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能承受的生命之轻

不能承受的生命之轻

（剧本）

人物：

我：52岁曾经“福鑫证券”首席市场分析师，因操纵股价判刑3年出狱。

老杨：63岁 我出狱后的最好朋友

何志伟：40岁 老杨亲戚 集资炒股头目

翟仁新：50岁 “福鑫证券”总经理

王青：38岁 我在“福鑫证券”公司时的下属

副总：51岁 “恒达证券”副总

“男音”妇女：31岁 老杨及何志伟亲戚

包工头1名

龙套数名。

城西某街 日

旁白：我49岁因经济违规案件被判3年，3个月前出来已是52岁，3年一个变化，最大改变是要给过自己一个承诺：“心锚”沉底，船舶靠岸。牢饭不好吃，犯人不好当，纤瘦的身形和沧桑的面容就是最好的证明。

监狱大门 日

狱警为我开门，走出，抬头看远方。镜头从身后上摇天后摇下转场。

墓地 日

我还是站着。背对镜头。面对一块墓碑。

小区1 日

镜头由远及近扫过环境，落幅在我的背部中景“外卖”字眼

我“金鸡独立”挎在洋车上，身后有“滴滴滴”喇叭声。我转身看一眼，回身单腿蹬地，车轱辘朝便道溜去。

镜头给汽车从我眼前划过，接特写“迈巴赫”。

小伙儿朝我跟前跑来。

我：你的？

小伙儿：嗯。

我：签收。

我端给他“外卖”

小伙儿：大叔，买个电动车吧，省时省力。

我还以微笑。

转场······我骑行在逆风之中，暗蓝色衬衫“猎猎”作响，车轱辘宛若“风火轮”。瞟见一辆辆电动车从身边疾驰而过。

插入快闪，纷繁的叫喊声和股市屏幕。远景，中间是车水马龙。表达烦扰。

小区2 晚

打电话没人接。掏出烧饼吃。再打接通。

我：您有外卖。

电话：不要了。

我：您付了钱的。

电话：不要了。

我：不吃浪费了。

电话：你吃吧。

我：喂······（电话挂断）

我微微定睛，拎着外卖，按照地址方向走去。“咚咚咚”敲门竟没回应。

我：喂，您在家吗？

电话：怎么了？

我：我给您放门口了，但家里没人。

电话：嘟嘟（电话挂断）

“干什么？”自言自语。拨通。

我：不是，您签收了我好下班······（直接挂断）

我坐在楼梯上等他回来。大概半个小时后，一声“咔”的开门声清脆而响亮。家里的男人（何志伟）见我猛然出现在他眼前倒唬了一大跳。

何志伟：啊！！怎么还没走？

我：在呀。在的话给我签收，我好下班。

何志伟：进来吧。

我进到家，把外卖放在柜子上。他径直朝角落一间小屋走去。

何志伟：进来，给你签了。要别人早代签了。

这间屋子不大，简单三样东西：床、电脑、书架。书架上全摆是一类书：《彼得·林奇的成功投资》《股市趋势技术分析》《巴菲特致股东的信》……他坐在电脑前盯着一支“帝国银行”美股走势图。“23块5毛7，低位徘徊，换手率0.96%……”我不禁盯着屏幕看起来。

