这个宇宙里——我和你是同学并相爱,几乎于真实的宇宙等价!但注意,当宇宙的棋子们按所有的排列被穷举时——你看,那所有的一切可能都会发生,比如我和你不是同学、我和梦露谈恋爱等等等——理论上,一个虚拟宇宙与另一个虚拟宇宙的运行规则可以是不一样的,它取决于创造虚拟宇宙的……那个生命的意愿——举个例说:某个虚拟世界不可能有子弹无限的飞机,但另一个虚拟世界里,它可以象电子游戏一样,可以有!……说不定在一个虚拟空间里,我还是个超人。”我装出一个滑稽的动作和笑容,试着把慧逗笑。 慧笑了,她好象整个人都活了过来。她回应说:“你现在已经是超人了。——不过话说回来,这技术上是完全可能的,只要未来有足够大的电脑或者生物脑。无数个穷举的虚拟宇宙将是,目的是为了……”

“……创造真善美!”我们两个人几乎是同时说着。

我这时也感觉活跃了很多,用个夸张的语调问:“你还觉得我是个邪教份子吗?”

慧低下头后又抬起来,谈谈地微笑,非常美丽:“你仍然是,但我愿意中你的毒。”

我想宇宙也许应该完蛋了,这也许是我最后一次表达感情的机会了。我又上前半跪在她面前,还是握着她的手,说:“那请最后一次告诉我你爱我。”

慧抬起脸平视着我,笑容慢慢变冷,最后严肃地摇摇头说:“我不爱你。我只能爱我的丈夫。”

我再次用力握着她的手,目光迎着她说:“我不可能是你的丈夫,除非我们抛弃幸福——也许在未来的虚拟空间里,会有我们十亿次的婚姻,但估计有九亿次是不幸福的,哪怕我仍然爱你。”

听到了我的表白,慧目光柔和了许多,有点伤感地说:“对,这是一个理智的结论。你有能力幻想宇宙,但你没有能力给一个女孩带来幸福。”

我耸了耸肩说:“我只是没有能力给一个北京女孩幸福。我不是个名利斗士,我愿意为我基本的体面而努力,但不愿为名利增加自己的压力。我会找个安于清贫的小家碧玉,给她体贴、温柔,给她思想与浪漫,换取她的亲情与爱情。我的爱人一定很幸福!”

慧无力地摇头说:“算你的吧。真希望下次的虚拟空间里,我能和你……。”

我突然放开慧的手去搂抱着她的小腿,动情地说:“别管下次,只有这次。今天就是我们最后一次。”

慧似乎有些不安,她把我的手拉起来,让我的手在她腿上放好。我看出机会,把头枕在了我的手上,任凭她的小手轻抚我的头发。

无言中,时光在静静地数着我们的呼吸。

当我听到慧轻微的叹息,抬起头来,正好与慧

目光相对。也许两人的视线纠缠总会产生些什么东西,我大胆地伸出双手想去摸她美丽的脸,但被她出手制止。 我轻轻放下了我的手,目光划过她的前胸,用一两秒钟感爱生理幻想的美妙,最后停在她纤美的腰肢,幻化出一片我梦想中的星辰大海。

慧不安地说:“我正感到失去自由。如果你是个花花公子,我并不害怕你会这样对我。”

我说:“你可以当我是花花公子,反正我现在是不负责任的。”

慧摇摇头说:“你不是。你是一个爱动感情的流浪汉。我怀疑你构思你的宇宙时,是因为你的感情上拒绝现实。” 话说中,她轻轻地推了一下我的手。

我顺势退下一步坐阶,松了一下有点酸疼的腿脚,说:“对!我构思宇宙,是因为我感情上不能接受这个不完美的宇宙。当现实很多的丑恶进入我的理性思维时,包括死亡,我都是感情上很难以接受的。”

慧也许因为与我拉开了一定距离,放松了一点。她吸了一口气说:“所以你要用理性去推导一个完美的世界,公平正义加上没有死亡。我并不认为死亡是丑恶的。”

我好象想到了什么,转身抬头看着皎洁的明月,背对着慧说:“生命是一种负熵自组织系统,它本质上是渴望永恒的。繁殖就是生命一种争取永恒的方法,把名字、事迹刻在石头上流芳百世或遗臭万年,则是生命另一种追求永恒的办法。死亡,对我来说太可怕了!温热的血肉化为冰冷的烂泥,没有知觉,没有思想,我不能接受。”

慧的声音从后面传来。“所以你的笔记中抄着长寿的密诀,还有什么冷冻术、换头术之类的东西。你还说过愿意把自己的意识输进电脑里,或变成机器人。你就是指望从技术上永生。这都是因为你怕死!”

