爱情梦想家
1 外景 公交车站——清晨
画面淡入。
一片羽毛在风中轻盈地飞舞。
赵梦然(画外音):《阿甘正传》里的阿甘妈妈曾对阿甘说,生活就像一盒巧克力,你永远不知道会得到什么。我有一个朋友对我说,爱情就像一款APP,如果你不打开尝试,永远不知道它有多装逼。
羽毛飘落到男主人公赵梦然的脚下。
镜头摇到赵梦然的手机,他点开了一款叫做《爱上爱情》的APP。软件界面跳出《太阳的后裔》、《孤单又灿烂的神》、《爱乐之城》、《生化危机》的名字。
赵梦然逐一点开,画面风格变为角色扮演。
2外景 地震废墟——下午
《太阳的后裔》的场景:扮演宋仲基的赵梦然身穿迷彩服,他俯下身,专注地为一个美女救护人员系鞋带。
突然,伴随着轰隆隆的声音,画面剧烈抖动起来,赵梦然惊恐地瞪大眼睛。
赵梦然:又地震了!
赵梦然抱紧头盔,撒丫子飞奔,留下美女救护人员在后面呼喊。
美女救护人员:欧巴,等等我!
3外景 屋顶——深夜
《孤单又灿烂的神》的场景:扮演孔侑的赵梦然胸前插着一柄长剑,由于剑太长太重了,他吃力地托着剑柄。一旁学生模样的美女上前帮忙。
女学生:欧巴,很辛苦吧,我帮你把剑拔了吧?
赵梦然:等等,你是我的鬼怪新娘吗?
女学生:拔了不就知道了。
赵梦然:拔了我就死了。
女学生:下一集你又会活过来的,然后我们就可以在一起了。
赵梦然:然后你就死了。
女学生:噢,那怎么办?
赵梦然:先跳一段舞吧。
说着,赵梦然点了一下手机屏幕。
4外景 山坡——傍晚
《爱乐之城》的场景:扮演高司令的赵梦然跟女舞伴跳起了踢踏舞,他的舞技笨拙,洋相百出,还摔了一跤,惨叫着滚下山坡。
赵梦然一瘸一拐地陪女舞伴来到一辆敞篷车前。
赵梦然:这是你的车?
女舞伴:是的。
赵梦然:能不能载我一程啊?
女舞伴:滚。
女舞伴把车门重重一摔,驾车而去,留下一团弥漫的烟尘。赵梦然狼狈地被烟尘包裹着,一边咳嗽,一边点手机。
5内景 教堂——雨天
《生化危机》的场景:电闪雷鸣,狂风暴雨中,扮演里昂的赵梦然和一个穿旗袍的美女持枪闯进一个天主教堂。
教堂里,氛围诡异,镜头从中央的水晶吊灯摇下,画面闪过耶稣在十字架上的雕像、血红色蜡烛的火光、邪教的徽记。
两人一前一后沿着猩红色的地毯,高度戒备地往祭坛走去。
画面切,被寄生虫控制的村民们蜂拥过来,镜头低角度拍摄他们的脚部,画外音夹杂着西班牙语的吆喝。
旗袍美女突然停下脚步,警告赵梦然。
旗袍美女:里昂,别动!
赵梦然:干嘛?啊呀——
伴随着金属的咔嚓声,赵梦然发出一声哀叫,他的大腿被一个硕大的铁夹子夹住了。
赵梦然:痛痛痛痛死了!
旗袍美女:唉。
赵梦然:这里怎么会有捕兽夹的?!
旗袍美女:你别动,我来帮你。
6同上
正说着,村民们已经破门进来了,他们有的高举火把,有的手持镰刀,有的拿着钉耙,虎视眈眈地看着赵梦然和旗袍美女,向他们步步紧逼。
旗袍美女一言不合就开枪,慢镜头下,弹壳飞溅起来,落在地上,发出铿锵的声响。但是她的枪法一般,只是打到村民的手臂或者大腿,受伤的村民被打退,很快又扑上来了。
赵梦然:艾达,节约弹药。
旗袍美女:已经打光了。
赵梦然:额,我这里有一颗手雷。
旗袍美女:好,扔吧。
赵梦然拿起手雷,拉开引信,往空中一扔。慢镜头下,手雷翻滚着,划过一道漂亮的弧线,所有人都仰起头看。当手雷掉在地上,画面切,赵梦然瞪大眼睛,一脸崩溃。
赵梦然:不好意思,扔近了。
手雷就掉在他们旁边。
画面转为黑底。
画外音是轰的一声,接着是游戏Game Over的自带音效。
7内景 公司会议室——上午
老板张浩成把一叠业绩报表重重地摔在会议桌上,受到惊吓,还在打瞌睡的赵梦然猛地一点头,头砸在桌子上,痛得他呲牙咧嘴。坐在他旁边的几个同事,原本板着一张脸,看到他的窘样,都忍不住偷笑。
张浩成:看看上个月的业绩,都快跌进谷底了——我说赵梦然,你是设计软件的,又不是搞业务的,这个时候你点什么头啊!
赵梦然:张总,我……
张浩成:你是想出头是吧?
赵梦然:没没没有……
张浩成:发什么梦呢。
赵梦然(画外音):这个被老板骂得狗血淋头的就是我了,我叫赵梦然,人如其名,是一个爱做白日梦的程序员。
8同上
张浩成继续开腔痛批公司业绩,赵梦然懊恼地低下头,划开手机屏幕,看到好友林央给他发了一条微信语音。他弯下腰,把头贴到桌子底下,耳朵凑近手机,点了一下语音,结果林央高亢的声音响彻会议室。
林央(画外音):阿然,我推荐的APP不错吧,用起来,保证让你告别单身狗——
赵梦然后悔不已地关手机,抬起头,看到张浩成正和颜悦色地向他走来。
张浩成:赵梦然,你朋友向你推荐了什么APP,我们公司是做软件开发的,非常需要可以借鉴的产品,尤其是现在业绩烂得就像一坨狗屎一样——
说着,张浩成扭头瞪了一眼业务经理。
在赵梦然的视角里,此时的业务经理俨然变成了战败的日本武士,正跪在会议桌上,用清酒洒在武士刀的刀刃上,准备切腹自尽。
赵梦然再看张浩成,他西装革履地坐在一张靠背椅上,头发染成银白,手捧一只花猫,像极了《教父》里的马龙·白兰度。他手上还拿了一把银色手枪,枪口伸向赵梦然。
赵梦然咽了一口唾沫,乖乖地展示手机里的APP。张浩成点了点头,恢复了老板的装束,友好地将手搭在赵梦然的肩膀上,其他人都紧张地屏息凝神。
张浩成:这个APP确实不错——那么就辛苦你了,然哥,下个月我要看到你开发出一款新的APP,最好比它更有新意,让人欲罢不能,单身狗看了就想点。
张浩成用力拍了赵梦然的肩膀一下,赵梦然颓然地从椅子滑到地板上,画外音是同事们置身事外、风平浪静的愉快掌声。
9内景 公司格子间
赵梦然头上绑了根绳子,仿佛挑灯夜战、发愤图强的学子,对着电脑,拼命编程。同事们在一旁扎堆喝咖啡、看杂志,谈笑风生。
赵梦然抬起头,扫了一眼众人,懊丧地搔了搔头,这时候,坐在她身后的米娅看不下去,站起身,她就是角色扮演里赵梦然的女搭档。
米娅:你们能不能不要这样置身事外!