何志伟：唉、唉，愣什么，看得懂吗。签单。

我：噢。（接过单后）26块钱左右。

何志伟：什么？

出来，我狠狠抽了自己两嘴巴子。

老杨家 晨

老杨起床坐床边垂头没立即起身，表情有莫名的颓色。略久，起身做饭。

桌上摆2个馍，2个鸡蛋，一碗豆浆，一点咸菜。他吃完出门，来到一处工地。走时，给老伴端药到床头。

工地 晨

工头：今天任务，把15袋水泥般到5楼并码整齐。

老杨干活。工头远远看。

工头：原是该想清福的时候，这叫啥，这叫晚节不保。

几个老杨干活卖力的镜头。突然，水泥“轰然”落地。

老杨：“哎哟——”（蜂鸣音效）

老杨一下瘫坐地上，捂着脚踝闭眼摒气。

工地办公室。工头除给他工资外，多给他100块。

工头：买点排骨好好补补。

老杨家 日

俯视镜头，他打着石膏在床上躺着。旁边是患病的老伴儿，也趟在床上。

老伴儿：明知道做了‘恶梦’就别去吗，你看。

老杨：你要‘走’了，我肯定不去，也不会出事。

老伴儿：原先趟一个，现在趟俩了。饿死也没人知道。

老杨：怪我一时糊涂上了那个‘狗日的’当。

老杨死死盯着顶板欲将脱落下的一块墙皮。

老伴儿：是真糊涂？

桌上全是药盒。老杨一瘸一拐下床给老伴倒水喝药。她见他面颊不断抽搐。

老伴儿：少喝一顿死不了！

老杨：别吵吵，我脑仁疼。

小区3 日

我刚从一个单元楼送了外卖出来，骤然一人迎面朝我跑来，心下意识地猛地提起。

何志伟：喂，先生，终于找到你了。

我满腹狐疑。

何志伟：我呀，不记得了？

我：好像见过。

何志伟：何志伟。两个礼拜前到我家送外卖，被我关在门外。实在对不起，对不起。

我：噢，噢，是你呀。没关系。

何志伟：是这样的，你记不记得你告我的价格······股票······想想。

我：股票？

何志伟：“帝国银行”。26块，你说的，忘了？

我：是吗？好像没有，也许说的不是一回事儿。

何志伟：什么？好嘛，白忙活了。也是，怎么可能。收盘26块5。要不你就是‘股神’了，送什么外卖。

晚上吃饭若有所思的样子，脑中快闪去美国奥马哈市参加巴菲特旗下的伯克希尔·哈撒韦股东大会的场景。

给周围景物大全景空镜。

小区4 日

送完外卖，漫步在街道路口。路过一家超市，想进去买包烟。逐个问烟价。

老板：10块、15、15。这个25。你要多钱的？

我：5块。

老板：没有。5块钱的烟能抽吗。这儿最低10。

我出来没走几步，角落里冒出一个声音。老杨靠着墙，一条腿打着石膏，旁边杵着一根拐杖。

老杨：要烟吗？5块。

我：要。

他急给我拿烟忘了有条腿受伤，没把握住平衡，连摊带人栽倒在地，正好石膏腿吃劲最大。“哎呦——！！”

医院 日

我搀扶他从医院检查出来，幸好问题不大。但嘴里嘟嘟囔囔像似在骂人，“王八蛋”“狗日的”“畜生”。

我：老哥，咱在这歇会儿。我给你叫车。

老杨：老弟，不用。我一个人慢慢回就行。

我：你要怕花钱，坐我的自行车，我推着你。不要钱。

老杨：那怎么好意思。

我：没事。

我推着老杨往他家走。

我：这是怎么回事，受伤了还出来摆摊？

老杨：老伴儿瘫痪在床。前两天在工地扛水泥崴了脚。之前呢，拿养老钱给亲戚想帮忙炒股，结果血本无归。现在电话也不接，人也找不到。‘狗日的’！‘畜生’！我也快70岁的人了。出来不挣点钱咋活！

我：你的孩子呢？

老杨：就一个独生子，老早出车祸死了。

我：噢，对不起。

老杨：人死了，活人还得活，不是？

我一副思绪挣扎的表情，骤然停下自行车。

我：你告诉我，买的哪知股？

老杨：唉——现在说这顶个毛用！

我：我也懂些，说不定能帮上你忙。

老杨表情尴尬。

老杨：“天鑫股份”。

我：明天还是这个时间，我到你家找你。

网吧 晚

电脑里显示“天鑫股份”日K线图近一个月走势下行如“滑梯”。后翻看其它上市公司，最终落在“盒马股份”。

从网吧出来，东边天际已泛起“鱼肚白”，不禁打了个没有睡意的哈欠。

老杨家 日

约定到老杨家的时间到。开门的一瞬间，有股难闻的药味扑鼻而来（捂鼻），地上堆满杂物。旁边一间门关着，却传出中气不足的话声，“谁呀？”

老杨：没谁，对门。

他拄着拐引我到另一个家。

我：立即给你亲戚打电话，告诉他立即卖掉‘天鑫股份’，换成‘盒马股份’。另外，回本后必须全部沽出。

老杨：亲戚找不到，也不接电话。

我：你给他发个短信，收到收不到只能听天由命。

老杨：好吧。

天贵小区 日

骑自行车送外卖到小区门口停下。大门保安冷眼看了我两眼。

保安：哎哎哎，这不让停，停那边去，快点，别挡道。

我将自行车推道旁。

我：麻烦帮我看着点。

保安没啃声。我提着外卖敲响403号门铃，不曾想开门站立在我面前的是3年前的公司同事。

翟仁新：看看这是谁，李哥吧？

我躲闪开他的眼神颔首。

翟仁新：李哥，果然是你。什么时候出来的？

我没啃声。

翟仁新：你进去后，我们都很想你，本打算一起去看你，结果忙着升职加薪也没时间。现在你出来了，哪天叫他们出来一起吃个饭。再说，要没你，也没我们今天。这“答谢宴”还没还呢。你说是不是？

