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后一战之神出鬼没
战争喜剧电影剧本
最后一战之神出鬼没
纪念中国人民抗日战争暨世界人民反法西斯战争胜利80周年
1日本大佐公事房 日 内
字幕:1943年8月
“武运长久”的条幅下,日本大佐阴鸷的脸。
头上缠着绷带,有血迹洇出,气咻咻地大口喘息着,刚吃了败仗,心烦意乱地踱过来踱过去,槖槖地马靴声在屋内回响。
怀阳市伪兴亚巡抚军大队长郎振廷吊着左胳膊躬立在一侧,目光随着日本大佐的来回走动而移动,陪着小心谄媚地:“刘三阳没什么了不起,我郎振廷这只狼(郎)早晚一定要吃了他这只羊(阳)!”
日本大佐赞赏地拍着郎振廷的左肩膀:“吆西吆西。”
同时牵动了二人伤处,疼得呲牙咧嘴,护疼,吸溜着嘴似摸非摸地抚着伤处。
侦缉队长余庆德斜挎着枪进来,堵在门口和外出的郎振廷互不相让。
郎振廷昂头挺胸,不屑地从鼻子里哼了一声,横身向外走,挤撞的余庆德连连后退几步差点坐倒在地,紧抓住门框才站稳脚跟。
余庆德回头,横掌作刀,恨恨地冲着郎振廷的背影做了个交叉劈砍动作,又抬腿做个踹的架势,同时嘴巴张合着无声地咒骂着什么。
转过脸来点头哈腰地向日本大佐进谗言:“‘狼吃羊狼吃羊’,喊了这么多天,可连块羊骨头也没吃到过。”
日本大佐又羞又恼又恨地冲着余庆德瞪眼拍桌子:“八嘎!”
余庆德吓得一激灵,惶恐地后退立正,不知道怎么触痛了日本大佐的神经。
日本大佐疼的吸溜着嘴捻着眉心,颓然倒坐在椅子上。
2村口碉堡废墟前 夜 外
字幕:1944年8月
几支火把的光芒划破黎明前的黑暗,照耀着刚被摧毁的鬼子炮楼的瓦砾堆。
激战过后的硝烟弥漫在碉堡废墟周围。废墟前挤满了人,既有周围村寨的村民,也有附近煤矿赶早上班的矿工,仰望着站在碉堡废墟高处演讲的人。
火把闪烁的光亮衬得站在高处的演讲者更威猛高大,虽影影绰绰看不清他的面貌,但演讲的声音却是清晰高亢洪亮:“不是狼(郎)吃了羊(阳),就是羊吃了狼!只要大家拿起枪跟他们干,羊就一定能吃了狼!”
群情激奋,叽叽喳喳地交头接耳议论……
短小精悍的程海端着枪警戒着,一副神气活现的样子。
神高马大满脸煤黑头戴破柳条帽的常根大张着嘴听得呆了,窝窝头也忘了吃,此时清醒过来,强力分开众人向前挤——
程海横端着枪拦截住常根——
常根把啃了半拉的窝窝头叼在嘴上,腾出手去程海手中夺枪,含糊不清地:“快给我枪!”
程海一吓,紧抱住枪连连后退,脚下一绊,摔坐在瓦砾堆上,莫名其妙地望着常根直眨巴眼。
常根伸手抓住程海紧抱着的枪,把他拖拽起来,甩来甩去要把枪夺过来,程海却紧抓住枪死不撒手,二人拉锯似地争抢着……
3怀阳警备司令部外 日 外
字幕:1945年8月
原日军驻怀阳司令部大门口两侧挂上两块新的标牌“怀阳市警备司令部”、“怀阳市剿共挺近纵队指挥部”。
八字墙上白灰水刚刷去的“日中亲善、共存共荣”标语字迹还依稀可辨。
门口岗哨仍穿着伪兴亚巡抚军的土黄色军服。
司令部主体建筑是一座两层小楼。
字幕:“八月下旬,日军撤离怀阳。怀阳伪兴亚巡抚军纠集怀阳煤矿矿警队、附近各县的杂牌队以及土匪等共四千余人组成剿共挺进纵队,龟缩于怀阳,加紧构筑抵御工事,负隅顽抗,阻挠我抗日军民受降接管,意图将怀阳交给民国政府,以为赎罪自保和进身的资本……”
新任怀阳剿共挺近纵队司令的郎振廷趾高气扬地走出楼来,身后跟着民国政府的先遣接收特使顾孝智,侦缉队长余庆德和警察局长黄日增等军警宪特头面人物亦步亦趋地紧随其后。
顾孝智扫视众人,不无威胁地:“党国知道你们都干过些什么,就看你们今后怎么干了!”
众人你看我一眼,我看你一眼,个个诚惶诚恐,人人浑身不自在。
郎振廷急忙表态:“我们只听从蒋委员长的命令,维持地方治安,把怀阳完整地交给党国。”
顾孝智满意地:“那我们的接管就会很顺利了。”
郎振廷自信地:“会顺利的。”
顾孝智:“很多地方需要受降,有些地方暂时还顾不上。怀阳扼守着南太行的门户,煤炭资源丰富,战略地位很重要,决不能落到八路手里,造成对党国不利的局面。日本人撤走,国军还无法及时赶到接管,目前只能先依靠你们的力量来控制局势了。”
郎振廷被倚重,不免飘飘然,得意地挺胸踮脚,顾盼自雄:“那就更有底气了。”
一挎斗摩托飞驰而来,停在台阶下。副官模样的人下了挎斗,慌慌张张拾级而上,敬礼,呈递给郎振廷一个大封套。
郎振廷打开一看,原来是八路军的最后通牒,犹豫地瞥了身旁的顾孝智一眼。
顾孝智却并无反应,戴上白手套,低头顾自掸着自己军服上并不存在的土。
郎振廷决绝地把“最后通牒”扯个粉碎。
顾孝智脸上露出赞许的笑容。
众人都松了一口气,会意地一起笑起来……
郎振廷乜着顾孝智:“想捡便宜,没那么容易。”
顾孝智望着满地的纸屑,故意地:“有麻烦?”
郎振廷轻描淡写地:“小麻烦,没必要担心。”
顾孝智担忧地:“我担心他们是不会服从蒋委员长‘原地驻防’的命令的。”
郎振廷轻蔑地:“那又怎么样?这些只会钻山沟的家伙,成不了气候。土枪土炮,根本没有攻坚的实力,硬碰硬讨不了好去,目前还构不成真正的威胁。”
顾孝智:“威胁就是威胁,绝不能掉以轻心。”
郎振廷踌躇满志地:“当然。我们知道该怎么做。”
4城墙上下 日 外
三合土夯筑的城墙经过年代风雨的冲刷已是残破不全若隐若现,看不出本来面目,上面草木葱茏。
荷枪实弹的敌兵监押着民夫们在烈日下挖城壕、砌碉堡、打木桩扯铁丝网……锹镐的叮当声和民夫们痛苦的呻吟声不绝于耳。
熙熙攘攘,尘土飞扬……
歪嘴子军官耀武扬威地四下逡巡,不住地咋咋呼呼:“快干活,别磨磨蹭蹭的。”
青年路大明有一下没一下的撩着土,不时拄着锹把歇息。
歪嘴子军官奔过来指着路大明骂骂咧咧:“他妈的,别偷懒!”
路大明憋了一肚气没处撒,冲着歪嘴子军官翻白眼,故意铲土撩到他身上。
歪嘴子军官恼怒地:“成心?!”
跳下壕沟,解下武装带,没头没脑地抽打路大明。
路大明左脸颊起了一道红绺子,不甘示弱地挥舞起铁锹和歪嘴子军官争持……
几个民工急忙上前拦阻,乱成一锅粥……
一行人在漫步巡视。
郎振廷顾孝智并排在前,余庆德和黄日增等亦步亦趋地紧随其后。
郎振廷伸手一划拉修工事的场面,得意地望着顾孝智:“这么做更是有备无患。保证国军先行接管怀阳,应该没有问题。”
顾孝智俯瞰着修筑工事的紧张混乱场面,满意地连连点头:“很好,保住怀阳,大家就是曲线救国的英雄,都有功劳,国军来了论功行赏。可要落到八路手里,在场诸位只会落个铁杆汉奸的下场,”
回头望着众人,用手掌横着在下巴上比划个割喉动作:“尅——”
众人闻言色变,面面相觑,彼此心照不宣。
几声枪响传来,霎时又响成一片……
顾孝智等弓腰塌背在土堆树木后掩藏好身形。
郎振廷探头循声向枪响方向看去,下意识地脱口而出:“刘三阳!”
5玉米地 日 外
游击队员们远远地向着修筑工事的人群头顶开着乱枪……
常根程海傍在一持短枪者的两侧,兴奋地不停开着枪。
持短枪的边开枪边冲着大家吆喝:“再热闹点!不能让他们消停!”
掖起短枪,从常根手中接过三八大盖,凝神屏息向着远处瞄准——
6城墙上下 日 外
民夫们和监押的敌兵乱了马蜂窝,乱哄哄地乱逃乱窜……
歪嘴子军官吓得躲进壕沟,半天才露出头来,眨巴着眼一脸茫然四处张望。
玉米地里阵阵枪弹从人们头顶掠过——
民夫们裹挟着看押的敌兵潮水般来回涌荡……
顾孝智收回远望的目光,转头看向郎振廷:“刘三阳?”
郎振廷慌乱地:“不错,是他!肯定是他!”
顾孝智觉出端倪:“不好对付?”
郎振廷故作满不在乎地一撇嘴:“一个小小的游击队长,没什么大不了的,常打交道。”
顾孝智:“看来没少找麻烦。”
郎振廷:“就是这样的麻烦,小打小闹。”
故作轻描淡写地:“很好玩,对吧?”
顾孝智不客气地:“是不是也挺让人头疼?”
郎振廷一挺胸:“有时候是很让人头疼。不过现在情况不一样了,该让他头疼了。”
众人不以为然地交换眼色。
顾孝智注意到大家的神情,盯视着郎振廷:“是吗?”
郎振廷为在顾孝智面前表现自己,歇斯底里地转身冲着远处的玉米地晃拳头:“走着瞧!看到底是狼吃了羊,还是羊吃了狼!”
叭勾!仿佛回应似地飞来一枪打掉郎振廷头上帽子,吓得郎振廷一缩脖子蹲下隐藏起身形。
7 玉米地 日 外
持短枪的把长枪撂还给常根,诙谐地:“今天就先到这。很快就会收拾他们。”
转身和游击队员们迅速地隐没于青纱帐深处。
8城墙上 日 外
郎振廷变貌失色地摸摸脑瓜,好好的还在,庆幸地长吁一口气。
顾孝智手指插在枪眼里挑起郎振廷的帽子,悠着圈,不解地偏头看看众人:什么狼吃羊羊吃狼的?
众人表情复杂的脸。
郎振廷乜了顾孝智一眼,表面故作镇静掩饰自己心底的惊慌:“羊能吃狼,信吗?”
顾孝智若有所思的脸。
9破败的庙院内 日 外
啪!啪!一戴墨镜的人连开两枪。
庙内倾圮的大殿前月台上两个绳捆索绑塞着嘴拼命在扭动挣扎想表达什么的庄稼汉子应声倒在血泊中。
庙院内的老少村民见状一阵骚乱……
十多个手持短枪的大汉在四周弹压。
“墨镜”:“我就是刘三阳!不但要吃狼,还要吃狼崽子!他们是汉奸!我们有证据,死有余辜!”
耍个枪花,利索地把枪装入枪套。
村民们望望庙台上的两具尸体,再望望“墨镜”,疑惧、愤恨、轻蔑、惶恐……
“墨镜”挥手带领手下人向外走去。
村民们敬畏地闪开个通道。
“墨镜”边走边撂下一句话:“选新的村长和民兵队长吧。可别再选两个汉奸!”
一行人先后翻跳过破墙头豁口,其中一人脚下一绊摔了个大头朝下,又绊倒了随后的两三人,狼狈地爬起来追上其他人,眨眼间都没入近处的青纱帐中去了。
10山路上 日 外
常根程海二人斜挎着枪,抬着凉椅走来。
两根长竹竿颤悠悠地颠的惬意。
椅子上坐着打扮的匪里匪气的中年人,头戴礼帽,眼架墨镜,上唇贴着假胡子,怡然自得地摇着折扇,哼哼着怀梆。
程海向后扭扭头:“那‘刘三阳’到底是谁?净给我们找麻烦。”
常根气呼呼地:“不管他是谁,早晚我得收拾了他!”
中年人扶扶墨镜:“他不是那么好收拾的。很鬼,出没无常,会钻空子,恐怕还得费点事儿。”
赤日炎炎,蝉鸣阵阵。
常根浑身淌汗,冲着中年人后背嘟囔:“你说的‘官兵平等’,咱们该轮流抬,轮流坐。”
中年人摇头晃脑:“现在我是二当家的,你们是我手下,就乖乖抬吧。”
坐得更舒服些,闭上眼睛养神,哼哼得越发有滋有味。
常根:“下次我也要装当官的,好好享享福。”
程海投其所好地:“别啰嗦了!到怀阳先请你大吃一顿。”
中年人一睁眼:“那他可得少发点儿‘牢骚’。”
常根抱怨地:“我是不想发‘牢骚’,可你总让我干苦差事。”
程海抢白地:“明知是苦差事,还非抢着来?”
常根:“你小子少插嘴,看我抓着揍扁你!”
加快脚步,伸出右手去抓程海,又如何抓得着。
程海给拥得东倒西歪扭开了秧歌……
中年人前俯后仰坐不稳当,手忙脚乱,差点儿给怂下来。
程海拐来拐去走不顺当,干脆放下杠子。
常根兀自抬着杠子,架势象推独轮车。
中年人被倾下凉椅,踉踉跄跄扑在程海身上,一只眼镜腿儿吊在耳朵上,胡子掉半拉,礼帽也掉落在地:“有劲儿没地儿使了?”
戴好眼镜,粘好假胡子,整整凌乱的衣帽。
程海向后走去:“换换抬!”
常根迎着程海走来。
程海吓得忙拐回来从另一侧向后走。
常根恶作剧地在程海身后跺脚。
程海吓得跑起来……
常根抽冷子抢先坐到躺椅上,伸展双臂长长地打了个哈欠,慵懒地:“该我了。”
中年人揪着常根耳朵把他扯拽下躺椅:“轮不到你。”
一个装作很用劲一个装作很疼痛的样子。
中年人稳稳当当地重又坐上躺椅,闭目仰靠在靠背上,右肘支在扶手上,伸出食指中指连连向前勾动着示意。
二人抬着中年人继续上路。
常根故意加快脚步,拖拽得程海一溜小跑。
中年人腚下装了弹簧似地连连被喧起来。
程海被拖拽得踉踉跄跄,歪歪倒倒……大口喘息,终于支持不住放下杠子。
常根像拉黄包车似地拖着椅子走——
中年人仰在椅子上,双脚炮筒似地朝天蹬,人也险些倒折下来。
后杠头在黄土路上划拉出两道沟。
11城关外棚户区 日 外
低矮简陋的住房火柴盒似地拥挤在一起,破败脏乱狭隘……
几个人围着据点外新张贴的告示窃窃私议:“又涨价了,比日本人还大方。”“就敢贴在这儿吓唬老百姓!””哼!没人花这钱,也不敢。”……
通缉游击队长刘三阳的告示,告示上五千大洋赏格特别醒目。
常根分开众人挤进来,略一浏览又挤出去。
中年人摘下墨镜,询问的目光望着常根——
常根脱口而出地:“刘三阳又值五千大洋了。”
塌蒙着眼,心驰神往地遐想:“长的真快,什么时候我才能值这么多钱?”
程海调侃打趣:“别看你那么大个儿,连骨头带肉,不值一个大子儿。”
常根起脚向程海屁股踢去,对方机灵地闪身躲开,踉踉跄跄差点被闪一跤。
中年人合拢折扇连连敲着常根脑瓜:“行了,别闹了!”
12城门卡口 日 外
城门洞就像巨兽张开着的噬人大口,城门墙体的包砖有一片无一片的像人的瘌痢头,露出里面的三合土,紧贴着城门的城墙塌了半边,耸立着一座三层高的炮楼。
几个哨兵严密盘查过往行人。
常根程海抬着中年人走来。
哨兵甲抓着杠子往下摁——
中年人探过身,不客气地用扇柄敲击着哨兵甲的手。
哨兵甲缩回手,吸溜着嘴直扑甩,横眉立目顺过枪来堵在路心。
常根一叉腰,露出腰间掖的枪来,气势汹汹地:“干嘛?这是我们二当家的!”
几个哨兵大惊失色地持枪对准中年人一行人。
中年人冷冷一笑,掏出一封信朝哨兵甲晃晃,却转而故意扔给哨兵乙。
程海一翘大拇指:“我们是山里苗爷的人,郎司令邀我们来的。”
哨兵甲公事公办地:“就算老蒋来了,也得查。”
哨兵乙“欸欸……”着冲着其他哨兵晃动晃动手中的信纸,示意大家收起枪,然后折叠起信纸往信封里装,狐疑的目光在三人身上来回扫视:“只来三个?”。
中年人淡淡地:“有些事情还想和郎司令再谈谈。”
哨兵甲会意地一笑:“还不知足?真够麻烦的。”
中年人看看几个堵在路心和两边的几个哨兵:“看来并不受欢迎。”
没好气地从哨兵乙手里夺过信:“正不想卖命呢。回去,告诉苗爷不必来了!”
哨兵乙急忙拦住常根程海,挥手要大家让开去路。
常根一鼓肚子顶撞的拦在路当中的哨兵甲踉踉跄跄退到路边:“如果来的是老大,你脑袋早开花了!”
哨兵甲眨巴着眼,下意识地摸摸自己的后脖梗。
中年人用扇柄敲着哨兵甲的帽子,抬过去了还探过身子来敲,嘴里边挖苦地:“姓郎的带的这都是什么兵?哼!”
常根不客气地附和:“一帮废物!怪不得总打败仗。”
哨兵甲往上推推被敲的耷落下来的帽檐,冲着三人离去的背影“呸”了一口:“妈的,抢着来当炮灰!”
哨兵乙轻蔑地:“土匪就是土匪,指靠他们?!”
13茶馆外 日 外
这儿是地下组织的秘密联络点:门前高粱秫秸箔搭的凉棚下,砖石垒的土台子上摆放着几杯茶水,几个簸箩竹筐啥地盛着几样时令水果什么地。
三个人来到生意清淡的茶馆门前,四下看看,走进茶馆。
14茶馆内 日 内
开茶馆的李婶又惊又喜地迎上来。
中年人摘下墨镜,亲切地:“李婶——”
李婶激动地望着中年人:“亲自来了?又要把敌人闹个鸡飞狗跳了。”
中年人果断地:“任务特殊,这次不惊动敌人,不用像过去那样故意到处嚷嚷。除了知道的,对自己人也不用说。”
李婶会意地一笑:“喔?秘密行动。”
中年人颔首:“对。要暗中开展工作。不能让敌人知道我们进来,更不能让敌人觉察到我们进城的意图。”
李婶领着三人进入后院去了。
15室内 日 内
李婶掂来一壶茶水,给每人倒了一碗,然后殷切地望着中年人:“这次该打怀阳了吧?”
中年人颔首:“这些年和日伪打交道的是我们,我们才有权利前来受降。不投降,就坚决消灭!这是必须进行的最后一战!针锋相对,寸土必争,半点含糊不得,决不能听从老蒋的摆布。”
李婶激动地:“可盼到了!早该收拾他们。要我们干什么?”
中年人莞尔一笑:“有你们干的。我想先见老胡合计一下。”
李婶迟疑地:“最好先不要见他……”
中年人警觉地:“出事儿了?”
李婶面色凝重:“怕出事儿。有人突然来老胡家落脚,摸不清什么来头。很可疑,不能大意。正好你们能帮上忙,查一查底细。就怕是敌人在做手脚。”
中年人惊疑地:“哦?”
李婶忧心忡忡地:“去年工委开会,三个人牺牲,地下组织被破坏。好容易才恢复局面,小心点好。”
16街道 日 外
一家货栈外,众敌兵如狼似虎地从货栈里扛抬出大包小包的东西,往一辆日本军用卡车上装……
货栈老板陀螺似地跑前跑后阻拦,急的满头大汗,却被推撞得踉踉跄跄……
一警察路过,默然地穿过看热闹的人群。
围观者中有人在小声议论:“急眼了,什么都抢。”“日本人都完蛋了,他们更长不了。”“走着瞧!八路饶不了他们。”……
卡车呼啸而去。
货栈老板望着远去的卡车,虚脱似地倒地。
那警察来到茶馆外,警觉地回头看看,未发现异常,走进茶馆。
17茶馆内 日 外
警察进来,故作漫不经心地和中年人搭话:“‘还有老刀牌烟吗?我要两条。’”
中年人停止拨弄算盘,抬头看了那警察一眼:“‘没有了。只剩下三盒了。哈德门也不错。’”
那警察:“‘哈德门。办喜事用。’”
中年人:“‘那可更有面子。’”
那警察向中年人伸出右手:“付文浩。”
中年人和付文浩握手:“沈季良。”
付文浩压低声音:“工委通知由我和你保持联络。一切听你的。要我干嘛?”
沈季良开门见山地:“外围据点的敌人撤回怀阳后,兵力相对强大了,给我们攻打怀阳增加了困难。”
付文浩欣喜地:“也许是好事,没有零敲碎打的麻烦了。”
沈季良:“现在要做的是必须尽快搞清敌人新的兵力部署和武器配备情况。”
付文浩皱眉:“这可得费点儿事,土匪、矿警、杂牌队,都进来了,乱成一锅粥,分不清谁是谁。”
沈季良:“敌人对我们的最后通牒置之不理,看来不动硬的不行,没有准确的情报会给部队带来不必要的伤亡。有消息随时和我联系。”
付文浩振奋地:“懂了。”
沈季良:“还有,有个自称刘三阳的家伙到处捣乱,给我们开展新区的工作带来不少麻烦,搞得我们很头疼。”
付文浩忘情地提高了嗓门:“可捞着正经活了!”
