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接近天堂的地方(一)
场景一:手术
时间:2018年10月24日下午3:20
地点:市人民医院手术室
人物:路凡，路希
旁白:床头的仪器发出滴滴的声音，屏幕上那条脆弱的线条已经趋近直线。躺在床上的女人形容枯槁，面色惨白，明明已经油尽灯枯，却依然不肯闭上双眼。
路凡:小哲，小哲……（低声轻喃）
路希:姐姐，你再坚持一下，小哲马上就来了……（痛哭）
（路希紧紧握着路凡的手，跪在床边。）
路凡:小哲……我疼，我好疼……（轻声）
路希:姐，姐姐！……（泣不成声）
旁白:这时，床头的仪器发出刺耳的声音，心电图变成了一条直线。
路希:姐！（痛苦嘶吼）
分场景:青年
地点:市人民医院前台
人物:路哲，前台护士
路哲:……您好，请问321号在哪个手术室？（满头大汗，焦急万分）
前台护士:……四楼左转第一间
场景二:最后一面
时间:10月24日下午3:35
地点:市人民医院手术室
人物:路哲，路希，路凡
旁白:当路哲满头大汗地站在手术室前时，门竟然从里面被打开了，路希一身消毒服从里面走了出来。
路哲:舅舅，我妈……我妈怎么了？她怎么样了？怎么会突然做手术？她……（焦急，哽咽着）
（路哲抓住路希的手）
路希:她……走了。小哲……（哑声）
（路哲无力放开路希的手，差点站不住。）
路哲:为什么……为什么不早点告诉我？她是我妈啊……（哭声）
路希:小哲……
（路哲没有理会路希的声音，恍惚着推开手术室的门）
（路希缓缓跪在床前，颤着双手握住那只冰冷的手。）
路哲:妈，我是小哲啊！我来看您了……，您看看我啊！（哭声，嘶哑）
旁白:路哲哭着喊路凡，仿佛只要他一喊妈，床上的女人就会笑着睁开眼，温柔地捏他的脸。只是，再也不会了。
场景三:领养
时间:二十年前，1998年4月24日下午4:24
地点:市孤儿院
人物:路凡，路哲，院长妈妈
旁白:院长妈妈牵着一个小男孩的手来到路凡的面前
院长妈妈:小哲，叫妈妈
（男孩看了路凡一眼，低下头去没有说话）
院长妈妈:唉，你这孩子……（生气）
路凡:没事没事！小孩子有个性点也好。（打断院长妈妈）
院长妈妈:路小姐不知道，这孩子被送来的时候已经两岁了，能记事了，知道自己是被父母抛弃的，所以一直有些孤僻，也不大爱说话，对谁都是爱答不理的。在您之前已经有两家想要领养他，都被他这性子吓到了……（絮絮叨叨）
路凡:没事，我也不是什么爱说话的人，这性格挺好的，不闹人。还有……别在孩子面前说这些，小孩子其实什么都懂。（再次打断）
院长妈妈:唉！您看我……我也是担心这孩子……（讪笑）
（男孩看了路凡一眼，没有说话。）
（路凡蹲下来，笑着看着男孩，将手掌在他面前展开。）
路凡:小孩，叫妈妈（笑语）
路哲:……妈妈（犹豫再三）
（男孩犹豫片刻，最后还是将自己的手放进路凡的手里）
路凡:哎！真乖！（合起手掌）
旁白:那一年，三十岁的路凡领养了八岁的路哲，从此以后，两个本该天各一方的人成为了母子，也成为了对方最重要的人。
场景四:做饭
时间:2003年傍晚7:23
地点:路凡的家里
人物:路凡，路哲
（钥匙转动的声音）
（路凡走进来，然后走进厨房）
路凡:乖儿子，今晚吃什么？（笑着，疲惫地靠在冰箱前）
路哲:还能是什么？米饭，西红柿炒鸡蛋，炒青菜还有冬瓜汤。你不会指望着我能给您做出一桌满汉全席吧……我亲爱的妈妈？（无奈）