我抬头狠命瞪着他，把外卖丢下走了。

走出大门，发现自行车和车篓里没送出的外卖一并丢了。刚才那个保安瞧我心神不宁地在原地打转，扭头哼着小曲走开。

老杨家门口 日

我又买了辆二手自行车。送完外卖，正好路过老杨家门口。他拄着拐，偶遇我似见再生父母，恨不能八抬大轿迎我进去，且说什么也要留我吃饭。我受宠若惊。

老杨：来来，到我家，到我家。

他握着我的手，拉我到他老伴床前。

老杨：这就是那位有大恩于咱的人。

老伴：要没你，老杨恐怕要死在工地了。我也绝对死不瞑目。我还发愁去哪儿找我的大恩人。正好碰到。这是天意呀。你是我们的大恩人呐！我们下辈子给你当牛做马。

我：不敢、不敢、不敢。

老两口哭成泪人。

我：你亲戚收到短信了？买了“盒马股份”？

老杨：都是托你洪福呀！昨天回本清仓，他把欠我的30余万养老钱给了我。

我：好呀！

老杨：拿到钱的时候狠狠掐了一下自己。

老伴：血都出来了。呵呵。

老杨：高兴呀。我们老两口都不知道怎么感谢你。

他紧紧握住我的手。之后往我口袋塞钱。

老杨：我知道不多，可老伴儿也急着用钱。对不起了，下辈子我们给你当牛做马。

我：实不敢当，实不敢当。

我拒绝了报酬。

老杨：那中午必须留下吃饭。

我：好吧。

饭店 午

老杨打电话给亲戚。我和老杨正吃着，他来了。一见面，他愕然，我尴尬。不是别人，竟是“何志伟”——“帝国银行”那位。

我：难怪看老杨眼熟，原来和他是亲戚。

何志伟：他是我“二舅”。是你？我们有过一面之缘呀。（看向老杨）他给我送过外卖。这是什么？这是缘分呀！老天爷让我何志伟碰到贵人。实在抱歉，实在抱歉那天把你关在门外。罚酒三杯，罚酒三杯。

我：不必了，不必了。

何志伟：你不仅救了老杨和我也救了所有投进股票的亲戚。大恩大德，没齿难忘！

老杨：‘狗日的’！‘王八蛋’！你还说，害我在城西找了你大半年，差点让我死在工地知道不知道！

何志伟：不要总提好吧。我已经道过歉了。你不吃些苦流些汗，能碰到这位‘股神’吗？能救咱们于水火之中吗？

老杨：那我还得谢你了？！

何志伟：也能这么说。

老杨：你个‘畜生’！

我：别别别。

何志伟的不识相差点引发一场厮打。他掏出厚厚一沓钱塞给我作为感谢。

我：不行，绝对不行。

何志伟：这是我的一点心意，以后······

我：我想说，股市有风险，投资需谨慎。以后千万别再把养老钱或者是一生积蓄压到股市里了。

老杨：我是绝不炒了！

何志伟一脸失落与愤恨。

小饭馆 日

电视播报：汶川大地震让世界揪心！受西藏拉萨暴力事件影响，预计北京奥运会安保工作将史无前例……

转场城中村······眼前传来熙熙攘攘的一片吵闹声。我心怀好奇靠近，是一个孕妇正撕喊屋顶的丈夫。

孕妇：没钱还债，咱可以再挣，没你，我和肚里的孩子以后可怎么活呀？！

她的声音很特别，带点男子的粗音。

丈夫：实不相瞒老婆，我瞒着你偷偷炒股，结果……结果……

孕妇：啊——不让你炒、不让你炒，说过多少次！这次你竟然借钱炒股！！你去……

一个“死”字被周围人群赶紧上前捂住了嘴才没有吐出。

孕妇：“哇！——”

