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马不识途

作者:石舟

电影剧本

1、大街,日,外

一辆老旧的自行车行进在大街上。骑车人就是本故事主人马义轩,人称老马,男,不久将到龄退休的吕梁日报社副刊科科长。

一辆小车在老马身后不远的地方缓慢地开着,驾驶座前面的挡风玻璃左下角有一白色牌子,上写:吕梁市新闻办。小车似乎在跟踪着前面的老马,但老马没注意身后的小车,只顾努力往前蹬。

不一会,小车稍微加速,追到与老马并排时,前座左侧的车窗开了,司机出现在车窗口。这一位也是本故事主人,名叫洪声,35岁,男,现任市新闻办主任。

洪声边开车边大声喊:喂,老马。

老马认出了对方。

老马:洪主任啊。

洪声:老马,有件事想找你聊聊。

老马:你是领导,有事吩咐就成,还聊什么聊啊。

洪声:那,那,那,我上周那篇稿子是怎么回事啊?

老马的脸阴下来:噢,你说写副市长的那篇文章?

洪声:对,是那篇。

老马:啊,我看了,不适合有副刊发表。

洪声:老马,咱都多年老朋友了,通融一下好不好?

老马:这类文章应该归政经科,你找一下政经科吧。

洪声:老马,你是老报人了,难道不明白,写副市长的文章发到头版,你让市长书记看了作何感想?这不是没事找事吗?

老马:你忙你的去吧,反正副刊科不能发,真的。

洪声:可是我偏要在副刊发怎么办?

老马:等我退休吧,我退休了,你发狗屎也不光我事。

洪声:可是这篇文章等不到你退休后再发啊?

老马:那你先想办法把我科长撤了,我当一天科长,一天不发你的文章。

洪声:啊,跟我较劲,是吧?

老马:不是较劲,是按规距办。

洪声:好吧,那我先走了。

洪声说完,突然猛踩马达,一溜烟开跑了,把老马淹没在一股尘烟之中。

2、新闻大楼门岗,日,外

洪声的小车在门岗拦杆前停下。门卫甲拿着登记簿很快来到驾驶座旁,车窗打开。

门卫甲:麻烦登记一下。

洪声:认不得牌上的字吗?

门卫甲看见了牌子,歉意地朝洪声笑笑,把拦杆升高开去。

门卫甲:噢,是新闻办的车。

车开往停车处。

3、大街,日,外

老马在骑车前行,表情严肃。

4、新闻大楼某层,日,外

洪声往社长室走去,遇到的人们都热情地与他打招呼。

人们:您好,洪主任。

洪声点头:大家好。

洪声刚到社长室门口,恰逢吴社长(53岁)刚出门,对洪声的到来颇有些意外。

吴社长很快上前握住洪声手:啊,是洪主任啊。

洪声:吴社长是不是有事要出门啊?

吴社长笑起来:您来了就是我的事啊——(侧一下身打开门,摊右手作邀请状)快请进吧。

两人进屋。

5、新闻大楼外的大街,日,外

老马正要往新闻大楼方向拐,一辆小车忽然从身边驶过,烟尘淹没了老马。

透过烟尘我们可以看到驾驶座前的玻璃上有一白色牌子,上写“新闻办”。

小车走远后,老马继续往新闻大楼而去。

6、副刊科,日,内

房间为套间结构。外间设有一个大沙发和三支文件柜以及三张办公桌,供编辑们工作之用,里间设有一支文件柜和一张办公桌,另有一组沙发和茶几,是科长工作的地方。

副刊科的三位编辑正在工作,他们是:王静(女,28岁),刘正君(男,35岁),李安桥(男,30岁)。

有人推门进来,大家转身看,是社长助理小刘(男,25岁),小刘手里拿几页稿纸。

小刘:我找老马,他在里间?

大家:老马有事没在,不过一会就会来。

小刘(举着稿子对大家):吴社长让我把这个给老马,你们等他回来转给他好吗?

大家:好的。

小刘顺手把稿子放在王静桌了,走了。

王静扫了一眼稿子,不禁吃了一惊。

王静:哇塞!洪声的稿子。

李安桥:是不是老马毙掉的哪篇稿子?

王静:好像是,(再看一下)不,真的是。

李安桥从王静桌上拿起稿子。

李安桥:好家伙,这回来头不小,还有吴社长的批字。

刘正君:吴社长批什么了?

李安桥(念批字):洪主任的此

稿,请从速安排副刊发表,尽量尊重洪主任的原文,不得大删大改。吴。王静:老马会不会再毙一回?

刘正君:报社是社长负责制,不是科长负责制,科长哪来权力毙社长?

李安桥:可是报社也不是社长个人的,社长也得尊重下面的意见,不能一手遮天。

刘正君:笑话,社长不能一手遮天,难道科长就可以?

王静:可是老马是有道理的啊,副刊是文艺副刊,洪声的文章是人物通讯,老马也不是没理由毙掉洪声的文章啊。

刘正君:这种事社长也是没办法啊,洪声是新闻办主任,代表的是市委宣传部,报社又归宣传部管辖,你让社长怎么办好?

大家正说着,老马推门进来了,大家立刻停下来。

老马:什么事让社长不好办了?

李安桥把稿子递给老马:社长助理刚送来的。

老马拿起稿子,大家紧张地看老马,只见老马脸色大变,豆大的汗珠从花白的鬓角上悄然淌下,掉落在稿子上。老马的怒火再也控制不住了。

老马:拿社长压我!王八蛋!

老马说完拿着稿纸往里间走,刚走出两三步,不知脚下被什么绊了一下,轰隆摔倒在地。三位编辑大惊——

:老马您怎么了?

:怎么回事,老马!

老马努力要往起站,竟站不起来。

大家一时乱了方寸。

混乱场面定格,推出片名字幕:老马不识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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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副刊科,日,内

三位编辑在翻阅桌上的来稿。

王静忽然在一篇来稿中读到一诗,不由大声惊叹。

王静:哇——塞!这个老人!

李安桥:什么老人这么惊奇?

老马从闻声从里间走出来。

老马:是不是找我那个叫王念乡的老人?

王静:是的,他多大岁数了?

刘正君:应该70多岁了吧。

老马:什么70多岁,85岁了。

王静:我给你仿念一下他的诗作好不好?

老马:念吧念吧。

王静念:轻风诱领风戏月,碧海怒噪浪吻沙;三俩椰树传情话,我欲荫下去寻她。

李安桥:哇,太美了,真羡慕他,我都写不出来。

刘正君:真是很感人,太了不起了。

老马:当文学编辑,有时候就是一个心灵窥探者,在一张桌子上一堆文稿中往往能发现和感受到各种各样的人类情感,很美好,很有意义。

刘正君:老马,您讲的对,这种感觉真的很好。

王静:老马,我想在副刊科一辈子跟着您当编辑。

老马:瞎说,你们得有更远大的理想——好好干活吧。

老马往里间去了,忽然出来咛嘱王静:王静,你打电话给王念乡,让他在前面写个序语,说明一下背景,不要多,一二十个字就行。

王静:好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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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山区公路,日,外

一辆公交车在行驶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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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公交车内,日,内

老马及副刊科的三位编辑与同车的旅客混坐在车内。有的在打瞌睡,有的与旅客低声交流。

画外音:我们刚刚来到副刊科老马旗下的时候,老马也刚刚从政经科的科长位置上调过来。我们从老马的态度以及只言片语中能够感觉出老马对那次调动的不服,但老马总是努力把自己的不服深埋心里不让我们知道,于是我们很难从老马身上找到我们年轻人所需要的火热与浪漫,这一点曾让我们感觉很不爽,但是,老马有一个儿子叫马东方,与我们几位都是市作家协会成员,大家关系都很好,因此,我们开始时都不可避免地有点把老马当做长辈,不打算太难为他。然而,一起工作久了,我们又发现老马其实很可爱,他的能力和人品都十分值得我们学习,于是,我们这个小团队很和谐团结,工作生活都很惬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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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0、上顶山(吕梁境内最高山峰)一巨石,日,外

地上铺了一张塑料布,上面摆放着各种食品,大家围着塑料布席地而坐,边吃边聊。

老马:平时,咱们忙工作,也不知道你们想什么,今天大家聊聊心里话吧。

大家一时无语。

刘正君:聊什么呢?

老马想一下:就聊聊你们各自的理想吧。

李安桥:这题目有点大,小时候写文章老师总出这个题目,结果呢,越写越糊涂,到现在,都不知什么是理想了。

大家笑。

王静对老马:那您先说说您的理想好不好?

李安桥鼓掌:这个主意好。

老马笑:

不行不行,正君先说,正君,来。正君:好,我先说——嗯,不过,我真的没有什么理想,我只想多挣点钱养家糊口,当然,还有把我女儿培养好。

老马:虽然不好听,但很实际。我建议你加一点,你至少得接我的班,当个副刊科的科长。(转对李安桥)安桥,你说。

李安桥思考一下:说实话,我从小就想长大了当个县长,因为我爷爷当过国民党的县长,可是现在看来,太不现实了。

刘正君:不行就调整一下。

王静:哪就努力当报社的社长吧,也是县长一级。

老马:社长也不现实。我从农村回来就想当社长的,后来当了政经科的科长,应该说距离社长只有一步之遥了,结果现在看距离目标是越来越远了。

王静:有谁规定了副刊科科长就不能升为社长?