众人回头看她,一脸茫然。
米娅:我们都是同事,应该同舟共济,我们一起帮助阿然吧?
同事们作鸟兽散,赵梦然一脸感激地看着米娅,米娅对他浅浅一笑,走到赵梦然面前,套起了近乎。
米娅:阿然,虽然我对编程一窍不通,但我也可以帮你。
赵梦然:你能帮我什么?
米娅:我可以做后勤服务啊,煮咖啡、叫外卖都行。
赵梦然:张总一声令下,我是绝逼要加班的节奏,双休日也要在家里赶工。
米娅:我还可以去你家。
赵梦然:你?
米娅:对啊。
赵梦然:打住。
10同上
赵梦然拿起手机,划开屏幕,微信聊天里是林央的头像,米娅看得眼睛都直了。两个人正说着话,全然没有注意到张浩成一脸严肃地站在他们身后,驻足聆听。
赵梦然:你是想见林央吧?
米娅:可以吗?
赵梦然:门都没有。
米娅:拜托了,我请你吃饭。
赵梦然:吃一顿可不够。
米娅:那你要吃几顿?
张浩成(插话):请客吃饭这种好事,怎么能少了老张我。
米娅:张总……
赵梦然:我要继续丧心病狂地编程了。
米娅:我也回去工作了。
米娅低下头,悻悻地回到自己的座位。张浩成伸手把赵梦然头上的绳子绑紧,一副高度期望的样子。
张浩成:加油,阿然,我看好你的。
赵梦然:哦。
伴随着键盘敲击的啪嗒啪嗒声,镜头定格在微信聊天的林央头像上。
11林央——角色扮演画面
赵梦然(画外音):林央就是那个对我说——爱情就像一款APP,如果你不打开尝试,永远不知道它有多装逼——的装逼的人。
画面切角色扮演场景——林央扮演的宋仲基给美女救护人员系鞋带;
林央扮演的孔侑手捧一束荞麦花,站在女学生面前;
林央扮演的高司令和女舞者在黄昏下默契地跳着踢踏舞;两人坐在敞篷车里,彼此靠近,准备深情一吻。
12内景 赵梦然家——中午
画面切,林央对着电脑悠闲地打《生化危机》游戏,熟练地敲打键盘。分屏画面里,赵梦然也在敲打键盘,但他是忙着编程。
赵梦然(画外音):林央是我的死党兼室友,人送外号”情圣“,其实是他自封的。不过这小子撩妹技术确实是一绝,加上还有那么一点帅,那么一点文艺气息。
林央的手机铃声响起,他暂停游戏,接起电话。
林央:安安,收到我寄给你的明信片了吗——收到了,那首十四行诗是写给你的,喜欢吗——今晚你就打飞的过来,好,晚上见。
林央欢呼雀跃,起身对着镜子系领带,他的手机又响了。
林央:梅梅,什么,你现在开车过来吗,这么急,泳装都穿上了——好的,镜头早就准备好了,一定把你拍得像维多利亚天使一样性感诱惑。
林央挂掉电话,开始翻箱倒柜地找相机包。当他拿起佳能的相机包,门铃就响了。
林央忙不迭地跑去开门,门外站着一个高挑的外国美女,金发碧眼,看到林央,欣喜地扑到他的怀里。
林央:莉莲,你这么快就来了。
莉莲:人家想你嘛。
林央:香港分开还不到一星期,电话还在聊的。
莉莲:就是想你。
13内景 赵梦然家——晚上
赵梦然(画外音):林央就是有这样的能耐,不管是什么类型的女孩,都被他驯得服服帖帖。
画面切,莉莲坐在房间的床上看林央的摄影作品集,林央拿着单反走到客厅,亲吻沙发上穿着泳装的梅梅,然后咔嚓一声摁下开门。之后他走到阳台上,对着楼下拖着行李箱的安安热情地挥手。
赵梦然(画外音):至于我,按照林央的评判标准,我的情商接近负数——真的有这么低吗?
画面切,赵梦然一脸疲惫地打开门,从外面走进来,他呆呆地看着家里多了三个女人,而且还其乐融融地和林央一起坐在电视机前看《爱乐之城》。
赵梦然:我回来了。
林央起身上前,搂着赵梦然的肩膀,给他做介绍。
林央:他叫阿然,是我兄弟——阿然,这是梅梅、莉莲、安安——(兴奋地)我突然又想即兴写诗了。
三女:欢迎你。
赵梦然(有气无力):哈罗。
14同上
赵梦然和梅梅坐在一起,林央左拥右抱着莉莲和安安。赵梦然表情尴尬,不知如何开口。
赵梦然(画外音):就算是买二送一,我也可以把事情搞糟——
赵梦然转过头,拘谨地看着梅梅。
梅梅:怎么了?
赵梦然:我们这么多人坐在一起,是不是有点挤?
梅梅:还好,要不我坐你身上?
赵梦然:什么?
梅梅:坐你身上。
赵梦然(咽了口唾沫):还是不要了吧。
梅梅(大笑):我开玩笑的。
赵梦然:有点热哦。
梅梅:有一点。
赵梦然:要不去我房间?
梅梅:你房间很凉快吗?
赵梦然:可以吹空调。
梅梅:去你房间除了吹空调,我们还可以做什么?
赵梦然(咽了口唾沫):我们可以互相问问题,先增进彼此的了解。
梅梅:比如问什么?
赵梦然:今晚是你的初夜吗?