丈夫：老婆，我！对！不……

我：等等！！我过去是证券公司首席市场分析师，专营股票经济。你的问题我绝对能帮你解决。

丈夫：你一个送外卖的，冒充什么分析师，简直侮辱人智商。

我：我拿生命担保，没有骗你。现在因为一些原因转行了。但我的能力还在。我曾经有接触的上市公司不下500家。无论是技术派、价值派；做短线还是做长线；主力什么时候出、什么时候进看得清清楚楚。

丈夫：好，那我问你，‘星娱股份’？

我：殡葬第一股。

丈夫：“土星一号？”

我：食品饮料。

丈夫：你叫什么名字？

我：我叫李浩明。

丈夫：那你能帮我‘解套’我就下去，从此和老婆、孩子好好生活？

我：好。

他告诉我入股公司的名称及成本价位。

丈夫：三天后，还是这个时间、这个地点见面。

老杨家 日

我推着走起来“刺啦刺啦”的摩擦声与不断掉链的自行车来到老杨家。

他见我依旧如故，热情不已。我站门口。

老杨：快进，快进。

我：腿好点？

老杨：好点，好点。

我：老杨······我那自行车······坏了······

老杨：好，没问题。我去拿工具。

我：不用你拿，你告我哪儿。

转场······修车。

老杨：你老婆孩子呢？

我：妻儿早在几年前出车祸双双身亡。

老杨：咱俩同病相怜。

我：不，你还有个老伴儿陪你说说话。

老杨：没事常来，就当自己家。一个人单身久了，“人气”就散了。

我眼里满是感激。

扶起自行车。

老杨：在这儿吃饭。你大嫂特地嘱咐我。呵呵。

我：行。那我去买菜。

老杨：不要。我去。

我：你的腿还没好······

老杨：没事。你看。

他晃了晃腿。他骑车走了。回来时骑着电动自行车。他把钥匙交到我手里。

老杨：自行车老坏，别给人家耽误了时间。骑个电动自行车保险。

我：不可，不可。

老杨：听我说，听我说，我和老伴儿都很惭愧，一直以来都没有表达过丁点谢意，所以你收下能让我们心里好受些。

我没在推辞。饭间。

我：我曾是一家证券公司的首席市场分析官，叫李浩明。因为多年前操纵股价而被捕入狱，住牢3年多。妻儿听到消息赶往警局的途中发生车祸。因此，曾发誓再不碰股。显然，我违背了誓言。

老杨：原来这样。真是抱歉。

我：如果能救你们于水火中也不枉食言。

老杨：我绝对再也不炒了。前几天，何志伟怂恿我买“中度科技”，我都连声拒绝。

我：“中度科技”他也买？

老杨：怎么，谁还买？

我把两天前遇到的事告诉了他。切空镜头给锅里的饺子。

老杨：好巧。

我：什么？

老杨：同样的公司，还有，男人妻子的嗓音特别像我的一位亲戚。

我：二者难道有关联？

老杨：锅里还有，快吃，吃完咱们去查一查。

我：行。

小区5 日

他非拉我进去，我想避嫌，在外等着。

老杨：跟我进去，如果真是他们，你可以报警。

我：还是别进去了。如果是真的，我不想看见他们。

老杨：行。

老杨进去，我在外踮步。有半个钟头，老杨脸上写满故事似地出来。

老杨：正如咱们猜忌的，他们不仅是我的一个亲戚，也是何志伟集资成员。他们说，“中度科技”是他们的新进股票，第三日下跌套牢。至于跳楼，更是一场“闹剧”、一场“苦肉计”，想博取你的同情，帮他们解套。肚里也不是孩子是枕头！跟他们真丢人！

老杨：我立马狠狠教训了他们一顿。走，找何志伟算账！

何志伟：算了，他就是这人，再说和你是亲戚，以后还要再见面。

老杨：这种人也要再见？干脆拉出去枪毙算了！

他见我不想多事，口吻缓和，便没再强求。

旁白：何志伟处心积虑、利欲熏心让我始料未及。我当然愤气填膺，甚至责怨自己的愚蠢和仁慈。但过去在金融圈的时候却也不少见这种人。

混一份工作，有饭吃、有觉睡，日子平淡如水也是夙愿。可越是这样，越不得平静。何志伟还有他亲戚们的面孔像极了当时的我及我的同事们，个个精神饱满、雄心壮志，透过眼眸似乎能看到铜钱中间那个孔洞，那是欲望的深渊，且能听到里面不断有喊声传出——“进来！进来！”我思绪纷繁，不得安宁。

