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十 四 集prefix="o" ns="urn:schemas-microsoft-com:office:office"?xml:namespace>

1、景阳镇 蚂蚁河大桥

[韩东开车离开高丽坝,到了蚂蚁河,在大桥跟前把车停下来]

韩 东:“这蚂蚁河是景阳镇的一景,外面来的人都要上来看看。”

老先生:“好啊,我也正想来看看呢。”

[韩东等三人一同下车]

[老先生一下车果然现出兴奋的样子,一个人走上大桥,站在大桥上东张西望。小镇的四周几乎都是山。北面最高的是歪头山。在近处的山上,立着一棵像繁体“华”字的大树非常醒目。南面,离人们最近的,就是车站跟前的小红山]

[老先生无限感慨地向随后赶上来的少女和韩东两人说]

老先生:“变啦!真是大变啦!和那时候完全不一样啦!那时候蚂蚁河有两座桥,这里是头道桥,前边是二道桥,桥都很小。不过那时候水比现在大。我们常在桥下游泳。水挺深,能没人。大概是在临解放的时候,国民党从这里撤退。他们干的最后一件事是把两个火车头开到桥上来,然后点火烧桥,用这个办法来报复解放军。那时候桥是木头的。着火的时候许多人站在河边看,干瞪眼没办法。结果大桥烧塌了,两个火车头翻到河里,在水里泡了好长时间。我们游泳的时候还爬到火车头上去玩。后来政府从旁边临时修了一段路,铺上铁轨,把火车头从河里拖上来。这都多少年了?有四十年啦!”

[说到这里老先生沉重地摇摇头]

老先生:“那时候蚂蚁河就是景阳镇的边缘了,河北边根本没有人住,一片大草甸子,现在全是房子了。”

[老先生抬手指向高丽屯]

老先生:“高丽屯是在那边吧?”

韩 东:“是的,不远。”

老先生:“那时候可觉得挺远呢,中间隔着挺大一片草地。”

[他们说话的时候,桥上不断有行人和自行车通过,随后又有一辆卡车开过来]

[少女向老先生了喊一声,把他向旁边拉了一下,用自己的身体挡住汽车扬起的灰尘]

[待汽车过去之后,老先生接着说]

老先生:“这里过去是铁路,通到山里,前边还有个火车站。”

韩 东:“现在的铁路在那边,是小火车,也是通山里的。”

[老先生顺着韩东手指的上游方向望过去,那里也有一座桥,是小火车的铁路桥]

老先生:“那边有个水泡子,叫东大泡子,我们常去钓鱼,很远,小孩子们都不愿去。”

[老先生转过身来指着下游方向]

老先生:“这里也有一个泡子,比较小,也不远,过了二道桥就是。我们常在这里钓鱼。钓上来的鱼都不大,鳞是红色的。我们管它叫老头鱼。现在这些泡子都没有了,都给填平盖房子了。”

[少女怕他劳累,挽住他的胳膊]

少 女:“爸爸,咱们回去吧,这桥上风太大。”

老先生:“好吧。咱们刚才去的高丽坝就在那边,是吧?”

韩 东:“是的。”

老先生:“以前那里住的都是朝鲜人,那个大坝也是朝鲜人垒起来的,所以才叫高丽坝。我离开景阳镇的时候也在那里住。”

少 女:“您刚才是想找当年您住的房子吗?”

老先生:“是呀,找不到啦,全变啦,老房子都没啦。”

韩 东:“现在朝鲜人都住在高丽屯。”

老先生:“那时候好像还没有高丽屯,只有高丽坝。”

少 女:“等找到老人问一问就知道了,咱们现在先回去吧。”

[老先生嘴里答应着,眼睛还是恋恋不舍地又把周围看了一遍才回到汽车上来]

2、林业局印刷厂

[郑魁松和哈尔滨前进印刷厂的李技师走进车间。工人们都站起来]

大班长:“厂长!”

郑魁松:“哈尔滨的设备都到了吧?”

小 郭:“到了,刚卸完车。”

郑魁松:“这位是哈尔滨印刷厂来的李技师,帮助咱们安装设备。这位是我们厂的大班长。”

[大班长同李技师握手]

大班长:“欢迎李师傅!”

李技师:“不客气。”

郑魁松:“李技师有经验,你们要多向他请教。”

大班长:“那是当然。”

郑魁松:“那就开始干吧,抓紧时间。李机师,我事先可是跟你们苗厂长都说好了的,国庆节前必须安装好,不能耽误了印国庆专号!”

李机师:“耽误不了。”

3、林业局宿舍区马洪伟的家

[马洪伟的家在林业局大院的职工宿舍区,是普通的平房,家里有小电视机、简易沙发]

马 军:“爷爷,我爸他们劳动服务公司开业,您去了吗?”

马洪伟:“我去了。其实我是多余去的。”

马 军:“您是林业局和景阳镇的元老,是给他们壮声势,怎么是多余呢?”

高秀英:“对呀,有人想去还没人请呢!”

马洪伟:“昨天,镇上告诉我,要我去一趟,说有个日本旅游团来了。旅游团有两个人没走,要找他们的亲人。”

高秀英:“你看,还是有人请吧?”

马 军:“咱景阳镇还有日本的亲人?没听说过。”

马洪伟:“那也背不住,所以我得去看看。我是景阳镇的老人了,要是真有他们的亲人,咱得帮着找一找。”

马 军:“那您还记不记得咱们景阳镇到底有没有过日本人?”

马洪伟:“日本人肯定有过,以前镇西边有个开拓团,都是日本人。还有日本人在镇上租老百姓的房子住呢。”

马 军:“您见过?”