沈季良警觉地双手连连下压示意付文浩不可激动,二人相视而笑。
18街市 夜 外
这是怀阳一条有“小上海”之称的商业街道。
饭馆、舞厅、赌场、小杂货店等挨次排列在街道两旁,喧嚣声和昏黄的灯光一起倾泻在凹凸不平的街道上。
行人、小贩、妓女、军警宪特各色人等在街头流连。
街道两旁的小摊贩都点着电石灯,星星点点,如同夜色中飞舞的流萤。
矿警小队长在人群中穿行游荡。
路大明影子般尾随在矿警小队长身后。
沈季良常根跟在路大明身后,注意着他的一举一动。
路大明咬牙切齿地望着矿警小队长的背影,脑海里回忆起往事——
19矿井天轮架下 夜 外
(回忆)身穿和服留着仁丹胡的日本监工指挥着几个穿着黑制服的矿警(俗称黑狗子的)在挖坑埋炸药……
老矿工气喘吁吁掂着洋镐把跑来阻拦,和日本监工、矿警队争持、对峙。
日本监工挥舞着羊角锤冲着老矿工嚎叫。
矿警小队长开枪打死老矿工。
臂套红袖箍挥舞着锹镐等劳动工具做武器的护矿队员们蜂拥而来。
日本监工和矿警队丢下炸药雷管引爆器线拐铁锹洋镐等物狼狈逃窜。
路大明扑到老矿工身上痛哭流涕……
20街市 夜 外
路大明几次去腰部掏摸什么,来来往往的行人阻止了他的行为,始终没把要掏摸的东西掏摸出来。
常根小声嘀咕:“估计不假,说的都是真的。”
沈季良偏头看了常根一眼,严肃地:“如果他是编故事呢?”
常根不以为然:“小心过分了,没必要这样。”
沈季良:“很有必要,特别现在。这节骨眼上不能再出任何一点纰漏,更得弄清楚。小心点好,就怕奸细。”
常根:“我看他不像奸细。”
沈季良面色凝重:“不能想当然。我们是在他眼皮底下开展活动,避免不了接触,很多事情瞒不过他,得防着点。他要坏事怎么办?整个行动计划就完了。”
矿警小队长哼哼着淫荡小曲拐进旁边的一条斜街。
路大明紧跑几步追上去。
沈季良常根对视一眼,不由也加快脚步,在街角探头向里张望——
21僻街 夜 外
矿警小队长拐进一座高门台的院落内。
门楼下悬挂的两盏红灯笼在微风中摇曳着。
路大明紧追而来,被门楼里一看门大汉拦在门外。
看门大汉上上下下打量打量穿的破破烂烂的路大明几眼,轻蔑地挥手连连驱赶他:“走开!这不是你来的地儿!”
路大明无奈离开,边走边不停地连连回头向高门台张望。
22 街市 夜 外
沈季良常根急忙离开街角,若无其事地到街对面去。
路大明出了斜街,怅然若失地不知何去何从。
沈季良嘱咐常根:“你先回去,我再看看。”
常根关切地:“小心。”
目送沈季良跟上路大明,掉头反方向离去。
两个妓女迎上来,一边一个拉住沈季良,好容易摆脱妓女的兜搭,转脸却不见了路大明的踪影。
独眼龙和龅牙虎趔趔趄趄走来,独眼龙转身要进赌场——
龅牙虎拉着独眼龙离开:“都喝光了。”
沈季良寻觅不到路大明踪影,意识到什么,蓦地掉头往回走,恰恰和龅牙虎勾肩搭背迎面而来的独眼龙撞个满怀。
独眼龙凶巴巴地一瞪独眼:“眼瞎了!”
三人在灯光下打个照面。
沈季良一侧身,想绕过二人离去。
独眼龙冲着龅牙虎一挤眼:“站站住!”
别有用心堵住沈季良去路:“想白撞?!”
上上下下打量对方,忽然吃惊地后退两步,下意识地摸摸瞎眼,用肘子碰碰龅牙虎,狂喜地:“这下有钱了。还不少!”
沈季良踢飞独眼龙掏出的枪,然后和二人动起拳脚……
来来往往的行人驻足观看——
沈季良拳脚并施打倒二人,乘乱转身撒腿就跑。
独眼龙爬起来,一只好眼被打成乌眼青,连连眨巴着,不住呲牙咧嘴地唏嘘,好容易缓过劲来,捡起枪来朝天开两枪,狂叫:“追!追……”
围观的各色人等一下炸了锅,乱纷纷四下逃窜……
独眼龙气急败坏地和龅牙虎一起跌跌撞撞追去……
23僻街 夜 外
路大明在黑暗中踟蹰徘徊,目光不时瞟向不远处闪烁着红灯笼的那座高门台,嘈杂吵闹声中,不时有人从身旁奔跑而过,惊疑不定地到街口探头查看,恰和猛跑拐进来的沈季良撞在一起,踉跄倒退到墙上,吸溜着嘴揉着撞得生疼的后背,没好气地冲着沈季良奔跑的背影:“干嘛?!”
沈季良头也不回的边跑边答:“他们抓人!”
路大明随着跑几步,充满仇恨的目光望着高门台,又蓦地不甘心地停下脚步,回身到街口探头看去——
——独眼龙龅牙虎跌跌撞撞追来,挥舞着手枪连连咋呼:“抓!抓!抓——”
路大明看清二人,不禁双眼冒火,摸摸左脸颊上尚未完全消退的血绺子,从腰里掏出抢来,咬牙切齿地:“混蛋!叫你们抓!抓!”
啪!笨拙地朝独眼龙龅牙虎开了一枪。
24街道 夜 外
独眼龙龅牙虎吓得驻足,急忙躲在墙犄角里,掏出枪来,互相利用对方做自己的掩体:你躲在我身后,我又急忙藏在你身后……
25僻街口 夜 外
路大明连连扣动扳机,后座力使他掌握不住手枪,子弹不知飞向何处,接着被纷纷向自己飞来的子弹吓蒙了。
26墙犄角 夜 外
龅牙虎边开枪边嚷嚷:“别想花这钱!你也花不了!”
独眼龙:“我发现的。二八开!”
龅牙虎讨价还价:“五五开!”
独眼龙扛呲牙虎一膀子:“二八开!”
龅牙虎被推出墙犄角,吓得又急忙缩回来,朝后踢独眼龙一脚:“五五开!”
二人不见还击,也停止打枪,暗中交换眼色:打死了?
黑暗中传来奔跑的脚步声。
独眼龙:“快追!”
龅牙虎犹豫不定地不动窝。
独眼龙跑了几步,回头拖拽得龅牙虎踉踉跄跄。
龅牙虎抱怨:“那只眼也想瞎了?!”
27小巷 夜 外
沈季良持枪躲在犄角旮旯里向外窥探——
路大明惊慌失措跑过的身影。
独眼龙龅牙虎紧追而来,在路口与歪嘴子军官率领的一队敌兵汇合。
独眼龙狐假虎威地给龅牙虎鼓劲:“别怕,这咱的地盘!”
龅牙虎也来劲了:“现在不怕了:有党国撑腰,咱也不是那种人了。”
众人乱嘈嘈地吆喝着,放着枪追去……
沈季良从暗处闪身而出,掖好枪,望着追逃而去的人影,对其挡枪行为充满疑惑:“还真有意思。”
28杂货店 夜 内
掌柜胡栓柱两口子紧张地向外张望,断断续续的枪声使他们惊疑不定。
路大明持枪匆匆进来,只顾紧张地回头向后张望,喘吁吁地撞在胡栓柱身上。
胡妻看到路大明手中的枪,抱怨:“又找到了。就没安分过,想活着就得听话。”
胡栓柱劈手夺过枪,交给妻子,示意去藏起来:“再这么闹下去,早晚得出事,我也跟着倒霉!你来投奔我,就别乱闯祸。真不该留你住下,不定什么时候小命就得搭进去,我也跟着玩完!”
吆喝声和杂沓的脚步声传来——从街道两端追赶而来的两队敌兵汇合在一起,扑了个空,吵吵成一团的画外音:“肯定堵住他了!就在这儿!”“钻哪儿去了?!”“挨家挨户搜!”“可别让他跑了?!”“插翅也飞不了!”……
胡栓柱向外看看,边上门板边用犀利的目光望向路大明,警觉地:“追你来的?”
路大明点点头又摇摇头,连他也搞不清楚这是不是来追自己的。
胡栓柱犯了嘀咕,困惑地:“这回干掉他了?”
路大明一愣,旋即摇头:“没有。”
胡栓柱翘起拇指朝外指指:“是他追来了?”
路大明慌慌张张向外望望:“这不是他。”
胡栓柱意外地:“又招惹上谁了?”
路大明恨恨地:“是他们先招惹我。”
胡妻从后院进来,冲着胡栓柱点点头。
胡栓柱担心地吩咐妻子:“快先带他躲一躲。”
路大明此时方理清头绪,醒过腔来:“不用,枪藏好了就没事。”
胡栓柱叹气:“总惹祸。跟你爹一样,这脾气改不了了。”
路大明急忙帮着上门板:“听说你原来在矿上,也是这脾气。”
胡栓柱看了妻子一眼:“嗬,揭我的短?”
胡妻抱怨:“别到处乱跑,不然又该被抓去修工事。”
独眼龙龅牙虎和众敌兵蜂拥而来,排门而入。
胡栓柱给挤的踉踉跄跄,说着俏皮话:“生意兴隆啊。”
众敌兵前后乱翻乱找,一阵翻箱倒柜的声音后,相次走出,有几个敌兵从货架上偷拿货物向怀里藏掖……
胡妻上前去理论,被推搡到一边。
胡栓柱做出一副可怜相:“我这可是小本生意。”
独眼龙:“这儿有外人来吗?”
胡栓柱调侃:“这不你们来了嘛。”
独眼龙一把扳过背对自己的路大明:“他是谁?”
胡栓柱:“我小舅子。好人。”
路大明怒目瞪视独眼龙。
独眼龙一吓,后退两步,望着似曾相识的路大明,怀疑的口吻:“是吗?”
胡栓柱一边示意路大明拿出良民证,一边递烟给众人解释:“下窑的。八路占了西大井,这才来投奔我。”
龅牙虎盯着路大明,想起什么来了,用枪口点戳着他的胸口,冷笑:“喔,火气还那么大。那天你就不太听话,抓你修工事,是该当担承的职责。”
胡栓柱赞同地连连颔首:“说的对,人人都该出一份力。”
独眼龙也认出了路大明,咧嘴一笑,阴阳怪气地:“今天不用担心,没人会动你一手指头,我们要抓那个值钱的人。”
胡栓柱胡妻错愕地交换目光。
歪嘴子军官随后进来,张口就问:“抓到要抓的人了?”
独眼龙摇摇头:“没有。他不在这儿。”
路大明背过脸,躲在灯黑影里,以免暴露行藏。
歪嘴子军官冲着众人吆喝:“那快别地抓去呀!别让他跑了。在这儿捣什么乱?!”
独眼龙龅牙虎悻悻地挥手带领众人乱哄哄地离去。
歪嘴子军官对胡栓柱拱拱手:“这帮家伙昏了头了,你别往心里去。”
胡栓柱顺手塞给歪嘴子军官两盒烟:“我懂。这是公事,弟兄们没和我过不去。”
歪嘴子军官:“那就好那就好……”
被门槛绊个趔趄,随在众敌兵后边离开。
胡栓柱跟送出门外,热络地:“回头请你喝酒。”
歪嘴子军官的画外音:“还五福楼?”
胡栓柱:“还五福楼。”
路大明鄙视地嗤之以鼻,不高兴地嘟起嘴。
胡栓柱回身开始上门板,路大明上前帮忙。
胡妻望着路大明报怨地:“太不让人省心了,早晚吃大亏。”
胡栓柱叹气,告诫路大明:“别再给我添乱了。”
路大明不满地小声嘟囔:“我爸让我有事就找你,说你是条汉子。可你变了,过去你恨他们,领着大家跟他们干,现在和他们称兄道弟。”
胡栓柱和胡妻交换目光:“没办法,情况不同了,做生意要和气生财。”
路大明气咻咻地:“可你没生财总破财:用钱物巴结讨好他们。过去在矿上你可不这样。现在变的我都不认识你了。”
胡栓柱望着路大明意味深长地:“我还是我,没变。我倒是担心你变了。”
29办公室 夜 内
原日本大佐的公事房,“精诚团结”的条幅取代了原“武运长久”的条幅,其他的设施布置丝毫未变。
明亮的灯光下,办公桌后和一侧分别坐着郎振廷和顾孝智,桌前并排站着独眼龙和龅牙虎。
歪嘴子军官吊儿郎当地站在一旁,起先不甚在意,渐渐地那些对话引起了他的兴趣。
郎振廷一脸不相信地望着他们:“……完全是捕风捉影,根本不可能。”
龅牙虎赌咒发誓:“绝对没错!我亲眼看见的。”
独眼龙冲着龅牙虎急赤白脸:“不!是我。”
龅牙虎被冲的后退两步,圆滑地:“我们俩。”
歪嘴子军官疑惑地:“真的是他?”
无人理会他,仿佛他根本就不存在。
顾孝智抽抽鼻子,皱着眉头来回看着二人,话中有话地:“都喝醉了?”
龅牙虎听出弦外之音,急忙辩解:“一发现他酒全醒了。”
顾孝智叮问:“认准了?”
独眼龙:“没错。尽管粘上了假胡子,我还是一眼就认出了他……”
歪嘴子军官不禁下意识地摸摸自己的上嘴唇。
顾孝智故意仍用怀疑的口吻:“是不是没钱花了编造的假情报?”
独眼龙:“可那子弹是真的。差点打中我脑袋。”
郎振廷:“如果属实,会有赏的。去吧。”
二人向后转的方向不一致,碰撞在一起。
顾孝智望着二人背影:“要是弄清他来干嘛,在哪儿落脚,和谁接头,奖赏会更多。”
龅牙虎停步回头,看着顾孝智,连连眨着眼睛,咂摸着这番话的意味。
随后的独眼龙撞在龅牙虎身上,恨其争功,没好气地连推带扛把没打算动窝的龅牙虎撮弄出去。
歪嘴子军官摩拳擦掌,一副跃跃欲试的神态。
郎振廷冲着歪嘴子军官连连摆头挥手,示意他出去。
歪嘴子军官边向外走边不情愿地连连回头,撞到门框上离开。
郎振廷望着顾孝智:“是真的!他从来没让我们安生过。现在更不会!”
顾孝智犹疑地:“他来干嘛?这时候来干嘛?”
郎振廷:“可能是冲着怀阳来的,该吃肉了,这儿可是块肥肉。”
冷笑:“尽管他还没这么大的胃口。”
顾孝智狐疑地:“如果他是为别的事来呢?”
郎振廷:“任何可能都有。不管他来干嘛,我们都要隆重欢迎!”
抓起电话——
顾孝智伸手按住电话叉簧:“这不是个好主意。”
郎振廷疑惑地看着顾孝智:“你有更好的主意?”
顾孝智沉思着。
郎振廷急切地:“总得做点儿什么。”
顾孝智深思熟虑地:“该启用‘蝙蝠’了。不是说地下组织还没怀疑他吗?”
30牙医诊所 夜 外
一只手急促而又有规律地敲着牙医诊所的门。
门开缝隙处,露出牙医邵彦武的脸。
敲门者叫夏思礼,左脸颊上一道伤疤特别醒目:“你好,老邵——”
邵彦武惊异地望着来人:“老夏?!”
来人立刻嘘止了他,警觉地回头左右看看。
邵彦武压低了声音:“有重要情况?”
夏思礼郑重其事地点点头:“很重要。有个潜伏在敌人内部的同志突然找我接上了头……”
从门内泻出的灯光使得整个黑暗中的街道更显得阴森恐怖。
邵彦武向外一扫视,侧身一让,放夏思礼进门。
31西关据点内 日 内
小队长和几个手下正在吆五喝六地赌钱……
付文浩掂着几瓶酒和烧鸡进来,亲切地和小队长打招呼。
小队长眉开眼笑:“老付,又让你破费。”
付文浩苦笑:“烦,找你聊聊,谁知明天还见不见得着。”
小队长挥手赶开几个手下,把桌上的牌九一呼啦,接过酒和烧鸡,摆放在桌子上:“放心,落不到八路手里。国军三两天就到。”
付文浩:“但愿国军能抢在头里。那我们腰杆就又硬了。”
小队长颇有同感地颔首:“是啊,这顶汉奸帽子压得我们抬不起头来。”
众敌兵远远地围着,个个馋涎欲滴。
付文浩环视周遭:“弟兄们都在呀?来来来,一块儿喝。”
众敌兵巴不得这一声,立刻乱纷纷地围拢过来,付文浩和小队长反倒打着旋被挤到人群外边。
付文浩边暗中打量据点内的情况边打趣:“一帮饿狗。”
小队长望着付文浩无奈地摇头苦笑解嘲:“好久没沾荤腥了。”
付文浩:“怀阳的安危就全指靠他们了。”
装模作样的到枪眼前向外看看,顺手拍拍竖在射孔旁的机枪,冲着小队长意味深长地点点头。
32杂货店 日 内
胡栓柱打算盘核对账目,听到妻子和人打招呼的声音,抬头看去——
邵彦武进来,装作浏览挑选货物。
胡栓柱给妻子使个眼色,后者会意地拿起笤帚和簸箕去了店外。
路大明用鸡毛掸子清理着货架上货物的灰尘。
胡栓柱从路大明手中接过鸡毛掸子:“去把那半包盐搬来。”
眼看路大明离开,然后和邵彦武一边装做交易一边低声交谈,渐渐地听到谈话的内容。
邵彦武:“……有关敌人最新动向的绝密情报,对解放怀阳很有用,要亲自向他汇报。”
胡栓柱疑虑地:“看来已惊动了敌人,这已经不是秘密行动而是公开的战斗,今后的工作进展会更困难。你的联系人怎么看?”
邵彦武:“他认为此人非常接近敌人的核心层,肯定掌握不少值得我们期待的内部消息,很有必要见上一见,可以轻松获取有价值的情报。”
胡栓柱担忧地:“如果是敌人做的手脚我们将冒很大的风险。”
邵彦武:“如果是真的那就毫无风险。”
胡栓柱:“两种可能都有。他只是通过你的联系人刚和我们接上头,我们还无法证实他身份的真实性,是该信任还是怀疑他呢?”
邵彦武无言以对。
胡栓柱:“我们要慎重,要做进一步的调查,免得再出差错。”
略一沉吟:“如果有必要,会通知你接头时间和地点。”
邵彦武拿上几样货物,和胡栓柱交换目光,默默离去。
胡栓柱正要和进门的妻子说些什么,见路大明扛着半麻包盐从后进来,急忙前去搭把手,帮着把大颗粒海盐倒入盐池……
33街道 夜 外
行人寥落,看到什么,连忙躲避。
沈季良常根程海三人化装成警察快步走来,边走边低声谈论。
常根怀疑地:“他不像他们的人。”
程海:“怎么不像?”
常根振振有词地:“那他们干嘛要抓他修工事?他又为什么要开枪打他们?”
沈季良正色地:“如果是想更加取得信任而故意演的戏呢?”
常根一下给噎住了,张张嘴说不出什么。
程海指指自己胸口:“他实心眼,比谁都好糊弄。”
常根抬手给了程海后脖梗一巴掌:“我没那么傻。”
程海:“就傻那么一点点。”
三人忍俊不禁,笑声飘荡在街道上空。
34杂货店 夜 内
胡栓柱路大明胡妻吃惊地看着地望着突然闯入的三个“警察”。
常根抱着膀子堵在门口,沈季良程海来到胡栓柱等人面前。
胡栓柱满脸堆欢地迎上来:“几位干嘛?”
沈季良语调轻快诙谐地:“查户口的。前阵子比较乱,老本行一直顾不上。现在稳定了,可麻烦还不少,为了更稳定,还得干好我们的营生。这么一来,就该有人倒霉了!”
目光有意无意地来回扫视三人。
胡栓柱示意胡妻递给自己一条烟,转手就往沈季良手里塞:“都是安善良民。”
沈季良挡开胡栓柱递过来的烟,不客气地:“少来这套!”
用枪口一指路大明:“带走!”
程海立刻持枪上前去推搡路大明。
胡栓柱挺身堵在路大明前边:“他是我小舅子,是好人。”
沈季良用枪顶住胡栓柱,把他推到一边:“是不是好人得我们说了算!”
转向路大明冷笑:“你的底细我们查清楚了,在西大井就是个捣乱分子,到了怀阳还是不安分,到处搞事情!有理由怀疑你是某个秘密组织的成员!”
路大明突然扭身向后院跑——
沈季良程海急忙随后追去——
胡妻紧张地抓住胡栓柱的手,担心地小声提醒:“枪!”
胡栓柱轻轻拍着她手背示意她放心:“没事。”
二人抬腿打算跟进去。
站在门口的常根喝道:“站住!”
二人应声停下脚步,不敢造次。
片刻,沈季良和程海押着垂头丧气地路大明出来。
沈季良手中多了一支枪,对着胡栓柱耍了个枪花:“好人,咹?!”
目光转向路大明,把那把枪杵在他面前:“这不是挖煤的铁锹吧,唔?”