他们会让我重回到过去，必须远离，哪怕是老杨。

镜头给搬家，找工作。

旁白：老杨的记忆在我脑中渐渐淡薄如雾。

老杨家 晚

何志伟醉汹汹到老杨家兴师问罪。

老杨：在哪喝这么多的酒？

老伴：谁来了？是伟子吗？

老杨：噢，不是。（上前闭门。朝何说）别乱你衿，咱们去另一个家。

何志伟：不！不去！

老杨推推搡搡到另一个家。

何志伟：你干吗破坏我的好事？！（指着老杨）你不给我钱，还破坏我的好事。你的人心在哪长的？在哪？！

老杨：你怎么就没有个教训？！上次输的还不够惨吗？东躲西藏，像过街老鼠一样。这次又想连累人家。

何志伟：连累？我出钱、他出力，怎么叫连累？是谁连累谁！你破坏我的好事，谁连累谁？！

老杨：那是连累吗？我是在救你。

何志伟：听听，多好听。救我。我在你妹家打记事起就挨打、挨骂，也是你救我？！我在你妹家吃不饱、穿不暖也是你救我？！是不是？！

老杨顿时缄默不语，表情凝重如蜡像。

何志伟：这笔账怎么算？你知道不知道，今天股票又跌了。我又失败了！你欠我多少，你算算？！

镜头给一幕幕我运输货物的工作场景。人们过节的几个场景。

一处工地 日

偶有一天，远远看到何志伟扛着一袋水泥。

我：是他。他怎么会在这里？肩上还扛着一袋水泥？

糟糕的是他很快也看见了我，并丢下水泥朝这边走来。他的表情似乎比我更吃惊，很快又被哀容并黯淡的眼神所取代。

何志伟：李哥，你去哪了？我们找你找的好辛苦。当初是我糊涂，畜生、王八蛋。我该死！

自扇几个耳光。我全无理会。

我：老杨呢？

他愈加沮丧。

老杨家 日

见到老杨，嘴歪眼斜不能言语，却硬是挤出难以言说的表情。我明白他在冲我“笑”，不禁心情多了几分酸涩。

切新年和老杨在他家举杯欢庆、谈笑风生，窗外万家灯火。

我：大嫂呢？

老杨哭得恓惶。

何志伟：上个月“走”了。

我攥紧老杨的手，俯首缄默。突然我上前狠狠推了何志伟一把。

我：怎么回？！

何志伟：养老钱让我炒股亏掉了。

我：你这畜生！他们一大把年纪，让他们今后怎么活？！现在又‘走’了一个。你到底是不是人？！

何志伟：我也不想！你知道我是怎么长大的吗？我是他亲儿子！（指老杨）过继给妹妹的二儿子。从小被养父母虐待，稍一不顺就是打、骂。我渴望成功！必须成功！

我略愣了一下，心绪也稍稍冷静一些。

旁白：原来，眼前这个“二舅”在过去和这次，两次他最需要钱的时候把养老金——“生命钱”掏出支援他，是因为血缘相融和情感亏欠的缘故。

我：好，我帮你。

何志伟兴奋之余又犹豫了。

何志伟：那本钱······

我：我要你立即再筹集资金50万，越多越好。我分析盘面。

金融街 晚

我躲在一处暗角，等一个人出现。他终于出现。

王青：啊！李总。

我：别这样叫，我已不是什么李总。如果愿意，叫我李哥。

王青：还好吗？一直没去看你。

我：不错，你看。看你容光焕发，肯定混得不错。

王青：小主管而已。

我：升了。恭喜。

王青：过奖，过奖。倒是你，当初不该听董事长的，最大的责任在他，咱们只是执行人，不是主谋。赚了他们的，出了事儿咱们顶。一群畜生！

我：我欠董事长的。是他帮我找到一位国外医生让我老婆起死回生。

王青：可她们现在又……不说这些，你找我肯定有事，有什么可以帮你的。

我：你能帮我实在感谢。

王青：说这干嘛。

我：我从媒体报道中发现你们参股了“中度科技”？

王青：不错。

我：从盘面看，好像不止你们一家公司。

王青：李哥果然厉害，眼力不减当年。“中度科技”是家大盘股，人们都喜欢做小盘股，我们反其道而行。正所谓，条条大路通罗马，好走的路人满为患，困难的路虽辛苦但人少，反倒更易成功。