画面转为黑底。
画外音是一记响亮的耳光。
15外景 公交车站——清晨
画面淡入。
赵梦然揉着脸站在公交车站,他张了张嘴,活动了一下下颚骨,右侧脸颊上还残留着昨天的五指掌印。
公交车缓缓驶入车站,赵梦然掏出口袋里的公交卡准备上车,他又迟疑地看了一下手表,时间七点四十五分,他自觉地坐在椅子上等待。
公交车司机奇怪地看了他一眼,关上车门,公交车呼啸着向前驶去。车轮掀起的疾风把一张旧报纸直接掀到赵梦然脸上,他面无表情地扯下报纸。
画面切,林央握着赵梦然的手,深切哀悼。
林央:作为雄性动物界的耻辱之柱,也要坚强乐观地活下去,加油。
赵梦然(画外音):我就是我,是一只人见人憎、花见花败的单身狗,天空海阔,要做最坚强的泡沫——(绝望地)但是如果有一块骨头,就让我撞死在骨头上吧。
镜头摇到赵梦然脚边,一只流浪狗叼着一根骨头走了过来,赵梦然惊愕地瞪大眼睛。
赵梦然:用不着这么巧吧。
就在这时,一个肩膀挎着粉色包包的长发女孩走到公交车站。她穿白色针织长衫系黑色围巾,搭配牛仔裤和黑皮鞋,秀发披肩,亭亭玉立。她的名字叫白瑞希。赵梦然的注意力完全被吸引过去。
赵梦然(画外音):每一天上班,总有一段时间,我感觉自己明明醒着却在做梦,什么雄性动物之耻、单身狗、下个月要做好的APP,都统统可以抛诸脑后——
16同上
慢镜头下,逆着晨曦的微光,白瑞希捋了捋长发,她也看到那只叼骨头的狗狗,饶有兴趣地打量。狗狗好像很喜欢白瑞希,蹲在她面前,把骨头搁在她脚边,对着她摇了摇尾巴。
白瑞希:好可爱,我不吃你的狗粮啦。
白瑞希俯下身,摸摸它的头,狗狗一脸幸福,嘴里发出咕咕的声音。
白瑞希:可惜我住在公寓里,不能收留你,自己要乖乖的哦。
又有一辆公交车驶入车站,白瑞希对狗狗挥手告别,狗狗吐着舌头,可爱地歪着头。
白瑞希:拜拜。
白瑞希向赵梦然瞥了一眼,发现他也像狗狗一样,歪着头,觉得莫名其妙,走上车去。赵梦然还杵在那里发呆,司机按了一下喇叭催促。
司机:要不要上车?
赵梦然:对不起,对不起。
司机:白日做梦。
赵梦然灰溜溜地跳上车。
公交车缓缓驶出公交车站,镜头摇向留白的天空。
片名出——爱情梦想家。
17内景 公交车厢
赵梦然站在上车车门口(他的手依旧捂着脸),白瑞希站在靠近下车车门处。赵梦然一直注视着白瑞希。此时,车厢里播放着Lovelyz的《Candy Jelly Love》,白瑞希好像很喜欢这首歌,跟着旋律轻轻晃着头。
赵梦然被白瑞希甜美的形象所感染,脸上泛起笑意,禁不住放下捂住脸的手,他脸颊上的掌印显露出来。周围的乘客看到他的窘样,忍俊不禁。
白瑞希隐约听到了笑声,回过头,看到怪模怪样的赵梦然,微蹙眉头,低头玩手机。她的右手手腕上有一串纯银手链,缀着星星的挂饰,既简洁又别具个性。
公交车到达下一站,上车车门打开,有三个乘客扛着大号行李箱上车。赵梦然只能向车厢后面走,走到白瑞希面前,低下头。
赵梦然(画外音):我和她最近的距离是——
就在这时,伴随着急刹车的声音,车身随着惯性猛地前倾,赵梦然和白瑞希面对面贴在一起,四目相对。赵梦然紧张地咽了一口唾沫。
赵梦然(画外音):0.01公分。
白瑞希厌恶地瞪了他一眼,转过身,走到公交车的另一侧。赵梦然扭头看她的背影,此时,公交车驶过一条林荫大道,斑驳的阳光洒进车厢,落在白瑞希的脸颊上。她闭上眼睛,沐浴着阳光,她恬静的气质让赵梦然着迷。
赵梦然(画外音):这就是我每天掐表上班、坐线路最长的公交、还要多坐两站再原路返回的原因。
又是一次急刹车,伴随着车厢里的乘客慌乱的叫声,赵梦然被行李箱砸倒。
18内景 公司格子间
赵梦然耷拉着脑袋,一脸困乏地走到格子间,他的鼻子塞着两团纸。张浩成迎面走过来,对着他没好气地点了点手腕上的手表,示意他已经迟到了。
赵梦然:不好意思,张总。
张浩成:不用多说,迟到五分钟扣十块钱,待会微信红包发我三十块。
赵梦然:哦。
张浩成:谁的如来神掌?
张浩成指了指赵梦然脸上的五指掌印,表情惊讶。
赵梦然:昨天打蚊子,自己扇的。
张浩成:不愧是年轻人,内力深厚,好好干活。
赵梦然颓然地坐到格子间,打开电脑,他没有情绪工作,托着腮,陷入回忆。
19外景 公交车站
画面闪回,公交车到站,赵梦然和白瑞希一同下车。赵梦然挺胸抬头走在前面,后面跟着白瑞希。
赵梦然(画外音):为了让她记住我,我尽可能增加自己的曝光频率。
赵梦然的幻想镜头——伴随着Macy Gray的《Let You Win》,赵梦然和公交车站里等车的人们跳起快闪来。
路边有一个五六岁的小女孩,穿着白色纱裙,身后还系着一个大大的蝴蝶结,手上拉着粉红小气球的绳子,像个小仙女,天真无邪。她看到这一幕,甜甜一笑。
赵梦然走上前,拉起小女孩一起跳舞,红气球从小女孩手中飞起,飘到空中。
小女孩轻盈地旋转,摇身变成了白瑞希。赵梦然深情地凝视她,白瑞希一脸娇羞,他们在众人的簇拥下,踮起脚尖,翩翩起舞。赵梦然的脚一扭,身体歪歪斜斜,差点摔倒。
赵梦然(画外音):打住,这画面太美我都不敢看了。
音乐戛然而止。快闪的人们恢复常态,在车站等公交车。
赵梦然频频回头看白瑞希,每当两人四目相对,他又紧张地扭过头,结果,他直接撞到一棵树上,捂着鼻梁,痛苦地蹲在地上。
白瑞希一言不发地从他面前走过。
赵梦然(画外音):也不知道是阴差阳错,还是自己太背了,让她记住的都是我的负面形象。
赵梦然紧跟白瑞希,被一个矿泉水瓶绊倒。白瑞希回头看他人仰马翻的样子,加快脚步,穿过马路。
画面切,目送白瑞希越走越远,消失在人群里,赵梦然用纸巾塞住鼻孔,转身往回跑,跑到相反方向的公交车站。
20外景 公交车站——傍晚
日落时分,金色的斜阳洒到街边,下班高峰期的路面上,车水马龙。赵梦然在公交车站伸长脖子等白瑞希到来。
这时候,公交车到站了,镜头摇向不远处正在追赶的白瑞希。赵梦然又是担心又是紧张,他对车里的司机说。
赵梦然:师傅,后面还有人,再等等。
司机不耐烦地白了他一眼,把车门关上。赵梦然一怔,马上反应过来,一个箭步冲到公交车车前,拦住去路。
赵梦然(画外音):有时候,为了刷存在感,是需要冒一点风险的。
司机惊讶地看着车窗外的赵梦然,狂摁喇叭。
司机:臭小子,发什么神经,好狗不挡道。
赵梦然:师傅,再等一等。
画面切,白瑞希距离公交车站还有不到十米。
司机一脸崩溃,摇了摇头,打开车门。白瑞希气喘吁吁地跑到车站,看到拦在车前的赵梦然,表情意外,转身上车。
赵梦然欣喜地跟上,伴随着哗的一声,车门关上,他竟被拒之门外。
21内景 公交车厢
司机对他做了个鬼脸,开车走人。车窗外的赵梦然一脸愕然。
赵梦然:师傅,等等我!