老马对王静:别说我,说说你吧。

王静:我在写小说,我想当小说家。

老马:这个好,这个好,那你要多与马东方多接触,他是搞文学评论的,应该对你有一定帮助的。(叠印到画外音)

画外音:我们知道,我们虽然都也没有太大的理想,但感觉很自然,很充实,(转以下画外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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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1、大街,日,外

一辆救护车在大街上急驶。

画外音:(接上画外音)我们不觉得自己伟大,高大,甚至简直很一般,一般极了,但是,我们感觉活得很愉快很自在。可是忽然有一天,副刊科来了一位不速之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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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2、大街,日,外

农民装束的洪声在大街上行走,他右肩挎着一个有点破损的黑色人造革挎包,左手握一张报纸,走一会就看一下报纸,然后再走,似乎在寻找报纸上的一个地址。他的样子很特别,加之他那个挎包上面的拉锁有一半没拉上,里边有一种特别的味道从开口的拉锁那里散射出来,于是获得的回头率多过一个漂亮女孩。

画外音:这是洪声第一次踏进这座城市,他要找的地方,是新闻大楼,要去的地方是吕梁日报社副刊科。但副刊科的编辑们这时并不认识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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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3、副刊科,日,内

三位编辑在各自的位子上,老马在沙发上。老马正在给大家读一遍文章。

老马读文章:被人打败了就认为人家文化高明,问题未必尽然如此。中国历史上……(叠印出以下画外音)

画外音:那一天,老马在给我们读一遍文学评论,这是老马很喜欢做的一件事,但我们却一点也不喜欢。

(恢复)

老马读文章:在这某些人将颓废变成时尚的年代,面对外国文化侵略,抵御外侮注定只能落在小数人的肩上。

老马放下手中的刊物,插话:我们文艺副刊的编辑,尤其是负责小说的小王,一定要懂点文艺理论,和评论家交朋友,提高鉴赏能力。

刘正君:东方的这篇文章,我看过。

李安桥:大前天,东方还请我们喝酒来着,他回家没跟您说吗?

老马看一眼王静:你们几个都去了?

刘正君:我和安桥去了,王静没去。

老马:小王为什么没去?

王静:我正好有事,去不了。

老马:啊——以后这种机会最好别错过。

老马拿起刊物继续念:而且已经事先打上了历史忘恩负义的记号。所以……(叠印到以下的画外音)

画外音:马东方是老马的儿子,在吕梁大学中文系教书,兼搞文学评论。老马常常向大家推荐马东方,其实只是想推荐给王静。这一点刘正君没有意见,因为他早已结婚成家。最反对的是李安桥,但李安桥与马东方关系最好,只能打掉牙齿往肚里咽悄悄忍着,况且,其实老马这种帮儿子抢占地盘的套路太老旧,作用也太有限,李安桥也根本不用提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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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4、新闻大楼门岗,日,外

洪声来到新闻大楼门岗,正要从侧面小门往里走,被门卫拦住了。

门卫:请问去哪个单位?

洪声:我去吕,吕,吕,吕,梁日报社。

门卫:有,有,有,约吗。

洪声见门卫也跟着自己口吃,忍不住笑一下:我来送,送,送,稿子。

门卫:那你进来登,登,登,个记吧。

洪声跟门卫进入门卫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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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5、副刊科,日,内

老马在给大家念着文章:早在波旁王朝时代,清朝皇帝便

与法王开始了礼尚往来,不是……正念着,忽然,副刊科的门被从外往里很缓慢地推开,随着门吱吜一声轻响,所有人很快把目光射向门口,老马也停了念文章,摘下眼镜往门口看。门只开了一条缝,接着伸进来一颗脑袋,是洪声。老马正要问洪声话,却是洪声先开口了。

洪声:啊,开,开,开会呢。

洪声未等老马等回话,赶紧退出去,再把门往外拉上。

老马问大家:这人谁认识?

大家纷纷摇头:不认识。

老马接着继续给大家念文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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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6、副刊科门外,日,外

洪声拉上门后,就把挎包从肩上拿下来抱在怀里,然后背靠着门蹲蹴下来。这时走栏里空寂无人,洪声听着里边老马念报的声音,感觉好像是有些累了,上下眼皮在打仗,打着打着就闭上了,然后就嗬嘟嗬嘟地打起鼾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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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副刊科,日,内

老马念文章:这里的意识形态是从政治体制到文化思想全方位的,能量之大取代了占统治地位的基督教的新宗教……

老马又被一种声音渐高到不能忽视的打鼾声打断了。他停下念,把报纸放低露出脸来。

老马(厉声地):谁在打鼾?

大家立刻互相看看,没看见谁在睡觉,但这时候鼾声还在继续。大家不约而同把目光投向门口。大家发现鼾声来自门外。距门口最近的王静站起身去到门口,把门拉开,门一开,蹲蹴在门外的洪声忽然失去支撑,像一颗大球似的滚进门里来。

老马:你是什么人?

洪声怀里的挎包随之从身体的一侧掉落在地板上。大家发现,这个人正是刚才探进头来过的那人,一阵忍俊不禁的惊奇,纷纷站起身,看猴似的看着洪声。

洪声立刻清醒过来,用手摸一把下巴上的涎水,一脸尴尬站起身。

洪声:我是洪,洪,洪,洪,声啊。

大家都一脸狐疑:洪声?

洪声:我是方,方,方,山县洪,洪,洪,声啊。

大家努力回忆,但显然都回忆不出洪声是什么人。

老马:您有什么事吗?

洪声不忙着回老马话,他打开挎包,里边有一个白色布袋,布袋里装着一种方山县大山里的特有山果。洪声用手掬里边的山梨往每个人桌子上放。倾刻,一股山果奇香立刻溢满整个屋子。大家由不得啧吧着嘴把口水往喉咙里咽。

老马阻止说:哎,我说啊,您先别这样好吗?这是报社的副刊科,您不会找错门吧?

洪声并不停下来:我就找副,副,副,刊科,我以前给你们寄,寄,寄,过稿子。

大家:寄过稿子?

老马:您寄来的稿子可有发表?

洪声摇头:暂时还,还,还,没有。

老马转问编辑们:你们谁见过洪,洪,洪,声的稿子?

大家见老马也受感染口吃起来,不由洪笑起来。

刘正君王静笑完摇头说:好像没印象。

李安桥想了想转问洪声:你的字是不是有点向右边歪?

洪声:对,我的字是,是,是,是,有点歪。

李安桥:好像见过。

老马:那您今天是来送稿子的?

洪声:是的,也顺便来市里办,办,办,点事。

老马:那您把稿子拿出来吧。

洪声从衣兜里摸出两页稿纸递给老马。

老马:可是,有话在先,稿子好我们会发,如果不好,还是不会发。

洪声笑:那是当,当,当,然。

老马:您这东西我们尝一两个就行,您还是收起来吧。

洪声(显得有点难为情的样子):这果子是我去山上采,采,采,摘的,比不了市场上买的水果好看,也不值钱,但它是我的一点心,心,心,意,希望大家给个面,面,面,子。

大家见洪声憨实的样子,都有点不好再拒绝了,当然事实上也早都在偷偷地咽口水了。

李安桥最先忍不住了:那咱就恭敬不如从命吧,我先去洗点开吃。

李安桥拿了几个出去了。

王静:这果子是真正的绿色食品。

刘正君:是啊,拿钱都买不到的好东西。

洪声向大家拱手:多谢,多谢。

老马没再推辞:那就辛苦您了,以后送稿子就送稿子,千万别再拿什么东西好不好?

洪声含混地点着头:啊,啊。

忽然从门口处传进话来。

画外音:什么东西啊?这么香。

从门口闪进来一个人,是社长助理小刘。

小刘瞪大眼睛看着大家桌上的山梨:哇,这是什

么水果啊,怎么没见过啊。老马:拿点吧,让吴社长也尝尝。

小刘:好好好,(边用手从白袋子里抓边看着洪声)是这位大哥的对吧。

洪声笑着点点头。

小刘抓了两把出门去了,一边说:多谢了啊。

李安桥回来了,把洗好的分给大家,给洪声时,洪声摇摇头没要。

洪声:这东西我不希,希,希,罕,大家吃吧。

大家吃起来,一边发着感概:

:真的,挺好吃的。

:口感太好了。

见大家吃起来了,洪声站起来身大家告辞。

洪声:大家吃,我先告辞了。

大家站起身送洪声。

画外音:洪声第一次来副刊科,差点感染我们也学会了口吃,但他的山梨真让我们赏心悦目,更重要的是他的到来,有效阻断了老马念文章,我们蛮感谢他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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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8、大街/医院,日,外/内

一辆救护车在大街上急驶。

马东方(老马儿子,男,30岁)和副刊科的三位编辑护送躺在手术床上老马往手术室赶去,大家脸都很悲伤地紧绷着。到手术室门口时,两护士把手术床接过去,马东方要往里冲,护士把李安桥拦住。

李安桥拍一下马东方的肩:相信他们吧。

马东方用左手捂住眼脸抽泣起来。

刘正君也把手搭在马东方肩上。

王静:别急,会好的。

马东方的眼泪从左手下面淌下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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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9、副刊科,日,内

三位编辑在工作。

画外音:洪声送来的山梨吃完了,洪声的文章也在副刊发表了,大家心里免不了会稍微自我拷问一下,这件事是否属于吃人手软一类?因为洪声在之前给副刊科寄来过很多稿子,大家都扔废纸篓里了,连洪声的名字也没记下,而这一次,大家吃了洪声的山梨,他的稿子就顺利发出来了。大家多少有点跳进黄河也洗不清的感觉。

老马拿着新出版的报纸从里间走出来。

老马:洪声的这篇散文我刚才反复又看了一遍,真的,太一般化了。

李安桥:我看也还可以吧。

刘正君:那是因为你吃山梨了,要是没吃,你早就扔废纸篓里了。

王静:这也正常,经济基础决定上层建筑,利益决定判断。

刘正君:也叫口感改变思维。

老马:看来,以后千万得守住这张馋嘴,不然迟早会犯错误的。

王静:说实话,咱们发了那么多熟人的文章,谁敢说篇篇都好?为什么对一个新人要如此求全责备?