马洪伟:“那还能没见过?那么多日本人。”

马 军:“噢,说不定他要找的那个人,您还认识呢。”

马洪伟:“是呀,很可能认识,所以我得帮忙找一找。认识的就好找,就怕不认识。”

4、林业局印刷厂

[林业局印刷厂的工人和哈尔滨来的李技师一起在安装调试新买来的印刷机]

小 郭:“师傅,您是哈尔滨印刷厂的吗?”

李技师:“哈尔滨印刷厂多了。”

小 郭:“那您是哪个印刷厂的?”

李技师:“我是哈尔滨前进印刷厂的。”

小 郭:“前进印刷厂?你们厂印报纸吗?”

李技师:“我们不印报纸。”

小 郭:“你们都印什么?”

李技师:“我们印的东西多了,书、杂志、广告,也有报纸,小报。”

小 郭:“那些东西好印。”

李技师:“好印?这些东西最难印,尽是套色的,还不好装订,比印报纸复杂多了,报纸是最好印的。”

大班长:“比较起来,印报纸技术最简单。”

李技师:“对。其实你们光印报纸的话,用不着这么高级的印刷机。”

小 周:“那为啥?”

李技师:“印刷的技术复杂在套色,报纸是单色的,就用一种墨色,用不着调色彩,那还不简单?”

大班长:“现在的小报都是花里胡哨的,大报肯定也得套色,以后恐怕不再是单色的了。”

小 郭:“别的颜色没有,红色总得有,报头,大标题。”

小 周:“对,这回国庆节就得用上。”

大班长:“厂长说了,国庆节要出专刊。”

5、景阳宾馆

[马洪伟来到景阳宾馆。他在总台前向服务员问道]

马洪伟:“我是马洪伟,听说有位外国朋友要见我,请问他在哪儿?”

服务员:“噢,您是马书记!请跟我来。”

[服务员把马洪伟领到二楼客房。客房是大套间,里间是卧室,外间是客厅。客厅有沙发、茶几、彩电、冰箱]

服务员:“外宾马上就回来,请您先休息一下。”

[服务员说着从冰箱里取出一罐饮料,噗地打开盖子倒进玻璃杯里双手递给他,然后转身离去了]

[片刻之后,外宾回来了。马洪伟连忙站起来]

[外宾身材瘦削,穿着西服,胡子刮得光光的。从进门的那一刻起,外宾老人的眼睛就盯住了马洪伟,定定地,且不说话,像在辩认,在回忆,直到两人的手握在一起了还没说出话来]

马洪伟:“对不起,我不会说日本话。你是……”

[这时却听外宾突然用中国话说]

外 宾:“对!马先生,是马先生,马厂长,马洪伟厂长!”

[马洪伟惊异不已]

[外宾拉着马洪伟坐下来,从容地解释]

外 宾:“你肯定把我当成外国人了,是吧?外宾嘛。我又有点像日本

人。其实,我是当地人,就是景阳镇的,咱们是老乡呀!”

马洪伟:“你是……”

外 宾:“我叫韩长林,排行老二,那时候都叫我韩老两。”

马洪伟:“韩老两!?你怎么认识我?”

韩长林:“我在你手下当过工人呀!那时候你是景阳镇木材加工厂的厂长。我在加工厂当过工人嘛。”

马洪伟:“是吗?什么时候?我怎么不记得了?”

韩长林:“是呀!我记得很清楚,那是四十年以前了!”

马洪伟:“四十年以前?”

韩长林:“对!是四十年以前了。”

6、回放字幕1950年

景阳镇木材加工厂的储木场

[清晨,景阳镇木材加工厂房顶的汽笛鸣叫,笛声在小镇上空回荡]

[工人们脚步匆匆地走进加工厂大门]

[储木场上的木材堆积如山,有成材,更多的是原木。小火车响着尖厉的汽笛在楞垛之间穿行]

[储木场里的工人有的在归楞,有的在卸小火车,有的在装大火车和汽车]

[全场只有一台小吊车在装车,其它地方都是人工干活]

[加工厂车间。数台电锯同时开动,电机轰鸣,锯沫飞溅,一根接一根原木被推上锯台锯成小方或板材,然后装上平板车运进储木场。

[在一个楞垛跟前,八个戴着肩墊的工人分别站在一根粗大的原木两边,铁钩挂上原木,扁担搭上肩膀,一声吆喝,原木被抬离地面。在一个领头人的带领下,八双脚迈出沉重而又坚实的步子,同时,低沉的、压抑的但又是浑厚有力的号子声迸发出来:

“哎——扛起来喽!嗨——向前走吧!嗨——站稳脚呀!嗨——迈小步呀!嗨——别松劲儿呀!嗨——走上坡呀!嗨——加小心哪!嗨——齐使劲儿呀!嗨——上了车呀!嗨——轻放下呀!嗨——”……

[这一组人抬着原木一步步走上踏板,走上火车的车厢,放下原木,号子声也就停止,摘下挂钩,抽出扁担,下车去抬另一根原木]

[这其中的一个人就是韩长林]

回放完

7、景阳宾馆韩长林客房

马洪伟:“对,对,是木材加工厂。那时候刚解放,还没成立林业局,就是个木材加工厂,人也不多,条件不好,工人干活很苦,也没有机械。”

韩长林:“那时候厂里工人有好几百,我干的时间又不长,你不会认识我。但是我知道你,因为你是厂长。”

马洪伟:“那你现在是从哪儿来的?怎么又成了外宾了?”