赵梦然拔腿就跑,追赶公交车,司机坏笑着说。
司机:八戒,回你的高老庄吧。
车厢里的白瑞希看到这一幕,忍住不让自己笑出来,但还是没绷住。赵梦然看到白瑞希在笑他,无形中有了动力,提起一口气,跑得飞快,超越了公交车。司机看了一眼车速表,叹为观止。
司机:我靠,这是撵人家母猪的节奏。
画面切,赵梦然上气不接下气地趴在上车车门的车窗前,白瑞希转身向车后走去。司机警告赵梦然。
司机:如果在我车上耍流氓,我一定揍你。
赵梦然:不敢,不敢。
赵梦然有气无力地向车后走去,经过白瑞希的时候,车身摇晃,两人又碰到一起。赵梦然满头大汗,汗水滴落在白瑞希的包包上。
尴尬的场景,赵梦然咧着嘴,愣在原地。白瑞希瞪了他一眼,从包包里拿出纸巾,擦拭汗渍。
赵梦然(画外音):我做了什么!
画面切,赵梦然的幻想画面里,他在空荡荡的公交车里尽情地自虐——用嘴巴咬扶手栏杆,双膝跪地用头撞椅子,在车厢里滚来滚去,痛不欲生。
22同上
白瑞希抬起头看着赵梦然,他闭着眼,正陷在自己的幻想中,表情煎熬。
白瑞希:擦一擦吧。
听到这句话,赵梦然猛地睁开眼睛,发现白瑞希递给他一张纸巾。赵梦然咬着嘴唇,克制住内心的惊喜,将纸巾紧紧地攥在手心。
白瑞希转过身,故意不看赵梦然,玩手机里的消消乐。赵梦然把纸巾塞进裤袋,用衣袖抹了一把脸上的汗水。
他情不自禁地笑了笑,白瑞希听到了,眨眨眼睛,睫毛忽闪忽闪的,但没有回头看他。赵梦然用手压紧裤袋里的纸巾,小心翼翼地从白瑞希身边经过,走到下车车门处。
公交车到站了,这一站是白瑞希下车。赵梦然听到报站名“福明家园”的一瞬间,就移动脚步,为白瑞希让路。白瑞希一怔,抬起头看他。
两人四目相对,周围静得出奇。
赵梦然(画外音):啊哦,我好像暴露了,福明家园就是她下站的地方。
赵梦然懊恼地低下头,白瑞希一声不吭地下车。
车门哗的一声关上,两人相隔一扇门,白瑞希在站台上背对着赵梦然,一动不动。赵梦然不敢抬头,用余光偷瞄白瑞希。
公交车缓缓向前驶去,白瑞希的身影消失在车后。赵梦然后悔地用头撞车门。
赵梦然(画外音):她一定把我当成电车之狼了。
画外音是司机通过车内广播,向赵梦然发出警告。
司机(画外音):车门上那位,我说你呢,再破坏公物,我就把你赶出去了。
23内景 赵梦然家——晚上
赵梦然坐在客厅的沙发上,闻着纸巾的芳香,神情陶醉。电视在播放娱乐节目,他的注意力一点也没被吸引过去。林央坐在一旁,手拿罐装啤酒,他被节目逗得哈哈大笑,回过头,看到赵梦然依旧是兀自沉醉的样子,林央受不了地摇摇头。
林央(大喊):梅梅,你怎么来了!
赵梦然:什么?
赵梦然大吃一惊,想起昨晚的伤痛,忙不迭地捂住右侧脸颊。林央趁机夺过他手里的纸巾,等赵梦然反应过来自己上当受骗了,林央已经用他的纸巾擤鼻涕了。
赵梦然:搞什么飞机!
赵梦然扑上去,一把掐住林央的脖子,林央被他勒得直吐舌头,拼命挣扎。
林央:你才搞飞机,拿着纸巾不办正事。
赵梦然:没你这么猥琐。
林央:我已经擤过鼻涕了,还要吗?
赵梦然:不要了,自己拿去糊墙吧。
林央:额。
林央把纸巾一揉,勾手投篮,纸巾不偏不移地落进沙发后面的垃圾桶。
林央:好球。
赵梦然:我今天又看到公交车上那个美女了,两次。
林央:然后你又多坐两站车,目送人家上班。
赵梦然:这样她才能记住我。
林央:有个屁用,她知道你的名字吗,干什么,家住哪个单元?
赵梦然黯然地摇了摇头,林央拍拍他的肩膀,勉励道。
林央:小伙子,你要走的路还长着呢。
赵梦然:有多长?
林央:从地球到月球有多长?