刘正君:更何况这新人还是个老实农民。

老马笑起来:哈!倒好像我错了。

李安桥:不是倒好像您错了,是真的您错了。

老马:说实话,对于洪声,我比你们更有同情心,因为我也是农民出身。不过,同情归同情,不能因为同情降低审稿要求。

刘正君:其实,吃洪声的山梨,也是出于同情,不然我才会吃呢。

王静:什么基于同情,是基于好吃吧?洪声把山梨拿出来时,你敢说你没偷偷流口水?(忽见老马偷偷在咽口水,就转而指着老马)瞧,老马现在还在咽口水呢。

老马掩饰用地手摸一把嘴巴:瞎说,我没有。

大家大笑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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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方山县大街/政府大楼,日,外

洪声往政府大楼走去。

画外音:洪声在准备给吕梁日报送另一篇文章前,遇到了他一生中最重要的一位恩师,也即他的采访对像方山县副县长王荣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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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1、王荣奎办公室,日,内

王荣奎爬在办公桌在看洪声写的一篇稿子。坐在一旁的沙发上的洪声紧张地看着王荣奎,似乎

在捕捉着王荣奎对这篇文章的态度。王荣奎看完了稿子,把稿大放在桌子上,抬起头来。王荣奎:写的不错。

洪声:王县长看哪里需要修,修,修,修,改一下?

王荣奎:你打算还送给副刊科?

洪声:我想上头版,应该送政,政,政,经科。

王荣奎摇头:错,大错特错。

洪声不解地看王荣奎。

王荣奎:看来你政治上一点也不成熟。(眼睛盯一下洪声),你让我上头版,是把我放火炉上烤,不死也得受伤。

洪声听着有点懵,不懂王荣奎的意思。

王荣奎:小洪啊,我只是一介副县长,(举起只伸展小指的右手)在班子里是这个。严格说,在报纸上露脸是一件很有风险的事,你知道吗?

洪声点点头又摇摇头。

王荣奎:可是,既有风险,我为什么又同意你写我呢?因为如果风险能管控好,对我个人而言,在报纸上露个脸又是一步很不错的棋。那么我们如何来管控风险?两个字:副刊。副刊影响相对小嘛,也影响不到书记县长的风头,再者,你不是正好在副刊科有点关系嘛。

洪声:啊,那就还送副刊科吧。

王荣奎:刚才的这些话,我是把你当最好朋友才说的,不可讲给外人啊。

洪声:当然,那是当,当,当,然。

王荣奎:还有,以后我会给你介绍认识一些企业家,你以后要多写他们。

洪声:多谢王县长指,指,指,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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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2、大街,日,外

洪声挎着黑色挎包往新闻大楼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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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3、副刊科,日,内

三位编辑在工作,听到有人推门进来,都转过身来。

大家眼前一亮:哇塞!洪声啊。

洪声大大方方走进来,带着一股浓重的香味,大家的眼光立刻盯住了洪声的挎包,并发出一阵惊叹。

大家:包里是什么东西啊,这么香?

老马从里间走出来。

老马:我在里间都闻见是胡麻油了。

洪声笑起来:还是马,马,马,老师的鼻子厉害。

王静:老马是山猫,鼻子灵得很。

洪声打开挎包,里边装着四个小瓶,瓶口都用玉米芯塞着,看上去有点脏。

刘正君摇头感慨:我长这么大,没见过这种油。

王静:不是假油吧?也太香了。

李安桥:什么话啊,太香了怎么又会假油呢?

王静:不会是添加了什么香料吧?

洪声笑:有假包,包,包,包,换。

老马:你们年轻人太没见识了,我给你们讲,第一,这油料是晋西北独有的胡麻,产量很低,每一亩地顶多产五六十斤;第二,这油是用中国最古老的榨油设备榨出来的油。因为是用单纯的胡麻榨出来的,没有任何添加成份,所以很香,是本色的香。

王静:您怎么知道的啊?

老马:文革中干部下放我去的地方就是方山县的麻地村,我不仅见过农民榨油,也亲自上手榨过,就是用胡麻榨的。

李安桥:那时农村不是很落后吗,还能榨油?

刘正君:照你这么讲,农民就不吃油了?

王静:可是没有设备怎么榨?

老马:当然有设备。

李安桥:用什么设备?

老马:他们先用火把胡麻炒熟,然后用磨磨成糊糊状,然后用纱布蒙起来放在一种专用的巨型木头加上人工杆杠使劲压,那糊糊就被分离成了油和油渣两样了。油可以人吃,渣便是牲口的最佳营养补品。

刘正君:巨型木头有多巨?

老马:两三丈,直径至少一米以上的木头。当然还要几十个人用杆杠操作木头——算了,说多了你们也不懂,以后有机会,让洪声带大家去实地参观吧,(对洪声)好不好?

洪声:当然没,没,没,问题,下周就去好不好?

老马:具体时间嘛,研究一下再定吧。

李安桥:老马,这可是您提出来的,君无戏言,可别再放空炮啊。

老马:说什么呢,我什么时候放空炮了?

王静:去年你说要带大家五一去陕西佳县的白云观,结果去了吗?

老马:哪不是因为黄河出了沉船事故嘛,能算是空炮吗?

刘正君:前年你还说要去壶口看瀑布,算不算空炮?

老马:去去去,前年王静李安桥还没来副刊科呢,那是另外的账嘛。

刘正君:另外账也是账啊。

洪声为老马解围:大家别吵了,方,方,方,山县又不远,利用周六日去就行的,这一回有我作证,马老师肯,肯,

肯,定不会赖账的。老马抬腕看看手表,再看看洪声的香油,忽然把话题拉回来到油上。

老马:哎,小洪,你这油又是给我们的?

洪声:是啊,是给你们带来的啊。

老马:这样子不好吧?总吃你的东西,成什么体统?

洪声:去年收的胡,胡,胡,麻多,榨的油也多,吃不了放长了也不好,带来给大家,也算是帮我除,除,除,害呢。

老马:小,小,小,洪啊,你既然带来了,这一回就这样了,以后可真的不能再带什么东西来了。

洪声:好的,好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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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4、医院重症监护病房,日,内

老马还在昏迷中,他浑身插满各种管子躺在病床上。

画外音:在副刊科,老马虽然貌似严肃,却从未让我们感受到任何压力,(下转以下镜头)

闪回

25、副刊科,日,内

画外音:(上接以上镜头)只是他时不时假公济私推销他儿子马东方的时候,让人有一点反感,但也丝毫没有影响我们对他的尊重。人非圣贤,大家谁没有那么一点私心?何况事实上他的推销,对任何人都构不成威胁,这一点,基于代沟的原因,他永远不会明白的。

老马:大家抓紧点校。

老马朝里间走进去。李安桥注意到老马手中握着一本文学杂志。

李安桥小声说:麻烦了。

刘正君:什么事?

李安桥:(学老马的腔调):大家抓紧点校。

王静:你说是又要念文章了?

李安桥(学着老马的腔调):我刚看过一篇文学评论,不长,但写得蛮好,现在我与大家分享一下。请大家把手头的工作先放一下。

大家笑起来。

王静:还少一句词,(也学老马的腔调)这篇文章是马东方写的。

刘正君(也学老马的腔调):咱们做文学编辑,尤其是搞小说创作的王静,一定要多研究一下文学评论。

大家又一阵笑。

老马在大家的笑声中走出来,手里还拿着那本文学杂志。

老马:有什么好事啊,这么高兴。

老马在沙发上坐了。大家停了笑。

老马:我刚看过一篇评论,不长,但写的蛮好,乘今天不忙,拿来和大家分享一下。这篇文章是马东方写的。咱们文学编辑,要多关注一下文学评论,尤其是兼搞文学创作的,更要关注文学评论。

老马说着话,王静终于忍不住笑起来,李安桥刘正君也跟着笑起来,老马不知道大家在笑什么,奇怪地看着大家,也不由笑起来。老马一笑,大家笑的更厉害了。片刻后,老马先停下来,大家也停下来。

老马:你们在笑什么?是笑我吗?我有那么好笑吗?

老马看王静,希望王静有解答。

王静:老马,不是笑你,真的。

老马:那是笑谁?