韩长林:“马先生可能不知道,我虽是咱们景阳镇的老乡,但我不是中国人。怎么说呢?我先是朝鲜人,后来是中国人,现在呢,我又是朝鲜——噢不,是韩国人。事情是这样的。我的祖先是朝鲜人。在我六岁的时候,跟着家里人从日本占领下的朝鲜半岛跑到了中国东北,在东北一路逃荒来到景阳镇,在这里落了户。后来中国东北也给日本人占了,咱们都成了亡国奴,一直到苏联红军解放了全东北。一九五零年抗美援朝战争爆发,我参加志愿军到了朝鲜,一去就没回来。”

[韩长林说到这里停下来,脸上现出苦涩的神情,似有难言之隐]

[韩长林掏出香烟,先给马洪伟抽出一支,马洪伟谢绝了,他便自己叼在嘴里。当他打火点烟的时候,马洪伟注意到他的手指在抖]

[他吸了一口烟之后说:

韩长林:“我到朝鲜不久,赶上仁川战役。在那次战役中我被俘了。”

[韩长林神色黯然,吸了几口烟之后,语气低沉地说]

韩长林:“马厂长,在景阳镇,除了家人之外我就认识你一个人,家人我还没找到。你比我大,是我的兄长,又是我的上司。有些话在我心里已经搁了四十年了,今天见到你,我终于可以说出来了,也只有向你说了。”

[马洪伟点头表示理解]

[韩长林又吸了一口烟,显然感到那许多话不知从何说起。他那张在烟雾缭绕中有点变了形的瘦削的脸上凝结着痛苦、悔恨、企盼和希望。思索良久,他才重新开口]

韩长林:“马厂长,我对不起家乡父老,愧对东北乡亲呀。我当战俘的事你们大概早就知道了。我在战俘营里几年,吃了不少苦,受了不少罪。可是吃苦受罪的不光我一个。千不该万不该我后来没和同志们一块回祖国来。我请求留在了南朝鲜。我感到无颜面见乡亲。这也是我这么多年迟迟不敢回来,甚至不敢同家里联系的原因。”

马洪伟:“不不,应该回来,应该回来!回来就好。这么说韩先生是从景阳镇参军的了?”

韩长林:“是的。”

马洪伟:“你走的时候家里都有什么人?”

韩长林:“我的家里就我老婆一个人,我们结婚不久。我还有一个弟弟跟我们一起过。我们老家兄弟三人,我行二,人称我老两。我还有一个哥哥和一个姐姐。我们到中国来的时候,我大哥和姐姐留在了朝鲜,就我和老三跟随父母亲过来了。父母亲早就过世了。”

马洪伟:“你的三弟在哪儿?”

韩长林:“我走的时候他在景阳镇,现在不知道在哪儿。四十年了,他应该早就成家了。我这次回来就是为了打听我的妻子和三弟的消息,来看看他们。”

马洪伟:“只要他们还在,我们一定会帮你找到他们的,这你放心。我想,如果不发生什么意外,他们也不会不在。”

韩长林:“一晃四十年了。人这一辈子,也不过就这么三、四十年的事,是悲是喜,是福是祸,往往就是一步之差。当年我参加志愿军不光是响应号召,也是想到朝鲜去看看我大哥和大姐。不想朝鲜分成了南北两半,南北朝鲜两个世界。他们是在南朝鲜,不但见不着面,连打听都没法打听。后来我成了战俘,心想这回这条命算是白扔了,两头都够不着了。没曾想我命大,居然没死。于是我又产生了新的希望。停战后遣返战俘的时候,我说我在南朝鲜有亲人,要求不回中国,也就把我留下了。”

马洪伟:“你找到他们了吗?”

韩长林:“他们我是找到了,可是这边我又回不来了。唉!”

马洪伟:“世道兴衰,悲欢离合,古今中外都在所难免。不用说在两个国家,就是在一个国家里这种事也不少。现在好了,朝鲜不打仗了,中国也安定团结了,最近这几年实行改革开放,出国旅游,回国探亲的越来越多。许多分别几十年的亲友都重新团聚了。韩先生既然回来了,就多住些日子。我回去就帮你找人。”

韩长林:“那就拜托马厂长了。我一回来就和镇上的官员说我是回来探亲的,可是不知道亲人在哪里。他们说可以帮助我找人。等我一提起过去的那些人那些事,他们根本就不知道。也难怪,那时候他们还是孩子,有的还没出生呢。别说他们,连我自己都认不出地方了。这景阳镇变化真是太大了。”

马洪伟:“要说变化大主要还是改革开放这几年,不光是经济形势变了,人的思想也变了。现在这些人活得多带劲,跟咱们那时候可不一样了。”

韩长林:“是呀!咱们活了这么大年纪,吃苦受累一辈子,现在才赶上了好时代,过上了好日子,咱们也该好好活几年了。”

[他乐呵呵地抓住马洪伟的手]

韩长林:“今天见到你就像见到亲人一样,我心里实在高兴。今天你就

在这里吃饭,咱们一块喝两盅,好好唠唠!”

马洪伟:“好,好啊!找人的事你放心,我会帮你找,镇上也会帮你的。他们虽然年轻,可

是认识的人多,办法也多,一定能帮你找到。”韩长林:“放心,放心!”

8、“林业工人报”编辑部

[姜文启来到编辑部大办公室]

姜文启:“老郑,你的印刷机买来了吗?”

郑魁松:“买来了,正在安装呢。”

姜文启:“那就好,咱们林业报的国庆专刊也编好了,这回可以出个新版面了。能印套色的吧?”

郑魁松:“能,买的是进口海德堡印刷机,自动调尺寸,自动调压力,自动调拉规。跟那老印刷机比,这回是更新换代了。”

姜文启:“多少钱?”

郑魁松:“买了两台,总共七十六万。”

姜文启:“两台七十六万?不贵。”

郑魁松:“是不贵,因为不是新的。”

姜文启:“为什么不买新的?”

郑魁松:“新的一台就得超过一百万。咱们这两台都有八九成新呢,合算。我还考虑,咱们套色印刷的技术还没掌握,先用这个旧的练练兵,等技术过关了,再买好机器也不晚。”

姜文启:“也行,目前只要把国庆专刊印好了就行。”

郑魁松:“那没问题。国庆专刊的稿件都齐了?”