我：嗯。那一共有几家对手盘？都是哪些公司？能否透露一下？

王青：李哥，只要我知道的尽管问（略显局促）。一共三家，分别是天翼证券、恒达证券及我们。

我：翟仁新是负责人？

王青：你怎么知道？

我：近期盘面走势与他的操盘风格相似。

王青：你还是那么了解他。自你出了事，翟仁新升了总经理，大权独揽，一改往日作风，投资风格也越来越彪悍，往往‘短快狠’。董事长爱好哪一口，下面的人就得会‘夹菜’。当然你是被迫的。不过，他确实为公司带来营收。但话又说回来，要不是出这事，现在总经理的位置非你莫属。

我报以客气般的表情。

我：翟仁新过去不是这样的。

王青：是啊。他是第一时间通知你老婆孩子你出事的人，也算挚友了。

我：前些天，在“天贵小区”见到他了。

王青：是吗？他升官发财了，哪像三年前。

我：你们恐怕已经同天翼证券组成了联合舰队一起对抗恒达券商？

王青略显紧张。

王青：这个属于保密，所以······你知道······

我：噢，对不起。

王青：没关系。

镜头切何志伟交易房钱。特写给买卖合同书。

老杨家门口 日

一群人堵在老杨家门口，嚷嚷。

一群人：何志伟出来！！再不出来，我们报警抓你。（不行，我们砸开门先卸你一条腿）

我从身后走近。

我：你们干什么？！你们是谁？在吵我报警了。

一群人：报警正好！报呀！（有人认出我）这位是“股神”，之前帮何志伟解套的那位。是这样的，何志伟筹到30多万想卷钱跑路。他股市亏的钱是我们的，还没还呢。怎么能让他跑路。

我：哦。你们放心，他不会跑路。我替他做担保，这是再次入股的本钱。我已辞职专心炒股，帮大家解套。

一群人没有立即反驳，面面相觑，最终同意。

老杨家 日

我：你随后把套牢股份“割肉”，能还多少是多少。欠下的赚了补进去。我会另开一个新账户。

他竟痴迷般看着我

何志伟：李浩明，‘褔鑫证券’首席市场分析师，手下基金规模最高时达到150亿。

我：那又如何，跟做了场梦一样。

何志伟：有幸同你一起在股市拼杀，是‘老天’可怜我在股市白白混了这么多年也没混出个人样儿来。别说卖房子，就是让我第二天去死也愿意。

我：专心做事，继续想办法筹钱。

何志伟：没问题。

旁白：现实困难摆在眼前逼我宁可一思进，莫在一思停。只能厚着脸皮找到恒达证券副总，早年间他是我的同事，后来跳槽走了。在市场研判方面曾给过他诸多有价值的建议，也帮助他渡过一些难关。

咖啡厅 日

副总：你进去的三年没去看你，实在惭愧。

我：来到这个高度，明哲保身最重要。

副总：你说，只要我有能力，百分之百帮你解决。

我：我知道最近你们参股“中度科技”，我想了解一下具体情况。

副总：怎么，你又干回老本行了？

我：没没没。说实话啊，是一个特要好的朋友遇到些困难，我帮他解决解决。我想凑50万，帮他把亏掉的赚回来。

副总：这样呀，好，没问题。我把知道的尽可能给你说。

我：太感谢了。

副总：‘中度科技’最近确实没有重大利好。一个月前，我们公司入股也是出于长期价值投资为目的。谁知半路杀出个程咬金。对手盘其实一共5家。我们交易到一半，天翼证券、易变证券和福鑫证券陆续杀入，而朗坤证券想坐收渔翁之利，也进来要分杯羹。这会儿，天翼证券、易变证券和福鑫证券已组成联合舰队。