王静被逼,手摸脑袋不知说什么好,忽然,她决定把难题推给李安桥。

王静:您问安桥吧。

老马看李安桥。

李安桥瞪了王静一眼。

李安桥(无奈地):正君刚才说,您总是关照女同志多一些,比如让王静多关注文学评论什么的,却从来不给我俩建议什么——(转对刘正君)是这样吧?

刘正君笑:你这人真能瞎编。

老马对李安桥:王静是在写小说,你写什么?

刘正君:他在写电影剧本。

老马对李安桥:是吗?

李安桥点头:是,我在写电影剧本。

老马:你不是经常和东方一起喝酒吗?还用我建议?

李安桥:是不用,我在写什么东方都知道,也帮我不少。

刘正君:您念吧,时间不早了。

老马:我不知你们在搞什么名堂。

老马没再追究,打开杂志,寻找那篇文章。

返回现实

26、医院病房,日,内

病床上的老马。经过一场大病的折磨,老马人已显得十分木然而平静。马东方正在给父亲喂水,门被推开。父子两看向门口。

刘正君李安桥王静三个人走进病房,大家带着水果和鲜花,看见老马已很清醒,而且还能半躺着让人喂水,就都显得有点激动的样子。

老马看见同事们来了,也高兴起来,但看得出他努控制着自己不让自己太激动。

大家朝老马围过来。

闪回

27、山区公路,日,外

晋西山区的公路上,一辆白色面包九曲十八弯的公路上起伏行进。

画外音:洪声和副刊科熟稔起来之后,副刊科原本平静祥和的生活悄然改变,

往另一个方向走去。闪回

28、面包车内,日,内

车上有十几个座,老马在最前面的副驾驶位上,副刊科的编辑们和洪声在后面的座位上。洪声一改以往的低调卑微,显得格外活跃。

洪声正在给大家唱豫剧《花木兰》:刘大哥讲话理太偏,谁说女子享清闲,男子打仗到边关,女子纺织在家园,白天去种地夜晚来纺棉……

洪声唱得荒腔走板,完全不在调内,这反使大家感受到一种难得的滑稽,王静笑得前仰后合,眼泪都流出来了。唱完了大家开始议论。

王静的笑里含着一种对洪声的认可,这使刘正君感觉很意外。

老马:洪声你平时说话口音很重,稍快一点我都听不太懂,但你唱歌到是标准的普通话。

洪声:我也不知道为什么,反正唱歌就这样。

王静:我还担心你唱歌时发生口吃会怎么办呢?结果一点也没口吃。

李安桥:要是唱歌口吃,肯定别有一番风味。

刘正君:你听他还口吃吗?

洪声:是的,我一唱歌就不口吃了,不知道为什么。

王静:哪以后到副刊科,一进门先唱歌好不好?

大家笑起来。

老马:别笑,这是一个很好的办法,以后就这样,定了。

大家又笑。

刘正君暗暗观察着王静的表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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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9、山区公路,日,外

面包车在行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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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0、农村榨油坊,日,外/内

一辆小车和一辆面包车在榨油坊外停下。乡长(58岁)和老马从小车中出来,洪声带领副刊科的人从面包车中出来。大家往一间很大的房子里走进去。乡长和老马边走边聊天,副刊科的其余人则都很兴奋地跟在洪声后面,感觉很新奇的样子。

院子里有两盘很大的石磨,大家先看石磨。

老马上前用手抚摸着石磨,(深情地):这好像还是原来的吧?

乡长点头:是,还是原来的。

老马:这房子好像有变化。

乡长:你走后有一年下暴雨塌了,这是后来重建的。

老马:那根大木头还是原来的吧?

乡长:还是原来的,现在都找不到哪么粗的树了,没办法,只好还用它。

洪声推开油坊房门,开始招呼大家:大家进来看看。

大家往里走进去。

榨油坊里,那根小浸着油的黑晶晶的巨大的木头横亘在房子中间,两边是一些同样是黑晶晶的木棍,斟具,还有绳索等。王静等感觉好惊奇。

乡长和老马走进房间。老马深情地抚摸着各样东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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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1、乡饭店外,日,外

小车和面包车在一家饭店门前停下,大家从车里走下来。

洪声在招呼大家往饭店里走。

老马对乡长:吃饭就简单一点吧。

这时,又有一辆小车来到饭店门前。

洪声和乡长快步走近前去。下来一个人,是王荣奎副县长。

乡长与王荣奎握手寒喧一下,转向洪声。

王荣奎:洪声,马科长人呢。

洪声:来了来了。

三人朝老马走去。老马有点不悦地迎向三人。

乡长先向王荣奎介绍老马,又向老马介绍王荣奎。

乡长:(对王荣奎)这位是咱吕梁日报副刊科科长马义轩同志——(对老马)这位呢,是方山县分管企业的副县长王荣奎同志。

老马和王荣奎握手,并互相问好。

王荣奎:欢迎马科长。

老马:王副县长您好。

接着,是洪声把王静李安桥刘正君介绍给了王荣奎。

洪声:这位是吕梁日报社,社,社,花王静,这位是——

刘正君自报:刘正君。

李安桥也自报:李安桥。

大家都互相握手问好。

王荣奎和乡长陪老马往饭店里走进去,洪声在后面招呼王静等三人也走进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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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2、饭店餐厅,日,内

所有人都在一张桌子上坐定,自然是王荣奎是主席,客席是老马,其余人随意。

王荣奎先举杯致词:我谨代表县委县政府并以我个人的名义,热烈欢迎吕梁日报副刊科科长马义轩老师以及众位编辑老师光临我县指导工作,借此机会,我也感谢吕梁日报对本县深山俊鸟洪声同志的大力培养……(叠印到下面的画外音,快进)

画外音:那天,听到王荣奎把洪声比喻为深山俊鸟,我们几位编辑禁不住都浑身起鸡皮圪塔,洪声的文章虽也不至于狗屁不通,但至少对我们的副刊没有起过任何增色的作用,我们

事实上是因为享用了洪声的一点好东西,或者说是因为同情他,才七改八改帮他发表了若干所谓文章,没想到洪声竟在一个副县长口里成为了深山俊鸟!(恢复到原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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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3、饭店餐厅,日,内

酒过三巡,老马话多起来。

老马:这么说你很了解我?

王荣奎:您下放麻地村那会儿,我是公社的农机员,常去麻地村,您在麻地村的口碑是这个(竖起大拇指),后来您回去了,开始听人说您在政经科,怎么后来又调到副刊科了?

老马(微醉的样子):什么调到副刊科,我是被贬到副刊科的。

大家警觉地看老马。

王静小声对李安桥:老马喝多了。

李安桥小声回王静:应该没事。

王荣奎对老马(故做无知的样子):政经科与副刊科不是平级吗?

老马(极其认真地):那我问你,在县里,财政局和卫生局是不是平级?

王荣奎拍拍脑门:噢,您这样说我就明白了。

老马:平级是平级,重要性差远了。

王荣奎:不过,话再说回来,还是那句话:都是人民的勤务员嘛。

老马忽然有点生气起来:狗屁,我最不喜欢听这句话了,什么他妈都是人民的勤务员?既然都是人民的勤务员,何必要调来调去呢?难道我老马水平真的很差吗?

大家都有点紧张地看老马。

王荣奎:您的水平当然不差啊。

洪声也插话:马老师的水平在报社绝,绝,绝,对一流。

老马激动起来,大声说:同志们,这中间是有猫腻的,他们当我是傻瓜,以为我不在乎,怎么摆弄都行——

李安桥打断老马话:时间不早了,咱该收场回去了。

老马:要回你们回,我还要喝酒。

刘正君:老马,咱改日再喝,好不好?

老马:不好!

刘正君拉住老马胳膊,欲让他离开桌子,却见老马用手抓住桌子不肯离开。李安桥也来拉老马,老马还是坚持不起。所有人都紧张起来。

李安桥:老马,咱走,好不好?

老马死扛着不肯离开桌子:我不走,我就是不走。

刘正君李安桥只好用力把老马的手从桌子边上掰开,拉他离开桌子。

老马一边坚持着一边就哭起来,边哭边说:我也是人啊,我也想在退休之前再上一级啊,可是他们不给我这个机会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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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4、山区公路,日,外

一辆面包车在急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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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5、面包车里,日,内

车内,老马在中间一排座上睡觉。副刊科的编辑们面色沉重地看着老马,一言不发。剩余的座椅上有四个纸箱。

画外音:那一天从麻地村返回的路上,我们的心情很复杂,吃了别人的,又拿了别人的,不能说没有一点歉意与感恩,但内心却怎么也高兴不起来,我们甚至有点忧郁,还有点悲伤。一段时间以来,我们隐约感到好像是被洪声牵着走,不知不觉间丢失了很多尊严,包括老马今天的失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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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6、副刊科,日,内

编辑们在各自工作。老马从里间走出来。

老马:喂,昨天我有没有失态啊?

大家:没有。

老马:真没有?

大家犹豫起来:啊……

刘正君:话多了点吧。

李安桥:是稍微多点

老马:我都说了些什么?

王静:您难道都不记得了?

老马:不记得了,怎么回家的我都不知道。

王静:我第一次看到一个人喝醉了的样子。

老马:我是不是说了很多醉话?

李安桥:也没说什么。

刘正君:真没说什么。

老马对王静:王静你说实话,我是不是说了什么难听话?

王静:真的,没什么难听的。就是说到后来情绪有点不好。

老马吃惊地瞪大眼睛:我是不是骂什么人了?