路凡:这话说的…… 自然是小哲做什么我吃什么了！（干笑两声）
路哲:那麻烦您移个步好吗？厨房油烟大，您嗓子又不好。（放下汤勺，转身看着路凡）
路凡:行！我儿子真懂事！（笑着揉了一把路哲的头发，然后走出厨房）
（路哲叹了一口气，然后继续切冬瓜）
内心独白:谁摊上您这样不靠谱的妈妈，都得懂事啊！
分场景:吃饭
时间:2003傍晚7:40
地点:客厅
人物:路凡，路哲
（路凡给路哲夹菜）
路凡:儿子的手
艺就是好！来，多吃点……路哲:妈，说谎话是要长鼻子的（无奈）
（路凡笑着低头吃菜，眼中隐隐有着水光）
旁白:路哲不知道别人的妈妈是什么样子的，温柔，能干或者暴躁？他只知道他的妈妈是一个非常非常不靠谱的人，她的文件经常会忘记保存，所以经常需要做两次；她经常会忘记吃饭，忘记坐公交回家应该坐几站；她懒得做饭，经常吃外卖，年纪轻轻就得了胃病；她还……可是不管这个人有多么不靠谱，她都是他的妈妈，是他最重要的人。既然这样，他就得照顾她，一辈子。
场景五:受伤
时间:2006年7月25日下午3:40
地点:市人民医院
人物:路凡，路哲，护士
旁白:路凡没有想到青天白日的，居然会碰到抢劫，更没有想到的是那人会偏激到拔刀。
（护士在给路凡肩膀上的伤口缝针，路哲守在一边看着）
路哲:妈，是不是特别疼？（小声）
路凡:……还好吧，也不是特别疼（勉强笑着）
路哲:干嘛啊！……您这是干嘛啊！谁让您替我挡刀子了！我……我身子活，他抓不到我的！您这是干嘛啊！（哭声）
路凡:唉！……儿子！你别哭啊！……（慌张）
护士:我说你个小孩怎么这么没良心啊，你妈为了保护你伤成这样，你还吼她干嘛？她保护你也有错了？……（生气）
路凡:……没事没事！小孩气性大，我教育他……麻烦大姐帮我取一下化验单好吗？（打断，赔着笑）
护士:你也是……小孩子不能惯着……
（护士帮路凡穿好衣服，转身走出去）
路哲:我不是小孩子，我都十六了（握住路凡的手）
路凡:嗯，我们小哲长大了。可是既然你成了妈的孩子，那妈就得护你一辈子（抬手捏了捏路哲的脸）
路哲:……我不需要（皱眉），您以后会有自己的孩子，我只是别人而已，您该护一辈子的是他，不是我……（低声，难过）
路凡:不会有的……这辈子都不会有的，小哲是我唯一的孩子……，对我来说，有小哲的地方，就有家，就是天堂……（轻轻笑着，目光悲伤）
旁白:在一个人生活的那几年里，路凡知道了什么叫孤独，工作一天回来，面对着一所空荡荡的房子，连哭声都没有回音。她习惯了孤独，但从来没有喜欢过，直到有了路哲，家这个温暖的词在她这里才有了新的定义。
场景六:往事
时间:2007年下午4:24
地点:路凡母亲的家里
人物:路凡，路凡母亲，路希，路哲
母亲:小凡，你张姨前几天给妈看了几个人，妈看着不错，你看你能不能……（愧疚）
路凡:妈，我公司一堆事呢！哪里还有那时间啊！再说了，我这情况……那不是害人家吗？（打断）
（母亲握着路凡的手，眼里含着泪水）
母亲:是妈对不住你……我好好的闺女怎么就……（泣不成声）
路凡:您怎么又说这话，我这不是好好的吗？我现在有小哲，那孩子特别懂事，真的挺好的。（笑着安慰）
母亲:可是……
（路哲和路希走了进来）
路哲:姥姥，您和我妈说什么呢？怎么还哭上了呢？（笑着）
母亲:……没什么，姥姥只是，挺长时间没见你妈了。（拭泪）