路大明紧盯着枪,若有所思的脸。
35山路 日 外
(回忆)矿警小队长带着一队矿警狼狈不堪地逃窜。
路大明掂着矿斧紧紧追赶,渐渐离得近了,砍出矿斧,正中一矿警后背,闷哼一声倒地。
众矿警惊慌失措地回头开枪——
路大明双手护住脑袋扑滚入路旁玉米地。
众矿警乒乒乓乓胡乱射击着……
玉米叶子扑簌簌落了路大明一身,嘴里又是草又是土,“噗噗”连连吐着,听不到枪声出去一看,不见了众矿警身影,又气又恼地继续追去。
36大路边 日 外
(回忆)路大明又饥又渴地啃着嫩玉米穗蹒跚而来,十分狼狈,听到什么动静,循声望去——
黑衣人和王国瑞在瓜车旁推推搡搡地争持……
王国瑞恨恨地:“小日本投降了还神气?!”
黑衣人拍拍斜挎在背后的枪套:“只要有这个,老子到哪儿都神气!”
撒气地从车上抱起一个西瓜摔个稀巴烂,然后冷笑着又抱起一个西瓜举过头顶……
路大明眼一亮,几个纵跳到黑衣人身后,手中玉米穗向黑衣人后腰一顶:“我是刘三阳!”
黑衣人条件反射般抖索着举起双手:“饶命啊……”
王国瑞惊喜地望着路大明。
路大明激动地哆哆嗦嗦地去拔黑衣人的枪,连拔几下没拔出来,横插一腿绊倒黑衣人,右脚踏在他腰上,双手去拔枪——
黑衣人拐手把路大明掀翻在地。
二人搂抱着在地上翻滚扭打……
王国瑞抱着大西瓜去砸黑衣人,二人不住翻滚使他下不了手,推磨似地围着二人打转,脚下给西瓜皮滑得站立不稳,摔倒,撒手扔了西瓜……爬起来再去抱个西瓜,总算找机会把瓜扣在黑衣人头上:“叫你神气!”
黑衣人晕晕乎乎地欲挣扎起来……
王国瑞又接连抱起几个西瓜砸在黑衣人脑袋上——
黑衣人浑身漓漓拉拉地倒在路大明身上不动。
路大明推开趴在身上的黑衣人,呼啦一把脸上淌着的西瓜汁水,拔出枪来喜不自禁地把玩……
砰!一发子弹擦着头皮飞上天。
吓得扔了枪,半天才又小心翼翼地捡起来,掉头钻进玉米地……
37 杂货店 夜 内
沈季良意有所指地:“今晚可别想再滑过去。”
路大明听出弦外之音,桀骜不驯地把脸扭向别处。
程海踮脚把路大明脑袋拨正,朝向沈季良。
路大明肘锤撞开身后的程海,拔腿向外跑——
常根挺胸堵住路大明去路——
路大明闷头跑着,咚!撞到常根身上,歪歪倒倒退后几步,抬头看去——
常根黑铁塔般地挡着去路,跟上几步,掐住路大明脖梗把他推回来。
沈季良对着路大明抖抖手中枪:“别以为我们什么也不知道,可不是无缘无故到这儿来的!说说吧,怎么回事?!”
路大明双眼冒火似地紧盯着那支枪,突然向前一扑,硬下手去夺——
常根无暇多想,连胳膊带人箍住路大明。
路大明干喘气动弹不得。
胡妻低声向胡栓柱抱怨:“早说过得跟着他一块倒霉。”
路大明闻言,愧悔不及的脸。
胡栓柱辩解开脱:“他可什么也没干。”
沈季良不容置辩地:“他干了什么事,我们知道的很清楚,足够送他到东石河去。知道那儿什么地方吗?”
路大明冷冷地:“知道,小日本常在那儿杀人。”
沈季良:“如果你不配合,提供一些我们感兴趣的东西,就轮到你去那儿了!”
路大明梗着脖子别转头:“落到你们手里还能有好?”
沈季良:“这不是闹着玩,你心里该有数。”
常根恶狠狠地:“别废话了,带他走!”
和程海一左一右架起路大明的双臂,往外推搡。
沈季良手中枪一划拉:“全都带走!没一个清白的。”
程海帮腔:“对,都不能放过。一看就是一伙的!”
和常根同时撒开路大明,奔向胡栓柱夫妻俩,觉出不妥,又同时调转回头,反复……常根控制路大明,程海前去推搡胡栓柱夫妻俩。
路大明急得跳脚:“我跟你们走,昨晚杀人的是我。和他们没关系。”
沈季良冷冷地:“怎么没关系?不是同案犯也是窝藏犯。知情不报,罪过小不了。”
常根凶巴巴地:“都是危险人物。给他们点颜色瞧瞧,就什么都招了!”
沈季良调侃地:“希望他们是聪明人,不会选择到东石河去。”
路大明猛力甩脱常根,推开程海,护持住胡栓柱二人,拍胸打肚地:“冲我来!他们什么也不知道。我一人做事一人当!”
掉头向门口走去,停步回头:“走啊!东石河,警察局,随便。”
沈季良等人互相交换目光,会意地点头笑起来。
路大明给笑糊涂了,疑惑地来回望着几人。
常根杵了路大明一拳:“好样的,有种!”
路大明踉踉跄跄后退,靠在柜台上才未摔倒。
胡栓柱松了口气:“小子,没看错你。”
沈季良赞许地点点头:“是块好材料。”
常根欣慰地:“这下不用送他回去了。”
胡栓柱附和:“可以完全放心地使用他,跟着我们干。”
路大明看看这个,看看那个,彻底迷惘了。
沈季良解释:“你说的情况太离奇了,为了慎重,不得不如此。”
胡栓柱:“我们吃过亏。敌人经常玩这把戏。”
常根:“我也挖过煤,不过是在东大井。”
胡妻:“别光记着自己那点儿仇。”
路大明直眨巴眼,不知道这些人怎么会清楚自己的底细。
沈季良拿出路大明那支枪晃晃:“要报仇单枪匹马不行。听我的。”
常根从沈季良手里接过那支枪,老练地噼里啪啦一通摆弄:“枪不错。回头我教你怎么使。”
沈季良语重心长地:“要干大事。”
路大明:“干大事?”
沈季良三人脱下帽子,互相交换目光,会意地笑起来。
路大明似乎有点明白了:“你们是……”
程海猜到了路大明的心思:“不错。”
路大明询问的目光转向胡栓柱。
胡栓柱:“这就是我在西大井时常给你说的那种人,”
不假思索地介绍沈季良:“他就是令小鬼子闻风丧胆的……”
沈季良急忙把胡栓柱扛到一旁,拦住话头自我介绍:“沈季良。”
拍常根几下肩膀:“常根。”
常根冲路大明笑笑,一指程海,一把推的程海后退几步:“程海。”
众人齐向路大明伸出手——
路大明看看这个,又看看那个,还没从这种反转中反应过来,手不知伸出去还是不伸出去好。
38街道 日 外
路边墙上贴满花花绿绿的各种美女招贴画。
余庆德佯装在看,装作卖烟的特务走来。
卖烟特务低声:“鱼儿上钩了。”
余庆德:“大鱼还是小鱼?”
卖烟特务欲言又止,挠挠头转身看去。
39小酒馆 日 内
沈季良和接头人在临窗桌前面对面坐着。
沈季良若有所思地望着满桌美味佳肴:“干嘛搞这么大排场?”
接头人一愣,掩饰地:“要符合我们的身份。”
沈季良:“你的身份?”
接头人警惕地四下看看,压低声音:“我是原工委书记亲自安插在敌人内部的钉子,嘱咐我没有特殊情况,不准和地下组织联系。现在时机到了,该是发挥我作用的时候了。”
沈季良:“现在有特殊情况?”
接头人郑重地点头:“这情况只能告诉他。”
沈季良:“你应该通过正常渠道传递情报。”
接头人认真地:“我怀疑地下组织中有叛徒。如果他从中接触到情报,那再重要的情报也将会毫无价值。所以我必须亲自把情报交到值得信赖的人手里。”
40酒馆外街道 日 外
常根程海边溜达边注意着四周动静。
常根不时向酒馆门口瞟一眼:“他吃香的喝辣的,我们可在这儿流口水吶。”
忍不住吧唧嘴,吞咽口水,喉结上下滚动,馋涎欲滴。
程海看到什么,警觉地捅捅常根,努嘴示意——
——余庆德独眼龙躲在电线杆后,朝酒馆窗户指指点点——
灰蒙蒙的窗户上映着两个模糊的人影。
独眼龙犹犹豫豫:“像他……可又不像他……”
余庆德急得跺脚:“到底是不是?!”
独眼龙揉揉独眼:“想看清还得再近点儿。我只有一只眼睛。”
三三两两形迹可疑的人在周围游荡。
挎篮卖鲜货的凑过来,从货篮底下抓起枪:“先抓了再说!”
余庆德瞪他一眼:“要抓大鱼!见到里边信号再行动。”
装作卖烟的特务擦身走过常根和程海身边。
常根装作买烟,指指其中一种烟——
卖烟特务心不在焉地应酬,只顾朝酒馆窗口张望,随手错抓起另一种烟递给常根,钱也不顾收就掉转身去,目光仍是直勾勾地朝酒馆内打量……
程海常根二人觉出状况,互相交换目光。
常根看看手里的钞票,然后对程海晃晃,紧张地:“要坏事!”
程海四下扫视,抿住常根手中的钞票,沉着地:“听我的。”
随后一把扽走常根手中的钞票,对方伸手来夺时,他顺手已揣进自己口袋里。
41酒馆内 日 内
柜台旁一桌前坐着络腮胡,边喝酒边暗中向沈季良二人坐的地方不时窥视。
接头人故作神秘地:“……这消息很重要,只能让他知道。”
沈季良不动声色:“他会知道的。”
接头人固执地:“不见到他不说。”
沈季良不卑不亢地:“别浪费时间,他已经离开了怀阳。情报如果重要,我会转告他。”
接头人审视沈季良片刻:“我得到消息,敌人准备撤离怀阳。还没搞到具体时间。”
沈季良沉吟:“是吗?”
接头人:“到时不费一枪一弹就能得到怀阳,会省很多麻烦。现在需不需要这方面的情报?”
沈季良模棱两可地:“我们需要各方面的情报。”
接头人:“要我做什么尽管吩咐,早想大干一场了。”
常根从旁边掠过,扑拉掉沈季良面前的碗碟。
沈季良劈手抓住常根,二人目光相对。
常根向窗外投去意味深长地一瞥,同时歪歪嘴示意。
沈季良会意,起身推搡常根……
接头人莫名其妙地看着二人打闹。
啪啪……外面街上响起枪声。
42街道 日 外
程海躲在拐角处向特务开枪——
卖烟特务倒在血泊中。
众特务抛开伪装,慌乱地向响枪的地方扑去。
43酒馆内 日 内
接头人唰地拔出枪来对准沈季良,得意地冷笑:“不管你来干嘛,你我的使命都到此结束!”
沈季良针锋相对地:“可惜我不能配合实现你这个愿望。”
接头人自信地:“我看能。”
嘲讽地口吻:“你很值钱,不抬杠吧?”
左手抓起酒瓶砸碎临街玻璃窗,向外发出信号:“这次你插翅难逃了。郎司令很想和你见一面。”
客人们一窝蜂地向外跑,桌倒凳翻,一片混乱……
沈季良平静而又意味深长地:“我们会见面的,但不是现在。”
接头人摆动摆动枪口不容置辩地:“就现在。我不想我的枪走火……”
常根情急地抓起旁边桌上一碗热汤面砸向接头人,烫的他边跳脚边呼撸脸上的面条——
沈季良顺势直扑过来,一掌击落接头人手中枪,接着又把他打倒在地……
柜台旁桌前坐的络腮胡掏枪起身,向沈季良常根瞄准,三人纠缠成一团不停地移形换位使他无法开枪,左右横向来回移动着,枪口摆来摆去——
跑堂的伙计在络腮胡背后举起酒坛子,随着络腮胡的左右移动而移动,始终无法把酒坛子冲他脑袋砸下去——
络腮胡被乱纷纷向外奔跑的客人撞倒在地,不断踩着他向外逃,刚爬起来举枪,终被跑堂的伙计找到机会把酒坛子砸在脑袋上,软软地昏倒在地……
44街巷间 日 外
程海边跑边放枪,引诱敌人追赶。
余庆德猛省地停步,吩咐二特务继续追,带领其它人掉头拐回来。
45酒馆内 日 内
沈季良常根干掉假接头人向酒馆外闯,被一阵猛烈的枪弹堵回。
二人隔着门窗向外射击。
跑堂的伙计在柜台后探头探脑窥望,被纷飞的子弹吓得直眨巴眼,见常根枪中没了子弹,从昏迷的特务手中取下枪,吹几声口哨吸引常根回过头来,把枪给常根从地板上撺过去。
46小巷 日 外
二特务追着程海跑进来,不见了程海踪迹,疑惑地四下寻觅。
啪!啪!背后飞来两枪击毙二特务。
程海呈“大”字形高高撑架在两堵夹峙的墙上,手脚一收,毫无声息地落下地来。
47酒馆后院天井 日 外
常根把沈季良托举上房顶,沈季良伸手来拉常根——
一串子弹从店堂内向常根射来。
常根一个懒驴打滚,半跪着向店堂内还击——
沈季良趴在房檐伸下手:“快!”
常根:“别管我。快走!”
复翻身杀进店堂。
沈季良无奈穿房越脊而去。
48酒馆内 日 内
常根不要命地横冲直撞杀进来。
二特务先后被击毙,独眼龙吓得连滚带爬逃出去。
常根在门窗间来回跳着向外射击,瞅冷子就抓着桌上的食物吃几嘴,情急中错把啃了一口的烧鸡当手榴弹扔出去,悔之无及地伸手想再抓回来,差点儿挨子弹。
49酒馆外 日 外
独眼龙只见黑乎乎的东西飞落在面前,吓得抱着脑袋滚倒在地,手脚并用直往后出溜,半天不见动静,探头一看,竟是半只烧鸡,刚松口气,又被倒在身上的同伴尸体吓了一跳。
50酒馆内 日 内
常根向外开两枪,抓起酒瓶喝酒——
酒瓶被流弹打碎,桌上的酒菜也被一阵枪弹扫了个稀里哗啦。
常根气得向外一阵扫射:“都打死你们!”
子弹再次打光了,连扣几下空扳机。
一只手从背后拉住常根。
常根猛然转身挥枪砸去,停在半空落不下去。
跑堂的伙计拖着常根猫腰向后跑去。
51后厨 日 内
跑堂的伙计慌乱麻利地给常根套上一油渍麻花的围裙,抓把面粉向常根脸上扑撒。
常根眯起眼,呛得连连咳嗽。
跑堂的伙计又夺下常根手中枪,左看右看没地儿扔,三两下揉在一团发面里,回头见常根仍傻站在那儿,急忙提醒他:“快藏起来,装作吓破了胆。”。
常根四下寻找躲藏的地方,绊倒在钻在缸旮旯里的厨子身上,接着又被一格笼屉绊了个踉跄,拉开卧柜——
卧柜里边也蜷缩有人,挥手吓退常根,又把柜门拉上。
常根又掀开水缸盖——
水缸里藏的人憋不住气起身,一口水都喷到常根脸上。
常根又用缸盖把那人摁到水中去;然后向面案下钻去——
面案下躲得胖厨子连连向外推常根。
常根急得给了那胖子两巴掌,硬往里挤,挤不下,顶的面案乒乓作响,又退出来,拽着胖厨子双脚拉爬下来,然后趴在胖厨子身上钻进去……
52僻街 日 外
沈季良穿房越脊的矫健身影。
三特务溜着墙根紧盯着房上的沈季良。
沈季良从房顶跳到墙头上,再顺着贴墙的电线杆出溜下地。
众特务持枪对准沈季良后背:“站住!举起手来!”
沈季良缓缓举起手,蓦地后仰倒地开枪,翻滚着和特务对射——
两名特务先后被击毙,没死的不敢恋战,转身奔逃——
沈季良正欲遁去,又蓦地止步。
一队敌兵迎面跑来。
沈季良向奔逃的特务背影开两枪:“站住!”
扭头对众敌兵喊着开着枪向特务追去:“快追!”
在众敌兵后边连连咋呼:“抓住他!别让跑了!”
随着跑几步,落在最后,乘人不注意,掉头向相反方向跑去。
53酒馆外 日 外
余庆德率人小心翼翼地接近小酒馆。
哗啦!一特务碰翻了路边无主的水果摊。
众特务风声鹤唳,吓得乱躲乱藏……
54小巷 日 外
沈季良右手插在长衫襟下快步奔走。
背后传来厉喝声:“站住!”
沈季良停下脚步。
背后的声音:“慢慢转过来。”
沈季良缓缓回身,长衫襟下隐隐鼓起来——
两个敌兵持枪对准沈季良。
付文浩持枪追过来,堵在敌兵和沈季良之间:“好啊,这下跑不了啦!”
步步逼近,用枪顶住沈季良胸口:“把手举起来!”
另只手从沈季良身上搜出枪来,转对二敌兵卖弄地:“看见了,这么做才对。要先下他的枪!”
出其不意“啪”“啪”开了两枪,打倒二敌兵,风趣地调侃:“这下明白了?”
沈季良接住付文浩扔过来的枪:“你怎么来了?”
付文浩不无责备地:“老胡不放心。”
二人一前一后快步离去。
沈季良自责地喟叹:“果然是圈套……”
55后厨 日 内
常根躲在面案下观察着后厨内的动静——
余庆德和众特务如临大敌般地冲进来,杀气腾腾地四下搜寻……
胖厨子很不舒服地来回扭动。
一特务听到水缸里有响动,吓得跑开老远,片刻,绰起把斧头砸烂水缸。
水缸中藏的人顶着水缸盖立起身来。
余庆德啪啪朝空开了两枪:“都给我出来!”
众厨子和伙计被驱赶出来或自己爬出来,灰头土脸,哆哆嗦嗦地挤在一起。
56杂货店后院堂屋 日 内
沈季良、胡栓柱、付文浩和程海等在分析敌情。
付文浩不容置辩地:“什么撤离怀阳?!绝不可能!放弃怀阳,就别想邀功领赏,更别指望摘掉头上的汉奸帽子。只有铁了心把怀阳交到国民党手里。”
沈季良沉吟地:“显然是试探,想摸我们的底,弄清楚我们进城的真实意图。”
付文浩意味深长地瞥了沈季良一眼:“看来是知道他进来了,所以精心策划了这个阴谋。”
胡栓柱点头:“是啊,这是敌人有计划的行动,绝不是什么意外。”
付文浩看了沈季良一眼:“去年那次也不是意外,是出了叛徒。估计他们这次又利用了那叛徒。”
沈季良:“知道那叛徒是谁了?”
胡栓柱将一张皱巴巴的照片递给沈季良:“不知道。只知道代号。一直在追查,刚有点眉目。”
沈季良看看照片,抬头望着胡栓柱:“什么情况?”
胡栓柱目光转向付文浩。
付文浩:“日本人留下的档案里找到的,去年他被日本宪兵队秘密逮捕过。”
沈季良将照片仔细收好:“会作出安排的,还需要做进一步的调查。”
胡栓柱:“现在怎么干?”
付文浩看了沈季良一眼,话中有话地:“现在知道跟着谁干了。这可真够劲!”
沈季良急忙竖起右手食指嘘止了付文浩,后者会意地连连点头。
程海目中蕴泪,鼻子呼囔着,向外张望。
其他人也是面色凝重,担忧着战友的安危。
沈季良的声音:“既然暴露了,干脆多闹点乱子,叫敌人摸不清我们要干嘛!”
57后厨 日 内
一特务看到面案下藏着的有人,冷笑着步步走过去,伸手向面案上抓去——
跑堂的伙计捂着胸口,提心吊胆地看着——
特务抓起发面旁的擀面杖。
跑堂的伙计长出一口气,手从胸口拿开。
特务抡起擀面杖着着实实打在常根的屁股上——
常根“嗷嗷”叫着退出来,面案又碰了脑袋,上下齐揉着和厨子们挤在一起。
特务用擀面杖在面案上敲着锣鼓点儿……
胖厨子哆嗦着从面案下钻出来:“我出来我出来……”
众厨师和未跑出去的吃客等一众人等挤挤擦擦挨站在一起。
独眼龙目光在人群中搜寻了几遍,很是失望,望着余庆德微微摇头。
余庆德大失所望的脸,气急败坏地冲着众人吼叫:“他到底在哪儿?!”
独眼龙不甘心地再次在众人脸上来回逡巡,最后狐疑的目光落在高人半头的常根脸上。
常根佯不为意地拨捋着头上粘缠着的蜘蛛网,抹花了脸。
跑堂的伙计急忙上前堵在常根和独眼龙之间,看着余庆德指指房顶上面,用近乎讨好地口吻:“飞檐走壁,早跑了。”
58南口据点伙房 日 内
胖伙夫从胡栓柱手里接过大竹篮,检视着里边的调料和干货,然后一样一样地摆放起来。
胡栓柱叹气:“我还不错,没遭抢。”
胖伙夫话中有话地:“那可不是你运气好。”
胡栓柱会意地:“知道知道。”
胖伙夫:“你对弟兄们不赖,大家心里都有数,怎能去难为你。”
胡栓柱叹气:“今后只怕要对不起弟兄们了。存货不多,支撑不了多久了,早晚也得关门。愁死我了。”
胖伙夫把空篮还给胡栓柱:“都他妈八路给闹的。”
胡栓柱故作担忧地:“八路可不好惹。日本人都撤了,就凭你们这几个人……”
胖伙夫急忙捂住胡栓柱的嘴,小心地往外看看:“小心拿你当八路!”
胡栓柱从胖伙夫手中接过一沓钞票,又抽还给对方几张:“你看我像吗?”
胖伙夫看看钞票揣起来:“那倒不像。不过有时候你还真让人看不懂。”
胡栓柱故意装傻:“我也看不懂:过去你们跟日本人搭伙都没干过八路,现在落单了,还敢对着干?!”