大家齐声否定:没有。

老马:我以往有这个臭毛病,昨天没犯?

大家:没犯。

老马放心下来:看来,我老马这几年的修练还是颇有点成效的。

王静:成效大了去了。

老马:以后咱坚决再也不整这种事了,对身体也不好。

老马起身进到里间去了。

大家捂着嘴笑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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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7、大街,日,外

刘正君和李安桥推车往前走着,一边聊天。

刘正君:你是不是很喜欢王静?

李安桥:当然喜欢,肯定喜欢。

刘正君:那你为什么不行动?

李安桥:说心里话,我家比较穷,房呀车呀的什么都没有。

刘正君:等

什么都有了,黄花菜都凉了。李安桥:我正在努力写电影剧本,我想能卖出几部电影剧本,有一点成绩再向她表白。

刘正君:我看王静不是哪种追求财富的女人。

李安桥:她也许不是,但我于心不忍。

刘正君:卖剧本有希望吗?

李安桥:暂时还没有,但我会加倍努力的。

刘正君:时不我待,是要加倍努力。

两人的背影消失在大街的远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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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8、吕梁大学,日,外

洪声挎一挎包走进吕梁大学。

洪声拦住一学生问:这位同学,请问中,中,中,中,文系怎么走?

学生不解地看洪声,没太听懂他说什么。

洪声:我是说,中文,文,文,系怎么走,你听,听,听,懂了吗

学生这回听懂了,他用手指了指方向,没有回答洪声。

洪声边说走边自语:幸亏我没考上大学,不然也他妈也变成哑巴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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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9、吕梁大学中文系办公楼,日,外

洪声走进办公楼,来到传达室窗口。

洪声从窗口向里边的人问话:喂,请问马,马,马,东方老师在几,几,几,楼办公?

回:您是问马东方老师对吗?

洪声:对,对,对。

回:3楼5号。

洪声往电楼口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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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0、吕梁大学中文系办公楼3楼5号,日,内

马东方在备课。听见有人敲门。

马东方没抬头,只说了声:进来。

马东方很小心地把门推开,很轻地走进来,几乎没有弄也任何声响来,他见马东方正在忙着写什么,就自己先悄悄在沙发上坐了,静静等着。然而,马东方随口说了声“进来”后因为没听到有人进门的声音,不一会竟忙忘了,只专心在教案上写着什么。洪声也不去打扰,只悄悄地看着马东方,静静地等着他。

马东方写了一会,放下笔,双手腾空伸懒腰,忽见沙发上坐一个人,禁不住被吓了一大跳。

马东方神经质地站起身:喂,喂,您什么时候进来的?

洪声:(尴尬地笑)我刚,刚,刚,进来的啊。

马东方:您找我有什么事吗?

洪声:我是洪,洪,洪,声啊,听报社的马科长说,说,说,过吧?

马东方猛拍脑袋:啊,是洪声啊,你名气很大,我怎么会不知道啊。

马东方很快从办公桌后面走过来,边给洪声倒水边笑着说:您刚才进来怎么不吭声呢,还吓了我一跳。

洪声笑起来:我怕您忙,就想先等,等,等,一等吧,反正我没也没什么事的。

马东方在另一只沙发上坐下:我知道您在吕梁日报发了不少文章啊,影响很不错,我还在寻思什么时候有机会请你给我的学生们来上上课的……(忽然想到什么)不过,您的口音我怕大家听不太懂的。

洪声笑:您千万别开我玩,玩,玩,笑,您看我是讲,讲,讲,课的人吗?

马东方意会地点点头:噢……,您是内秀之人,讲课的事免了……您找我有事吗?

洪声:没事,没事,我听副刊科的人说您是市里最有才华的评论家,大家都很崇,崇,崇,拜您,所以就过来看,看,看,看看您。

马东方笑:我和他们都熟,别听他们口上瞎吹捧,骨子里都也瞧不起我的,我都不敢给他送稿子。

洪声:您太,太,太,歉虚了。

马东方认真地点头:是真的,不过,关系倒是都很好。

洪声:我今天冒然来,没,没,没,打扰到您吧?

马东方:没有没有。

洪声:哪,中午能一块吃,吃,吃,个饭吗?

马东方想一想:好啊,反正我也一个人,咱哥俩喝几杯,我请客。

洪声:不不不,我请。

马东方:来到我这里,当然应是我请。

洪声:哪好吧,那我就恭,恭,恭,不如从命了,可是,话说在头里,下,下,下,一回可就别跟我争了好不好?

马东方:好,好,今天我请,下一回你请。

两人因为之前互有了解,所以很容易一见如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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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1、吕梁大学外的小饭店,日,内

洪声和马东方两人喝酒聊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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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2、吕梁大酒店某餐厅,日,内

洪声和马东方在吃饭,还有好几个洪声自己的朋友。

大家在吆五喝六地互相敬酒。马东方早已融入其中,很自然地与大家互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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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3、副刊科,日,内

三位编辑在工作。

门被推开

了,是马东方。马东方:都在忙呢。

大家闻声立刻站起身欢迎。

大家:啊,是东方啊。

马东方朝里间努努嘴小声说:我爸在吗?

大家:总编室开会去了,刚走。

马东方从衣兜里掏出几页稿纸,顺手放在王静桌上:不好意思,有一篇小文章,拜托大家帮忙一下,回头请大家喝酒。

刘正君:大评论家亲自给我们送稿。

马东方:正君,寒噌我是不是?

李安桥:东方啊,别说回头请了,一回头就忘了,今天中午就请,(对刘正君和王静)你们说好不好?

刘正君王静:好,坚决同意!

马东方笑:合伙敲我是不是?(用双手括着嘴巴小声地)我的好哥们,等一下我爸就回来,我不想和老人家一起吃饭,知道不知道啊?

王静:有你这么当儿子的吗?

马东方:好了好了,我先告辞了,请客的事我会打你们电话的。

马东方走到门口又转身对大家拱手:对不起各位了,朋友相托,很无奈。

马东方走了。

刘正君:这是什么儿子,和自家老子还玩捉迷藏。

李安桥:我和我父亲也这样。我能理解。

王静看着稿纸忽然惊叫起来。

王静:哇——塞!你们猜东方给谁写的评论?

刘正君李安桥:给谁写的?

王静:给洪声写的。

刘正君李安桥的眼睛都瞪圆了:什么?不会吧?

王静:简直不可思议!

画外音:我们副刊科的几位编辑与马东方都很熟,当然并不是因为老马才熟。相反,倒是因为我们与马东方熟,才愿意更多地尊重老马和包容老马的缺点和不足。但是,有一天,当我们发现洪声与马东方的关系超越了我们与马东方的关系时,我们内心深处的五味瓶被打破了。

刘正君:王静,你干脆把稿子推给老马,让他自己处理吧。

李安桥:老子处理儿子的文章,那不是明摆着要老马的好看?

刘正君:噢,也是。

王静:以老马的为人,他肯定会为了避嫌把东方的稿子毙掉。

李安桥:是啊,那咱怎么向东方交待?

刘正君:东方为洪声写评论,这是在自毁长城,丧失了一个评论家的良知。

王静:不行,我看还是我先编上去。

李安桥:你编上去,老马就可以顺坡下驴,我想东方也是算准了这一点才把稿子交你手上的。

刘正君:这小子算计还蛮深的。

返回现实

44、医院花园,日,外

老马在轮椅上,李安桥在后面推着,王静和刘正君在两边扶着。老马看起气色好了很多。

大家边走边聊。

老马:我一直没问你们,洪声哪篇稿子发了吧?谁签发的?

大家互相挤眉弄眼统一着口径。

李安桥:没有,还在您桌子上压着呢?

老马:哦,没发?

李安桥:没发。

老马:真没发?

王静:稿子是您经手的,怎么也得通过你才行啊。

老马:社里不是要正君代理我吗?

刘正君:哦,是的。

老马:那洪声的稿子你没有处理?

刘正君苦着脸,虚弱地:还没有。

老马:既让你代理,权就在你手上,该怎么处理就怎么处理,别等我。

刘正君:重要的事我恐怕还得等您回去处理。

老马笑:傻小子,我要一命呜乎了,副刊科还得停了不成?

王静:您别说这些吓人话好不好,您这不是还好好的吗?

李安桥:我看您是个长寿人。

老马:说实话,也该谢幕得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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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5、吕梁市委大楼/新闻办,日,外/内

洪声走进市委大楼。

洪声的行头大变。西装领带皮鞋,黑挎包变成了漂亮的公文包。

洪声走进宣传部办公室签到。

洪声来到距宣传部办公室不远的一间房门口,抬头看一眼门上面的牌子,牌子上写“新闻办”,稍许,他再走几步来到隔壁一间门口,这间门上面没有牌子。他拿钥匙打开门走进去。

房间里陈设较为简单。一套办公桌椅,一只文件柜,两只单人沙发。

洪声刚进门,桌上电话响了。洪声赶快接了。

洪声(谦恭地):啊,是王局长啊,您这么早就上班了。

画外音:(王荣奎)你们周副市长9点钟要来交通局,你知道吗?

洪声:啊,我不知道啊。

画外音:(王荣奎)那你收拾一下去看看吧?