我转过身来面对着慧。好久没有看到她这样挑衅的目光了。我严肃地说:“我差点死过,所以我感觉死离我很近。怕死并没什么,谁不怕死?古希腊就有个哲学家说过:哲学的目的就是摆脱死亡的恐惧。”

慧也很严肃地看着我,说:“你说你就没有自杀的念头吗?你想去西藏,本身就等于变相自杀。生命也有追求死亡的冲动。只有死亡面前宇宙才是平等的。帝王将相风光一世,平头百姓困苦半生。最后他们都要死。这就是平等。”

我不再看慧,而是来回地走着:“变相自杀?不算是。当然我为信仰的付出多少是带着点冲动的。你说的平等我不相信。瘾君子追求毒品,科学家追求真理,如果一死全部了结,绝对是不平等的。宇宙不应该是这样。”

慧用冷冷的语调问:“那宇宙应该是什么样的?你以为什么都是平等的吗?蚂蚁和人能平等吗?”

我来回地走着想着,然后停下来看着星星。我做了一个深呼吸,感觉到自己突然有了更多的感悟。我想了想,说道:“宇宙万物都是平等的!都能在——主观能动性和欲望满足中找到——平等对应关系。比如人有的低级欲望、高级欲望,象个金字塔一样,下面多的是低级欲望,上面少的是高级欲望……”

我比划着三角形的样子。慧打断说:“我知道,这是马斯洛的需求欲望层次理论。”

我又回头面对着星星,好象那里存在着真理。我继续说着:“……所有的生命都有这种欲望结构。当然由于进化不同,环境不同,高低欲望的组成不同。比如……草履虫就很少有……探索宇宙的欲望。”

慧在后面反驳说:“它至少有探索池塘的欲望。”

我没有理会她,继续对着茫茫星海说:“宇宙文明的积累,就是在各种高级欲望和低级欲望导致的……生命行为……组成的。这种行为,它有一个……价值,或者说是灵魂的价值。如果撇开行为的具体形式,你就会发现,一切意识行为都是欲望行为,都有一定量的欲望和主观能动性凝结在其中。这个‘凝结在意识行为中的一般生命主观能动性’,就是意识行为的灵魂价值。……”

“你这完全是经济学上的价值理论的翻版!”慧突然插上了一句话。

我略微动了一下身体,说:“对,我把经济学上的理论用到了哲学上,因为我相信,真理都是相通的!”

深吸了口气,幻想着宇宙千亿年的因果轮回,我继续说到:“假设一个妓女某时某刻……某一特定环境下,她拥有着宇宙的一般平均欲望水平,在这个欲望水平下,她会捐给科学基金会1万元,根本不需要任何的宇宙主观能动性,则我们称这事件为零点事件O。而同一个妓女同一环境下,她发挥了一个单位的主观能动性,捐出了3万元钱,这样的事件假设为A;另外,假设一个科学家某时某刻……也发挥了一个单位的主观能动性,发现一个新理论的事件为B,假设这两个事件在宇宙一般欲望水平下都付出了同样的主观能动性,那么我们称事件A和事件B,他们在灵魂价值上相等……而且,事件A与事件B都有着高于零点事件O的正灵魂价值……。”

说到这里,我停了较长的一段时间,组织着语言来表达我的思想。

“无论是妓女、科学家还是猫呀狗呀的生命,他们各种各样意识行为,都有着灵魂价值,灵魂价值在质上是完全相同的。正因为不同的生命行为之中有灵魂价值,才使它们能够彼此衡量和比较。”

慧没有作声,可能是我的理论很玄。

我继续对半个宇宙演讲着:“有了衡量和比较,就可以进行平等的交换。这个交换的场所,就是亿万年后……那无数个虚拟的宇宙里。我和你、和世界上每一个生命……,都有可能通过一个中介,与这宇宙中其他生命……进行灵魂价值的交换。”

想像着宇宙毁灭或新生,想像着人类的命运,我有点激动地说着:“从人类文明来看,它要么进步,要么灭亡,不可能是静止不动的,宇宙进化也一样,要么进化成神,要么进化到一个‘热寂灭’那样的死亡宇宙。宇宙的天灾人祸都能让生命的文明中断,阻止生命向神的进化。而宇宙向神的进化,则少不了生命的主观能动性,少不了灵魂价值的凝聚。宇宙进化成神还需要几亿亿年的时间,这么长的时间,就像一个巨大的放大器,能放大我们每一个生命的行为。就像……美洲蝴蝶一个翅膀小小的扇动,会在几年后被放大为东南亚雨林的风暴。……我相信,现在我们创造的一点点的真善美,会

在未来像滚雪球一样放大成未来巨大的真善美,就像……原始人早一天发现使用火,人类就早一百年飞上月球、早一千年飞出太阳系一样。而……当生命选择堕落,也许文明就会跨不过一道道宇宙进化的‘坎’,停滞了、倒退了、或者在天灾人祸中完蛋了,神就没有了。而我们要是努力,文明战胜天灾人祸向前进化的概率就大,神出现的概率也大,或是让神早日出现。从某种意义上说,我们——就是神的恩人,神有能力回报我们,也愿意回报我们!回报我们……一个……虚拟电脑空间的……天堂!”回想多次失眠而得来的构思,我缓慢地说着,让话语在寂静的空气中震荡。我不知道这话对慧来说是会有什么反映,但我想我样子一定有种难言的诡秘和感染力。 我回过身来,看到慧的视线已经伸延到了远方。我心中某些念头涌起,再次半跪在慧面前,握住了她惊惶失措的小手。在初夏的凉风中,她的手温热而湿润。我俩的手轻轻地纠缠着。