赵梦然:差不多三十八万公里。
林央:差不多就这么长。
24内景 赵梦然房间——深夜
赵梦然撅着屁股,站在房间的窗台前,用天文望远镜看月亮。
赵梦然(画外音):虽然被林央认定为是一条用一生也无法走完的路,但我的脚步没有停……至少我的回忆和想象力已经让我看到她。
25内景 公交车厢——画面闪回
望远镜镜头里,出现了白瑞希的身影,她走上公交车。
赵梦然(画外音):I See You。
白瑞希低头在包包里找公交卡,她翻来倒去找了半天,表情显得有些焦躁。镜头摇向公交车里的赵梦然,他手里攥着自己的公交卡,踌躇不前。
赵梦然(画外音):这是我们第一次见面的场景。
赵梦然鼓足勇气向白瑞希走去,为她刷了公交卡。白瑞希呆呆地看着他,露出灿烂的笑容。画面切,两人肩并肩坐在车厢的最后一排。
赵梦然:我叫赵梦然,赵是赵子龙的赵,梦是梦想的梦,然是然后的然。
白瑞希:我叫——
赵梦然(画外音):当然,这只是我想象的场景,现实中我却像一个胆小的懦夫。
画面切,一个戴眼镜的四眼小哥帮白瑞希刷了公交卡,两人有说有笑地从赵梦然身边走过,坐到一起,还扫了微信互加好友。赵梦然嘴里叼着公交卡,默默地看着,越看越是懊悔,只听咔嚓一声,他的公交卡碎了。
26外景 白瑞希公寓楼下——画面闪回
望远镜镜头里,夜幕低垂,华灯初上,赵梦然穿灰色卫衣,戴一顶鸭舌帽,尾随着白瑞希走进福明家园,来到她住的公寓楼下。白瑞希有所觉察,用余光往后瞟了一眼,径直走进宿舍管理处。
赵梦然想跟进去,但又有点害怕,只能在原地逗留。
赵梦然(画外音):等到我不再胆小的时候——
镜头摇向公寓楼,从里面走出一个五十岁左右、身材魁梧的宿舍管理员,他叫明叔。
明叔:臭小子,光天化日跟踪人家小姑娘,我已经报警了,等着被抓吧。
赵梦然:大叔,不是你想的这样。
赵梦然(画外音):我就成了人人喊打的跟踪狂。
画面切,一辆警车呼啸着向福明家园驶来。
赵梦然落荒而逃,明叔在后面紧追不舍。赵梦然卯足气力,一溜烟跑出老远,明叔追不上他,就提起自己的一只皮鞋扔过去,居然还命中了。
27内景 白瑞希房间——晚上
望远镜镜头里,白瑞希刚刚出浴,身上裹着浴巾,皮肤光洁白皙。她伸出手,准备解开浴巾。
画外音是赵梦然的一声叹息。
赵梦然(画外音):咳咳,我的想象一直都是很健康的。
镜头里的白瑞希将包着头发的毛巾解开,乌黑的长发如同海藻一般散落,披在肩头。她坐在梳妆台前,用木梳梳头。
28内景 赵梦然房间
赵梦然一动不动地对着望远镜,窗外月明星稀,画外音是他傻傻的笑声。就在这时,林央搂着一个美女嬉笑着推门进来,看到赵梦然,忍不住开玩笑。
林央:大晚上的偷窥谁呢?
赵梦然(头也不回地):进门之前先敲门这是基本礼貌。
林央:你这样算礼貌吗?
赵梦然:拜托,我在做天文观测,别打搅我。
美女(惊叹):哇塞。
林央:别信他的,他连金星都找不到。
赵梦然:滚。
林央和美女走后,因为身体过于前倾,望远镜的三脚架突然歪斜,赵梦然整个人失去重心,扑倒在窗台上。
画面转为黑底。
赵梦然(画外音):啊呀,眼冒金星了。
29外景 公交车站——清晨
赵梦然戴着墨镜,坐在站台的长椅上,等待公交车。特写镜头下,他的右侧眼眶有一点淤青,他低下头,那只流浪狗依旧蹲在他脚边,对他吼了一声。
赵梦然:叫什么叫,别人还以为你是我的导盲犬呢。
狗狗仿佛听懂了一般,对着他摇摇尾巴。
赵梦然(画外音):这之后的两天,都没有见到她,也许她已经知道我是那个对她图谋不轨、一路跟踪她回家的尾行痴汉,所以躲着我。今天是情人节——
赵梦然抬头环顾四周,公交车站里都是一对对的情侣,或聊天,或拥抱,或互喂早餐,或献上玫瑰花。画外音是狗狗的低吼声,赵梦然低头一看,发现又来了一只流浪狗,两只狗狗鼻子碰鼻子,亲密地打招呼。
赵梦然(画外音):一早上就被各种虐狗,而且还被狗虐,好想狗带啊。
30外景 大街
赵梦然正在过马路,他的手机响了,是林央打来的电话。
赵梦然:干嘛?
分屏画面里,林央正在收拾房间,他在房间各个角落摆上蜡烛,在床单上撒玫瑰花瓣,将红酒摆在床头柜上。
林央:今天你晚点回来。
赵梦然:干嘛?
林央:情人节当天,我的接待比较繁忙,家里可能没有你的立足之地。
赵梦然:我靠,一年365天,其实每个月的14号都是情人节,情人节过完,还有七夕节、万圣节、感恩节、圣诞节。
林央:一万年太久,只争朝夕。
赵梦然:小心精尽人亡。
林央:《金瓶梅》看多了吧。
赵梦然:实在顶不住给我打电话,我帮你申请退房。
林央:再见。
挂断电话,赵梦然抬脚往前走,画外音响起一长串喇叭声,他转过头去。
镜头摇向马路对面的红绿灯,此时,赵梦然所在的方向刚刚由绿灯变为红灯。一辆汽车急不可耐地冲了过来,司机看到赵梦然还在往前走,猛按喇叭。
赵梦然(画外音):那一刻,我的脑海里还在回味着林央的那句话——一万年太久,只争朝夕。我突然觉得很对,因为我还不知道她的名字,她的过去,她心里对我的看法,她和我有什么共同的话题。这一切光凭想象,根本得不到答案。
画面转为黑底。
画外音是刺耳的刹车声,伴随着嘭的一声,猛烈的撞击,一切归于沉寂。
31赵梦然的主观视角
画面淡入。
赵梦然的眼前被一团白光包围。画外音是他急促的喘息声。
白光由强变弱,他渐渐可以看清眼前的画面——他发现自己正飘浮在空中,耳边有微风拂过。有一只白头鹰从他面前啸叫着飞过,飞向远方的金色如盘的太阳。他呆呆地看着,伸张四肢,竭力控制身体的平衡,如同漂流在海上。
他俯瞰着已经缩小如同玩具般的城市,目瞪口呆。
赵梦然:我就这么上天堂了,还是做了神仙?
32外景 城市上空
画面切,主观视角变为客观视角,我们可以看到赵梦然飘浮在云端之上,他的身影渺小,如同云朵里的一只蚂蚁。他惊奇地发现镜头的视角改变了。
赵梦然(惊呼):怎么视角也变了?刚才是第一人称,现在变成第三人称了!