胖伙夫:“开始倒真像丧家犬,这不傍上了老蒋,又有底气了。再说八路也得听喝,老蒋不让他们插手找事。”
胡栓柱:“八路能听他的?人家打跑了日本人,没落到好处;你们帮着小日本干事,老蒋不追究,还成了他眼中的红人?闹不明白。”
胖伙夫:“眼下我们有用:帮着他抢占地盘,对付八路!”
胡栓柱故作担忧地:“八路可不好对付,还没领教够?这不是个好差事。真为你们这三十几个弟兄担忧啊。”
胖伙夫叹气:“吃粮当差,也只能听天由命了。”
59街道 日 外
三教九流无所不有,各色人等来来往往。
修鞋的在埋头给鞋钉后掌。
常根光着一只脚坐在修鞋摊前,警觉地扫视四周,然后向不远处的沈季良使眼色示意。
沈季良戴上墨镜,横穿马路,向牙医诊所走去。
常根穿上钉好的鞋,脱下另一只鞋给修鞋的递过去。
不远处的水果摊,摊主和两个顾客暗中注意着牙医诊所的动静。
摊主看着沈季良进了牙医诊所,然后向顾客一歪头示意。
其中一顾客会意地向牙医诊所走去。
60牙医诊所 日 内
邵彦武坐在那儿,双手机械地摆弄着台面上的器具假牙什么的,两眼直直地盯着某处发呆:愧疚、自责和不安的情绪袭扰着他。
沈季良进来,见没引起邵延武注意,假咳一声。
邵彦武惊觉,扭头看着沈季良,职业性地:“看牙?”
沈季良立刻捂着右腮帮哼哼起来,四下扫视:“‘当然不是看病的。’”
邵彦武意外地看着沈季良:“‘看牙我拿手,看病也不含糊。’”。
沈季良放下捂着腮帮的手,言归正传:“老胡派我来的。”
邵彦武戒备地到门前向外看看,未发现异常,回身沉痛地:“知道会来找我。”
示意沈季良坐下,做出看牙的样子交谈。
61街道 日 外
监视的特务吹着口哨,溜达着向牙医诊所走去。
常根瞄了那人一眼,不甚在意地继续看鞋匠给自己钉鞋,忽意识到什么,注意地抬头向那人看去。
62牙医诊所 日 内
邵彦武感慨万端:“……那天晚上开会传达上级指示,突然遭到宪兵队的袭击,顽强抵抗过后,只有我侥幸逃了出来,其他三人全牺牲了。”
沈季良坚定地:“这不是意外,而是出了叛徒。”
邵彦武遗憾地:“可一直没查出是谁出卖了我们。”
沈季良拿出夏思礼的黑白照片递给常绍武。
邵彦武接过照片一看,意外地:“是他?”
沈季良:“去年他曾被敌人秘密逮捕过。”
邵彦武一愣:“这倒头次听说。可靠吗?”
沈季良:“绝对可靠。从敌人内部搞到的。”
邵彦武悔恨地把照片还给沈季良:“怪不得脸上忽然多了道疤。”
沈季良收起照片:“他只和你保持联系?”
邵彦武点头:“对。单线联系。主要抓宣传,印印传单写写标语什么的。如果他是叛徒,这就解释的通了……”
意识到什么,愧悔无及地:“明白了,这是在利用我,企图抓到……我犯了无法弥补的错误。”
沈季良:“还能弥补。他干嘛的?”
邵彦武:“掩护身份是一家书店的老板。启智书店。”
仍旧疑虑重重:“如果是他,为什么直到现在我没事?”
沈季良敏锐地:“只有你没事,我们才不会怀疑到他。看来是敌人故意留下
的一步棋,故意让你逃脱,其实你早暴露了。”
邵彦武:“现在怎么办?”
沈季良不容置辩地:“让该承担罪责的人付出代价。”
邵彦武:“需要我做什么?”
沈季良果断地:“这儿不安全了,你的处境很危险,必须尽快撤离到解放区去。剩下的事我们来做。”
二人齐向门口看去——
特务推门进来。
邵彦武:“对不起,请先等会儿。”
特务望着沈季良,抑制不住狂喜地:“我可等不及!”
邵彦武:“没看见我正忙着。”
特务:“你不会再忙了!”
猛地掏出枪来就朝邵彦武开火。
邵彦武捂着胸口踉踉跄跄倒下。
沈季良正要起身,却被特务用枪逼住……
63街道 日 外
常根听到枪声大惊,光着一只脚就向牙医诊所跑,被什么硌了脚,另只脚连连跳着向前跑。
水果摊前的两个特务掀了水果摊儿,拔枪也向牙医诊所跑去。
64牙医诊所 日 内
特务用枪逼住沈季良:“小心,还有子弹。你最好听话。”
沈季良看看血泊中的邵延武:“为什么?”
特务:“他已经没用了,有指示。你可是无价宝。现在属于我了。快跟我走!”
沈季良故作驯服地起身,突然出其不意地托起特务持枪的手,打掉枪,二人扭打在一起,最终将特务打倒打晕在地,俯身去捡地上那把枪——
常根风风火火地冲进来,大喊大叫:“我来了!”
沈季良无暇细想,借着来势一个大背挎,也把常根撂倒在地,正欲下杀手,认出常根,拽他起来。
常根呲牙咧嘴地揉着屁股,看着沈季良忍不住傻笑起来:“你没事?”
特务晕晕乎乎地爬起来,张开双手摇摇晃晃地向沈季良扑去——
常根拨开沈季良,一把掐住特务脖颈就向墙上连连撞击——
特务被撞得头破血流,再次瘫软倒地。
一阵枪弹打烂门窗倾泻进来。
二人连滚带爬躲到墙根下向外还击。
65街道 日 外
二特务向牙医诊所内疯狂开枪,先后饮弹毙命。
沈季良常根冲出牙医诊所,混迹于混乱的人群中,遁去。
修鞋的躲在角落里簌簌发抖,吃惊地看到掂枪从牙医诊所冲出来的常根,再看看手中钉好的那只鞋,一哆嗦失手落地,忙又捡起来,吓得像烧手的火炭似地远远扔掉,忙乱地收拾东西贴着墙根匆匆离去,唯恐惹火烧身。
伪兴亚巡抚军、杂牌队、矿警队、土匪等穿着各种服装的敌兵放着枪从四周直扑而来,没头苍蝇般在现场乱钻乱窜,面对几具尸体无所适从……
轿车驶来。
——顾孝智哀叹地声音:“又搞砸了。”
郎振廷顾孝智下车,环视整个现场。
顾孝智皱眉望着眼前乱哄哄的一切:“现在知道你们遇到的都是什么麻烦了,我怀疑并不像你说的那么好对付。”
郎振廷听出话中的讥讽之意,不悦地:“对付八路我们可从不含糊。”
顾孝智不客气地:“可结果总不令人愉快,这次也不例外。”
郎振廷给打中要害,一时无语,稍顷,意识到什么,急切地:“‘蝙蝠’怎么办?八路很可能已追查到他了。”
顾孝智不以为意,云淡风轻地:“他现在已经没用了,对我们对八路都是。”
郎振廷:“八路一定会惩罚他的。”
顾孝智略一思索,阴险地:“这么说他还有用?”
66启智书店门外 夜 外
一辆黄包车停在路边黑暗处。
车夫坐在脚踏板上假寐,不时偷眼看看周围动静。原来是龅牙虎扮的。
店门开处,夏思礼探出头来,左右张望,然后缩回去,再拎着皮箱慌慌张张出门,门也顾不得关,低头贴着墙根幽灵般地急急离去。
龅牙虎睨着夏思礼走出一段距离,拉着黄包车缀上去。
付文浩突然打横里出现,拦住龅牙虎。
龅牙虎意外地:“我……我收车了。”
付文浩不由分说跳上车:“五福楼!快!”
龅牙虎不情愿地掉转车头,磨磨蹭蹭地向前走。
付文浩不停地跺脚,踢龅牙虎屁股,连连地催促。
龅牙虎一掀车把,把付文浩从车座上掀下去,掉转车头向夏思礼去向追去。
付文浩爬起来,不依不饶地揪住龅牙虎扭打……
龅牙虎掏枪逼住付文浩:“真把我当拉车的了?!”
付文浩做出害怕的样子,一迭声地:“懂了懂了懂了,不耽误你的事……”
后退几步,转身离去。
龅牙虎摆脱纠缠,丢下黄包车,快步追到十字路口,四下观看,不见了夏思礼踪影,转着圈儿地不知该往哪个方向追去,又急又气地直跺脚……
67街道 夜 外
夏思礼凄凄惶惶地快步走着。
从暗处闪出常根程海,尾随而去。
夏思礼觉出有异,更加快脚步。
常根伸手去腰里掏摸什么——
程海突然一膀子把常根撞个趔趄,不待常根发作,挤眉弄眼地示意——
夏思礼在路灯下向几个闲荡的敌兵塞钱,然后回头指手画脚说什么……
几个敌兵戒备地向常根程海走来。
程海拦住常根摸枪的手,眼睛的余光紧张地瞟着围上来的几个敌兵,然后嬉皮笑脸地向路边拉客的妓女凑去……
妓女上下打量打量程海,朝他脸上喷了口烟,戏弄地:“想吃奶吗?”
程海呛得直咳咳,故意挺胸踮脚以显高大:“别别小看人,那点儿事我都懂。”
暗中牵牵常根衣角。
常根会意地配合做戏,一巴掌拍的程海矬了半截,奚落地:“懂个屁!就一井底的蛤蟆,没见过世面。”
一把把程海拨拉到身后:“滚一边去!”
干巴巴地笑着凑向妓女,骇得妓女连连后退。
程海从常根腋下钻过来,掏出几张钞票对着妓女晃动着卖弄。
常根有样学样地也掏出几张钞票笨拙地显摆。
程海一边伸手掩挡着常根的钞票,一边拼命把自己的钞票朝妓女眼前杵。
常根怕再被抢走似地侧身远离程海伸过来的手,把他再别在自己身后,左右移动着身体阻挡他超越到自己前面来,自顾冲着妓女傻呵呵地皮笑肉不笑。
程海双手搭在常根肩上连连跳起来争取露脸机会,同时“欸欸……”着吸引目光关注自己。
妓女抱肩抖腿,很感兴趣地看着二人“争风吃醋”。
常根抖肩甩开黏在后背的程海:“你就别想这好事了。”
再向后一个肘锤捣在又贴上来的程海胸口,后者配合着表情痛苦地捂着腹部连连后退跌了个屁股墩。
几个剑拔弩张的敌兵松弛下来,指指点点戏谑嘲弄地:“两个傻屌!”“从没开过洋荤吧?”(摩挲着程海头顶打趣地)“小心掉里头爬不出来!”……
哄堂大笑声中嘻嘻哈哈地打闹着离去。
程海常根傻笑假笑干笑着迷惑敌兵,眼见敌兵远去,立刻敛笑,撇下妓女快步向夏思礼去向追去。
妓女连忙赶上去拉扯二人,无意间摸到常根腰里别的铁家伙,吓得后退几步,不敢纠缠。
常根:“长这么大,还没和女的打过交道。”
程海:“我看你挺在行,一点儿不傻。”
常根:“我从小就聪明,讨人喜欢。”
程海一撇嘴:“得了,是那女的太黏糊。”
又一妓女幽灵般迎上来兜揽。
二人连忙躲闪,分从两侧绕开妓女,逃命似地飞快离去。
常根边跑边拍着程海的肩膀吹嘘:“都看上我了。”
程海不以为然地扁扁嘴。
妓女轻蔑地朝二人背影啐一口:“土包子!天鹅肉送到嘴边都不吃!”
68僻街 夜 外
夏思礼边走边心虚地回头向身后张望,刚松了口气回过头,蓦地呆住。
沈季良路大明堵住去路。
沈季良鄙视地望着对方:“夏思礼?”
夏思礼下意识地点点头,立刻又否认地连连摇头。
沈季良:“代号‘蝙蝠’?”
夏思礼抽搐变形的脸,惊恐地望着沈季良,皮箱失手落地。
沈季良用脚拨弄拨弄皮箱,然后踢到一边,冷笑:“想溜?!”
夏思礼慢慢后退两步,突然掉头就跑——
咚!正和常根撞个满怀。
常根像抓小鸡似地扭住夏思礼,“啪啪”,随手就是两个耳光。
夏思礼惊恐地为自己辩解着:“头三天我挺过来了……”
沈季良审判似地痛斥:“可你没挺到最后,没经受住考验,背叛了誓言,为了活命,出卖了你的联系人。通过跟踪他,地下组织遭到毁灭性的打击!现在郎振廷又利用你采取了行动,妄图抓到刘三阳!他们的阴谋落了空,而你也暴露了。”
夏思礼抽搐着脸,声音颤抖:“给我个机会?”
沈季良威严地:“你还想可耻地活着?!”
夏思礼可怜巴巴地乞求:“我还有用:我能搞到你们需要的情报。”
程海冷冷地:“现在只需要你的血:以血还血!”
常根抜枪对准夏思礼的头,望着沈季良:“那些同志的血不能白流!”
夏思礼“噗通”屈膝跪倒在地。
程海轻蔑地:“这次可救不了你的命!”
夏思礼猛地起身推搡开众人拼命逃去——
常根抬枪瞄准夏思礼——
沈季良拦住常根,扬手打出飞刀——
夏思礼后背中刀,踉踉跄跄摔倒。
69茶馆外 日 外
付文浩吊儿郎当地走来,坐了下来。
李婶笑容可掬地迎上来倒了一碗茶。
付文浩喝口茶,四顾无人,使个眼色,递给李婶一张折叠的钞票。
李婶会意地取出钞票中夹着的纸条,掖进贴身的口袋。
付文浩压低了嗓门:“告诉老沈,假刘三阳的消息也有了眉目。”
李婶边擦抹桌子边低声回应:“我会告诉他的。”
付文浩茶碗往桌子上一撂,起身离去,“噗噗”吐着茶叶沫子抱怨:“什么玩意儿?!”
70商业街 日 外
福寿和、义昌厚、泰合成、宝源兴、裕茂祥等各种字号的布幡酒幌林林总总地在人们头顶招摇,花花绿绿的招贴画令人目眩神迷,各种叫买叫卖声不绝于耳……
沈季良戴着墨镜,气宇轩昂地走来。
常根程海警觉地跟在沈季良身后不远处。
龅牙虎和秃头特务嘻嘻哈哈从街对面一家店铺出来,争持着分着几张勒索来的钞票。
龅牙虎忽然看到对面街道行走的沈季良的身影,一怔,碰碰秃头特务,向对面街道抬抬下巴,挤眉弄眼地示意。
秃头特务莫名其妙地扭头向龅牙虎示意的方向张望。
龅牙虎怕引起沈季良警觉,拨转回秃头特务的脸,附在他耳边低语。
秃头特务又惊又喜地伸手掏枪——
龅牙虎按住秃头特务的手:“这次不能再冒失。跟着,看他跟谁接头,在哪儿落脚,”
掌握成拳,做了个连窝端的手势:“懂了?”
秃头特务连连点着头,快步横穿过街道跟踪而去。
龅牙虎转身离去,孩子气地连连搓着手:“这下可得全归我。”
常根程海并肩走着,忽然被人两边分开。
秃头特务拨拉开常根程海,从二人之间插过去,缀上沈季良。
常根程海疑惑地交换目光。
秃头特务若即若离地跟着沈季良。
身后传来打闹声。
沈季良闻声回头——
常根程海难解难分地扭打在一起……
程海对着沈季良一挤右眼。
沈季良觉出蹊跷,急忙拐入一条斜街。
秃头特务快步跟去,停在街口探头探脑,用枪口在粉墙上画了“箭头”记号,追入斜街里去。
一只手摸着墙上的记号。
程海摸着墙上的记号,回头和常根会意地交换目光,点点头,彼此全明白了。
常根撸胳膊挽袖子一副要冲向前去动手的架势:“让我干掉他!”。
程海急忙搂住常根的后腰,阻止他不可莽撞。
常根来回扭动着腰肢极力想摆脱程海的搂抱,带的程海站不稳脚跟,整个人像裙摆般不时飘飞起来,不住撞在墙上。
程海任凭被甩来甩去仍死不撒手,一迭声地:“听我的听我的……”
71小巷 日 外
深邃,宁静,阒无人迹……
长长的小巷两侧交错着有十多户人家出入的门户。
沈季良快步进来,回头不见人影,闪身进了小巷左侧一家门洞,探头向外望望,立马又缩回头来。
秃头特务跟踪进了小巷,不见了目标,茫然地不知怎么办好。
沈季良探手入怀摸住枪把,做好拼搏准备。
秃头特务到这家门口张张,又到那家门口瞧瞧……听到什么动静,回过头来,猛可地吓了一跳。
一青年妇女奇怪地打量着秃头特务。
秃头特务猥亵地冲着妇女笑起来。
妇女吓得赶快离开,刚放慢脚步,背后淫笑声又传来,吓得一哆嗦,加快脚步离去。
秃头特务又到另一家门洞窥探,闭着一只眼顺着门缝上下移动,寻找最佳观测点,上边碰了脑袋,看也不看地用手去拨拉,拨拉不动,抬头一看,却是一只蒲扇般的大手,回头一看大惊,忙缩回自己的手,一掉屁股紧贴在门上簌簌发抖。
常根冷笑:“你好哇!”
手急眼快地一把按住秃头特务正要拔枪的手,另只手抓住枪套背带,掏过对方脑袋,顺势斜挎在自己肩上,再一把掐住他后脖梗,扭转回头,就用他的脑袋撞开那两扇门,推搡进去。
程海不失时机地在秃头特务屁股上猛蹬一脚助力,向小巷两端看看,缩身进去……
常根回脚将院门“咣当”踢上——
门“嘭”地在程海眼前关上,差点儿碰了鼻子……
沈季良关切地赶过来,拦住程海回头挥来的老拳。
程海赧颜一笑,胸有成竹地:“忙你的。这儿我们处理。”
目送沈季良离去,转身进门关门。
72院内日外
秃头特务不甘心束手就擒,和常根扭打在一起,却不是对手,被打的鼻青脸肿,嘴角出血……
程海觉得没必要出手,抱着膀子在一旁饶有兴致地观看。
戴着金丝眼镜的大分头奔出上房屋,打算劝阻二人,却被程海伸胳膊拦住,一迭声地:“怎么回事?到我家干嘛?”
常根:“这家伙是八路,跟踪他很久了。”
像是询问我这么说没错吧似地看了程海一眼——
程海赞许地闭上眼冲常根点点头。
秃头特务连忙争辩:“我不是,我不是……”
常根一枪把把秃头特务砸晕过去:“叫你嘴硬!”
大分头满腹狐疑地看着眼前发生的一切。
程海看出大分头的心思,故意四下打量着猜测:“这家伙到这儿干嘛?会不会这儿是八路的联络点?”
常根立刻会意地附和:“很有可能。”
大分头慌了,急赤白脸地:“不是不是,我根本就不认识他。从来没见过!”
73兴亚巡抚军兵营对面街道 日 外
一只皮鞋给刷得锃光瓦亮。
路大明边给一敌军官擦皮鞋,眼光边不时瞟向对面的兵营。
门前站着敌兵岗哨,不时有敌兵三三两两地出进。
路大明和敌军官搭讪:“昨天在扶轮小学那儿,你们一个长官打了我,真不讲理,白擦了。你该管管他们。”
敌军官轻蔑地一笑,幸灾乐祸地:“这可管不了,不是一码事。我们马上就是正式的国军,他们只是各县的杂牌队,没好人。还不错,没碰着那拨土匪算你走运。”
路大明恍然大悟地沉吟,一分神,刷子刷到裤腿上,留下一团污迹。
啪!敌军官掴了路大明一耳光。
路大明“忽”地跳起来。
敌军官吓得后退两步,右手机械地抓住枪把。
路大明紧攥的双拳慢慢松开,皮笑肉不笑地向敌军官点头哈腰,俯身去揩拭敌军官裤腿上的污迹,敌军官怕弄得更脏,急忙后退躲开……
74小巷日外
门开处,戴着金丝眼镜的大分头取出门槛,侧身一让——
程海快步先出来,警觉地向小巷两端看看——
常根推着一辆上面横搭着一扎着口的鼓鼓囊囊的麻袋的独轮车随后出来。
大分头追出来,紧跟在常根程海屁股后,一边不住地用衣袖擦拭着满头大汗,一边点头哈腰地连连地表白:“相信我,这儿不是八路的联络点,更没有私通八路,真没有私通八路……”
常根瓮声瓮气地:“会查清楚的!”
大分头意识到什么,掏出几张钞票向程海手里塞:“小意思,别嫌少。”
程海故意嫌少似地一把挡开大分头的手,冷冷地:“这可不够意思,怕受牵连就别心疼钱!”
大分头肉疼地一哆嗦,脚一软差点瘫软下来。
常根不解地扭头看着程海:“还要钱?!”
程海急得冲着常根连连摆手跺脚努嘴使眼色,示意他不要多嘴,一边继续恐吓大分头:“当然。除非他也想尝尝辣椒水的味道!”
常根似懂非懂地直眨巴眼。
大分头一咬牙:“我再去拿!我再去拿……”
程海一副贪心相地连连摆手:“快去快去!”
大分头惶惶然地掉头颠颠地回去。
程海搭手推上独轮车,向巷口一摆头,催促常根:“快走!”
常根回头看看:“不要钱了?”