姜文启:“齐了,版也基本排好了。”

郑魁松:“我上印刷厂去看看,催他们快一点。”

9、林业局印刷厂

[印刷厂工人和哈尔滨来的李技师一起在调试新机器。郑魁松来到车间]

郑魁松:“怎么样了?”

大班长:“这机器有点问题。”

郑魁松:“什么问题?”

大班长:“两台机器,我们先装的是这台对开的,机器装好了,可是套印彩色出不来。”

郑魁松:“为什么?”

李技师:“设备太陈旧,机件不灵活了。”

郑魁松:“你们厂怎么能用呢?”

李技师:“我们根本不用这种机器。这种机器早就淘汰了。”

郑魁松:“瞎说八道!这是进口机器还能淘汰?那台呢,怎么样?”

李技师:“那台四开的应该没啥问题。”

郑魁松:“你们厂有没有套印的配件?”

李技师:“应该有,但不知道能不能用。”

郑魁松:“有为什么不能用?”

李技师:“规格型号不一定匹配。”

郑魁松:“你马上回去一趟!找到合适的配件回来安装,国庆节前把机器安装好。”

李技师:“好吧。”

郑魁松:“大班长,李机师走了,你们先安装那台四开的机器,怎么样?自己能不能安装?”

大班长:“以前没用过,不知道怎么样。”

郑魁松:“不是有说明书吗?对照说明书安装,还能有什么问题?”

大班长:“试试看吧。”

10、景阳宾馆 大堂

[韩东开车来到外宾下榻的景阳宾馆,把车停好后,来到总台前]

韩 东:“我想见见那两位外国来宾,他们坐过我的车。他们住在几号房间?”

服务员:“客人外出散步去了。你等一下吧。

[韩东坐在大厅的沙发上等]

[韩东踱到宾馆门外张望了一下,又回来坐下]

11、林业局印刷厂门前

[哈尔滨前进印刷厂的李技师提着工具袋从厂门出来,向大路走去,在林业局楼前的路上遇到胡春盛]

李技师:“小伙子,你在这儿呢,上趟火车站,行吗?”

胡春盛:“行啊!怎么刚来一天就走呀?”

李技师:“有事回去一趟。”

胡春盛:“这么说以后还得来了?”

李技师:“来!来一趟还不准行呢。”

胡春盛:“好啊,再来还坐我的车。”

李技师:“行!走吧。”

[李技师上车。胡春盛发动拖拉机向火车站开去]

12、景阳镇火车站

[胡春盛的手扶拖拉机来到火车站。李技师下车,付了车钱,提着工具袋到售票口去买票]

13、景阳宾馆 大堂

[韩长林和女儿韩美玉回来了。韩东迎上去]

韩 东:“老先生,您好!我有事想跟您谈,我可以进去坐坐吗?”

[韩长林用诧异的目光看着韩东]

韩 东:“您昨天坐过我的车,忘了吗?”

女 儿:“哦,对不起,我爸很累,他要休息了。你有事请过一会儿再来,好吗?”

[韩东踌躇了一下,终于鼓起勇气用朝鲜话说]

韩 东:(朝语,字幕)**:我还没来得及告诉您,我也是朝鲜人,见到你们我很高兴。我想跟您谈谈。听说您是回来探亲找人的,我想,说不定我可以给您帮帮忙呢。

韩长林:“什么?你说你是朝鲜人?”

韩 东:“是的,我是朝鲜人。”

韩长林:“太好啦!你为什么不早说?快来快来,咱们进屋去说。”

[韩长林高兴地拉着韩东的手上楼]

[服务员见客人回来了,赶在前面上楼给他们打开房门]

[一进门,韩长林让韩东在沙发上坐下,自己脱了外套,抽下领带,在韩东旁边坐下来,急切地问]

韩长林:“快说说,你也是朝鲜人?你叫什么名字?多大年纪了?你的父亲是谁?”

[女儿从自己的房间过来了。她脱了运动衣,穿了一件黑色小坎肩儿,这使她更像个朝鲜小姑娘。她从冰箱中取出两杯饮料,打开放在客人和爸爸的面前,然后在爸爸身边坐下来听韩东说话]

韩 东:“我是朝鲜人。不过我从小就和汉族孩子们在一起,上汉族学校。他们很多人都不知道我是朝鲜人。”

韩长林:“你叫什么名字?”

韩 东:“韩东。”

韩长林:“韩东?你也姓韩?哪个东?”

韩 东:“东南西北的东。”

韩长林:“你多大了?”

韩 东:“今年周岁二十九。”

韩长林:“二十九?一九六一年生的?”

韩 东:“是的。”

韩长林:“在哪儿生的?”

韩 东:“就在景阳镇。我长这么大还没离开过景阳镇呢。”

韩长林:“那你认识一个叫韩长波的人吗?韩长波,朝鲜人?”

韩 东:“哪个韩长波?”

韩长林:“韩国的韩,长短的长,波浪的波,韩长波,今年可能有六十岁了吧。你认识吗?听说过这个人吗?”

韩 东:“韩长波我咋不认识?他是我爸!”

[韩长林一下抓住了韩东的手]

韩长林:“什么,他是你爸?韩长波他是你爸?”

韩 东:“是的,他是我爸。我爸就是韩长波。”

韩长林:“他在哪儿?”

韩 东:“住在高丽屯。”

韩长林:“高丽屯?他没在镇上住过吗,西北边的高丽坝?”

韩 东:“高丽坝?就是昨天咱们去过的那里吗?”

韩长林:“对呀,以前那里住的都是朝鲜人。”

韩 东:“我听我妈说过,我们以前是在镇上住,后来搬到高丽屯去了。”

韩长林:“哦。那么,你认不认识顺子,崔顺子?”