路哲:那我们以后经常回来看您，您可得把门给我们留下啊！
母亲:那是当然……你和你妈什么时候回来都行……
旁白:老太太笑着送路凡和路哲出了门。身为一个母亲，她自然不希望自己的女儿一个人孤独终老，但那个孩子终究是给了女儿一个家，哪怕那个家很小，随时都有可能分崩离析。
场景七:谈话
时间:2007年下午5:24
地点:动车上
人物:路凡，路哲
路哲:妈，你当年为什么会想到领养我？你这么好，为什么不结婚自己生一个孩子呢？
路凡:因为生孩子会疼啊！
路哲:那你不喜欢孩子吗？
路凡:……不喜欢。我最讨厌小孩了，所以我才会领养你……当年那个福利院里，你的年龄是最大的。所以别再问我这种问题了，我只是想有个家，正好你合适而已。
路哲:知道了，以后不会再问了。（失望）
旁白:路凡看着车窗外快速掠过的风景，脸上的神色说不出的令人感到悲伤。她可能不是一个好妈
妈，也不擅长做一个好妈妈，但谁又知道，她也曾憧憬过，渴望过呢？分场景:落水
时间:1985年，冬季
地点:河边
人物:小路凡，学校同学
同学:她是个野种，她没有爸爸！她没有家！（群声）
小路凡:我有爸爸！我不是野种……你们胡说！（哭声）
同学:她骗人，我妈说他爸爸跟着野女人跑了！她家就剩她妈妈和弟弟了！
同学:……她是野小孩，没有家！我妈妈说不能和野小孩一起玩，把她推下去……
（几个孩子一起把小路凡推进了河里）
旁白:那一年的冬天，河水特别冷，冷进了骨子里。那个时候，对路凡来说，河水的冰冷并没有那些孩子说的那些话来的可怕，她没有爸爸，她没有家了……如果不是路希赶了过来，她想，她的这一辈子就定格在了那个冬天了吧。不过，就算是路希救了她，她也赔上了自己最重要的东西。
场景八:认亲
时间:2010年10月12日上午9:32
地点:路凡家里
人物:路凡，路哲，路哲的亲生父亲张先生
旁白:两年后，路凡的公司出了问题，资金链断裂，整个公司面临破产，只是比起自己苦心经营了小二十年的公司来说，更让她绝望的则是另一件事:路哲的生父找来了。
（路凡和男人坐在桌前）
张先生:路女士，您考虑得怎么样？我可以给您的公司投入一部分资金，作为您这么多年来抚养小哲的报酬，当然，就算您放弃了抚养权，小哲还是您的孩子，他想和您来往我都不会阻拦。
路凡:我不愿意，路哲既然上了我的户口本，那他这辈子都是我的儿子，我养了他这么多年，没道理随便来个什么人就要我放弃抚养权，做梦的事！而且，我路凡也做不出这种卖儿子的事！（冷漠）
张先生:路女士，没人要您卖儿子，我只是……
路凡:好了！您不用说了！我知道您是什么意思，您的公司缺一个继承人，所以想把路哲认回去，不要父子之情也行，您看重的东西我也一样看重。都是生意人，你我都心知肚明，没有什么感情能比白纸黑字的文件更能给人安全感。所以，请回吧。
（男人叹了一口气，站了起来）
张先生:既然这样，我就不打扰您了。……不过我还是希望您能好好想想，我随时等着您。
（男人离开）
（路凡僵硬着身体坐在那里，放在桌上的手微微打颤）
旁白:男人走出路凡家，在路边看到了叼着烟的路哲。
路哲:被我妈拒了？
张先生:嗯，她很爱你（笑着）
路哲:那是当然，不然也轮不到我跟你谈（嘲讽）
张先生:你要跟我谈什么？
路哲:装什么装？你跟我妈谈什么，我就跟你谈什么。你不是想要我的抚养权吗？我同意，但是你得给我妈公司投资，帮她过了这个坎。