程海拨转常根的脸,顺手忽撸了常根后脑勺一巴掌:“你可真实在。”
二人推着独轮车加快脚步,霎时转过巷口不见了。
75僻街 日 外
一座高门台的门楼台阶旁边,依靠着一只鼓鼓囊囊的麻袋,伴随着阵阵呻吟不停地在蠕动,引起几个人好奇地围观。
有人试探着上前,抖索着解开麻袋,吓得连忙捂着胸口后退躲开。
麻袋口露出秃头特务鼻青脸肿的脑袋,嘴里塞着破布,昏迷不醒地在呻吟。
几个人在不远处指指点点,谁也不敢上前。
龅牙虎带着几个侦缉队员顺着箭头所指飞也似地拐进来,拐得猛促了,撞在墙上,失去重心差点摔倒,紧赶几步抢个躘踵,这才避免摔个大马趴。
边跑边对特务们一迭声地嚷嚷:“快!完事我请客,烧鸡酒管够。”
向两边逡巡,看见什么,蓦地止步。
众特务收脚不及,叠撞在一起。
龅牙虎疑惑地看看蜷缩在麻袋中的秃头特务,再看看高门台,似乎若有所悟,挥手直接带领众人冲进门楼里去——
传来男男女女的惊叫声。
片刻,一行人垂头丧气地从门楼里出来,回头冲着门内“呸”“呸”地连连吐着唾沫。
龅牙虎疑惑地再次看看麻袋里的秃头特务,一脸的茫然。
徐娘半老的老鸨端着一铜盆水追出来,骂骂咧咧地兜头泼过来。
咣啷啷!竟失手连铜盆也撒手扔出去。
龅牙虎给浇得落汤鸡相似,吐出一口水,一时竟愣住了。
老鸨依旧是不依不饶,捡起铜盆,劈手又狠狠地给了龅牙虎一个耳光——
龅牙虎猝不及防,连转了两个圈子,抬枪就要发作——
一特务急忙按住龅牙虎的手,在他耳边低声地:“算了,腿粗咱惹不起!”
老鸨有恃无恐地:“敢到这儿撒野?!一句话就能要你们的命!”
哼了一声,转身进了高门楼。
龅牙虎无处发泄,气得拎起麻袋中的秃头特务,拽掉他口中破布,连连晃着,却像软面条似地没有回应,撒气般地左右开弓几个耳光。
秃头特务迷迷糊糊地睁开眼,莫名其妙地四下打量。
龅牙虎气急败坏地:“怎么回事?!”
秃头特务晕晕乎乎,含糊不清地:“我不是八路,我不是八路……”
龅牙虎恨恨地把秃头特务推倒在地,茫然四顾,气得连连跺脚,悻悻地带领大家灰溜溜地离去。
76老广场 日 外
三教九流,无不具备,做买做卖,热闹噪杂……
军警宪特穿梭其间,不时引起骚乱。
沈季良混在人群中观看卖艺的在耍太极拳。
常根程海警惕地四下走动,以防意外。
付文浩溜达着靠近沈季良。
噪杂声中偶尔听到一半句对话。
付文浩:“……侦缉队干的,特派员一手安排,目的是制造混乱,转移我们的注意力,只顾对付他,就顾不上怀阳了,为国民党的接收争取时间。”
沈季良:“好啊,那就干一下,让敌人以为我们就是为了这事儿来的,转移他们的注意力,掩护我们搜集情报的行动。”
77小巷 夜 外
三个人影机警地闪进来。
路大明留在巷口警觉地注意四周动静,新奇、紧张、激动、兴奋……
常根快步追上程海,把他拨拉到身后,左堵右拦不让超越自己。
程海手中提溜着个鼓鼓囊囊的干粮袋,拼命向前钻挤,却总是撞在常根宽阔结实的后背上……二人争持着到了小巷深处。
沈季良在高墙下嘬唇学两声鸟叫,召唤二人——
程海机灵地掉头跑回来。
常根也忙不迭往回跑,慌乱中差点儿绊倒。
沈季良蹲下,示意程海踩着自己翻过墙去。
程海拍拍常根肩膀让他蹲下。
常根反而提溜着程海把他摁在墙根下,毫不客气地踩上程海肩膀。
程海无奈驮着常根摇摇晃晃站起来。
常根手扒墙顶用力一蹬——
程海承受不住往下一锉,跌了个屁股墩。
常根摔了个四脚朝天,气恼地掂起程海又摁在墙根下……
沈季良揪着常根耳朵把他从程海肩上拽下来,摁蹲下,架起程海上了常根肩膀。
常根不情愿地驮着程海站起来。
程海双脚登台阶似地踩上常根脑袋,脚下一滑人悬在墙上,胡乱踢蹬着寻找支点……
常根头脸上连挨几脚,咬牙忍着,双手捞摸住程海双脚往上托举——
程海大半个身子露在墙外,忙哈下腰来减小目标……
78卧室 夜 内
只穿着背心花短裤的余庆德和一穿着睡衣睡裤的妖冶女人在床上嬉戏打闹……
传来敲门声,二人停止嬉戏打闹。
女人欠起头来:“谁呀?!”
——沈季良赴约似地口吻:“是我,美人儿。”
余庆德气不打一处来地瞥了女人一眼,恨恨地嘟囔:“妈的,又来了个!没完了!”
起身下床靸鞡上鞋,双手来回捋着松紧裤腰,怒冲冲向外屋走……
79屋门外 夜 外
三个摆好搏击架势的身影,都蒙着脸,从身形上能分辨出谁是谁来。
沈季良一副饿虎扑食的架势,嘴里却拿腔捏调:“还没听出我的声音?”
传出女人的声音:“听出来了。等着。”
脚步声急促地响到门边。
沈季良口气越发地轻薄:“宝贝,想死我了。”
门开处,余庆德一鸡毛掸子向外打来——
沈季良常根顺手牵羊一人捉一条臂膀擒住余庆德,架起了飞机。
程海从干粮袋中倒出几根绳子,踮脚从后将空干粮袋套在余庆德脑袋上。
三人推架着余庆德进屋。
80室内 夜 外
余庆德犟驴似地又踢又蹦不安分:“找死!”
常根夺下鸡毛掸子,狠狠打了余庆德脑袋两下。
三人把余庆德结结实实绑在太师椅上。
常根用鸡毛掸子在程海前胸轻抽两下,调侃地:“真吃醋了他。”
沈季良回眸瞪视常根——
常根吐舌停止嬉闹,扔了鸡毛掸子,和程海闪身进了套间。
传来女人沉闷嘶哑地惊叫声,又忽然呜咽着中断,似是被什么物事堵上了。
余庆德:“别碰她!”
沈季良诙谐地:“还不明白我们是什么人?”
余庆德故意大喊大叫:“什么人?!”
沈季良戏谑地双手拍拍余庆德面颊:“反正不是你现在心中想的那种人。”
把枪口顶在余庆德腮帮上:“别嚷嚷!不老实就要你命!你早就该挨枪子!”
余庆德浑身禁不住地颤抖,声音低了八度:“你们干嘛?”
沈季良:“很简单。一个自称刘三阳的家伙冒充我们在活动,到处败坏游击队的名声。干得不错,很多人上当。要消灭他们才能真相大白,可几次都不顺手,主要是情报不准确。也许你能帮我们。”
余庆德默不作声。
常根程海从套间出来。
从扯掉一半门帘的套间门能看到屋内床的一部分:显出两条又白又嫩的女人小腿,脚脖处给捆成粽子模样,打摆子般哆哆嗦嗦抖个不住。
程海无意识地回头向套间看了一眼。
常根一本正经地拨过程海的脸,背着脸去挂门帘,连挂几下才摸索着重新挂好。
程海闻闻手上的脂粉气,厌恶地直蹙眉咧嘴抽抽鼻子,扭曲成一副怪相。
常根在程海的衣服上揩拭自己油腻的手,气的程海一仄楞膀子急忙躲开。
沈季良威严地:“我们就为这事儿来的:明儿他们去哪儿?!”
余庆德呜呜呀呀地不知说些什么。
常根把匕首抵在余庆德咽喉上:“痛快点儿!别让费事儿!”
余庆德嗫嚅着:“我我真的不知道。”
常根一用劲,匕首摁进余庆德肉里。
余庆德:“我……我不能说。”
沈季良不容置辩地:“你非得说!”
余庆德沉思有顷:“明天他们去……去琉璃河。”
程海掀开干粮袋一角,塞进余庆德嘴里一块破布。
沈季良:“到底是明白人,这话我们信了。这是你自己救自己:如果明天他们去了琉璃河,就放你;否则,你就活到头了:这儿就是你坟墓!”
给常根递个眼色:“老曹,你呆在这儿,看住他们,不老实就干掉!”
常根大声地:“是!”
沈季良:“这地方很秘密,余队长金屋藏娇,生怕别人知道,我们也好不容易才找到这儿。好,委屈你了,明天见。”
给常根程海挤挤眼交换眼色,一起加重脚步向外退着走。
余庆德嘴里“唔唔……”着,拼命晃动着身子,太师椅摇摇欲倒。
沈季良三人会意地交换目光。
程海拉出余庆德口中破布。
余庆德长出口气:“他们明天去……去双槽砦。”
沈季良故意怀疑地:“是吗?”
余庆德:“我亲自做的安排。”
常根夺过破布狠狠地硬往余庆德嘴里捣,一边恨恨地咬着牙:“果然不老实!不老实!不老实……”
椅子两只前腿翘起来,落下去,再翘起来,再落下去……“嗵、嗵……”地发出很大的的响声,差点儿连椅子带人推倒……
81双槽砦 日 外
“墨镜”站在大碾盘上,指尖连连点着自己太阳穴对围在碾盘前的乡亲们演讲:“……这颗脑袋又值五千大洋了,”
王国瑞扛着破旧的粪杈从人群后挤向前来,高兴地仰脸看着“墨镜”。
“墨镜”继续:“你们这儿有人动了心,今天我特地来成全他,送上了门儿,就看他有没有胆量敢站出来……”
人们听得变貌失色,面面相觑,噤若寒蝉。
王国瑞挤到人前,望着“墨镜”,不禁回忆起往事。
82玉米地 日 外
(回忆)王国瑞抱着西瓜追撵路大明:“这瓜准是沙瓤的。”
路大明好像没听见,只管大步向前走。
王国瑞把赘手的西瓜扔掉,追上去抓住路大明:“早听说过你。我要跟你走!”
路大明推搡开王国瑞,又被纠缠住……
二人扭打翻滚,玉米盘腾倒了一大片……
路大明摆脱不了王国瑞,无奈地:“给你说了,我不是刘三阳!”
王国瑞死皮赖脸:“反正你去哪儿,我跟你去哪儿。”
追着路大明不放:紧走、慢走、跑步、停步……合着路大明的步调不即不离。
路大明回头逼向王国瑞——
王国瑞倒退着不让路大明接近,脚下一绊,险些被玉米棵绊倒。
路大明哭笑不得:“你看我哪点儿像他?”
王国瑞:“都知道你装什么像什么。”
路大明作势向前一扑,吓退王国瑞,蓦地掉头飞奔。
王国瑞急忙跟着追去……
路大明突然停步回身,张臂以待——
王国瑞收脚不及,恰恰撞入路大明怀里,讨好地傻笑。
路大明手伸进王国瑞怀里,出来时手中多条青布腰带,推开王国瑞转身就跑。
王国瑞敛笑,绾上大裤腰追去,一不小心,大裤裆突噜到脚脖,踉踉跄跄差点儿绊倒,急忙掂上裤腰护住光腚磕磕绊绊向前追……
挂在玉米穗上的青布腰带蛇似地随风飘动。
王国瑞边束腰边转着身子寻找:“出来!带我走!听见吗?带我走!我会好好干!不会给你丢脸!带我走……走……”
四顾茫然,急得几乎哭了。
83双槽砦 日 外
王国瑞仰望“墨镜”,脸上挂着顽皮的笑。
“墨镜”扫视人群:“……我谅他也没胆量敢站出来……”
王国瑞挤上前来,拽拽“墨镜”的裤腿:“嗨!这回该带我走了?”
“墨镜”居高临下疑惑地望着王国瑞。
王国瑞干脆跳上碾盘,挺知己地连连用肩膀扛着“墨镜”:“说什么今天也跟你走,早想参加了。”
“墨镜”被挤得失足掉下碾盘,指着王国瑞喊:“抓住他!就是他!想不到真敢站出来。”
几个大汉立刻围了上来。
王国瑞边笑边抡着粪杈虚与委蛇地“招架”。
几个大汉捂着鼻子围着碾盘打转,近身不得……
“墨镜”连连叫喊:“快抓住他!那五千大洋不是好花的。”
王国瑞向“墨镜”一杵粪杈:“你来呀!”
“墨镜”偏头一闪,甩掉眼镜露出本来面目。
王国瑞愕然:“你不是刘三阳!不是!”
转对村民们高声喊叫:“他不是刘三阳!”
村民们哗然,交头接耳议论纷纷……
“墨镜”气急败坏地捡起墨镜戴上,眼前景物一半原色一半墨色,原来摔掉一只镜片。
几个大汉推碾子绊倒王国瑞,七手八脚地拖下他,拳打脚踢……
炸雷似地声音:“住手!”
“墨镜”吓一激灵,眼镜又差点落地。
常根挤向前来,逼视着“墨镜”。
“墨镜”向王国瑞一努嘴,不无威胁地:“想跟他做伴吗?”
常根一拳把“墨镜”打倒在地。
二大汉气势汹汹地向常根扑来——
常根顺手掐住二大汉脖梗,将两颗脑袋对锤样连碰两下,稍顷又碰两下,然后撒手——
二大汉软绵绵地和“墨镜”瘫在一处。
常根仿佛手被弄脏了似地拍拍。
一特务抬枪对准常根后背——
啪!飞来一枪击毙那个特务。
程海持枪逼向“墨镜”:“戏演得不错。可惜该收场了。早该收场!”
十多个化妆成村民的游击队员手持短枪突然现身,缴了“墨镜”及其手下的械。
“墨镜”色厉内荏:“你是什么人?!”
程海一挺胸:“刘三阳!”
“墨镜”吃惊地看了程海一眼,丧气地低下头。
王国瑞从尘埃中爬起来,擦着嘴角的血也诧异地看了程海一眼。
众特务在大碾盘前挤作一团,低着头任由村民们嘲笑唾骂……
王国瑞绰起粪杈挨个打着众特务。
程海拦阻王国瑞:“行了。我们不虐待俘虏。”
王国瑞看着程海:“你也不是。”
程海疑惑地:“不是什么?”
王国瑞:“刘三阳。”
程海:“当然不是。收拾这些虾兵蟹将用不着他亲自出马。”
王国瑞:“你们真是刘三阳的游击队?”
程海自豪地再一挺胸:“不像吗?”
常根叉腰挺胸堵在程海身前,拍拍胸脯竖大拇指:“我们才是正牌货。”
左右移动堵着程海不让超越自己显摆。
王国瑞忘情地抓住常根的手:“快带我去见他!老相识了。”
急切地拽着常根向左走不是,向右走也不是,转转着圈不知该往哪个方向走。
程海常根会意地相视而笑。
84小酒馆 夜 内
嘈杂混乱,醉生梦死的景象。
沈季良付文浩在相邻的两桌背靠背交错而坐,用他人难以察觉的方式在低声交谈……
路大明坐在另一张桌旁,注意观察四周的动静。
歪嘴子军官和一个敌兵在靠近柜台的桌旁吃喝着。
路大明背转脸,免得和歪嘴子军官朝相。
付文浩暗中塞给沈季良一个纸团:“……警备司令部的守备情况。”
沈季良收好纸团:“很好。现在该向你们局长透露侦缉队长的消息了。”
付文浩会心一笑:“那我以后就更是他眼中的红人了。”
沈季良:“让他们窝里斗,更利于我们开展行动。”
付文浩领受了机宜,微笑着连连点头:“又是一场好戏。”
伸伸大拇指,起身离去。
沈季良用眼睛的余光目送付文浩离去的背影。
歪嘴子军官和另一同伙吃喝完毕,微醺起身,向外走去。
伙计望着杯盘狼藉的桌子,情不自禁地:“别走!”
歪嘴子军官停步回头,抹抹油嘴,一副玩世不恭的神情盯视着伙计:“干嘛?”
伙计吓得后退两步,嘴一下秃噜起来,声调也低下来:“别别别走……”
歪嘴子军官一副无赖嘴脸:“没想走。我还有很多事要干。”
抓起一个盘子,挑衅地望着伙计——
伙计吓得后退,远远地伸出胳膊,想拦又不敢拦。
歪嘴子军官猛力把盘子朝地上摔个粉碎。
嘈杂喧嚣的声音突然静止,众人的目光都循声望去——
掌柜的急忙离开柜台陪着笑脸来打圆场。
伙计向掌柜的气愤地:“又想吃白食!”
掌柜冲着歪嘴子军官点头哈腰地:“老总,老总……”
歪嘴子军官一把推开掌柜,危言耸听地:“这几天八路闹得厉害,处处都得小心。要检查检查这儿有没有窝藏八路,暗中来往!”
装模作样地转身目光满店堂扫视,挨桌子查看:拽拽这个的胡子,掀掀那个的礼帽……
店堂里不时响起被弄疼胡子的吃客的叫声。
歪嘴子军官又拦住一醉酒食客去拽他的八字胡,那食客脑袋晃来晃去怎么也拽不着……
四周响起压抑着的笑声。
敌兵上前配合捧着那人的脑袋固定,歪嘴子军官拽他的胡子,疼的那人呲牙咧嘴……
沈季良和路大明交换眼色,起身向外走去——
歪嘴子军官目光迷离地冲着沈季良含糊不清地:“站住!”
沈季良像没听见,继续向外走。
歪嘴子军官快步堵住沈季良去路:“叫你站住,没听见吗?”
路大明紧张地注视到歪嘴子军官的动向,紧张激动,全身不住地颤抖,一时不知该做什么,无意识地从旁边吃客手中夺过酒杯往自己嘴里灌……
吃客莫名其妙地望着路大明。
歪嘴子军官伸手来薅沈季良的胡子。
沈季良偏头一躲,左右开弓打了歪嘴子军官两耳光。
歪嘴子军官一愣,随即不依不饶地扑向沈季良扭打……
路大明伸腿绊倒要扑上前助拳的敌兵,随手又抓过旁边桌上一汤盆,闭着眼狠狠地砸在要爬起来的敌兵脑袋上,然后骑到他身上乱拳打下……
歪嘴子军官意外地扯下沈季良的假胡子,反倒怔住,霎时反应过来,得意地狞笑几声,急忙伸手去掏枪——
沈季良抬腿狠狠一脚踢在歪嘴子军官裆部——
歪嘴子军官哀嚎着捂着裆部,重重摔倒在地,痛苦地翻滚挣扎。
酒馆内大乱,人们拥挤着乱纷纷向外逃……
沈季良拖起路大明向外跑,混迹于乱糟糟的人群中。
掌柜的和伙计躲在翻倒的桌子后,探头探脑地望着眼前不可收拾的乱局。
歪嘴子军官几次挣扎欲起都又被杂沓的脚踩翻在地……
掌柜的好心地拉起歪嘴子军官,啪!反被歪嘴子军官狠狠掴了一耳光。
歪嘴子军官和手下敌兵气急败坏地在乱糟糟的人群中寻觅,见到穿戴和沈季良相同的就抓,扳转身来辨认,连抓几个都不是,气得嗷嗷怪叫。
断电了,小酒馆顿时陷于黑暗之中。
85室内 夜 内
黑暗中响着撬门别锁的声音。
几个黑影从别开的门一拥而进。
电筒光罩住绑在太师椅上的余庆德,手伸过来取下干粮袋和塞口布。
眼前几个模模糊糊的人影。
余庆德神智不清地:“我说的是实话。你们不能杀我!不能杀我……”
顾孝智声音仿佛来自云端:“没人杀你。看来你是说了实话才捡条命。你很会保护自己。现在你很安全,只是受场虚惊。可你手下那帮人完了。全完了。够冤枉的。”
余庆德抬头仔细一看,不禁目瞪口呆。
郎振廷顾孝智黄日增冷笑着看着余庆德。
黄日增望着郎振平,阴阳怪气地:“他们完蛋了,而你还活着,真有意思。”
郎振廷俯身紧盯着余庆德的眼睛:“就为这个来的?别的还问了什么?”
余庆德惶恐地:“除了这个,什么也没问。”
郎振廷直起腰来,和顾孝智会意地交换目光:“是吗?”
顾孝智自认为奸计得售,不禁面有得色。
余庆德无力地为自己辩解:“这不是我的错……”
黄日增手比成手枪抵着余庆德胸口,阴险地:“当然,在胸口对着一把枪的情况下,谁也不敢保证能管住自己的嘴巴。”
余庆德恨恨地瞪了黄日增一眼。
郎振廷咳咳两声,故作伤感地:“‘蝙蝠’死了,假刘三阳也完了,损失太大了。这种不愉快的事儿决不允许再发生!”
黄日增向余庆德一抬下巴,居心叵测地:“这些事儿他都参与了,得他负责!”
郎振廷意味深长地环视周遭,然后大度地:“行动的失败,全我负责。”
黄日增余庆德二人同时意外地看着郎振廷。
郎振廷挥手带众人向外走去。
86院内 夜 外
护卫的军警人员几乎站了大半个院子。
顾孝智郎振廷等一行人走出来。
余庆德诚惶诚恐地送出屋门。
黄日增回头拦住余庆德:“去看那野鸡怎么样了,别人可不方便。”
不禁为自己的风趣笑起来。
余庆德恨得脸直抽搐,却张口结舌无话应对。
歪嘴子军官迎上来,交给顾孝智什么东西,低声耳语。
郎振廷不悦地看了一眼,掉头而去。
付文浩询问的目光望着黄日增,低声地:“怎样,够他喝一壶的吧?”。
黄日增回头望了余庆德一眼:“哼,太便宜他了!”
付文浩安慰地低声:“得慢慢来,局长。何况,郎司令不也看他不顺眼。”
黄日增上车:“当年没少在日本人面前说郎司令坏话。”
付文浩:“那摆布他就更容易了。”
黄日增拍拍付文浩肩膀:“回去我请客。这是送我生日最好的礼物。”
付文浩双关地:“我留心着,保险送你更好的礼物。”
余庆德战战兢兢目送众人离去,感觉到冷了,抱着膀子,连打几个嚏喷。
87办公室 夜 内
顾孝智若有所思地玩弄着手中的假胡子,随后粘上假胡子,转脸意味深长地望着郎振廷。
郎振廷望着顾孝智粘歪的假胡子差点失笑,将信将疑地:“这么说他仍在我们眼皮底下活动?”