镜头拉近,赵梦然搔了搔头,这个动作,让他头朝下,失去了平衡。他手忙脚乱地划动着,费了很大劲才让自己稳定下来。由于身体微微倾斜,这使得他穿过一片片洁白的云朵,缓缓向下飘落。他适应了这种加速度。
赵梦然:感觉好像身上装了一个喷气发动机,可以自由飞翔。
说着,他就身体力行,改变了下坠方向,平行着掠过城市的天际。他也发现了奇异之处——当他飞到写字楼,可以穿越玻璃幕墙,飞进里面。
33内景 写字楼格子间
赵梦然来到写字楼的格子间,改为步行,他发现里面办公的人根本看不到他。
赵梦然:喂!
赵梦然大叫一声,那些人还是无动于衷。
赵梦然:我现在跟鬼也没什么两样了。
他兴致勃勃地在格子间溜达,看程序员狂敲键盘,一脸同情。
赵梦然:好歹不用上班了。
他走到办公室,看老总训斥员工,他在后面双手叉腰训斥老总。
他还鬼鬼祟祟地跟踪一个穿黑丝的性感女白领到女更衣间,准备往里偷看。就在这时,他的耳边响起救护车的呼啸声。
34外景 大街
赵梦然被声音直接拉到了车祸现场,那个肇事司机已经被警察控制,正低着头交代事情的前因后果。
肇事司机:当时我油门踩得太快了。
赵梦然:你以为是开碰碰车啊。
正说着,赵梦然看到受伤的自己被医护人员抬上救护车。
赵梦然:咦,没有裹尸袋,白被单也没有盖在我的头上,难道我没有死,只是失去了意识?
就在这时,医护人员中有一个熟悉的身影出现——她就是白瑞希。
赵梦然:怎么是她?
白瑞希没有像其他医护人员一样穿着制服,但从她认真的表情、娴熟的急救技巧——帮赵梦然戴上氧气罩、打针,可以判断她也是医护人员。
白瑞希:注意他的颈椎,还有他的左腿,应该是骨折了,要上夹板。
白瑞希一边说着,一边上了救护车,她的右肩一直挎着包包,她疲惫地把包包放下,伸了伸胳膊。一个女医护人员对她竖起大拇指。
女医护人员:实在想不到你居然会在现场。
白瑞希:这里是我每天上班的路。
赵梦然:原来是你救了我,女神,谢谢你!
白瑞希低头看了一眼担架上的赵梦然,对他做了一个开枪射击的动作。
女医护人员:怎么了?
白瑞希:这个人就是我说的跟踪狂。
女医护人员:什么!
白瑞希:恶有恶报。
赵梦然:额。
女医护人员:需要报警吗?
白瑞希:到医院再说吧。
赵梦然:我可以解释的。
赵梦然赶紧爬上车。镜头摇到救护车外面,车门关上,救护车呼啸着向医院驶去。
35内景 医院走廊
众人推着急救推车,沿着医院走廊往前疾走。赵梦然(意识状态)跪在推车上,向白瑞希解释。白瑞希既看不到,也听不到,兀自推车。
赵梦然:我向你保证,跟踪你只是想多看你一眼,我没有企图心的——当然,还是存在一点,就是想认识你,想知道你叫什么名字?
正说着,白瑞希旁边的女医护人员对她说道。
女医护人员:小白,这一路上辛苦你了,你先去休息吧。
赵梦然:原来你叫小白。
白瑞希:我还好啦。
女医护人员:前两天你不是感冒,还请了病假。
赵梦然:噢,原来不是为了躲避我。
白瑞希:好吧,那我去休息一下,这个坏蛋就拜托你们了。
女医护人员(狡黠地):放心,待会在手术台上,一定好好收拾他。
赵梦然:喂,不要啊,你们是白衣天使吗?
白瑞希转身向休息室走去,赵梦然从推车上跳下,跟她并肩前行,不经意间,两人的手触碰到一起。
36内景 白瑞希幼年时的家——凶案现场
一道白光闪过,奇异的事情又发生了——赵梦然看到自己穿过一条五彩斑斓的光的隧道,之后,他就置身在一处黑暗中。
赵梦然:什么情况?
他在黑暗中左右扫视,画外音是一个六七岁的小女孩紧张的呼吸声,他循着声音,低下头,看到那个小女孩就蹲在他身下——确切地说,是和他的身体重合在一起(赵梦然只是意识形态,如同灵魂,没有实体)。
赵梦然:吓死宝宝了,你是谁?
小女孩并没有察觉到他的存在,她神情惊惧,眼睛一动不动地注视前方。赵梦然顺着她的视线往前看,黑暗中有一道光的细缝,他又四下打量,才知道自己置身在一个大衣柜里。
赵梦然:靠,我居然跟一个小孩子在玩躲猫猫。
37同上
赵梦然无聊地从大衣柜里钻出来,迎面看到一个高大的背影,正弯腰喘着粗气。这是一间九十年代装修风格的房间,红木家具、水泥地、铺着凉席的木板床和纱帐,地上还散落着那时候小孩子玩的玩具。
赵梦然:你的孩子在大衣柜里——
镜头摇到那个背影的脚下,在一片血泊中,倒着一个奄奄一息的人。那个背影高举着一个带血的榔头,赵梦然大惊失色。他看到那个奄奄一息的人醒了过来,满脸的血污,他的头朝向房间门口,双手无力地伸出,一点点往前爬。他是白瑞希的父亲白卓宇。
那个背影跨出一步,一脚重重地踩在白卓宇的后背。
赵梦然:喂,你干什么!
赵梦然大喝一声,想要阻止却无能为力,他眼睁睁地看着榔头落下,砸在白卓宇头上,血花四溅。那个背影毫不手软,又结结实实砸了七八下,嘴里发出哼哼的用力声,直到白卓宇不再动弹。慢镜头下,整个房间升起一团血雾。
赵梦然早已闭上眼睛,他对这种凶杀案的场景一点心理准备都没有,手捂着嘴,强忍住作呕的冲动。
他听到脚步声,睁开眼睛,看到那个背影已经转过身——他阴鸷的脸上溅满了死者的血,眼神如同鹰隼般凶恶。由于是一半逆光,他身体还有一部分笼罩在黑暗中,显得鬼气森森。他的名字叫邓军,是杀害白瑞希一家人的凶手。
38同上
邓军扬了扬右手,把榔头上沾着的血渍洒在水泥地上。他冷冷地扫视房间,目光最后定格在大衣柜上。
赵梦然冲上去,伸开双臂,拦住邓军的去路。
赵梦然:喂,难道你连小孩也不放过?