韩 东:“崔顺子?当然认识,她是我妈。”

韩长林:“什么,顺子是你妈?崔顺子,她是你妈?”

韩 东:“对呀,崔顺子是我妈。我妈就是崔顺子。”

[韩东自己并未注意,他这句话一说,立刻在父女两人的脸上引起了强烈的反应。女儿睁大了眼睛,现出吃惊和疑惑的样子。老先生也仿佛受了什么刺激和惊吓,一下子呆住了,定定地看着韩东足有十几秒钟。目光中的热情霎那间消失了。接着视线慢慢从韩东脸上移开,拉着他的手也渐渐松开了]

韩长林:“哦,是这样。”

[韩长林喃喃地说。脑袋无力地仰靠在沙发背上]

[韩东见老先生的脸色一下变得惨白,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

韩 东:“老先生,您怎么啦?”

[女儿也连声叫]

女 儿:“爸爸!爸爸!”

[老先生不应,眼睛也闭上了]

[韩东更加慌了,抓起他的手叫道

韩 东:“老先生!老先生!”

[女儿急了,埋怨韩东]

女 儿:“你胡说些什么呀?怎么能这么说话!”

[韩东小声辩解]

韩 东:“我哪胡说啦?我说的都是实话嘛。”

[老先生向女儿摆摆手]

韩长林:“哦,没什么。我有些兴奋过度了,让我平静一下。”

[女儿递给他饮料。他嘬了一小口,继续说]

韩长林:“小伙子,噢,韩东,谢谢你,谢谢你给我介绍了这么多家乡的情况。见到你我非常高兴,真的,非常高兴。我还有很多事要向你打听。不过今天我太累了,也太兴奋了,不能再多说话了。让我先休息一下,我们改日再谈,好吗?”

韩 东:“好的好的,您休息吧。”

[韩东说着和女儿一起搀扶着老先生回到卧室,帮他脱了鞋在床上躺好]

[老先生的情绪已经好些了。他拉起韩东的手语气沉重地说]

韩长林:“韩东呀,我今天的情绪有点不对头,请你原谅。我也是有很多话要和你说的,今天不行了,不过以后还有机会。我先和你商量一件事。关于今天发生的这件事,我们说的这些话,你先不要和你爸你妈他们说。等我们见面之后再告诉他们,好吗?你能答应我吗?”

韩 东:“老先生放心,我一定不说。”

[老先生微微颔首后闭上了眼睛]

[韩东和女儿从卧室出来,下楼一直走到外面什么话也没说,谁也不知道该说什么,对视了一下算是告别。女儿回了房间,韩东离开了宾馆]

第 十 五 集

1、牡丹江至哈尔滨的客车

[牡丹江至哈尔滨的客车在奔驰。李技师坐在车上,工具袋放在他的脚跟前]

2、哈尔滨前进印刷厂

厂长苗凤山的办公室

[李技师来到厂长苗凤山的办公室]

李技师:“苗厂长!”

苗凤山:“你回来了?景阳镇的机器安好了吗?”

李技师:“我就是回来给你汇报的,刚安了一台,不行。”

苗凤山:“怎么不行?”

李技师:“套印彩色出不来。”

苗凤山:“为什么?”

李技师:“机件老化,不管用了。”

苗凤山:“唉,现在这产品寿命太短,坏了又不能修,只能换新的。”

李技师:“他们那台怎么办?”

苗凤山:“他们怎么说?要退货吗?”

李技师:“打折的机器不能退,这他们知道。他们叫我回来找机件配上。咱们有吗?”

苗凤山:“有是有,可是配上的总不如原装的好嘛。”

李技师:“他们为啥非要这台?买台新的不好吗?也差不了多少钱。”

苗凤山:“差多了!别看这台机器有八九成新。机器就是这样,哪怕你用了一天,那也是旧的,也就不值钱了。”

李技师:“那还是买旧的合适了。”

苗凤山:“那倒也不一定,像这一台就不合适了。”

李技师:“他们那个人是不是不懂行呀?”

苗凤山:“他是个搞宣传的,干事,谁知道懂不懂?”

李技师:“我们安装的时候他根本就不在场。”

苗凤山:“再辛苦你一趟,给他找一件,送过去给他安上,如果厂里没有,就去给他们买一个。”

李技师:“我去一趟行,就怕换了机件也解决不了问题。”

苗凤山:“实在不行就换机器呗,那是他们挑的,换不换得他们决定。”

李技师:“对。他们要的还挺急,说国庆节要出专刊呢。”

苗凤山:“那你就抓紧点,千万别给耽误了。”

李技师:“放心吧,耽误不了。”

3、景阳镇政府

[一辆帆布棚吉普车从镇政府大院开出来,驶过蚂蚁河大桥向高丽屯驰去]

4、高丽屯,崔顺子家附近

[吉普车进了高丽屯,有孩子在路边玩。车停下,司机从车窗探出头来问路]

司 机“小朋友,你们知道顺子家在哪儿吗?”

小朋友:“顺子?”

司 机:“对,顺子,崔顺子。”

小朋友:“崔顺子是谁?”

[一名工作人员下车来到小朋友跟前]

工作人员:“崔顺子是老奶奶,她家男人姓韩。”

小朋友:“姓韩?”

工作人员:“对,姓韩,叫韩长波。”

小朋友:“韩长脖?”

工作人员:“韩长脖?”

另一小朋友:“啊!韩长脖!知道,他们家就在那边,往前走不远,就在道边,草房,小院子。”

工作人员:“谢谢小朋友。”

[吉普车开到顺子家院门前]

[工作人员从吉普车上下来,看见院中一个老夫人在抱柴禾。那是崔顺子。柴门没有挂,来人推开柴门进了院子]

工作人员:“大娘,请问这是韩长波的家吗?”

[崔顺子点头]

工作人员:“那您就是崔顺子吗?”