我：易变证券擅长短打，高抛低吸，彪悍凶猛，同另外两家证券风格的确相仿。

副总：没错。我们公司成本价比较尴尬，如今骑虎难下，只能静观其变。福鑫证券过去是你的老东家，对风格打法的了解自然没的说。但组成联合舰队就要小心了。

我：嗯。

旁边：实在凑不到钱。何志伟那边没辙，竟擅自把老杨的房子卖了，以租的形式仍留下居住。而我也把电动自行车、劳力士表一同卖了。

老杨家 日

我：50万凑够，但不能轻举妄动。股价在横盘震荡，成交量无明显波动，未来趋势并不明朗。

何志伟：听你的。

网吧 日

身后跟上次的一群人。

一群人：跌了跌了，快，买进去、买进去······

我：跌了就买进去？万一再跌呢？

股价涨起来了。

一群人：看，涨了，叫你昨天买买买，不买。

我默然。

股价又跌了。

一群人：跌了，跌了，快买，快买，别跟上次一样吃了亏。

我无动于衷。

股价继续深跌。他们看一眼，没有啃气。

一群人的劝说继续上演。我无奈，改到晚上来网吧。

网吧 晚

镜头给几个坐下起身的动作，表示时间流逝。

看盘。心语：股价从低点反弹到上一高点位置附近后一泻而下，是多头力量不足的迹象，后续必是下跌行情，那怎么成交量却没突出放大？再看日交易的其它指标，内盘数量明显大于外盘，换手率高达2%。难道有庄家在“对倒”，制造“烟雾弹”？

网吧 日

我改变策略，坐等开盘。画面显示，“中度科技”开盘即跌近3%，卖盘量较大，随着时间前推，跌幅扩大。在跌近5%时，我果断出手，利用新开账户，在9.55的价位先买进2万股。

何志伟：这是下跌趋势信号，但凡一两年的股民都知道，怎么还买？！

我：别担心。

吃午饭间隙。

何志伟：怎么回事，怕不怕呀？

我：下午会涨。

何志伟：原来如此。

“9.43”的价位在下午1点准时跳动，到了1点半，跌至“9.3”。

何志伟：五千多了，怎么办！要不，今天干脆别买了？我是输怕了。

我似乎没听到他说什么，只顾牢牢盯着换手率和成交量。换手率在1.2%，可成交量却没有增加多少。时间来到1点55分，波形图宛若条蠕动的蛇从高处探身下来，颀长的身姿即将着陆。

何志伟：你不是说下午要涨的吗？跌停了。今天没“戏”了。

“啪”一回车，我又果断买进2万股，价格在9.11，瞬间将成本摊薄在9.39。何志伟一见，像触了电从椅子上蹦了起来。

何志伟：嗯？要买可以明天跌下去再买吗，这不显而易见，干嘛这么着急？刚赔的还不够？

我：不，反弹就在尾盘。

何志伟：我不要反弹，只要钱行不行？

时间来到2点30分，“买一”9.09价格的量能突然增大，只眨眼间的功夫又到了9.20，9.30、9.35、9.40、9.45……9.67。旁边“趋势线”“一阳升天”，好不壮观。何志伟看着显示器，眼珠瞪得跟灯泡一样大，激动不已。

何志伟：什么鬼情况！

临近收盘，股价被拽升至9.89。全日前后买入4万股，共耗资近40万，盈利近2万。

何志伟：还是你。

我：这只是个“开始”。

他彻底放飞，和他的亲戚们去KTV狂欢了一夜。我则独自一人回到寓所。

翌日。镜头给股价红盘开市，直至10时整。从秒针迈过12数值一刻，卖盘逐步增大，股价顺势掉头向下，然后迅疾拉起。何志伟心跳跟坐“过山车”般忽上忽下，好不刺激。

墓地 日

镜头给墓碑，写妻儿名字。

我：老婆、儿子，你们在那边好吗？很久没有来看望你们，陪你们说说话。我认识了一个好朋友，他虽比我大十几岁，但人很好，他叫我去他家过年，三年多来第一次感受到“家”的温暖。