顾孝智看着郎振廷,心事重重地:“我低估他了。很清楚,他的目标不是清除叛徒和干掉假刘三阳,而是演戏给我们看,糊弄我们,不防备他暗中做手脚。”
郎振廷似乎有点明白了,不无讥讽地:“耍我们?这不都白折腾了?”
顾孝智听出弦外之音,皱皱眉也不好开口说什么。
郎振廷:“看来是利用你设的圈套把水搅浑,瞒天过海。侦缉队那帮人损失的毫无价值喽?”
顾孝智自信地:“只要党国能顺利接管怀阳,那就有价值。”
郎振廷不失时机地献媚邀宠:“这是你我共同的愿望。”
顾孝智:“你的老朋友可不会这么想。正加紧搜集情报,要和党国争抢怀阳。”
郎振廷忧心忡忡地:“看来事还没完,得继续围着他转,有的忙了。”
顾孝智:“就看能不能忙到点子上。”
郎振廷疑惑地“我们该做什么?”
顾孝智抓起电话听筒递给郎振廷:“该动真格的了。”
郎振廷接过电话听筒,不大自信地:“这能抓住他?”
顾孝智:“就算抓不住,最好也能惊走他。再呆在这儿,不知道还会给我们添什么乱。”
郎振廷望着顾孝智,去摇电话。
88街头 夜 外
警车凄厉地急掠而过。
队队敌兵狼奔豕突……
路口哨卡严密盘查行人、车辆……
89舞厅 夜 内
几个敌兵冲进来,被旋裹进狂舞的人群中,手举着枪放不下来,走火打碎吊灯。
跳舞的人们惊呆了,个个如泥雕木塑。
小号嘶哑地拖了个尾音。
90街巷 夜 外
二矿警一前一后紧追一青年不放……
青年利索地爬上墙头——
一矿警扑上去抱住青年双腿往下拉,“噗通”!脱手摔个仰面朝天。一只手抓着只烂鞋,另只手抓半条裤腿,连忙扔掉,晦气地直吐唾沫。
抱怨另一矿警:“差一点儿就抓住他了!”
另一矿警松松垮垮过来,四下看看,话里有话地告诫:“真抓住了也不是好事:八路肯定记你头上一笔黑账。别太玩命,给自己留条后路。”
那个矿警省悟过来,不禁会意地颔首:“免得大白天做恶梦。”
91院内 夜 外
几个警察从屋里拖出只穿短裤的男人和只穿着亵衣的女人。
啪!男人气势汹汹地打警察耳光。
啪!警察不甘示弱地回敬男人耳光。
啪!男人再给警察一耳光。
警察一枪托砸的那男人跪倒在地。
付文浩从亮着灯光的屋里出来,喝住众警察,向男人陪笑脸,挥手带着大家匆匆离去。
女人不依不饶地追到门口,夜风一吹冷得瑟瑟打抖,忽然省悟,臊得抱着膀子跑回来。
92饭馆内 夜 内
独眼龙等人冲进来,咋咋唬唬镇住众吃客,用枪口拨过这个的脸审视,又用手薅薅那个的胡子,不客气地见肉就吃,端酒就喝……
众吃客敢怒而不敢言……
93牢房内 夜 内
昏黄的灯光下,又有很多人被押解进来。
牢房内人满为患……
凄厉的警车声,此起彼伏的枪声回荡在城市夜空……
94城外 夜 外
骤然响起激烈地炒豆般的枪声。
无数盏探照灯来回照射。
两个人影先后钻过铁丝网剪开的豁口。
程海常根狼狈地在探照灯光束中爬卧滚跑……
飞蝗似地子弹在二人四周倾泻,激起团团尘雾,探照灯光因而显得迷离混沌了。
二人先后掉进一人多深的壕沟。
常根整个结结实实地砸在程海身上。
程海吃力地拱开常根,“噗噗”地连连吐着嘴里的土。
常根手脚并用向沟顶上爬,没处抓挠,几次滑下来,冲着程海吆喝:“帮我!”
程海掇腿掮腚地紧忙活,反被常根压趴了窝,倒在一处喘息。
常根不满地:“出息!”
抓住程海轻轻松松地把他托举上壕沟。
程海趴在沟沿伸手来拉常根——
常根蹦着去够程海的手,脚下一崴摔了个屁股墩。
程海脱了褂子垂下用劲往上拉,把持不住差点给坠下去。
嘶啦!糟朽的褂子撕扯成两半,二人失去平衡,分别仰面朝天摔倒在沟底和沟顶。
常根爬起来,把手中的半截褂子朝地上一摔:“笨蛋!”
程海看着手中的半截褂子,心疼地直啧啧嘴。
常根在下面连连催促:“快点!”
程海几乎带着哭腔:“褂子扯了。”
常根没好气地:“裤子,傻瓜!”
程海谨慎地四下看看,黑洞洞地不见个人影,这才开始脱裤子,露出光腚……待常根抓住裤子一端,随即将裤子绞拧成麻花状,向上扯拽……
二人站在壕沟边,心有不甘地朝闪烁着星星点点灯光的城市方向张望。
枪声逐渐稀疏,探照灯光无目的地在头顶夜空掠来掠去……
程海边蹬裤子边骂骂咧咧:“妈的,从没这么丢脸过!”
常根丧气地:“进不去,怎么办?”
程海毫不气馁,坚定地:“明天再看。”
95茶馆门外 日 外
付文浩走来,四下看看,进了茶馆。
96室内 日 内
沈季良闭目沉吟。
付文浩:“敌人加强了戒备,盘查很严,任何人不得随意出进。”
沈季良:“看来他们很难再混进来?”
付文浩颔首:“恐怕是这样。”
97城门口 日 外
戒备森严,气氛紧张、压抑、沉闷……
哨兵甲拦住一中年人,狐疑地揭下其左太阳穴上的膏药查看,没有发现,然后“啪”地一下又把膏药拍偏在那人的左眼上,驱赶他离开……
李婶掂着几副中药,恳求哨兵乙:“家里人躺在床上等着吃我抓的药呢。”
哨兵乙举起枪托恐吓李婶:“快滚!要不然该吃药的就是你了!”
李婶打拱作揖:“行行好……”
哨兵乙不耐烦地一掌打掉李婶手中的中药包:“找死啊?!”
李婶弯腰去捡落地的药包。
哨兵甲眼睛一亮,拦开李婶,一把夺过药包抖落开,翻来复去查看几张包药的草纸,一无所获,失望地扔掉,冲着李婶嚷嚷:“在家老实呆着,谁也别想出去!”
98城关外棚户区 日 外
程海常根坐在油茶摊前边吃喝边观察着城门口的动静。
常根喝着油茶咀嚼着油条,热油茶烫得连连吸溜着嘴,出了一额头的汗。
程海心不在吃喝上,面前的油茶油条纹丝未动,只顾扭头向城门口张望——
——城门洞前,横拦着拒马,几个士兵凶狠粗鲁地阻拦着那些推车挑担提篮背褡裢的各色人等,不让随便出入。
来往的行人谨慎小心地小声问答着,只言片语飘进程海常根的耳朵:“还在戒严,进不去,也别想出来。”“比日本人还那个。”“(手比个八字)还不是怕这个,抢地盘。”“最好别进,躲远点。”“别找倒霉。”……
程海越看越听越显得焦急,紧皱眉头思索着什么。
常根三两口喝完一碗油茶,把空碗递给买油茶老汉再倒一碗,得便先偷偷地端起程海的油茶狠狠吸溜了一大口,烫的直努嘴哈气,再悄没声地放回原处,顺手又拿了根油条狼吞虎咽……
程海看到什么,肘子轻轻碰碰常根,挤挤眼示意——
常根嘴里咀嚼着食物,含糊不清地“唔”“唔”着,询问的目光看着程海。
程海向城门口方向努努嘴——
常根循着程海努嘴的方向看去——
99城门口 日 外
哨兵检查歪嘴子军官的派司。
歪嘴子军官手里掂着两匣点心,漫不为意地吹着口哨。
哨兵看看歪嘴子军官手中的点心匣子,和同伴交换个眼色,把派司还给他,不无嘲讽地:“现在还有心找乐子?”
歪嘴子军官暧昧地一笑,拍拍哨兵的肩膀:“别白活一回,唔?”
100城关外棚户区 日 外
程海掏出钞票结账,然后起身小快步离去。
常根急忙起身跟上去,又回过身来,把剩下的油条都抓在手里,这才尾随程海而去。
二人躲藏在一处断墙后探头探脑地张望——
常根紧贴在程海身后,双手搭在程海双肩上,像是整个叠压在程海身上,懵懵懂懂地伸长脖子随着程海的目光看去,看不出个所以然,疑惑地:“干嘛?”
程海:“听我的。”
常根不满地嘟囔:“干嘛总得听你的?”
程海得意地点点自己的脑瓜:“这儿管用。”
常根忽然打了个饱嗝。
程海:“轻点!”
常根:“是!”
忍不住又打了一个饱嗝。
程海不堪重负地推开几乎压在自己身上的常根,不满地抱怨:“非吃那么多!”
常根委屈地分辩:“一点都呃——呃——不多,才呃——半饱。”
歪嘴子军官喜眉笑眼地向街边一户人家走去,两个人突然出现在左右挟持住他,扭转方向向他处走去。
程海:“别害怕,伙计。”
歪嘴子军官不甚在意地看看程海,扭脸一看常根可吓了一跳,急忙向程海这边躲;程海右手搭着的衣服下直橛橛地象挑着一支短枪,顶着歪嘴子军官的腰眼,歪嘴子军官一看,又忙向常根那边躲闪……
歪嘴子军官哆嗦:“游击队?”
常根:“看来你不是傻呃——傻瓜。”
歪嘴子军官下意识地举起双手,点心匣子脱手掉落——
常根随手接住点心匣子,按下敌军官的双手:“免呃免了。”
程海挑动挑动右手:“笑笑,神气点儿。”
歪嘴子军官比哭还难看的笑脸,可怜巴巴地回头向城门口方向看去——
常根毫不客气地拨转敌军官的头:“别指望。”
打开点心盒拿出块点心,狠狠咬了一大口,噎得连连咳嗽……
背影看去像是三个亲亲热热的好朋友。
101玉米地 日 外
程海抖掉胳膊上搭的衣服,手中是根筷子。
歪嘴子军官悔之不及地耷拉下脑袋。
二人迫不及待地剥去歪嘴子军官的衣服,把他捆成老头看瓜模样,抢穿歪嘴子军官的衣服。
常根硬撑上大盖帽,从制服口袋里掏出本派司左看右看:“看来咱俩只能进一个。”
程海不假思索地:“要进都进。”
常根怀疑地:“那么容易?”
程海蹬上肥大的歪嘴子军官裤子:“你根本不适合干动脑筋的活儿。”
常根硬绷上制服,硬系上风纪扣,抻着脖子不舒服。
程海:“衣服都让你给撑坏了。快给我!”
常根:“你哪儿有军官样儿。看我,呃,装军官多神气!”
程海蹦着去够常根头上的帽子,箍得象生了根,几次拉不下来。
常根梗着脖子:“我一定装呃军官!”
程海:“这主意是我想的。再说,我是老游击队员,你得听我的!”
常根不服气地:“得了,就早仨月。”
抓住程海撂翻,拽下裤子自己蹬上,再穿皮鞋时怎么也蹬不上,气得摔了皮鞋,恨恨地:“娘的,就从没顺当过!”
程海笑了,捡起皮鞋,非常气势地从常根头上扽下帽子歪戴在自己头上,又不由分说剥去常根穿在身上的衣服,得意地:“有福不用忙。”
102城门口 日 外
程海持枪押着常根走来,不时向上推推耷落下来的大盖帽。
远远地就掏出派司冲着哨兵连连晃着。
哨兵的关注点在常根身上:“这小子怎么回事儿?”
程海收起派司,一本正经地:“八路嫌疑。”
常根:“冤枉好人!”
哨兵给常根一枪托:“欠揍!”
常根怒目一瞪,要炸——
程海忙用枪抵住常根下巴,暗中连连使眼色:“还不老实?!”
常根不情愿地低下脑袋。
哨兵来回看看二人,惊奇地:“这么个傻大个不好对付吧?”
程海拍拍手中枪,自豪地:“好对付,草包一个。”
常根不满地嘟起嘴,恨恨地擦了下鼻子。
哨兵感慨地:“闹腾一晚上也没逮住个像样的,这好事你碰上了。”
程海:“碰巧了。这家伙鬼头鬼脑的,一看就不像好人。”
推常根一把,声严厉色地:“快走!”
常根发作不得,忍气吞声地低头走去。
哨兵冲着二人背影喊:“这下发了!”
程海:“小角色,不值几个钱。”
常根气得别转脸去吹胡子瞪眼,嘴巴不出声地张合着发泄着心中的不满,不料想又被程海从后推搡一把,趔趔趄趄把持不住脚步。
103街道 日 外
程海恶作剧地推搡着常根,扬眉吐气,仿佛忽然间高大许多。
常根弓腰缩背,好像整个小了一号。
行人纷纷闪避,生怕沾了膻气。
常根:“你小子来真的?”
程海一本正经地:“来假的还不让人看出来。”
常根:“回头再算帐!”
程海踢常根屁股一脚:“现在就好好算算。”
常根:“行了行了,我以后再不欺负你了。”
程海:“别套近乎!”
帽子耷落,未看见常根已闪身躲开,一拳打在电线杆上,疼得跳脚。
常根气呼呼地:“下次说什么也要当官!”
目光四下扫视查看查看周围情况,忽然加快步子拐进一条巷子。
程海喊着追去:“错了错了……”
104小巷中 日 外
常根蓦地回身抓住程海捶打:“没错,就在这儿教训你!叫你说我不值钱!叫你说我不值钱……”
程海边招架边后退:“你值钱,很值钱,行了吧……”
二人半真半假地厮打……
过路人见状纷纷掉头又折回去。
程海挣脱开掉头跑去。
两个路人吓得急忙让开路,紧贴墙站好。
常根随后紧追过来,冲着两个路人控诉般地:“这不是第一次了……”
二路人吓得转过脸去直挤巴眼,擦去喷在脸上的口水,莫名其妙地望着二人的背影,疑惑地互视一眼, 然后互相半搀半架地向相反方向忙忙离去,腿脚发软,不听使唤地磕磕绊绊……
程海跑到巷口,看见什么,蓦地停步。
常根追来,撞在程海身上。
程海踅到常根身后,拎住常根后衣领:“快点儿走!”
常根正要炸,看到什么,忙俯首帖耳做驯服状。
一队巡逻的敌兵“嚓嚓嚓”地从巷口走过去。
105杂货店 日 内
胡栓柱正在“噼哩啪啦”打算盘,听到动静抬头看去。
常根程海先后进来。
常根询问的目光望着胡栓柱。
胡栓柱警觉地看看二人身后,然后向后院一摆头。
常根程海二人大步向后院走去。
106室内 日 内
沈季良闭着眼蹲踞在杌子上。
面前桌子上放着一小碟椒盐花生米。
沈季良不时伸手拈几粒花生米填在嘴里咀嚼着,思索着什么。
常根和程海轻手轻脚先后进来,见状互视一眼,立在一旁,不敢惊动。
常根轻轻地把那碟花生米拽到自己面前,抓了一把塞到嘴里大快朵颐。
沈季良捏花生米的手落了空,蓦地睁开眼——
常根吓的打了个嗝逆,偏头喷出大半口花生沫子,喷了程海一脸。
沈季良有点意外地打量二人:“进来了?”
程海得意地掏出派司递过去:“只要肯动脑筋,没有过不去的坎儿。”
沈季良看看派司,点头赞许:“还行。”
又前前后后拨弄着程海审视:“但敌人会更警觉,今后我们的行动会更困难。外面情况怎么样?”
常根抢着回答:“作战指挥部现在就等我们后续情报。”
沈季良沉吟片刻:“就差矿警队这块儿了。”
常根轻蔑地:“可以忽略不计的一股力量,根本没有战斗力,不用把他们当回事。”
沈季良瞥了常根一眼,认真地:“任务就是任务,不能有半点含糊。”
程海食指连连点着自己太阳穴,冲着常根嘲弄地:“你永远也当不了官。”
常根抬手作势欲打程海,吓得程海偏头一躲甩掉了头上的大盖帽,他却坏笑着回手挠起了自己头皮。
107办公室 日 内
余庆德黄日增等军警宪特头面人物齐聚一室,望着郎振廷顾孝智两个。
压抑沉闷的气氛让人窒息。
郎振廷乜着顾孝智,借题发挥地狠狠掴了半裸的歪嘴子军官几个耳光。
歪嘴子军官踉跄后退几步,差点蹲坐在地,忙又立正站好,捂着火辣辣的腮帮子,大气也不敢出,如犯错的孩子般垂首敛眉,不敢直视其他人的眼睛。
顾孝智:“这也许是个好消息,至少说明他们还没有获取到有价值的情报。”
众人意外地你看我一眼,我看你一眼,气氛随即轻松下来。
顾孝智话锋一转:“可遗憾的是我们并不知道他们都搜集到了什么情报,搜集到了多少,这又是最可怕和令人担心的,”
扫视众人,似乎期待来自任何人的回答。
众人面面相觑,脸色重又凝重起来。
顾孝智望着面前的虚空沉吟着:“如果他们得到了他们想要的东西……”
郎振廷环视众人,自以为是地告诫大家:“那说明我们又输了。”
顾孝智:“只要怀阳还在我们手里,就没输。”
抚着下巴颏,转动着眼珠,思谋着诡计:“就看我们怎么干了。”
郎振廷:“怎么干?”
顾孝智心里已有了谱儿:“不能再出错,被牵着鼻子走,别再小看我们的对手,要多动动心眼,争取主动。各交通要道要严密封锁,进出人员要严格盘查,更重要的是要抓紧修筑外围的防御工事,这才是制胜的最好机会。”
众人再次互相交换目光。
顾孝智意味深长地:“他还会给我们制造麻烦的,要多派人手防范,别再出什么岔子。就看这次我们的运气怎么样。”
众人玩味着这句话,有的不解,有的心领神会地颔首。
歪嘴子军官看看这个,又看看那个,似懂非懂地直眨巴眼。
郎振廷亦不知道对方葫芦里卖的什么药,随声附和以彰显自己的重要性:“都动起来,该干点儿漂亮活了。”
108五福楼酒家 夜 外
古色古香的两层建筑物。
门楣上悬着泥塑金字匾额:“五福楼”三个擘窠大字在五蝠攒寿图案衬托下更显得堂皇、庄重、醒目、气派。
进出的吃客多是富豪权贵、淑女名媛以及有头脸的军警宪特人物……
路大明敌兵打扮,在门外逡巡,焦急地来回张望。
同样身着敌兵制服的沈季良常根前后走来,和路大明交换了眼神。
路大明冲着酒楼内一摆头……
109酒楼内 夜 内
矿警小队长正在吃喝,抬头看见什么——
沈季良常根路大明三人走过来。
矿警小队长目光和路大明相遇,似曾相识,手不由自主地搭在枪把上。
沈季良几步抢过来,按住矿警小队长搭在枪把上的手:“认识,对吗?”
矿警小队长莫名其妙地陪笑坐下来,看看对面怒目而视的路大明,想起什么,噌地站起来,望着挨近自己身边的沈季良疑惑地:“你是……”
沈季良微笑着凑近矿警小队长耳边:“我是……”
下面的声音低到听不见。
矿警小队长吓得哆哆嗦嗦,双腿一软,一屁股跌坐在地上。
常根搭手把矿警小队长拎起来,摁坐下来,揶揄地:“他是好人,没那么可怕。”
矿警小队长眼见无法脱身,强装笑脸冲连连点头敷衍应付。
沈季良和颜悦色地:“是啊,一块儿喝。”
矿警小队长立刻恭顺地起身,谄笑着点头哈腰,常根搭手一把把他捺坐下来。
路大明在桌下狠踢矿警小队长两脚。
矿警小队长忙蜷回自己的腿。
沈季良把一甁酒墩在矿警小队长面前,不容置辩地:“今天我请客!”
矿警小队长要再次站起来示好,被常根摁住肩膀动弹不得,迟疑地望着酒瓶。
啪!路大明手中筷子在桌面上折断。
矿警小队长吓一激灵。
常根用匕首扎块卤肉,大大咧咧填在嘴里,然后耍弄着匕首。
矿警小队长下意识地把酒瓶攥在手里,乜着常根手中匕首一气灌了半瓶,呛得连连咳嗽。
沈季良托着瓶底硬灌矿警小队长:“都喝了,别客气。”
邻桌一吃客看得张嘴结舌竟忘了吃喝,被常根横眉怒目一瞪,吓得忙转过脸去,稍顷,又忍不住好奇地向这边看来。
矿警小队长喝完酒,鼻涕眼泪一起流,用两只手大把大把地抓菜紧往嘴里填……
沈季良又塞给矿警小队长一瓶:“还不够劲,喝个痛快!都知道你能喝。”
矿警小队长不由自主又喝了少半瓶,直塌蒙眼,眼前景物模模糊糊虚虚实实一片。
砰!酒瓶脱手落地摔个粉碎。
嗵!矿警小队长脑袋垂撞在桌子上。
沈季良扳起矿警小队长的脑袋,手一松,又软绵绵地垂到桌子上,向常根路大明使个眼色——
常根和路大明架起矿警小队长向外走去,嘴里哼哼唧唧,脚下踉踉跄跄,都装的醉态十足。
路大明暗中恨恨地给了矿警小队长一掏心拳,打得他酒菜喷出口多远。
邻桌吃客疑惑地望着几人离去的背影,被沈季良回眸一瞪,忙端起酒杯装作喝酒掩饰自己,喝的猛了,呛得连连咳咳着。
110室内 夜 内
几个人围着桌子在一起商议事情。
沈季良:“……如果受到攻击,敌人肯定会顽强抵抗。必须制定一个周密的作战计划,避免不必要的伤亡。”
付文浩常根程海互相交换目光,望着沈季良。
沈季良沉思有顷,向大家招手。
大家向一块儿凑,常根程海脑袋碰在一起。
常根夸张地捂着被撞的脑袋,一膀子把程海撞得趔趄开去。
沈季良咳咳两声,制止两人的嬉闹,然后轻声向大家说着什么……
程海担心地:“这样做,你们太危险了。”
沈季良不容置辩地:“不这样做,部队会更危险。敌人已经警觉,这样做更有把握。就这样定了!”