[崔顺子点头]

工作人员:“大娘,我是景阳镇政府的。有一位从南韩来的客人想见您,请您到镇上去一趟。”

崔顺子:“南韩的客人?南韩是哪儿?我没有南韩的客人。”

工作人员:“大娘,您是不是崔顺子?”

崔顺子:“我是叫崔顺子。”

[韩长波从屋里出来]

工作人员:“那没错,就是您的客人,他指名要见您。”

崔顺子:“他是谁?”

工作人员:“客人叫韩长林。”

崔顺子:“什么?什么林?”

工作人员:“韩长林。”

崔顺子:“韩长林?”

工作人员:“对,韩长林。”

韩长波:“韩长林!啊!我哥!我哥!我哥回来了,他在哪儿?”

[顺子怀里的柴禾全掉落到地上]

工作人员:“他住在镇上景阳宾馆。他正要见你们。”

韩长波:“我哥来啦!他要见我们,太好啦!,走吧,咱们这就去!”

崔顺子:“慢着!你是说,有个客人叫韩长林?”

工作人员:“是的,是叫韩长林。”

崔顺子:“他是从哪儿来的?”

工作人员:“从南韩来的。”

崔顺子:“南韩?南韩是哪儿?”

工作人员:“南韩就是南朝鲜。”

崔顺子:“南朝鲜?这个人在哪儿?”

工作人员:“就在景阳镇,在镇上的宾馆。”

韩长波:“没错!就是我哥,我二哥!咱们快去吧!”

[顺子沉思片刻]

崔顺子:“别忙!你在家待着!我先去看看再说。”

[工作人员扶着崔顺子困难地上了车]

5、高丽屯至景阳镇的大道上

[吉普车开出高丽屯,开上了去景阳镇的大路。崔顺子坐在车上,脸色冷峻]

[吉普车驶过蚂蚁河大桥,驶向景阳宾馆]

6、景阳宾馆

[韩长林站在客房门口迎候崔顺子]

[镇政府的吉普车在宾馆门口停下。顺子在工作人员搀扶下小心翼翼地下了车,上楼,走到客房门口,看见了站在那里的韩长林。她站住了,和韩长林两人互相长时间打量着]

工作人员旁白:

“他们怎么也不敢相信,眼前出现的就是四十年前的亲人。变了,

**全变了,怎么就会变成这种样子了?不是一个英俊的青年吗?不是一个温柔美丽的少女吗?眼前的人无论如何也无法和各自记忆中的形象联系在一起。当他们从彼此的眼神中辩认出了对方以后,两个人也就垮越了四十年的时空终于走到了一起。”

[韩长林叫了一声]

韩长林:“顺子!”

[服务小姐请顺子到客厅坐下,给他们摆上了饮料和水果,然后与陪同人员一起告退了。而从这个时候起,崔顺子也收回了目光,再也没看对方一眼]

[韩长林依旧目不转睛地打量着崔顺子。崔顺子显然没坐过沙发,不知道怎样坐才舒服,只坐在沙发边上,肩膀塌下来,背也驼起来了]

[半晌,韩长林叫了一声]

韩长林:“顺子!”

[顺子没回头,也没答应]

[他又叫了一声,语音颤抖着]

韩长林:“顺子,你好吗?”

顺 子:“活着就是好吧。”

[韩长林慢慢掏出烟,慢慢点上火,轻轻吸着,凝视着顺子那泥塑般冷漠的侧影]

韩长林:“这些年来,你受苦了。”

[顺子沉默]

7、回放字幕:1950年冬

景阳镇火车站

[站前小广场。“一人参军全家光荣”、“抗美援朝保家卫国”的横幅挂在树上]

[景

阳镇的群众和学生在为参军的人送行][马洪伟带头呼口号:“抗美援朝!”“保家卫国!”“打倒美帝国主义!”

“中国共产党万岁!”“中华人民共和国万岁!”]

[韩长林披红戴花,在锣鼓声和口号声中向顺子告别]

韩长林:“顺子,照顾好弟弟,照顾好你自己。抗美援朝胜利以后我就回来了。”

[顺子满脸泪痕]

顺 子:“你要多加保重!”

韩长林:“我知道。你也要多保重。长波,要听你嫂子的话!”

[韩长波泣不成声]

韩长波:“哥!”

[韩长林和参军的青年一起登上列车]

[列车启动。锣鼓声口号声大作]

8、回放字幕:1960年秋

景阳镇北山坡

[崔顺子在锄地。韩长波扶着锄杠站着嚼苞米秸子]

顺 子:“现在的秸杆没有水了,你还嚼它干啥?快点把这点地锄完吧,锄完好回家。”

[韩长波丢下秸杆,剥开一个长红樱的苞米棒子]

韩长波:“现在的苞米棒子能煮着吃了吗?”

顺 子:“现在还不行,还不太熟,再有十来天就行了。”

[韩长波弯腰和顺子一起锄地]

[一位教师带着几十个手提镰刀的小学生,在一块苞米地跟前停

下来]

教 师:“一组的同学负责这块地,一人一条垅,挨着砍,一棵也不留!

其余的同学跟我走”

一学生:“这是谁家的地呀?”

教 师:“别管是谁家的,只要是小块地肯定就是私人种的,就是资本主

义尾巴,就都得砍掉!”

[学生们拉成一排动手砍起来。苞米棵子纷纷倒下。学生们一边砍

一边大声说笑]

[被砍过的地里一片狼籍]

[教师带一群小学生来到崔顺子的地里]

教 师:“这块地,这是私人种的,全砍了!”

[小学生们挥动镰刀,嘴里喊着“砍掉资本主义的尾巴!”,“嘿!嘿!”把苞米棵子全部砍倒在地]

[崔顺子和韩长波背着筐到地里准备收苞米,看到地里一片狼籍,即将成熟的苞米全部倒在地上。顺子哭喊]

顺 子:“老天爷!今年可吃什么呀?”