洪声有点为难的样子:可是……王局长,我听说市委郭书记要下乡……您看……

画外音:(王荣奎)洪声啊,你跟我这多

时间了,怎么还不开窍啊。书记市长有的是人给他们写文章,谁还希罕个你?副职们就不同,副职们受关注度不高,你写的文章他们很在乎,再者,他们一般都比较低调谨慎,容易相处。洪声拍着脑袋恍然大悟:王局长,明白,我听您的,这就去找周副市长。

洪声放下电话,很快拿上公文包出门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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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6、楼道,日,外

洪声匆匆前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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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7、副刊科,日,内

三位编辑在工作。忽然,老马里间的电话响起来。

李安桥:老马在时,没电话,一走电话就来。

刘正君:王静去替老马接一下吧,万一什么有重要事呢。

王静往里走去:说不准是广告电话。

不一时,王静走出来。

王静:洪声要请咱们副刊科吃饭。

李安桥:在哪里?

王静:兴隆大酒店。

刘正君:哎哟,那可是五星级啊,不会吧?

李安桥:你没听错吧?

王静:洪声现在又不口吃,我那能听错呢。

李安桥:我落实一下。

李安桥走进里间。

刘正君:什么时间?

王静:周日下午。

刘正君:好家伙,兴隆大酒店我还没去过呢。

王静:我也没去过。

李安桥走出来。

刘正君:怎样?没错吧。

李安桥:没错,说是借花献佛,有人买单。

刘正君:我说嘛,刚借调到新闻办,哪有如此实力。

王静:这洪声不能小觑。

李安桥看着王静,微微叹了气。

刘正君看清楚了李安桥的微妙变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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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8、兴隆大酒店某豪华包间,日,内

老马洪声一行人从体息室走进餐厅。

老马看着门口的卫生间:餐厅里设个卫生间比较好,很适用,但再设置个休息室,就多此一举了,大家来是吃饭的,又不是来休息的,干嘛还搞这么豪华的休息室?

洪声:我同意老马的观点,我也是这么想的。

王静:一切都是为了排场嘛。

李安桥扫一眼王静:五星级的要求嘛。

刘正君:我们在报社是编辑,来到这地方,身份就变了。

李安桥:变成领导了?

老马:变成乡巴佬了。

大家笑起来。

王静:咱不会是一群刘姥姥来到大观园吧?

老马:我是老的刘姥姥,你们是年轻刘姥姥。

大家笑。

刘正君:真的感觉很不自在,就像洪声第一次去咱们副刊科一样,就差没有口吃了。

洪声:我现在还口吃吗?

王静:你都成荣府的凤姐了。

洪声:没哪么厉害吧?

老马:其实,学口吃是很容易的。

洪声:大家可千万别学。

大家又笑。

来到餐桌前,洪声安排老马坐了正席。其余人随便坐了。

老马对洪声:不会又来个什么领导吧?

洪声:不会,原定交通局的王荣奎局长来的,临时有急事,不能来了。

刘正君:王荣奎是不是就是在方山和咱一起吃饭的那个副县长?

王静:肯定是,这还用问嘛。

李安桥:这人的升迁也有点怪,副县长一般会升为县长,然后再升为县委书记,怎么就一下子当了交通局局长啊。

王静:咱们的洪声更厉害,刚刚还是咱报社的通讯员,一转眼就借调来到市委新闻办。照这样下去,说不定哪一天就是新闻办主任了。

老马:很有可能。

洪声:不敢不敢,我可没有哪么大的野心,能在新闻办混口饭吃就不错了。

王静对洪声:洪声你口是心非。

李安桥注意着王静。

服务员端上菜来,又给大家倒酒。

老马很郑重地对大家:诸位听好,我有话说在前面,今天我只喝一杯,谁要劝我喝酒我和谁急。

大家笑起来。

洪声:马老师大可不别样,今天又没有外人。

王静:是啊,都是咱自己人,何必拘谨呢?

老马:我年龄大了,贪杯要付代价的。

刘正君:可以理解。

这时,洪声电话响了,洪声走到一边去接。

老马趁机小声对大家:现在大家在洪声面前说话也要留点心了,人家成天和市委领导在一起——

见洪声走近过来,老马打住自己的话。

洪声放下手机对大家:完了,宣传周副部长在隔壁房间,我得过去一下,菜上齐了,大家先吃,别等我。

洪声走了。

老马:瞧见了吧,这小子现在牛气多了。

李安桥:我说句大实话,在哪里他也是个小丑角色。

刘正君拿起筷子发号召说:管他小丑大丑呢,来吧,咱先垫垫肚子再说吧。

老马:这话正确,民以

食为天,吃饭是第一,吃吧。大家也拿起筷子伸向自己桌子上的菜。

闪回

49、兴隆大酒店某豪华包间,日,内

大家正很随意地吃着喝着,洪声和周副部长(男,55岁左右)从外面走进来,大家赶忙站起来。

周副部长向大家招招手,然后和老马握手。

周副部长:马兄别来无恙。

老马:托你的福,还好还好。

服务员在老马旁添一把椅子,周副部长坐了。

周副部长:一听小洪说你在这边,马上就来,我够哥们吧?

老马笑:没事的,知道你忙,好,那咱来一杯吧。

周副部长:一杯?赶我走啊?

老马:你不是还有客人要陪吗?

周副部长:客人算什么?客人比自家兄弟重要吗?

老马:好,有你这话,我就放心了。

周副部长举起酒杯,对大家:同志们,我这第一杯酒,是要感谢我的老朋友马义轩同志以及副刊科的诸位编辑,是你们慧眼识明珠,在偏远的方山县发现我身边的这位(指了下洪声)大才子洪声同志,并利用你们的报纸把他培养成为名震吕梁的大作家大记者,现在,我请大家与我一起举杯——(叠印到以下的画外音)

画外音:如此荒唐的语言,出自市委宣传部副部长的嘴巴里,我们已经不再起鸡皮圪塔,而是一种震惊甚至是愤怒,但是这时候,我们还没有喝很多酒,因此也没有胆量作出任何反击,我们只能以一种深刻的假笑来搪塞和回应。

(恢复)

老马:周兄言过其实了,洪声完全是自己努力的结果,洪声进步之快,我也有些出乎意料。说句良心话,很多时候我对洪声的文章也并不十分看好,但社会上这么多人夸奖他,连我家马东方都为他写了评论文章,我就想,我是不是跟不上时代了,是不是老糊涂了?

周副部长:从你的角度这样看问题当然是合乎情理的,这叫做严师出高徒嘛。(转对洪声)洪声啊,有句话是怎么说来着?什么富贵,什么相忘?

洪声抓脑皮一时想不起来。

王静插话:苟富贵,毋相忘。

周副部长:对,是这样说,洪声啊,哪一天你要是发达了,到了省里,或者到了中央,可别忘了扶你上路的老师们啊。

洪声:周部长您说大了,我能在跟在您身边跑龙套就三生有幸了。当然,不管我在哪里,我都忘不了副刊科对我的栽培的。

(快速推进)

洪声逐一对所有人敬酒,然后大家互相敬,老马则与周副部长边聊边饮,一点也记不得自己给自己下的禁酒令。

(恢复正常)

老马不觉话多起来。

老马:周兄啊,我也许是老了,有些事情越来越看不懂了,你说,吕梁日报社有哪么多青年才俊,你们怎么就舍近求远把洪声借调了来?当然,我也不是反对你们借调洪声,我只是有点不理解。

周副部长这时也有点放肆起来:那我也问问你,你知道我在宣传部干多少年头了?

老马:我记得也有十个年头了吧?

周副部长:整整十二年了。

老马:真快,就十二年了。

周副部长:我再问你,你凭良心讲,我真的就没水平没资格当部长吗?

老马:当然不是了。

周副部长:哪为什么这个正职就总也轮不到我呢?问题出在哪里呢?就出在我没有企业朋友的支持,这年头,你没有企业朋友的支持,你就没有发言权。所以,我常对洪声讲,你要想在记者行里混出个子午卯酉来,要多和企业家打交道,狠狠地吹捧他们。不过,这小子在这点上很聪明的。

老马:啊,我说吗,这小子总他妈要把一些宣传企业家的文章塞给我们副刊科。

大家看到两位长者显然是喝多了,就纷纷来劝阻。

李安桥:老马,今天咱不喝了,好不好?

老马瞪一眼李安桥:我好歹是一个科长,你凭什么管我?难道这酒钱是你出的?

刘正君:老马,你忘了你先头说的话了?

老马:我说什么话了?

王静:你说你只喝一杯,谁要劝你多喝,你就和谁急。

老马:那我现在告诉你,现在变了,现在的情况是谁要拦着我喝酒,我就和谁急。

大家笑起来。

洪声:马老师,我有没有权利说话呢?

老马看一眼洪声:你他妈瓷猴子早变成妖怪了,钱又是你出的,当然都得听你的。

洪声:哪好,咱今天先就这样,改日

再喝好不好?老马:好,不喝就不喝,我和周老弟最后再喝两杯,就两杯,好不好?