把手掌伸在大家面前——
大家伸出手,和沈季良的手叠加在一起。
沈季良掏出盒烟:“情报都在这,必须安全的送出去。”
付文浩激动地把烟接在手中。
沈季良一只手抓住付文浩,另一只手抓住程海:“就看你们的了。”
程海和付文浩郑重地点头。
111街巷间 日 外
警察们凶神恶煞般地驱赶着一队有老有少衣衫褴褛的民夫们向城外走。
警察扯着嗓门前后吆喝:“快!快!快……”
民夫队伍行进的缓慢而拖沓。
皮鞭飞舞,枪托横砸……
押解的警察中有付文浩,警觉地四下扫视。
李婶掂着茶壶进进出出,望着渐次走近的民夫队伍,大声吆喝:“茶水香烟大苹果——”
待民夫们到了近前,故意慌乱地碰翻了水果筐,很多苹果骨碌碌滚到了民夫们队伍里。
民夫队伍立刻乱了,大家乱纷纷争抢起苹果来。
李婶“哎哎……”着假意去阻拦民夫们的哄抢。
程海掂着把洋镐出屋,破草帽压住了眉眼,闪身混迹于民夫队伍中,一起争抢起来,抢到一个苹果,故作傻乎乎地大啃特啃。
付文浩四下扫视,见没引起注意,松了口气,和李婶交换了目光,起劲地冲着民夫们吆喝起来:“快!快!”
李婶关切地目送着越去越远的民夫队伍,然后目光转向屋内——
脏兮兮地路大明挎着擦鞋箱子闪身出来,和李婶目光一对,缀在民夫队伍后,不即不离地跟踪而去。
李婶提醒地:“哎哎……”
路大明会意地点点头,立刻一瘸一拐地走起来。
112城门口 日 外
敌兵岗哨盘查着过往行人,其中有我们前边曾经几次见过的哨兵甲……
余庆德领着秃头特务和一帮手下匆匆奔过来。
哨兵甲不满地小声嘟囔:“哪都有他们。”
余庆德指挥着手下在墙上贴告示。
告示上画着和沈季良常根程海三人很相似的图像。
余庆德指点着告示叮嘱大家:“看好了,抓住了有赏!”
哨兵甲过来瞄了告示一眼,看到那些似曾相识的图像,愕然:“见鬼!”
直拍自己的脑门,后悔不迭地:“该死!”
民夫队伍缓慢地走过来。
余庆德看着走过来的民夫队伍,再次叮嘱手下和哨兵:“盯紧了,很可能就混在这些人当中。”
大家目光在民夫队伍中逡巡……
程海心神不定地把草帽更压低了些,不去接触那些目光,悄悄往人窝里挤。
秃头特务看到程海,看一眼,再看一眼,不免狐疑,歪仄下脑袋想看清程海的脸,同时不由自主地随着民工队伍的不停向前行走横向移动着脚步……
付文浩急忙上前,横身挡住秃头特务的去路和视线,递给他一支烟:“辛苦了。”
秃头特务将烟夹在耳朵后:“都不容易。”
付文浩又给敌兵岗哨们散烟,瞥见秃头特务想绕过自己继续追着查看,忙拦住他掏出火给他点烟。
秃头特务不耐烦地推开付文浩,快步向程海去向追去。
付文浩情急地一脚踹向一民夫屁股:“快走!”
那民夫向前踉踉跄跄地扑撞到秃头特务后背,多米诺骨牌般倒在地上翻滚。
付文浩故作关切地上前搀扶起秃头特务,给他掸灰:“太不小心了。”
秃头特务挣开付文浩,撒气地扭住民夫就是两耳光:“找死!”
那民夫没来由惹祸上身,又不敢分辨,忍气吞声赶快躲得远一点。
秃头特务不耐烦地拂开和自己周旋的付文浩,紧追几步再次在民夫队伍里搜寻着,人头攒动,那还找得到程海的踪影。
路大明在暗处探头探脑向城门口张望,看到民夫们出了城,挎上擦鞋箱子,高兴地:“瞧好吧!”
扭头就走,一头撞到什么人身上,抬头看去——
歪嘴子军官狐疑地看着路大明。
路大明一惊,怕认出自己,低下头躲避开对方的目光,装模作样地摆出擦鞋的架势,讨好地:“擦鞋吗?”
歪嘴子军官不耐烦地打量打量脏兮兮的路大明,厌恶地:“滚开!”
路大明巴不得这一声,故意抡圆了擦鞋箱子挎在肩上,迫得歪嘴子军官急忙后退躲闪,自己也被惯性带动转了个圈子才站稳,然后加快脚步离去,忽意识到什么,然后一瘸一拐地缓缓离去,回头偷睨,深恐被看出破绽。
歪嘴子军官无暇他顾,生怕错过什么似地快步向城门口走去。
路大明长吁一口气,揉揉自己咚咚跳的胸口。
余庆德带领手下往回走。
秃头特务停在告示前,摸着下巴,不死心地望着上面的画像呆呆出神。
余庆德回头吆喝:“走啊,干嘛?”
秃头特务指指告示,犹豫不定地:“好像看见其中的一个。”
余庆德又惊又喜地:“什么?!”
返身奔回来,和秃头特务嘀咕着什么。
歪嘴子军官在旁注意地看着。
余庆德兴头头地带着几个手下急急向出城的民工队伍追去。
歪嘴子军官觉出蹊跷,冲着余庆德一行人的背影一抬下巴:“怎么回事?”
一哨兵指指布告:“说是发现了那上面的八路。”
歪嘴子军官闻言又惊又喜:“喔?!”
哨兵甲不以为然地:“我看是想赏金想疯了。”
歪嘴子军官早已风风火火地奔向城外。
113城关外 日 外
民夫们在敌兵监视下修筑着工事……
余庆德和几个手下在人群中往来搜寻着。
歪嘴子军官看见身高身形和常根相似的民工背影,用手在自己头顶比划比划对方的高度,窃喜,迫不及待地冲上去,得意地狞笑着扳转对方查看——
民工惊恐诧异的脸。
歪嘴子军官失望地敛笑,撒气地推开那民工,悻悻地转身去寻找新的目标。
付文浩往来巡视,暗中和程海交换眼色。
程海扛起木料向工事前沿走去。
歪嘴子军官满腹狐疑地盯着程海的背影,眯着一只眼,横掌比着远处程海的头顶往自己下巴处来回比划几比划,追了上去。
付文浩觉出不妙,急忙拦阻歪嘴子军官,掏出烟来——
歪嘴子军官一把推开付文浩,径直向程海快步走去。
付文浩悄悄拔出枪来,紧随其后追了上去。
歪嘴子军官冲着程海背影大喊:“站住!”
程海装作没听见,自顾向前走去。
歪嘴子军官想绕到程海前边去,木头后端却像长了眼睛一样始终随着自己的左右移动对着自己的脸,怎也绕不过去,气的用劲去格开挡在面前的木头——
程海把持不住地打着旋转了一百八十度,恰和歪嘴子军官脸对了脸。
歪嘴子军官吓得往后一退跳开。
程海扔下肩上的木料,正砸在歪嘴子军官脚面,
歪嘴子军官跳着脚指着程海狂喊:“小矮子——”
啪!付文浩开枪将歪嘴子军官击毙。
民夫们一下炸了窝,四下乱窜乱逃……
监押的敌兵边开枪边向付文浩程海围拢来。
余庆德唯恐被人抢了头功,带领几个手下冲在最前边。
秃头特务望着余庆德表功般地:“果然没错!”
程海捡起歪嘴子军官的枪,随着付文浩快跑几步,躲在一道土坎后,向逼近的敌人开枪射击。
余庆德率手下人冲过来,和四下乱逃的的民夫们挤成一团……
付文浩掏出烟盒塞给程海:“就靠你了!”
程海向敌人开两枪,要把烟盒还给付文浩:“你走!我掩护。”
付文浩一把推开程海,不容分辩地:“快走!”
程海还想争持,被付文浩一脚蹬得滚开去。
付文浩转身开两枪,回头对程海高喊:“做你我该做的事!”
程海看看付文浩,一跺脚,弯腰快步跑进不远处的青纱帐。
余庆德连连向土墙后开枪,一颗子弹擦着他头皮飞过去,流了一脸的血,反而更兴奋了……
付文浩连连向冲近前的敌人开枪——
秃头特务和几个敌兵先后中弹倒下。
付文浩胸口中弹,低头一看:“妈的!”
继续向外开枪,又是几颗枪弹击中了他,踉踉跄跄站立不稳,紧贴着土坎撑住身子,努力不倒下。
114青纱帐 日 外
程海不顾一切地奔跑着……
隐隐地传来的枪声,忽然戛然而止。
程海猛地停步,回望,眼中有泪光闪动。
115土墙后 日 外
付文浩浑身是血,连连开枪,没了子弹,扔了枪,背靠着土坎掏出最后一支烟叼嘴上,扔掉空烟盒,哆哆嗦嗦怎也划不着火柴……
敌兵如临大敌地四下围裹上来,枪口对准付文浩。
付文浩旁若无人地扔了火柴和烟,向前趔趄几步,腿一软跪倒在地,望着程海离去的方向,拼着最后力气嗫嚅一句:“值了。”
仆倒在地,含笑阖上双眼。
余庆德大失所望地:“妈的!”
116室内 日 内
沈季良时而俯身面对方桌上的一张手绘地形图思索着什么,时而焦虑地望望门外,一副忧心忡忡的神情。
胡栓柱急匆匆进来,表情沉重地冲着沈季良点点头:“老付牺牲,没打听到程海的消息,不知情报是否安全送出。”
沈季良难过地垂下头,片刻后抬起头来,猜测:“程海会不会被捕,敌人故意不说?”
胡栓柱:“有可能。”
沈季良面色凝重:“现在不能有任何闪失……”
117办公室 日 内
余庆德头上缠着绷带,愤愤地向郎振廷顾孝智汇报:“……是他的人。我早就怀疑他私通八路,现在证实了。”
郎振廷不屑地:“行了。日本人在时你也怀疑过我。”
余庆德望着顾孝智:“不能大意。他可能是个危险人物!”
顾孝智:“现在最大的危险是怀阳的存亡问题。”
郎振廷揶揄地:“你总和别人过不去!别再窝里斗,要共同对付八路!”
余庆德被这套说辞说得诚惶诚恐,连张几张嘴也不知该如何作答。
顾孝智不耐烦地:“行了,我对你们之间的个人恩怨不感兴趣,我感兴趣的是怎样保住怀阳。一场战斗在所难免,早晚的事,”
郎振廷余庆德不禁互相交换目光。
顾孝智望着二人:“我们决不能让八路得到怀阳!”
郎振廷冷笑:“让他们来好了,捞不到好处。就是来几个团,也是白白送死。”
顾孝智:“别太自信了,这只会带来不必要的损失,难道还没吃够他们的苦头?”
郎振廷:“真要敢来,这次吃苦头的是他们。防御力量够强的。”
顾孝智一针见血地:“问题是所有防御力量都是针对外面的:碉堡、壕沟、探照灯、铁丝网……无不如此。连弟兄们的眼光习惯上也只注意外面。现在知道,游击队还有人员在我们眼皮底下活动,地下组织也很活跃,决不能小看这股力量:这种存在对我们是个巨大的威胁!如果他们里应外合从背后袭击我们,又会怎么样?”
瞥了疑惑的郎振廷余庆德一眼:“绝不会遇到像样的抵抗!”
余庆德自以为是地:“那就赶快采取措施消除这样的隐患。”
顾孝智哀叹:“现在不可能再抽调出足够的人手来一场大搜捕了,也顾不上。外面未知的局面更让我们头疼。”
郎振廷望着顾孝智,不满地口吻:“如果国军抢在八路之前到达的话,我们就不用承担这么重大的责任了。”
顾孝智扫视众人:“这正是国军未到之前你们必须承担的职责:决不能让八路趁虚而入。既要防备正面的攻击,更要小心背后的奇袭!”
118庭院 夜 内
生日堂会,贺客们进进出出,互相拱手打招呼,乱哄哄一片噪杂。
寿星佬黄日增坐在前排正中一张方桌后,摇头晃脑地随着对面正在清唱怀梆的演员哼哼着,左右两侧坐着妖妖调调的女人。
桌上摆着烟酒瓜子之类的吃食。
沈季良敌军官装束进来,心事重重的神情,故意压低的帽檐下,一双警觉的眼睛在人群中搜寻。
余庆德进来,头上缠着绷带,怨毒的目光紧盯着黄日增。
沈季良不动声色地看在眼里,沉吟。
黄日增犹自不觉,不时和坐在身旁的女人谈笑着。
沈季良踱到黄日增旁边,用变换了音色的腔调说话:“现在还有心过生日?”
黄日增疑惑地看着沈季良。
沈季良故作神秘地低声:“小心有人找你麻烦。”
黄日增有恃无恐地冷笑:“找麻烦?谁敢找我的麻烦?!”
沈季良向余庆德来的方向一抬下巴,凑在黄日增耳边:“我看他正向这儿走来。”
黄日增心神不安地向沈季良示意地方向看去——
余庆德瘸着腿过来,望着黄日增话中有话地:“很意外吧?”
黄日增话中亦带刺地回敬:“你总是让人感到意外。”
余庆德奚落地:“今天感到意外的是我。”
指指自己包着绷带的脑袋:“你的人居然向我开枪。”
黄日增心虚地:“这话什么意思?”
余庆德冷笑着步步进逼:“有意思的是他在掩护一名游击队员。”
黄日增:“这怎么可能?”
余庆德再指指绷带:“瞧他给我留的纪念品。那游击队员身上可能带有重要情报!你当然知道这会带来什么样的后果。”
沈季良闻听此言神情一振,喜上眉梢,四下一看又镇静下来。
黄日增给打懵了,张口结舌一时竟不知该怎么应对。
余庆德踌躇满志地端起黄日增的酒喝——
沈季良劈手夺过余庆德手中的酒杯:“想说这事儿和黄局长有关对吧?”
余庆德志在必得:“我什么也没说。”
沈季良哂笑:“我看也是白操心。地下组织无处不在:那人即使是地下党也不足为奇。值得奇怪的倒是你,干嘛总和警察局过不去?”
黄日增缓过劲来,感激地望着沈季良,挥手示意旁边的妖娆女人离开,亲热地拉沈季良坐下来:“就这点能耐:对自己人耍威风。完全是瞎起劲!”
沈季良看着余庆德:“如果他根本就不是自己人呢?那就不是瞎起劲!”
余庆德黄日增都是一愣,同时望着沈季良,等待他把话说下去。
沈季良望着黄日增煞有介事地:“你太单纯了。情况也许是这样:你的手下发现并且要拘捕混出城的游击队员,而余队长为了掩护那游击队员顺利逃走,不得不杀害你那个忠于职守的手下。”
黄日增挺直了腰杆:“完全有可能。他也不是第一次这么干了!”
沈季良火上浇油地:“怪不得落在游击队手里而没有被干掉。这就解释的通了。”
黄日增心领神会,口气强硬地顺杆爬:“那就是个苦肉计,根本就是一伙的。”
沈季良挑逗地:“向郎司令这么说可够他受的。”
黄日增连连点头,恨恨地盯着余庆德:“这倒提醒了我。他最恨人吃里扒外。”
余庆德被二人一唱一和夹枪带棒的话噎住了,连连指点着二人,张口结舌地:“你,你们……”
浑身止不住地颤抖,右手不由自主地搭在枪把上。
沈季良戏弄地:“玩刀弄枪比你在行。可这儿不是地方。”
黄日增揶揄地:“调查到此结束!我说少管别人的事儿,还是擦你自己的屁股去!”
沈季良阴阳怪气地:“恐怕他擦不干净。”
黄日增连连点头,冲着余庆德没好气地冷哼一声,高兴地探身去和沈季良碰杯。
余庆德瞪视二人一眼,悻悻然转身离去,错了方向又踅回来。
黄日增乐的一口酒都喷出来:“就看不惯他那小人得志的样儿。”
沈季良望着余庆德的背影嘲弄地:“真不是个玩意儿。”
黄日增洞悉余庆德底细的口吻:“日本人在时他这样,现在还这样:总想骑在别人头上拉屎。”
沈季良不屑地把自己酒杯里的酒一股脑都倒进黄日增的酒杯里,酒溢出来,差点儿撒黄日增一身,扔了酒杯,转身离去。
黄日增跳起来,奇怪地看着沈季良离去的背影。
妖冶的女人过来坐下,也望着沈季良的背影:“这人谁呀?真够朋友。”
黄日增自以为是地:“我妹夫的手下,当然要帮我。”
119房顶上 夜 外
常根路大明趴在房顶上,焦急地向城外夜空望着。
似乎在企盼什么,急切之情溢于言表。
探照灯光朝市区照射,一遍遍掠过纵横交错的街道,栉比鳞次的房屋……
路大明小声地:“刘三阳真的知道我了?”
常根一愣,旋即恍然,不容置辩地:“当然。他相信你会成为一个优秀的游击队员。好好干!”
路大明兴奋地:“我会好好干,露一手给他看。”
常根赞赏地拍拍路大明后背:“好哇,就看今晚。”
沈季良悄悄登梯上房来到二人身边:“怎么样?”
常根摇摇头:“我眼都花了。”
回头望着沈季良:“真出事了?”
沈季良拍拍常根肩:“那个机灵鬼不会让人失望。”
常根欣慰地笑了:“那就省得我再跑一趟了。”。
三颗红色信号弹凌空升起,照亮夜空。。
路大明一指夜空高兴地:“快看!”
沈季良嘴角漾起笑意:“真准时。”
同样三颗信号弹再次升上夜空。
常根:“嗨 ,又三颗!指挥部同意了我们的计划!”
沈季良抑制住激动,故意沉下脸:“又激动了。还有时间,再去睡会儿,很快就战斗。”
常根摩拳擦掌兴奋地:“早等不及了。”
听到动静,三人回头看去——
胡栓柱爬上房来,凑到沈季良身边:“内线转来情报,敌人有了防备,又做了新的部署,很多路口布置了岗哨,大街小巷不间断巡逻,禁止人三五成群活动……”
沈季良敏锐地:“这完全是冲我们来的行动。”
路大明也意识到了敌人的图谋:“怕抄后路?!”
探照灯光在头顶上空掠来掠去,时明时暗地映照着四人棱角分明的脸,如同四尊雕塑。沉默不语,面色凝重,琢磨着怎么应对这突发的状况。
沈季良沉思有顷:“看来原先的计划得做一点小小的调整……”
120街道 夜 外
沈季良、常根和路大明三人装扮成敌兵模样走来。
常根小声地嘟囔:“还是直接攻打痛快。没必要这样。”
沈季良:“有必要。要打有把握的仗,不能打打杀杀拼痛快。”
常根一吐舌:“我又错了。”
路大明很不习惯,又过于激动,步子和二人总走不合拍,怎么也走不出正规的步伐来。
常根跟在路大明身后,不时和路大明碰撞,捅捅他:“走好了。”
路大明极力学着二人,亦步亦趋,但不一会儿就又恢复原来的状态,不时来一垫步做调整,以便保持和同行二人一样的步调。
常根不禁苦笑,摇头叹气。
路大明紧张地四下看着,不无担心地:“他们会信吗?”
沈季良坦然地:“会信。沉住气。”
常根拍拍路大明肩:“不怕就没事儿。”
路口拦着拒马,把守着通往城门据点的通道。
几个敌兵在游弋,四下扫视,唯恐出半点纰漏。
一敌兵发现什么,一拉枪栓朝暗处喝问:“站住!干嘛的?!”
一束电筒光照向三个快步走来的身影。
沈季良从容应对:“巡逻的!”
卡口哨兵看到渐次走近的沈季良等人,放松了警惕。
沈季良三人近前,突然用枪逼住敌哨兵,低声威严地:“不许动!”
敌兵岗哨乖乖地举起手来。
地下党员们从暗处冲过来,有几个押着敌兵岗哨悄无声息地消失在小巷里,还有几个跟在沈季良等人身后,悄悄向城门据点方向摸去。
探照灯光不时地在街区照射过来照射过去。
沈季良等人躲避着探照灯的灯光,摸到城门边附近,隐身在暗影里,默默地等待。
121据点伙房 夜 内
胡栓柱和胖伙夫在灯下对弈……
旁边摆着酒和几样小菜。
胖伙夫看着棋盘苦思冥想,琢磨着破解招数。
胡栓柱心不在棋局,目光游移,不时瞟向窗外。
122南口据点外夜外
沈季良就着探照灯光掏出怀表看看时间,然后嘬唇学了几声蟋蟀叫——
123据点伙房夜内
胡栓柱乘着胖伙夫苦思冥想的机会,悄悄起身,从案子上摸了把尖刀,出其不意地从背后勒住胖伙夫的脖子,尖刀在他脸前比划——
胖伙夫抓住胡栓柱持刀的手拼命扭动挣扎,打落刀,背驮着胡栓柱在房间内来来回回地折腾。
棋子、酒和小菜在他们脚下被踩踏的一塌糊涂。
胡栓柱眼看制服不住,乘着对方向前挣扎的力道借力打力顺势把胖伙夫头朝下浸入水缸里,几乎按捺不住拼命挣扎的胖伙夫,跳着脚倾全力硬往里捺,嘴里还嘟囔着调侃:“老伙计,现在看懂我了?现在看懂我了……”
胖伙夫起起落落挣扎片刻,两条腿伸直不动了。
胡栓柱虚脱似地靠着墙喘息片刻,打开后窗——
沈季良等和几个地下党员持枪从藏身处闪出,先后跳进来,其中一人被窗框碰了脑袋,吸溜着嘴不敢声张。
沈季良掏出怀表看看时间,低声吩咐:“总攻开始,我们就行动!”