张先生:可是你妈那……（犹豫）
路哲:我已经成年了，这事我能做主，你不用管。
张先生:行，我听你的。
（路哲吸了一口烟，皱了皱眉头）
路哲:我还有一个问题。
张先生:问当年为什么扔下你吗？
路哲:……是（恨意）
张先生:其实也没有为什么，就是年轻的时候犯了一个错，又不想承担责任而已。小哲，你要知道，这个世界上的很多事都不是一个因为所以就能说清楚的，人活一辈子，老纠结这些太累了。你只要知道，你现在有一个妈妈就行了。
路哲:我当然知道，用不着你提醒。
场景九:送抚养权
时间:2010年11月7日下午3:20
地点:民政局门口
人物:路哲，张先生
（张先生看着手里的户口薄满意的笑了）
张先生:小哲，你妈还好吗？
路哲:不需要你管。
张先生:行吧！你放心，我回去就给你妈的公司投资，一定帮她度过难关。
（路哲没有说话，一直到男人转身离开，消失在人海中，他才突然痛苦地蹲在地上，无声痛哭起来）
（他的手上拿着一张病例单，上面写着:重度宫寒，不建议受孕）
旁白:从此以后，他最爱的妈妈没有家了！
场景十:婚礼
时间:2012年10月24日下午一点
地点:婚礼现场
人物:路凡，新郎:路哲，新娘
（路哲跪在地上泣不成声，紧紧握着路凡的手）
路哲:妈，对不起！我对不起您……
路凡:
……都过去了，没事了啊……（安慰）旁白:这是路哲偷偷为自己改了抚养权后，路凡第一次见他。
场景十一:送机
时间:2018年10月04日上午9:00
地点:机场
人物:路哲，路凡，路哲的妻子
路哲:我走了之后，一定要好好照顾自己，公司没事的时候就去路希舅舅家去住，晚上睡不着就听听音乐，少吃点安眠药……
路凡:知道了，怎么这么啰嗦（笑着）
（路哲轻轻拥住路凡）
路哲:妈，我是您的儿子，唯一的儿子……（眷恋）
旁白:路哲的亲生父亲在国外去世了，于情于理，路哲都得去一趟，见见这位名义上的父亲最后一面。只是，路哲永远想不到，这次短短的分别，竟然成了永别。
场景十二:最后一句话
时间:2019年10月24日
地点:墓园
人物:路哲，路希
路希:小哲你知道吗？她小时候吃过苦，伤了身子，这辈子都不可能拥有自己的孩子。其实她特别喜欢小孩……
路哲:我知道，我都知道。是我的错，我不该为了公司转让抚养权的，……其实她很看重这个吧？法律文书比起感情来，似乎更有安全感一点，她缺这个。
路希:是的，毕竟那个东西，不会随随便便消失。
路哲:舅舅，我妈走之前……有没有，留下什么话？
路希:……有！她说，希望小哲幸福。
路哲:是吗？她是这么说的吗？
路希:应该是吧！（轻笑）年纪大了，脑子有点不记事。
路哲:嗯，好。（轻声）我会幸福的。
（路哲将一束菊花放在墓碑前，然后转身离开）
旁白:路希说路凡走之前留下的话是希望小哲幸福，路哲却是不信的，他多了解那个人啊，她是那么地渴望着一个孩子，渴望着一个家，又怎么可能会在神志不清之际说希望他幸福呢？终究是他欠了她一个家。
场景十三:家
时间:2019年1月1日
地点:路凡的老房子
人物:路哲
（路哲将路凡的照片挂在客厅最显眼的地方，照片上的人眉眼温柔，抿着唇角温柔得冲他笑，刹那间，泪湿了眼眶）
路哲:妈，咱们回家了！
旁白:最接近天堂的地方是家，最温暖的天使是家人。愿在天堂的路凡能够幸福快乐，再无忧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