一看周副部长,早就爬在桌子上滋嘟滋嘟地睡着了。

老马伸手去推周副部长,自己竟从椅子上溜下去了。

众人赶紧去扶。

闪回

50、幼儿园外/大街,日,外

放学时分,刘正君和很多家长在幼儿园大门外,孩子们蜂拥而出,一片叽叽喳喳的嚷嚷声。刘正君等到了女儿圆圆,将他放在自行车前面的小座架上,然后往一条大街上走去,到了人少些的地方,刘正君骑上车去。

父女俩经过一道十字路口时,圆圆看到与自己垂直的另一条街上有两个人正在散步。

父女两过了十字路口后,圆圆对父亲说:爸爸,我刚看见洪叔叔和王阿姨在那条街上。

刘正君:圆圆看错了吧?

圆圆执拗地说:没有看错,就是他们俩。

刘正君:真的?

圆圆:真的。

刘正君继续往前骑,脑子却像是在回忆着什么。忽然,他停住了。

圆圆:怎么不走了?

刘正君:你真的看见是洪叔叔和王阿姨?

圆圆:是啊,怎么了?

刘正君:那爸爸去看看吧。

刘正君调转向车头往回骑去。很快返回到十字路口时,他下了车,推着车去到路边人较多的地方。穿过来往行人的身影,刘正君看见洪声和王静站在路边的一棵树下,两人站的位置很近。

圆圆:爸爸你不去找他们?

刘正君:算了,不找了,咱回家。

刘正君很快原路折回去,骑上车,走了。

闪回

51、新闻大楼外存车棚,日,外

刘正君存放好自行车,看见李安桥先于自己已走出存车蓬,就快步追上去。

刘正君:安桥!

李安桥等刘正君走近来。

李安桥:昨天太别扭了,没意思。

刘正君:喂,听老兄一言,是攻城的时候了。

李安桥:攻什么城?(忽然意会到刘正君的意思)……噢,我的剧本发在云莱坞了,正在找人推广。

刘正君:能卖出去吗?

李安桥:我在努力。

刘正君:别上演近水楼台不得月的悲剧啊。

李安桥警觉地:你说有人要竞争?

刘正君:你不相信吗?

李安桥:谁?

刘正君:还能有谁?

李安桥:你不会是指洪声吧?

刘正君:你不信?

李安桥大笑:老兄你在开我玩笑吧,洪声做我对手,他够格吗?

刘正君:为什么一定得够格呢,谁这样规定的?

李安桥思考一下:老兄你这是危言耸听?我这一段感觉自己特脆弱,别吓唬我好不好?

刘正君:我没有吓唬你,真的。

李安桥:可是我还没有做好准备……

刘正君:等你做好准备就晚了。

李安桥:老兄你错了吧?我的对手是马东方对不对?

刘正君:马东方都快要结婚了你还不知道吧?

李安桥:老马不是还在替儿子占地盘吗?

刘正君:老马自己的事都一沓糊涂,他能管得了小马?

刘正君自顾自往前走去,李安桥没动,他望着刘正君远去的身影,忽然身子有点软,他努力把车推到路边放倒,自己蹲坐在路边的水泥墩子上,头上的冷汗珠子似的往下滚。

返回现实

52、医院外的花园,日,外

马东方推着轮椅陪父亲散步。

李安桥跑步近来,从马东方手中接过轮椅。

李安桥:好了,今天我值班,你走吧。

马东方笑:什么时候还变成值班了,真有你们几个——他俩呢?

李安桥:他俩今天忙来不了。

马东方:好,那我走了。

李安桥:走吧。

马东方走了。

老马:他俩周六在忙什么呢?

李安桥想一下:正君是小孩开家长会吧,王静呢,(迟疑一下)王静可能去宣传部有点事。

老马:噢。

一时无话。

老马:没出有什么事吧?

李安桥:没有啊,好好的能有什么事呢?

老马:你们三个是不是闹矛盾了?

李安桥笑:怎么会呢,都工作这多年了,都不是小孩了,还闹什么矛盾?

老马:我怎么感觉你们好像有什么问题似的。

李安桥笑:我只是昨晚没睡好觉而已,什么事也没有,真的。

两人正说着,王静气喘吁吁跑来了。

王静一来就埋怨李安桥:安桥你怎么回事啊,为什么不等我呢?

老马:你不是去宣传部有事吗?

王静:谁说我去宣传部了?

王静立马给李安桥使眼色,命他休要在老马面前乱说,李安桥意会。

李安桥:啊

,是我听错了。王静:我给正君找了个材料,出门一看,安桥人不见了,我赶紧就往医院跑。

老马:正君不是去幼儿园开家长会去了吗?

李安桥给王静急使眼色,王静明白,立即改口。

王静:是啊,是开家长会去了,就是老师要家长带的资料。

老马:开家长会还带什么资料啊,真是。

王静:在单位可以不听领导的话,但学校老师的话那是圣旨。

老马:理解。(叠印至以下的画外音)

画外音:这个周末,刘正君没来看老马,李安桥和王静也不是一起来的,而且两人居然毫无往日的默契,差点让老马观察到近时发生在他们中间的事情,大家心里明白,近时发生在他们身上的事情绝然不能让老马知道,不然肯定会影响他身体的康复。大家想着,不管怎样,一定要先让老马恢复往日的健康,其他的事情再走一步看一步。

(恢复)

李安桥:老马,很久没听到您的山西民歌了,可否给我和王静来上一段?

王静:坚决赞成,老马,来吧,别不好意思。

老马:本来还想唱两句,王静这么一说,我还真不好意思唱了。

大家笑起来。

闪回

53、副刊科,日,内

老马从里间走出来。

老马:大家停下手头的事情。

大家收起正在编辑的文稿。

李安桥微皱眉头:马东方新发表的评论我昨天刚看过。

刘正君:在哪发表的?

李安桥:山西文学。

老马:今天上午,我们开个组织生活会吧。有日子没有开了。

王静对李安桥:最近一期是吧?

李安桥:对。

老马:别说闲话了。我先做个检讨。

李安桥:太严重了吧?您也没有犯什么错误啊。

老马:(表情沉重)我犯了严重的错误。

大家都看老马,被老马的话吓了一跳。

老马:咱们都是党员,我呢,还是一个老党员。我昨晚反思了一晚上,感觉我这个老党员真他妈浑……

(快进)

画外音:老马在检讨中,回顾了副刊科和洪声的交往经过,从第一次吃洪声的山梨,到最近去五星级饭店吃请,认为副刊科在洪声的利益面前,放弃了审稿原则,为洪声发稿大开绿灯,是赤头赤尾的利益交换,是对党的事业的严重损害。

(恢复正常)

老马:这一切的责任都在我,我准备向社党委打报告请求处分。

大家听到这里,禁不住打断老马议论起来。

李安桥:老马,您是从政经科调过来的,政经科的情况您应该比我们清楚,我们得到的这点利益,与政经科相比,简直是小巫见大巫。您要是有错误,政经科的人都应当开除党籍,我不知道您挑战的是我们副刊科还是隔壁的政经科。

刘正君:洪声的稿子都是我们编的,您只是审核签字,要说责任,也是我们大家的责任,怎么能全记到您的头上?再说正如安桥所言,您惩罚的不仅是您自己,更是间接地惩罚政经科呀。

王静:老马,您这是危言耸听。洪声是一个老实农民,不是反华分子,他的文章都是表扬别人的,都是满满的正能量,我们发表他的文章也是天经地义,怎么就变成了错误?

老马:你们别给我吵吵,你们可以算算,洪声表扬都是什么人,要么是某某副县长,要么是某某企业家,你们想过没有,他为什么要表扬这些人?

王静:这些人没有一个反党分子,也没有听说谁谁犯过什么大错误,洪声为什么不能表扬他们?

老马:那我问你们,洪声为什么不去表扬工人农民?工人农民犯错误了吗?

大家一时语塞。稍停,李安桥终于又有了词。

李安桥:老马,您是在偷换概念吧?

大家恍然大悟,不由大笑起来。

老马却发起火来:反了你们了,说好是组织生活会,怎么变成了针对我的批斗会了?

大家一时又哑了。

老马继续:不管三七十一,我现在郑重宣布,洪声的稿子没有我的批准,你们谁也不要编上去,编上了我会卡下来。

王静试探性地小声说:可是,洪声已不是当年的洪声,他是市委宣传部新闻办主任。

刘正君:少发慎发都行,一律不发恐不妥吧?

李安桥:是啊,按要求,吕梁日报受新闻办的业务指导。

老马:可是,你们也别忘了,副刊科的现任科长是我马义轩!

返回现实

54、医院病房/花

园,日,内老马正要出门,李安桥来了。

李安桥:老马,不简单啊,可以自己走了?

老马:轮椅不是好东西,一天坐哪玩意儿一天你站不起来。

李安桥:出去走走?

老马:好,出去走走。

两人往花园走去。

老马:今天就你一个人啊。

李安桥:他两人没来,但把歉意带来了……让我对您说声对不起。

老马:其实没什么,倒是你们每个周末都来看我,让我很过意不去,是我应该对大家说声对不起的。

李安桥:东方呢?

老马:也是刚走,说有一个朋友找他。

李安桥:您恢复得很快,比一般人快多了。

老马:是真的吗?

李安桥:当然是真的。

老马:你回去别把我的情况告诉所有人。

李安桥:为什么?