掏出怀表看时间——
124玉米地 夜 外
太行第八军分区老二团团长掏出怀表看时间——
青纱帐中隐藏着千军万马,一张张充满期待渴望的脸。
王国瑞攥紧了枪,簌簌地抖个不住。
程海轻声地:“怕了?”
王国瑞摇头:“不怕。我知道打仗怎么回事儿。”
程海伸伸大拇指:“好运气,比我强:刚当游击队就碰上大仗。”
团长看着闪烁着探照灯光的城墙,再回头看看埋伏在四周的战友们。
王国瑞肩膀碰碰程海:“别忘了答应我的事?”
程海郑重地:“会让你见到他的。”
王国瑞似乎想起过往与“刘三阳”的纠葛,脸上漾起笑意,情不自禁地喃喃自语:“很多话想对他说。”
125炮楼上 夜 内
敌兵岗哨掌控着探照灯,不时内外照射。
突然像火烧着似地狂叫:“八路!”
喊声在夜色中格外响亮,传得格外远。
霎时,工事沿线的探照灯都齐刷刷地向着外围照射过来。
126城外 夜 内
团长率领八路军战士和游击队员冲出玉米地,纷纷冲向城门。
瓢泼似地子弹射向攻城的人们,阻遏了我军的攻势。
暴雨般的枪弹压得他们趴在地上抬不起头来……
八路军神射手半跪着向炮楼上的探照灯瞄准——
叭勾一枪,炮楼上的探照灯应声灭了。
只见防御工事上面乱照乱晃的探照灯一盏接一盏的灭了。
喊杀声、枪炮声重又响亮密集了起来。
八路军战士和游击队员犹如猛虎般向守敌冲杀……
127炮楼内 夜 内
沈季良等人出其不意地冲进来,持枪逼住敌人:“你们好啊。”
胡栓柱带领常根等人一点也不停留地向炮楼上层冲。
一敌兵清醒过来,正要向沈季良开枪,却被沈季良抢先一枪击毙。
剩下的敌兵纷纷举手投降。
沈季良示意留下几个人看守敌兵,然后也带着其他人上楼……
128办公室 夜 内
顾孝智伫立窗前,惊疑地听着远处传来的激烈枪炮声,不时有闪光透过窗户,映照在他阴晴不定的脸上。
郎振廷热锅上的蚂蚁般踱来踱去。
打电话无人接,气得摔了话筒,失魂落魄地跌坐下来。
129炮楼内 夜 内
几个敌兵慌乱地在射击孔前向外开枪——
常根抢先冲上来,大喝道:“都不许动!”
胡栓柱开枪击毙一仍向外射击的敌兵,抱起架在射孔前的机枪不舍得撒手,老练地扳动着枪机,兴奋激动地:“五年了,没这么痛快过!”
敌兵甲手指着常根一迭声地:“你,你,你……”
常根不无得意地:“认出来了?没错,我是那上面的其中一个。”
扭脸对随后上来的沈季良拍着胸脯自豪地:“现在我也开始值钱了。”
挺胸踮脚,忘乎所以,沾沾自喜。
沈季良推了嘚瑟的常根一把,厉声吩咐:“快发信号!”
敌兵甲转脸看到沈季良,不禁吓得两眼发直,张大了嘴,下意识地连连后退几步。
常根注意到敌兵甲的反应,望着沈季良自愧不如地感慨:“还是你厉害。”
戏弄地一掇敌兵甲的下巴,把他大张的嘴合拢上。
哨兵甲上下嘴唇哆嗦翕动着想说什么,又生怕不小心说出什么不恰当的言语,惹火烧身,干脆双手紧紧地捂住嘴巴。
常根一鼓肚子把哨兵甲顶撞开,然后急步奔向顶楼……
130城外 夜 外
炮楼顶上上一支火把熊熊燃烧着,大幅度晃动着向城外发信号。
八路军、游击队潮水般地冲向洞开的城门。
一战士抡起大刀片儿,力斩拦路的铁丝网。
八路军战士和游击队员们在火光和爆炸声中蜂拥入城……
131南口据点 外 夜
沈季良胡栓柱等和八路军汇合,立刻带领战士们兵分数路直扑各敌人巢穴……
132敌兵营 夜 外
八路军、游击队包围了敌兵营。
敌人拼命反击,交叉火力阻遏着八路军的攻势。
133东城门 夜 外
八路军发起强攻……
轰隆!炮楼被炸上天。
火光映红夜空。
地下组织接应我军入城……
134警备司令部 夜 外
沈季良和团长率领战士们冲杀而来,向笼罩在炮火硝烟中的警备司令部发动攻击……
楼门外沙包临时堆砌的工事里,郎振廷指挥手下顽强的抵抗。
顾孝智龟缩在掩体后,胆战心惊地向外窥望,转动着眼珠,寻思着脱身之计。
郎振廷歇斯底里地冲着顾孝智狂叫:“国军怎么还不来?!”
顾孝智无力地辩白:“国军正遇到顽强的阻击,现在必须靠我们自己!”
郎振廷气愤地:“你一直在骗我们!”
135警察局 夜 内
黄日增声嘶力竭地打电话求援:“郎司令,郎司令……妹夫,妹夫……”
一警察倒拖着长枪伴随着阵阵枪声和喊杀声跌撞进来。
黄日增摔了电话狂叫:“顶住!给我顶住!!”
警察昏头昏脑地转身撞到门框上,刚迈出门口一条腿,就被飞来的子弹击毙。
轰隆!屋顶被掀了个窟窿,瓦块尘土倾泻而下,黄日增被笼罩在浓烟中,呛得直咳咳,“噗”地吐出一口烟,正要出门乘乱逃走,看到什么急忙又缩回来,刚关上房门,子弹就在门上凿了几个窟窿,吓得转着圈满屋寻找躲藏的地方……
程海率人破门而入,冲着黄日增后背:“缴枪不杀!”
黄日增高举双手回过头,灰头土脸,猛看倒像是青面獠牙的怪物。
程海猛可地倒被这副尊容吓了一跳,不由自主后退两步。
136西门据点 夜 外
炮楼里挑出白旗。
敌兵列队投降。
八路军冲进城来,和接应的地下组织人员汇合,监押着敌人出降。
敌军官乘人不备,向暗处奔逃。
叭勾!飞来一枪将其击毙。
137警备司令部 夜 外
顾孝智驾驶着三轮摩托左弯右拐地向外驶去……
一敌兵向郎振廷报告:“司令,他跑了!”
郎振廷冲着驶去的三轮摩托大骂:“孬种!”
三轮摩托冒着弹雨冲出司令部大门。
沈季良等人追着射击,眼看摩托车拐过弯去不见了。
138侦缉队厢院 夜 外
房上房下交叉火力将众特务封锁在屋子里。
常根朝屋里喊话:“八路军优待俘虏!缴枪不杀!”
门窗里射出密集的子弹。
常根故意提高嗓门虚张声势吆喝:“准备手榴弹,照屋里砸!预备——”
屋里传出慌乱地喊叫声:“投降投降我们投降……”
窗口里挑出白衬衣来回摇着。
各种长短枪支噼哩啪啦从门窗扔出来。
常根冲着室内高喊:“排好队,拍着手出来!”
众特务战兢兢拍着双手挨次出来——其中有右胳膊挂花的独眼龙和瘸了左腿的龅牙虎。
一游击队员嘲弄地:“嗬,又干上了。”
独眼龙龅牙虎异口同声:“打赌下次再不干了。”
那游击队员冷笑:“还想有下次?”
龅牙虎讨好地:“我是朝天上开的枪。”
独眼龙陪着笑脸:“这次缴的比上次那支还好。”
常根沉脸喝道:“走吧!”
龅牙虎伸手让独眼龙搀扶,正碰着独眼龙胳膊挂彩处,痛叫一声摔开他,趔趔趄趄几乎摔倒,骂了起来:“妈的!下次让你出门撞见刘三阳!”
常根忍俊不禁:“待会儿让你们都撞见他!”
龅牙虎独眼龙二人下意识大幅度地连连摇头表示拒绝,互视一眼,立刻又满脸堆笑迎合地连连点头表示愿意,同时嘴里发出“唔唔唔”“喔喔喔”表达不同意思的象声词来。
大家都会意地笑起来。
139街道 夜 外
路面飞瀑似地从摩托车轮下面闪过去。
街道两旁的景物拉成模糊的一片。
顾孝智边驾驶摩托边惊慌地四下看——
——八路军、游击队和敌兵在混战:枪弹横飞,火光熊熊……
——游击队员们向迎面驶来的三轮摩托开枪。
顾孝智猛地打把,摩托车轰然撞在路边线杆上抛锚,顾孝智脑袋随着惯性撞到车把上,头破血流。
路大明持枪冲过来查看。
顾孝智扭头一看,血糊流拉很是吓人。
路大明吓一跳,然后枪口指向顾孝智:“缴枪不杀!”
顾孝智边舞手扎脚地和路大明争持边去掏枪——
路大明吓得连连扣动扳机,却未打出子弹,疑惑地查看,眼见顾孝智掏出枪来,情急地用枪筒乱杵乱桶起来,嘴里同时发出紧张地神经质地为自己壮胆的嗷嗷叫声。
顾孝智手忙脚乱难以应对瞄准,不知是走火还是抽冷子开了几枪,子弹不知飞向何处。
路大明喊叫着乱戳乱捅,打落掉顾孝智的枪,松了口气,停止戳捅,浑身颤抖,看到对方俯身去捡枪,忙顺过枪托,没头没脑地朝顾孝智连连砸去——
顾孝智血流满面瘫倒下摩托车。
路大明连拽几下才从顾孝智手中夺过枪来,得意地:“手枪我在行,玩过。”
但此手枪却非彼手枪,翻来覆去地摆弄着,不得要领,啪!枪走了火,一哆嗦枪失手落地,大口喘息,半天才小心翼翼地捡起来。
140门洞内 夜 外
一敌兵狼狈地躲进来喘息,胆战心惊地向外窥望。
门开处,倏地跳出个大汉,向敌兵当头一棒打下——
敌兵直着眼诧异地回头——
大汉挥手又是一棒。
敌兵两眼一翻软绵绵靠在墙上。
大汉轻轻用手一拨敌兵,颓然倒地,捡起了枪,利索地缩回门内。
141敌兵营 晨 外
几个战士抱着炸药包去炸敌火力点,均死伤在半路上。
胡栓柱按捺不住,抢过炸药包,拐来拐去冲向前去。
八路军机枪掩护,愤怒的子弹射向敌火力点。
胡栓柱卧爬滚跑,接连投掷手榴弹,乘着爆炸的烟雾,终于接近敌火力点,拉燃导火索,滚爬离开。
轰隆!爆炸过处,敌火力点夷为平地。
战士们呐喊着从缺口处冲杀进去……
142街道 晨 外
余庆德偷偷向程海后背射击,不中,再要开枪,没了子弹。
程海转身向余庆德扑来。
余庆德掉头就逃。
程海紧追不舍,越追越近,一个虎扑,搂住余庆德双腿将其扑倒,翻滚扭打在一起……
余庆德掐住程海脑袋朝地上狠撞——
程海一阵阵晕眩,渐渐不支,手无意间在瓦砾堆中摸着一块半截砖,朝余庆德头上砸去,一下,两下……
143警备司令部 晨 外
几门迫击炮对着警备司令部平射。
一阵炮响过后,沙包掩体被炸出豁口,敌兵阵脚大乱,乱纷纷退守楼内。
沈季良从团长手中接过望远镜向烟火弥漫的警备司令部院内看看,不禁眉飞色舞,孩子气地跺脚,紧攥拳头用劲,喜形于色像在说:打得好!
八路军战士和游击队员再次向警备司令部发起攻击。
144街道 晨 外
常根和几名游击队员向响枪激烈的地方冲去……
程海动动,缓缓睁开眼,推开趴在身上的余庆德,勉强站了起来,踉踉跄跄趔趄几步,腿一软,又倒在地上。
常根奔跑过来,发现程海,大惊,趴在程海身上痛哭,沾了一手血,看看,哭得更伤心。
游击队员们低头默哀,一片唏嘘。
常根孩子般地哭着,鼻涕眼泪糊了一脸。
一游击队员前来拉劝常根:“现在不是哭的时候。”
程海欠起头,睁一只眼看看伏身痛哭的常根,顽皮地咧嘴一笑,向众人扮个鬼脸,旋又闭上眼睛装死。
拉劝常根的游击队员意外地吓了一跳,松开常根连退了好几步。
游击队员们互相碰着肘子破涕为笑。
又一队员来拖常根:“别哭了,他还活着。”
常根甩开那队员,泣不成声:“你骗我!骗我!”
程海顽皮地拍拍常根后背。
常根看也不看地把程海的手拂开:“别管我,让我哭个够。”
程海手伸进常根的腋窝胳肢他。
常根护痒地挺起身子,再次把程海的手挡开,泪眼模糊却又忍不住笑,鼻涕呼囔成气泡挂在鼻孔,冲着环伺于身后的游击队员喊叫:“滚开!都滚开!”
又一队员凑在常根耳边喊:“他真的还活着!”
常根半信半疑地去听程海的心跳,由于哽咽,耳朵怎么也贴不到程海心口。
程海耐不住痒痒地“咯咯咯”笑起来。
常根猛可地吓得往后一屁股坐到脚后跟上,用袖口在脸上一糊拉,破涕为笑:“好小子,我白哭了?”
程海起身,脚下发软站不稳,阵阵晕眩,趔趄几步倒在常根怀里。
游击队员们冲杀去了。
常根也要跟着冲去,一撒手,程海就摇摇晃晃地要倒,忙又回头扶好他,站稳后再次松开掉头要跑,程海却仍是晃晃悠悠站不稳,只好再次回头揽住他……手忙脚乱反复几次,始终脱不开手,眼看游击队员们跑得看不见了,急得不得了,干脆一把抱起程海,扛在自己肩上大步追去——
边急急奔走边“不满”地嘟囔:“和你打交道,总是我倒霉。”
145警备司令部楼内 晨 内
沈季良和团长带领战士们冲杀进来,追歼负隅顽抗的残敌……
146僻街 晨 外
王国瑞追杀一敌兵,搂火,枪不响。
敌兵回身和王国瑞拚刺……
王国瑞刺死敌兵,自言自语:“三个。”
四下寻觅,看到什么,精神一振。
常根扛着程海快步奔走的背影。
王国瑞紧追上前,大喊一声挺枪刺去:“杀!”
常根本能地闪身躲开。
王国瑞一枪刺空,踉踉跄跄前冲几步才站稳脚跟,掉转头来,再次刺来——
常根顺手牵羊轻轻一拨一带——
王国瑞重重地摔了个大马趴,跳起来仍不屈不挠地刺来。
常根朦胧认出对方,厉声喝道:“你疯了?!”
王国瑞硬生生收住脚步,仔细看看常根,抓着头皮傻笑。
常根放下程海,一手拢着,向王国瑞招手,命令地:“过来。帮我扛会儿。”
王国瑞应声向前走两步,觉得不对劲,又佯笑着后退,大喊一声:“杀!!”
掉头就跑,嘭!撞在电线杆上,“哎吆,哎吆……”地呻唤着,趔趄下马路牙子,踉踉跄跄跑去。
常根无奈地望着王国瑞的背影:“哼,才两天翅膀就硬了。”
叹口气重又扛起程海,奔向枪声激烈的战场。
147兵营内 晨 外
常根扛着程海大步赶来。
程海在颠簸中睁开眼睛,意识逐渐清醒,颠得难受,忍不住直龇牙咧嘴,在常根肩头不间断地蠕动着想下来,害得常根不住地朝上耸程海,如此反复,几欲把持不住,磕磕绊绊拐来拐去如醉酒般地怎也走不顺当……
枪声逐渐稀疏冷落。战士们打扫战场,押着投降的敌兵集中……
常根见状感到十分失落,停下脚步,捞不着仗打,不满地嘟囔:“真他娘的!”
程海边往下出溜边用两只脚尖连连向下探着去寻找落脚点。
常根无意识地撒手扔下程海,不死心地快步向战场冲去——
程海重重地摔了个屁股墩,做作地捂着屁股直“哎吆”,见并未引起常根的关注,也不再装腔作势,爬起来随后追去。
常根丧气地望着结束战斗的战场,无用武之地,发泄地用脚踢着敌兵的尸体。
那尸体居然一骨碌爬起来,哆哆嗦嗦地举起了双手,骇得常根连着后退几步。
二战士冲过来夺过常根手中枪,把常根和那敌兵不由分说推入俘虏堆中。
常根左右看看,岂肯与俘虏们为伍,一出来,立刻就又被监押的战士把他推进俘虏中去。
一战士轻蔑地:“狗汉奸!”
常根挣得面红耳赤说不出话,急得跳脚。
身旁一只穿着汗褂和花裤头的敌兵,在晨风中抱着膀子冻得直抖,口齿不清地劝常根:“老实点好,别找不自在。”
常根怒目一瞪:“放你娘的屁!”
那敌兵不晓得常根为何这么大火气,赶紧离他远点儿。
程海站在一旁忍俊不禁。
常根对着程海吆喝:“告诉他们,我是谁!”
程海故意别转脸去不搭理他。
常根急得前去拉扯程海——
一战士仍是不客气地把他推回到俘虏队列里。
常根气得干张嘴却说不出话来,满脸无奈地连连扢掇着程海,最后竟忍不住劈胸抓住程海挥起了拳头……
148警备司令部楼内 晨 内
郎振廷和几个敌兵边打边退……
沈季良率领战士们步步逼近……
几名敌兵或被击毙或举手投降,只剩下郎振廷困兽犹斗。
郎振廷枪中没了子弹,被逼到墙角一隅,瑟瑟发抖,掉转手握住枪管,欲做最后的挣扎,绝望恐惧的目光扫过一张张充满仇恨的面孔,最后落在沈季良脸上。
沈季良坚毅威严的脸。
郎振廷审视良久,哆嗦着问:“是你?”
沈季良轻蔑地一笑:“现在信了?!”
郎振廷随手把空枪撂到众人脚下,沮丧地低下了头。
149警备司令部门外 晨 外
碎裂成数片的标牌散乱在人们脚下。
一面红旗在二层楼顶徐徐升起,映着旭日猎猎飘扬。
字幕:1945年9月8日晨,我太行第八第七军分区部队在当地游击武装和工人群众的密切配合下,经过八个多小时的激烈战斗,终于全歼守敌,解放了怀阳……
150老广场 日 外
熙熙攘攘,锣鼓喧天,欢声笑语……军民沉浸在胜利的喜悦之中,洋溢着一片鱼水情深的气氛。
王国瑞和几名游击队员在人群中寻觅着。
一队员:“急什么,早晚会见到他。”
浑身是伤的路大明拖支长枪踉跄走来。
王国瑞觉得眼熟,拦住路大明左看右看,用衣袖沾着唾沫去擦他脸上的血迹。
路大明疼得哆嗦,不住唏嘘。
王国瑞雄赳赳地一个立正:“报告队长!新队员王国瑞向你报到!”
路大明疑惑地望着王国瑞。
众游击队员掩嘴窃笑。
王国瑞蓦地行了个不太正规的军礼。
路大明下意识地学着样子还了个军礼。
王国瑞:“这次不赶我走了?”
路大明恍然大悟:“你弄错了。我也想见他。”
王国瑞右手比划个手枪向路大明腰眼一顶:“你说过:我是刘三阳!”
路大明:“还说过我不是。当时就说了。”
一队员打趣:“他太有名儿了,都想冒充他。”
游击队员们都笑了。
王国瑞晓得自己真错了,四下看看,茫然地:“他究竟是谁?到底在哪儿?怎样才能找到他?!”
人群忽然起了骚动。
沈季良精神焕发地走来。
游击队员们欣喜地互相交换目光,拥上前去。
沈季良见状一怔,略一驻足,又不动声色地走来。
路大明王国瑞抢先迎上去,一左一右傍在沈季良身边。
游击队员们团团围上来。
路大明王国瑞异口同声:“你真是刘三阳?!”
沈季良——刘三阳指指自己的额头风趣地:“看来你们觉得这颗脑袋不值五千个大洋。”
路大明激动地脱口而出:“值!太值了!”
王国瑞不假思索地附和:“一万都值!”
意识到说的不吉利,急忙捂住嘴,和路大明交换眼光:怎么说出这种傻话?
游击队员们会心地笑起来。
路大明王国瑞二人一左一右挨着刘三阳,激动地不知说什么才好。
一片嘈杂声中听不清都到底在说些什么。
常根程海打闹着走来,看着拥挤的人群,停止嬉戏,互相交换目光。
常根不管不顾地拨拉开路大明,紧挨着刘三阳站好,路大明几次欲夺回原位傍着刘三阳,却争持不过常根——
程海去拨拉刘三阳另一边站着的王国瑞,却拨拉不动对方,无奈缩身侧膀从二人缝隙间硬往里挤,把王国瑞挤开,自己麻股糖般紧贴在刘三阳身上。
常根程海挤钻到刘三阳两旁,讨好地冲着刘三阳“嘿嘿嘿……”傻笑,挤眉弄眼像是说:有新任务可得带着我。
刘三阳也怪模怪样地“嘿嘿嘿……”“嘿嘿嘿……”分别回报二人以同样的笑,吓得常根程海缩脖吐舌扮鬼脸……(定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