9、回放字幕:1966年夏

景阳镇大街

[戴红卫兵袖标的学生在游行,呼口号。街上有大字报和大标语:“打倒刘邓陶!”、“打倒马洪伟!”、“把无产阶级文化大革命进行到底!”

[在镇西侧的小学校广场上,正在开群众大会。主席台的会标上写着:无产阶级文化大革命誓师大会]

[一辆卡车从镇政府开出来,车上站着一些戴“赤卫队”袖标的人。卡车驶过蚂蚁河大桥向高丽屯开去]

[卡车来到顺子家柴门前。人们跳下车来,推开柴门,踢开房门,把正在做活的顺子和韩长波揪到院子里。为首的一个男人厉声说:“崔顺子!你这个朝修特务,还有你这个流氓男人韩长脖,走,到群众大会上去接受批斗!”]

[他们喝呼着把顺子和韩长波揪上卡车]

[一个五岁男孩哭喊着从房子里冲出来,被他们打了一个耳光推回去,锁上了房门]

[他们在顺子胸前挂了一块大牌子,上写“朝修特务”四个大字,在她的名字上打了红叉。给韩长波挂的牌子上写的是“大流氓”三个字,名字上也打了叉]

[卡车在屯子里转了一圈之后,驶过蚂蚁河大桥往镇上开去]

[拉着顺子的卡车开到群众大会会场。顺子和长波被押到了台上]

[台上已经站了一排人,各个都弯着腰,脖子下面垂着大牌子]

[两个女红卫兵过来,朝顺子喝道:

“你的男人跑到南朝鲜去了,是吧?他是个叛徒、特务!你就是隐藏在人民内部的阶级敌人!”

[说罢用力煽她的耳光。她的嘴角有鲜血流出来]

[在她的旁边,几个身强力壮的男人把韩长波围住了。为首的那个男人喝问:“韩长脖!崔顺子的男人不在家。他背叛了祖国,跑到南朝鲜当特务去了。可是她却生了孩子。那个孩子是你跟她生的吗?那孩子是管你叫叔呢还是叫爹呀?啊!你这个臭流氓!”]

[骂声刚落,旁边的人一脚就把韩长波踢倒在地,紧跟着几双穿大头皮鞋的脚同时在他身上猛踢。韩长波两手护着脑袋,痛苦地嚎叫着在地上翻滚。但他的嚎叫声被下面众人的口号声淹没了]

[为首的那个男人指着顺子说:

“你要老老实实交待你丈夫的罪行——如果他死了,他就是叛徒;如果他还活着,那就是朝修特务!你要不交待绝没有好下场!”]

回放完。

10、景阳宾馆韩先生的客厅

韩长林:“唉!都是我害了你们。好在那个时代过去了,都过去了,不会再回来了。现在日子好过了,很多人都出国旅游,探亲。你们不想出去看看吗?”

顺 子:“连你我都不想看,还去看谁?”

[一支烟抽完了,韩长林又点上一支]

[韩长林看看表]

韩长林:“吃饭的时间到了,你在这吃饭吧。长波怎么没来?去把他接来吧。”

顺 子:“不用了。我们都不习惯在外边吃饭,家里还有猪狗鸡,没人照看不行。”

[顺子说完从沙发上站起来]

韩长林:“你这就走吗?”

[顺子不语,蹒跚着走出客厅,走出宾馆,一直到坐上汽车,都没再回头看韩长林一眼]

11、马洪伟家

[马洪伟打电话]

马洪伟:“白主任吗?我是老马,马洪伟,你好!……老白呀,有件事你帮我办一下……你给我查一下档案,查一下一个工人的情况……他叫韩长林,韩国的韩,长短的长,森林的林,韩长林,五十年代在咱们加工厂当过工人……你查一下,他当时家里都有什么人,叫什么名字,现在这些人还在不在,在啥地方……哎,对,对……好,我等你的电话。”

高秀英:“爸,镇上叫你去干啥呀?”

马洪伟:“有个韩国来的外宾,住在景阳宾馆。这个外宾还是老景阳镇的人,他认识我,镇上就把我叫去了。外宾要打听他老家的人。他们让我帮忙找一下。”

高秀英:“老景阳镇的人?景阳镇的人还成外宾了?”

马洪伟:“那咋不行?人家老早就走了,出国了,在外国定居了,这回是从外国来的,还不就是外宾?”

高秀英:“他是老景阳镇的还不知道自己家里人的情况?”

马洪伟:“他咋能知道?这都多少年了?四十年了!他走的时候才二十来岁,现在六十多了,他住的房子早就没了。”

高秀英:“你认识他吗?”

马洪伟:“他说他在加工厂当过工人,还知道我是厂长。我可是想不起来了。”

高秀英:“他叫啥名儿?”

马洪伟:“他叫韩长林,那时候都叫他韩老两,他是他们家老二。”

高秀英:“韩长林?韩老两?没听说过。他要找的人叫啥名儿?”

[电话铃响]

[马洪伟接电话]

马洪伟:“白主任吗?……查了?五十年代初期根本没有档案……哦,后来的档案里没有这个人,哦……可以到派出所去查一下……对……好,好……谢谢你,白主任,再见。”

高秀英:“查到了?”

马洪伟:“白主任说,五十年代初期没有档案。不对,档案是有的,可能后来给销毁了。后来的档案里没这个人。可不是吗,后来的档案里怎么会有他呢?”

高秀英:“他要是景阳镇的老人,也用不着查档案,问问老人就知道了。他叫啥名儿?”

马洪伟:“他叫韩长林,韩老两,他要找他的弟弟。”

高秀英:“他弟弟叫啥名儿?”

马洪伟:“他弟弟叫——韩长——韩长波!”