老马:适当的时候,我要给所有人一个意外的惊喜。

李安桥:意外惊喜?(叠印至以下的画外音)

画外音:这时候,李安桥的心颇不能平静,(转下一镜头)

55、新闻大楼外,日,外

李安桥一个人推着自行车往新闻大楼里走进去。他一边走一边在思考着什么。

画外音:(接上一镜头)这一段时间以来,李安桥自己,也包括之前的刘正君和王静,为了老马的病情,为了担心老马情绪波动会不利于恢复,给老马汇报了不少假消息,正所谓一句假话的后面必然要有很多句假话来支撑,当时说假话时并没有设计过后面的假话,现在老马即将结束医院的生活,这意味着是该兑现假话的时候了,该怎么办呢?

(恢复)

李安桥的自行车险些碰到栏杆。

门卫及时打开栏杆:李编辑怎么不看路呢。

李安桥:对不起对不起。

56、副刊科,日,内

副刊科的人事已变。在里间办公的是代理科长郭强,外间一个仍是李安桥,另两位都是新人,一个是小苟,一个小蓝。

李安桥推门走进来,小苟小蓝赶紧上前热情问好。

小苟:老李来了。

小蓝:老李您好啊。

李安桥笑:世事难料啊,我还没找对象呢,一下子就成老李了。

小苟(女,24岁):那我们称您李老师吧。

小蓝(女,22岁):是啊,总不能直呼其名吧。

李安桥:还是直呼其名吧,我习惯了大家直呼其名。

里间的郭强科长(男,25岁)闻声走出来:坚决不能直呼其名,无论从年龄还是阅历,包括我科长在内,大家统一都称李老师。

小苟小蓝:李老师您好。

李安桥:我服了你们了,还是直呼其名吧,好不好?

办公电话响了,小苟接了。

小苟讲电话:啊,您是——哦,刚进门,好。

小苟对李安桥:李老师,您电话。

李安桥接起电话:哦,是刘副科长啊——有什么吩咐?啊,老马啊,我当然去看了——很好,很快就能出院了——当然说了,我说你和王静向他老人家表达歉意——走一步说一步吧——好好好。

李安桥刚放下电话,很快又响了,李安桥接起。

李安桥:还让人工作不工作了,一个接一个的电话,什么人——哦,是王静啊,没听出来,新单位工作还好吧?——我能理解,我能理解,都是革命工作嘛——老马还好——当然,你现在洪声手下,怎么好去看老马呢?——我理解我理解。

李安桥重重地把电话按下,咔嚓一声。

57、小酒巴,晚,内

李安桥一个人在喝闷酒。

一女酒鬼走过来。

女酒鬼:这位大哥,俗话说,一人不喝酒,两人不赌钱。你怎么是一个人喝酒啊。

李安桥:老子想,你管得着吗?

女酒鬼:要不要妹子陪你喝一杯?

李安桥:那就来吧。

女酒鬼在李安桥对面坐下。李安桥打开一瓶啤酒,放在女酒鬼面前。李安桥也自己开一瓶。两人拿瓶子碰一下,各自举瓶喝了。

女酒鬼:大哥,有什么心事说出来会好些。

李安桥:说什么说,说了你也不懂。

女酒鬼:说出来试试?

李安桥:你知道云莱坞吗?

女酒鬼:我知道有个好莱坞,云莱坞没听过。

李安桥:中国编剧网知道吗?

女酒鬼摇头:还真不知道。

李安桥:这两个网站,都是发表和推广影视剧本的网站,但都他妈扯蛋。我的剧本在云莱坞快一年了,连个鬼都不去关注。中国编剧网更他妈扯蛋,说是出点钱可以给做个评估,那就出吧。结

果很快评估真出来了,只有一句话:故事不够吸引人。女酒鬼:也许大哥的作品真的不够好吧?

李安桥:不够好?你看过吗?

女酒鬼:这不是刚听你说吗,上哪看去?

李安桥:你和中国编剧网一样,连看也不看就敢下结论,不过你比他们好点,你没有要我的钱,只喝了我一瓶酒。他们是骗子。

女酒鬼:此处不留爷自有留爷处,你换个地方嘛。

李安桥:你不懂,中国的电影界除了极少数几个艺术家,绝大多数都是商人,几个艺术家的又都是仰着头往上看,根本没可能上网找剧本,商人呢,他们不懂艺术,或者说根本不要艺术,他们只盯着钱,什么能卖钱他们要什么……算了,说这些有什么用,你又不懂。咱还是喝酒吧。

李安桥再开两瓶酒,一瓶给女酒鬼,一瓶给自己。

女酒鬼:既然这样,咱不写它算了,做点别的。

李安桥凑近一点女酒鬼:你不知道,我写剧本是有大想法的。

女酒鬼:什么大想法?

李安桥:我要让我爱的女人看见我的成功,让她知道我的厉害。

女酒鬼:哪你的剧本成功不了怎么办呢?

李安桥:我这不是在想嘛。

58、大街,日,外

老马骑着自行车前行,他显有些吃力,但精神状态很好。

老马来到新闻大楼。一走近门岗,立刻围上来很多人,大家都显得很惊奇。

大家:老马,您好啊。

大家:老马,您不是在住院吗?

老马:总不能在医院待一辈子吧?

大家:那您身体好利索了?

老马挥舞一下手臂:好利索了,你看,我是骑车来的,不好得索能骑车吗?

大家:你真了不起,恢复的真快,一般人至少得一年半载。

老马笑:我有神助啊。

老马走向存车蓬。

59、楼道,日,外

老马健步往副刊科走去。

老马推开副刊科。

老马看见房间里都是生人,以为走错了,立马返身出来,再看看牌子,确信没看错,再一次推门进去。

60、副刊科,日,内

老马走进来,小苟小蓝奇怪地看着老马。

小蓝:您是……

小苟:老同志,您找谁?

老马没有回答,径直走向里间。

郭强科长从椅子上站起来。

郭强:老同志,您是……(忽然想起来了)哦,您是马义轩科长吧?

老马在一只沙发上坐了。

老马:刘正君呢?

郭强意识到眼前这位便是自己的前任,遂上前给老马倒一杯水。

郭强:您什么时候出院的?我们正还在寻思着去医院看您呢。

老马:我问刘正君人呢?

郭强:老刘调政经科当副科长了,您还不知道啊,我呢,领导让我暂时代理您的职务。

老马:政经科?

郭强:是政经科。

老马:王静和李安桥呢?

郭强:王静调到新闻办了,李安桥还在副刊科,不过,他也刚打报告要走了。

老马一时反应不过来:慢点慢点,你说王静调哪里了?

郭强:市委宣传部下面的新闻办。

老马不好接受似的:新闻办?什么时候调走的?

郭强:有两个星期了吧。

老马:你刚说李安桥怎么了?他打报告也请调?

郭强:他倒不是请调,他是要辞职下海。

老马:他不上班了?

郭强:领导还没有批,今天应该还会来上班的。

老马一脸震惊,半晌无语。

郭强:老科长,您的气色蛮好,恢复得可够快的。

老马:你能把近一段的报纸给我看看吗?

郭强:当然没问题,我这就拿给您。

郭强从柜子里取出一沓报纸放在老马面前。

郭强:请老科长批评指导。

老马很快翻起报纸来,翻着翻着忽然停下。他找到一篇洪声写的文章,他的手开始颤抖起来,脸色也立时有些发白,额头渗出一排细汗来。

老马:洪声的这篇文章是谁,谁,谁,谁,签发的?

郭强近前低头看了看:哦,我不清楚,应该是刘正君老师签好吧,因为您离开后有一段时间是由他代理科长一职的。

老马眼盯着报纸,神却走了,眼睛里喷着怒火。

郭强:文章有什么问题吗?

半响,老马把报纸放下,喘口气,定定神,很艰难地站起身。

郭强:您坐一坐吧,李安桥老师应该快到了。

老马没说话。他抬腿往外走,颤颤微微的样子,好像随时要倒似的。郭强不敢再说什么,就在身后跟着他往外走。

老马走出外间,两位年轻编

辑抬头看老马,老马没理他们,一步一步往外走。大家从后面目送着老马,很担心他摔倒似的很紧张。老马推开门往外跨时,终于还是轰隆摔倒在门口。这时,恰好李安桥正从楼道那边往副刊科走,忽然看老马摔倒在副刊科门口,不由大惊,飞快跑了过来。

李安桥:老马——

郭强等人也都冲过来。

老马嘴唇紧咬,两只眼睛圆圆地瞪着。

李安桥大哭起来:我的天呐——您怎么会在这里啊——老马——

副刊科门口一时聚来了很多人。

61、某墓地马义轩坟前,日,外

老马墓碑前,站着一排前来吊唁送别的人。这排人中间是马东方,两侧分别是李安桥与刘正君,还有周副部长,报社领导以及副刊科的新来的编辑。

画外音:老马在医院时,曾对李安桥说别把自己恢复很好的情况告诉别人,说要给大家一个意外的惊喜。那一天,他突然骑着自行车一如往日般风尘仆仆来到新闻大楼,确实让偶然撞到的几个熟人,还有门卫和若干清洁工等颇感意外和惊喜。谁知道仅仅几分钟后,他却倒在了他工作了很多年的副刊科的门口。我们知道,老马重返副刊科是有他的梦想的,但是很快梦就碎了。

62、某墓地马义轩坟前,日,外

王静捧一束白花来到马义轩坟前,她恭敬地把白花放在墓碑下,然后退一点,深鞠一躬。

王静含泪:老马,对不起。

剧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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