老杨家 晚

何志伟：奇了怪，今天股价到10点整卖盘突然增大，直到收盘也没拉回来。可能是则消息造成的。

我：什么消息？

何志伟：有媒体曝，该公司一款产品检验合格率低，主要成分更是加入了违规配料。但公司澄清并非事实。

切网吧复盘。当日“中度科技”股价高开低走，最终报收9.3。我仔细复盘每个交易数据，显示并无主力出货迹象。我思考良久，问题症结应该出在这里。

我：明天肯定反弹。

何志伟：那就放心了。

第二天又跌。

何志伟：要不先抛些？

我：不要急。利空快消化完了。

第三天又跌了。

我：不要急。

接连三天该股以阴跌收盘。第四日以8.10开盘。此时，亏损总计达4万多。何志伟踢开椅子头也不回地走了。我没向他解释一句话，他大概也不愿听吧。

镜头给主观，他在人群穿梭间被那个假怀孕的妇女急匆匆叫走。

下午1点开盘，他突然兴冲冲出现。

何志伟：要涨、要涨、要涨。快，买进，把剩余的10万全部买进。

我：什么要涨？

何志伟：告诉你，有消息说今天主力会出来拉升。

我：你在哪里听到的？

何志伟：这个你别管。快！迟了就‘踏空’了。快！快呀！

我：不要急，现在盘面出现抛盘迹象，再等等，等主力出来控盘了。

何志伟：再等就迟了！快！

我：不——！咱们之前说好的，‘买进’‘卖出’都由我说了算！你先回去冷静冷静。小道消息不可信。

何志伟：相信我一次——就一次！求你了！

我：志伟，听我说，你要有十足的耐心！如果10万全部买进，再跌我们就没有‘弹药’了。

何志伟：耐心个屁！

我：不！绝不！

何志伟：噢，对不起，我不该说脏话。相信我，不会跌。这就是底。快！

我：不！不！

我头也不回地走了。他无奈地瘫坐在椅子上，样子宛若深陷在泥潭中不能自拔。

镜头给当日股价红盘坐收，达到8.8，大涨9%。

镜头给何志伟见到我都没说话的几个场景。而我很惭愧。

户外 夜

旁白：我是不是过于保守了，太主观？

风把吐出的烟瞬间吹散。

老杨家 夜

他坐在老杨旁边。

何志伟：你以为你是谁！‘股神’？自以为是！现在我和我二舅一致同意你交回余款以及交易权，再不准参与丁点！

我：可现在咱是赚的。

何志伟：本来可以赚的更多，想过没有。

我：之前咱们怎么约定的？一切交易我说了算，对不对？！

何志伟：正因为你说了算，才独断专行！错失良机！

我：咱现在是赚的。这是关键······

何志伟：行了，别说了。

我看向床上的老杨，他旋即转头背对我。霎那间，我们之间多了层微寒的薄冰。感觉他好陌生。

我：好，同——意。

视线专向老杨。

我：保重。

他没转身看我，我能看到他的双肩在微微颤抖。

何志伟：放心，我有‘洪运证券’首席市场经理亲自交易，要技术有技术、要消息有消息。

我眉头微锁一下后舒展开来。

何志伟：这是你的电动自行车和劳力士钱，拿去。

他拿出一沓钱。我只拿了劳力士的钱。

回到寓所，看着窗外的月亮，它混沌得如纸上宣开的一滴颜料。

我来到一座新城市，搬进新的寓所，找了份新的工作，

镜头显示一个月后字样。

切给电视。经济频道报道，“中度科技”升至20.30，随后几日便一路狂泻至9.55。福鑫证券董事长、总经理因涉嫌操纵股价被逮捕，而且这可能是违规事件的冰山一角。另外，其总经理可能涉嫌蓄意谋杀董事长妻儿被一同提起诉讼。据公安机关透露，董事长猝然“中风”，总经理第一时间告知其妻儿到医院看护。而其驾驶的“迈巴赫”车辆却被人事先设计“刹车”故障，最终导致妻儿车祸双亡。事后追查发现幕后指使者竟是下属总经理翟仁新。至于背后动机，公安机关正在调查之中。

路上偶遇过去房东。远景

房东：你胖了。

我：是吗？

房东：搬走后有个姓何的人来找过你，急匆匆，像有急事，而且一脸沮丧。

我：哦。

镜头显示半年后字样。

切该案专项调查纪录片播放王青招供的一段影像

旁白：是他把我找他帮忙的事透露给了翟仁新。何志伟在KTV狂欢那晚，肆无忌惮的公开了我的交易记录，并传到翟仁新的耳朵里。翟仁新为阻止我进场设下连环套。编造“中度科技”产品质检有问题的假新闻，才有三天抛盘下跌的局面；同时，利用假怀孕亲戚把股价上涨的小道消息传给何志伟，并挑唆他加入“洪运证券”炒股基金，并承诺一月回本，制造我和他的矛盾；利欲熏心的何志伟在短期利益驱使下见利忘义，并以老杨对其情感愧疚为要挟，唆使他合伙一举逼我交出权益。这恰好正中翟仁新下怀。而所谓的“洪运证券”公司首席市场经理，只不过是翟仁新找的几个“托儿”。

画面切我闲步在阳光明媚的大自然间，后来到妻儿墓前，轻抚墓碑。

我：老婆，我又来看你们了。多想和你们见一面，说一句话，哪怕一句“寒暄”。过去怎样，我已不记得，唯一记得的是我们在一起的时光，我要把她当做未来日子的起点，那样，明天才真正属于我，属于我们。

结束

作者：三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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