邓军不为所动地穿过赵梦然的身体,将榔头搁在大衣柜上,然后慢慢地举起,他准备用榔头砸大衣柜。
赵梦然:不要!
39内景 休息室——现在
赵梦然的意识再一次穿越,由一道白光坠入五彩斑斓的光的隧道,之后来到另一间房间,赵梦然几乎脱口而出——
赵梦然:小白!
赵梦然眼前出现的是白瑞希,她在休息室里,穿着护士服,长发披肩,盘腿坐在床上。床分上下铺,她在下铺。
赵梦然:这变化也太快了吧,都赶得上电影剪辑了。
40同上
白瑞希正神情专注地在画板上画一张人物素描,赵梦然凑上去看,忍不住赞叹。
赵梦然:画得栩栩如生——咦,为什么这个人这么眼熟?
画面闪回,用榔头杀人的邓军如同魔鬼一般站在血雾弥漫的房间中央。
赵梦然:原来是他。
白瑞希最后一笔勾勒出邓军的形象,正是他凝视大衣柜的表情,目露凶光。白瑞希在画上写了一行字:凶手,1997年2月16日。
赵梦然:那是二十年前了,难道……难道那个小女孩是小白?
41内景 密室——白瑞希未来被杀现场
赵梦然正喃喃自语着,白光乍现,他第三次跌入光的隧道,神情显得极不情愿,而且不耐烦。
赵梦然:到底有完没完,能不能让我好好理一下思路——
他想破口大骂,化解心中烦闷,却被眼前的景象吓得赶紧噤声。赵梦然的眼前赫然出现一张血淋淋的银白色餐桌,上面似乎刚刚宰杀过动物,或者是人。
赵梦然:这里难道刚刚杀过人?
42同上
赵梦然在密室里警惕地四下搜索,呼吸显得低沉而颤抖。直到他看到餐桌下面的粉色包包,他的呼吸骤然停止,整个人站立不稳,跪倒在地上。
赵梦然的双手撑在地上,看着那个似曾相识的包包,他的手也颤抖了。
赵梦然:这不可能是她的。
他低下头,钻到餐桌底下找寻,桌脚边有一串带血的纯银手链,上面缀着星星的挂饰。赵梦然拼命摇头,竭力甩掉脑海里一闪而过的念头。
赵梦然:不可能,她不可能有事,这只是她遗失在这里的东西!
他抬起头,眼睛死死地盯着密室墙角的一个锈迹斑斑的冰箱,站起身,向冰箱走了过去。他一次一次尝试,想要打开冰箱门,但他的手只是虚无地穿过冰箱门。最后,他深吸一口气,搓了搓手,下了一个很大的决心。
赵梦然:好,就把头伸进去,就看一遍。
43同上
赵梦然慢慢地把头伸进冰箱,他突然啊的一声惨叫,整个人后仰,跌倒在地。
画面里闪过一个恐怖的场景:被肢解的白瑞希,她的手和脚被尼龙绳捆绑在一起,一个黑漆的背影将它们放进冰箱的下层,而冰箱的上层她的头已经完全冰冻了。在一片凛然的寒气中,死去的白瑞希双眼紧闭,神情安详,脸色惨白如纸,嘴唇却红似鲜血,头发、眉宇上挂着细碎的冰屑。
赵梦然痛苦地在地上挣扎,嘶吼着,这是他一生中所见过的最惨烈的场景。
赵梦然:是谁,是谁这么残忍,要这么做?一定是他,那个凶手,小白要找到那个凶手,然后他就加害于她。
他艰难地从地上爬起来,双手抱胸,因为受到了极大的刺激,他全身冰冷,颤巍巍地向后退却。
赵梦然:过去,现在,那么这个场景就是未来某一天将要发生的,我一定要阻止凶手!
突然,他的表情显得有些异样,镜头摇到他的脚边,他身后多了一个人。
赵梦然惊恐地回过头去。
44内景 401病房——下午
赵梦然蓦地睁开眼睛,发现自己穿着病号服,躺在一张病床上,左腿打了石膏和绷带,难堪地悬挂着。他的颈部套着固定器,额头上肿了一大块,脸颊有多处擦伤。
赵梦然:我算是醒来了吗?我去,终于回到现实了,跟从鬼门关走了一遭似的。
虽然头部不能活动,但赵梦然的眼珠子一直滴溜溜地转动,好奇地打量四周。
偌大的病房里,除了他以外,还有两个做过外科手术正在住院观察的病人。一个四十岁左右的大汉,正坐在床上一边吃苹果,一边抠脚丫子,他的头上绑着厚厚的绑带;一个十六七岁的少年,躺在床上,双手高举着手机,正目不转睛地看视频,看着看着,手机啪的一声像盖章一样掉在他的脸上。
赵梦然病床的位置靠窗,抠脚大汉居中,啪脸少年靠门。
赵梦然:嗨,你们好。
两人对他的打招呼视而不见。赵梦然自讨没趣,又受不了抠脚大汉那股脚臭味,捏着鼻子,把脸略微地转向一侧。
赵梦然:刚才我那个算是灵魂出窍,还是意识穿越?感觉也没什么区别。我怎么才能再一次做到呢?
45同上
赵梦然捏着鼻子呼吸,从嘴里吐出大口浊气。他看到床头柜上搁着自己的衣服,还有手机,忙伸出手去。
赵梦然:不如用手机百度一下。
就在这时,白瑞希走了进来,声音冰冷地制止。
白瑞希:你脖子上还套着颈椎固定器呢,这么做,很容易造成二次伤害。
赵梦然:什么二次伤害?
白瑞希歪着脖子,以身示范。
白瑞希:就像这样,咯答一声。
赵梦然:嗝屁啦?
白瑞希:嗯。
赵梦然(收回手):那我还是不要轻举妄动了。
白瑞希走到他的病床前,拿起挂在床尾的巡检表,在上面刷刷刷地写字。
白瑞希:你叫赵梦然?
赵梦然:对啊。
白瑞希:一听名字就很猥琐。
赵梦然:我晕,可以帮我拿一下手机吗?
白瑞希:不可以。
赵梦然:哦。
白瑞希:因为我们的恩怨还没了结,跟踪狂。
赵梦然:你可以听我解释。
白瑞希:不用解释,事实胜于雄辩,现在我要给你打针。
赵梦然:打哪里?
白瑞希:脱裤子。
赵梦然:啊?