“你可以想像一下,宇宙走向‘热寂灭’的过程中,为了节约能源,虚拟空间做成的天堂将逐步的压缩,一般的、低级的真善美会逐步被扬弃,只有最精最纯的真善美才能维持在‘热寂灭’的微小做功之中。而你知道,宇宙大爆炸也许就是产生于真空的随机涨落性之中的,也许,只有最精最纯的真善美才能在这个本宇宙灭亡的过程中保存下来,真到下一个宇宙在真空的随机涨落中产生,并永远的保存下去,成为下一个宇宙的上帝……或许,已经有无数个宇宙已经产生过,已经有上一个宇宙的上帝,正用他全能的眼睛,观察着现在的我和你,默默地记录着你我的美丽。”我凝视她的眼睛,用低沉的声音娓娓地说出未来的幻想。

目光再次对视良久后,慧靠过身来,额头与我的额头依在了一块。她喃喃地说:“天!我知道你会有很多幻想,那是你逃避丑恶世界的自由空间。只是没想到……我……。”

她已经不用说了,这时候说什么也没有多少意义了。在一点小小的惊喜中,我蓄意用嘴去靠近她的红唇,但慧俏一抬头,躲过了我这次动情的偷袭。

欣赏了她美丽的脸,我顺势伏在她的腿上,听到了她略有点紧张的叹气。

慧最后也把头枕了下来,我俩好象已经身心疲累。

时光慢慢地流逝,我已经感觉不到世界的存在,自己像是处在一种极为奇怪的状态里,一切都不是真实的。就像深陷在一个不能自拔的梦里,我产生了一种幻觉,一种我们俩灵魂、肉体、操场直至宇宙都混为一体的幻觉。

也许,这就是……我期望中真爱的感觉!

突然一丝凉意在我脖子上散开,然后慧的抽动的呼吸也轻轻响起。

当我们分开,我已经看见了一个流泪的女孩。

慧闭着眼睛,任泪水顺脸滑落。她说道:“不!整个社会都让我为金钱而奋斗……只有你……天!我以后还有没有幸福?我将嫁给一个我不爱的人!”慧有点激动,身子也在抖动着。

我正想用手去拭慧的泪水,这时,我突然看见了她眼中的星星。她睁开眼推开了我的手,伏下身去哭出了声来。她哭得很伤心。

我根本没有预料到有这种事情发生,一时间慌了手脚。“我伤害了你吗?我没想到会……”我的手又不由自主地抓住了她的右臂。

“别碰我!”慧站了起来,神经质地反应着。她看着我,我看着她,天!她是多么美丽呀!清风吹起她飘动的裙边,月光浅映她带着泪痕的脸,美就美那么短短的一瞬间!

就在那短短的一瞬间,美丽和忧伤同时击中了我的心!!!

“我走了,你不要跟着我!”慧嘶哑地说着,然后她跑开了。她白色的裙子象一阵风从我身边掠过,带走了那曾经让我迷醉、让我心痛的气息。

我抑制住了转头看她的欲望,任她掩泣的声音在我身边飘逝。我起身坐在原地,想着究竟发生了什么事情。我痛苦地沉思着,久久保持着雕塑《思想者》的姿势。

我是个思想者,我是个思想的猿人,我不容于这个社会。

过了许久,我站了起来,深深地呼吸着这广阔空间中的空气。

在清风中,我伸展开自己双臂,紧握双拳,内心的郁闷让我想仰天长啸。

“啊!---------”

我用低哑的嗓音叹出一口长气,感觉这野性猿人般的声音带着我悲伤的灵魂,以光的速度冲向每一个星际角落,成为宇宙一个个美丽的历史遗迹。

……慧……当你为名利身心疲惫……当你的心灵伤痕累累……你是否会再次渴望生命真理永恒的轮回……我会等着你、等着你神性灵魂的回归……就像我等着天堂能在亿万年后出现……最终永恒地保存你我最精最纯的真善美……

无声的诺言,只有星星和月亮默默作证。

直到深夜,我仍然躺在草坪上,仰望天空。我不知道,深邃星空的哪一个角落,才是我的麒麟座玫瑰星云呢?

突然间,我脸庞上划落一滴眼泪。

因为我突然害怕,亿万年后的宇宙,不能像我想象的那样承载巨大……真实……虚幻……遥远……永恒……爱情……和所有的真善美!

而如果没有未来上帝的救赎,渺小的人类,将注定渺小!孤独的生命,将永远孤独!!!

作者:中国人民银行滨州市中心支行,黄东略,笔名:思猿,256631,[email protected]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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标签: 微电影剧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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