唯有桂花香

小时候，我和慧婷姐住在一个院子里。她是我家隔壁的那户人家的大女儿。记忆中的她，最爱穿红色的衣服，总是梳着两个麻花辫，最喜欢的花是桂花，所以她总在秋天的时候把落下的桂花收集起来装到口袋里，每当我靠近她，总能闻到温柔的桂花香。

慧婷姐和桂花一样温柔，所以我特别喜欢她，总爱跟在她身后，不过没多久，我的位置就被表哥给替代了，他好像比我还要喜欢慧婷姐。97年的时候，慧婷姐在家附近的毛衣厂上班，表哥每天都会蹬着自行车送慧婷姐上下班，有一次我在门口堆泥人的时候，遇上了他们，慧婷姐一看到我，就把表哥推开，她说影响不好，表哥说有什么不好，等他再攒攒钱，立马结婚。慧婷姐一脸幸福地笑了，表哥用拇指摸了摸她的嘴角，另一只手盖住我的眼睛，我在缝隙里看到他蜻蜓点水般轻轻碰了一下，然后不舍的把慧婷姐送回了家。

在那之后的第二天中午，慧婷姐从厂里跑回院子里，进屋之后再也没出来，屋里不断地传出她崩溃的哭喊。

一时间，她跟毛衣厂厂长儿子的流言四起，我给表哥的单位打了电话，表哥立马赶了回来，那天下午，他们就领了证，没两天，表哥带着她搬离了这里。

再次见到她，是在五年以后。当时我站在院子的门口看到了她，她被表哥搀扶着，看起来像一片摇摇欲坠的枯叶，身上穿着一件深红色的毛呢大衣，料子很好，但却重的让她抬不起胳膊，她摇摇晃晃地走到我身边，用尽全身力气摸了摸我的脸，“香，都长这么大了”

这是她对我说的最后一句话

那之后，慧婷姐的病越来越重，他们重新住进了小院，我一直不敢去她的房里看她，因为我会忍不住想起曾经那样鲜活的她，然后流很多很多眼泪。

慧婷姐是在一个雪天离开的，那天她冲出房间，在皑皑白雪上喷出一大滩暗红色的血，最后重重地倒在了地上，永远闭上了眼睛。我在房里看到了这一切，她倒地的那一刻，我紧紧闭上了眼睛，竟闻到了扑鼻的桂花的香气。

慧婷姐走后，表哥至今没有再娶，他依旧住在那间房里，每到秋天桂花落下的时候，他总会捡起地上落下的花瓣装进口袋里，他说这辈子做了那一场桂花味道的梦，足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