镜头摇向病房门口,来探病的林央正好走进来,看到这一幕,幸灾乐祸地说道。
林央:哇塞,男女授受不亲,阿然,你今天赚到了。
画外音是赵梦然的惨叫声。
林央:得了便宜还卖乖,有长进。
46同上
赵梦然揉着屁股,直吸冷气,林央翘着二郎腿,坐在床边笑他。赵梦然忍无可忍,咆哮了一句,结果拉到了颈椎,痛得他直咧嘴。
赵梦然:笑什么笑——啊哟,痛死爹了!
林央:悠着点,别落下病根,一辈子歪脖子,哈哈哈。
赵梦然:坑货,乌鸦嘴。
林央:我哪里坑了,情人节这么普天同庆的日子,还专程跑到医院来探望你,唉,我本将心向明月,奈何明月照沟渠。
赵梦然:我这一住院,还不美了你了,滚床单的地方随你挑,啪啪啪——(瞟了一眼仍在看视频的啪脸少年)反正你的日子比我爽一万倍。
林央:人比人气死人,放宽心,塞翁失马焉知非福,那个刚才——狠狠给你打针的女护士就挺养眼的。
赵梦然:她就是我在公交车上的心动女生。
林央:真的吗,哇塞,那你的人生可是跨越了一大步啊!
赵梦然:嗯,到月球的距离已经近在咫尺了,而且,我发现自己——
林央:你发现自己怎么了?
赵梦然:我……
赵梦然(画外音):还是暂时不要告诉他我有了奇怪的能力。
林央(上下打量他):到底怎么了,神神秘秘的,难道出了车祸脑筋秀逗了?
赵梦然:你才秀逗了呢,我现在觉得自己在观念上有些改变了,生命其实是很脆弱的,应该活在当下,一万年太久——
林央:只争朝夕,这句话可是我的名言。
赵梦然:明明是伟大领袖毛主席说的。
47同上
两人正高谈阔论,一旁的抠脚大汉不满地咳嗽了一声,示意他们说话声音小一点,赵梦然赶紧压低声音。
赵梦然:总之,我会比以前更积极主动。
林央:要主动,就赶紧追那个小护士,她叫什么名字?
赵梦然:她叫小白。
林央(模仿蜡笔小新的声音):小白,小白,那你就是蜡笔小新了,果然是猥琐男。
赵梦然:滚,回去滚你的床单。
林央:我再多坐一会儿。
赵梦然:病人是需要休息的。
林央:公司的假请了吗?
赵梦然:我自己会请。
林央:你那个喜怒无常的老板会批?
赵梦然:我都已经是伤残人士了,他还想奴役我,不可能这么没人性。
林央:也对,需要我传授你《撩妹宝典》吗?
赵梦然:做人,少一点套路,多一点真诚。
林央:切,我走了。
赵梦然:再见,不送。
林央走的时候,他的表情有些许的落寞,赵梦然看到了,想说什么,但他已经大步流星地走出病房,将门带上。
赵梦然:这男人来例假了吗,怪怪的。不管他,先打电话请假。
画面切,米娅包着一个笔记本电脑和一叠资料,站在赵梦然的病床前。赵梦然一脸崩溃地看着她。
米娅:张总让我捎带一句话,天将降大任于斯人也——
赵梦然:还是让我死了吧。
48内景 401病房——傍晚
401病房的三个人正在吃医院食堂的盒饭。赵梦然味同嚼蜡的表情告诉我们,他有多抗拒吃食堂里的饭。
赵梦然:难吃,难吃,这饭简直是喂猪的。
宋晓龙(抠脚大汉):你才被喂呢。
赵梦然:我就是抒发一下。
宋晓龙:不喜欢吃可以叫外卖。
赵梦然:好有道理。
说着,赵梦然就划开手机,找外卖APP。宋晓龙哼了一声,转过头,对着啪脸少年,他没有用耳塞,直接开功放看视频。
宋晓龙:小子,手机声音开太大了。
郑浩南(啪脸少年):管谁叫小子呢,叫我郑浩南,大叔。
宋晓龙:哼,你叫陈浩南,也得听我的,声音小一点。
郑浩南:小一点就听不到了。
宋晓龙:听不到可以不看。
郑浩南:瞎鸡巴逻辑。
宋晓龙:再说一遍!
赵梦然:这里简直是战场。
49赵梦然的想象画面
《枪火》的场景:三人在一家大型商场相遇,拔枪对峙。慢镜头下,硝烟弥漫,纸屑纷飞,周围无辜的人奔跑着躲避。赵梦然敏捷地躲到一根柱子后面,换上弹匣,开枪射击。他看到宋晓龙拿起一个火箭筒,目瞪口呆。
赵梦然:喂,我们拍的是《枪火》,不是《终结者》。
宋晓龙:生活就应该劲爆一点。
赵梦然:我靠,这是你的台词吗?
两人正说着,郑浩南端着一个C4炸药走了过去,他手里还拿着遥控器。
赵梦然、宋晓龙(异口同声):你要干嘛?
郑浩南:让这个世界安静下来。
赵梦然、宋晓龙:这他妈是你的台词吗?
说话间,郑浩南按下了遥控器。
轰的一声,火花四溅。画面转为黑底。
50内景 401病房
白瑞希急匆匆地推门进来,被眼前的一幕惊呆了——宋晓龙爬到郑浩南床上,两人扭打在一起,宋晓龙掐着郑浩南的脖子,郑浩南则用剪刀脚对付他;赵梦然左手抱着一桶爆米花,右手拿着一串烤鸡翅,正在坐山观虎斗。
赵梦然:浩南,剪刀脚用力啊!
白瑞希:你们三个在干什么,这里是病房,不是铜锣湾古惑仔打架的地方!
赵梦然:被撞破了。
赵梦然看到白瑞希就像老鼠见了猫,将爆米花桶连同烤鸡翅串扔到床下,然后被单遮面装睡。
白瑞希:宋晓龙,放手!
宋晓龙:好的,大姐大。
宋晓龙乖乖地放开郑浩南,爬回自己的床上。
白瑞希:谁是你们大姐大,玉女都要被你们气成河东狮了!
郑浩南:反正不关我事。
白瑞希:不关你事那关谁事?
郑浩南(指着赵梦然):他!
白瑞希:跟踪狂?
赵梦然(扯开被单):我我我冤枉啊。
郑浩南:就是他!
白瑞希:到底什么情况?
郑浩南:他一直唧唧歪歪说医院食堂的饭很难吃,我听不下去,就把手机声音开大了。
宋晓龙(指着郑浩南):没错,然后我就说他声音太大了。
郑浩南:一言不合我们就吵了起来,但源头还是他。
赵梦然:不关我事啊。
白瑞希:原来是这样,(撸起袖子)赵梦然,打针的时间又到了。
赵梦然:没这么快吧……
画面转为黑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