高秀英:“啥?韩长波?”

马洪伟:“对,韩长波。”

高秀英:“韩长波?不就是韩长脖吗?”

马洪伟:“韩长脖?哪个韩长脖?”

高秀英:“就是那个游手好闲的韩长脖嘛。全景阳镇谁不知道?”

马洪伟:“噢,对,韩长脖!有个韩长脖,我好像也听到过。他在哪儿呢?”

高秀英:“前几年老在街上转悠,这几年不见了。”

马洪伟:“你说能是他吗?”

高秀英:“那也背不住。以前我听说他是鲜族人,住在高丽坝,当时也没注意,没多问,后来鲜族人都搬到高丽屯去了。如果他是鲜族人,可能就是他。”

马洪伟:“对,如果他是鲜族人,很可能就是他。到派出所去查一查,再上高丽屯去打听打听就知道了。”

高秀英:“这事儿让宝林跟小军他们去就行了,用不着你去。”

马洪伟:“也行。”

12、景阳镇到青河林场的公路上

[韩东开车从镇上出来,驶过蚂蚁河大桥,一直向青河驰去]

13、青河林场青青木材公司

[韩东开车来到马军的“青青”木材公司,在门前停下车,推开公司的门进去。马军和白鸽两人正在算帐]

韩 东:“马军!白鸽!”

白 鸽:“韩东!”

马 军:“你怎么来了?有事吗?”

韩 东:“有事!”

白 鸽:“看你兴冲冲的样子,有啥事儿?”

韩 东:“告诉你们,我碰见了一件奇怪的事儿?”

白 鸽:“啥奇怪的事儿?”

韩 东:“昨天我在车站拉了两个客人。刚一见这两个人我以为他们是日本人。一上车听他们说话,原来是朝鲜人。后来又听他们说汉语,原来是中国人,还是咱们景阳镇的人。你们说怪不怪?”

马 军:“你咋知道他们是景阳镇人,他们告诉你了?”

韩 东:“他们说起景阳镇的事儿简直熟悉得不得了,好多事连我都不知道,可他们都知道。”

白 鸽:“是两个啥样的人?”

韩 东:“一老一小。一个老头,有六十多岁了,还有一个女孩,有二十来岁,好像是他的女儿。”

马 军:“熟悉景阳镇的情况,不一定就是景阳镇的人。熟悉景阳镇情况的人多了。”

韩 东:“不对。今天我又上宾馆去找过他们。那老头一听说我是朝鲜人特别兴奋,还问我爸我妈的情况。我把我爸我妈的情况跟他说了以后,那老头的情绪特别反常。所以我就纳闷。他们跟我们家能有啥关系吗?”

马 军:“他问你爸你妈的情况了?”

韩 东:“是呀。他指名韩长波崔顺子,问我认不认识。我说认识呀,那是我爸我妈。”

马 军:“他指名问你爸你妈,听了以后还情绪反常?”

韩 东:“是呀,你说怪不怪?”

[马军一拍大腿高兴地说]

马 军:“好事啊,韩东!你的运气来啦!那一定是个外商,又和你们家有关系,肯定还不是一般的关系。海外华侨,寻访亲人,找到了亲人,投资办厂,发展家乡经济,这种事不是太多了吗?想不到你老兄也有这样的福气!你可得抓住这个机会,说不定你也能出去呢!”

韩 东:“我还没想那么多。我只想知道这两个人是谁?和父亲母亲究竟是什么关系?我现在该怎么办?”

白 鸽:“你们家到底有没有亲戚在外面,你还不知道吗?”

韩 东:“我妈从来没说过。我爸有时和我妈拌嘴,说漏嘴时说过什么他哥他哥的,每次都让我妈给堵回去了。我也不好问。你知道,我不爱和我爸说话。”

白 鸽:“那你现在还不问问?”

韩 东:“那老头不让我说。他说他有很多事要说,但要等到见了我爸妈他们再说。看来他很想见我爸我妈。”

白 鸽:“你先悄悄跟你爸说嘛!他知道还能不告诉你?”

马 军:“不行。他们既然有言在先,还是不要失言。这样吧,你还是回去找那两个人。事情到了这一步,他们不会就这么完了,一定要打听明白的,也一定要见面的,绝不会白来一趟。在跟你爸他们见面之前,他们肯定还得找你。你得让他们一找就能找得到你。我敢肯定,这人跟你们家绝不是一般的关系!”

韩 东:“我想也是。”

马 军:“事不宜迟。你赶紧回去,别错过了机会。”

韩 东:“好吧。”

马 军:“记住,如果他们是外商,一定要争取让他们给咱们投资,咱们办个大加工厂,大公司!”

韩 东:“好!”

[韩东起身出门,开车离开青青公司奔向公路]

14、青河林场到景阳镇的公路上

[韩东开车在公路上急驰,过了蚂蚁河大桥,一直向宾馆开去]

15、林业局印刷厂

[哈尔滨前进印刷厂的李技师和大班长等人一起在调试机器。报纸印出来了,报头“林业工人报”和通栏大标题“热烈庆祝中华人民共和国成立四十一周年”的颜色不正,呈深紫色]

大班长:“这颜色不对呀!”

小 郭:“报头应该是大红色,这怎么是紫色的?”

小 周:“紫色也不是正经的紫色,发黑!”

大班长:“没调好吧?”

李技师:“颜色都是预调的,用不着现调。”

小 郭:“来之前没有预调吗?”

李技师:“不在机器上不能预调。”

小 周:“那现在预调一下吧。”

李技师:“咱们不是一直在调吗?”

小 周:“那怎么还调不好?”

[李技师摇头不语]

大班长:“这大红色是常用的颜色,不应该有什么问题。”

小 郭:“你们厂不是经常印广告吗?那广告的颜色多了,还都得现调吗?”

李技师:“不用,都是预调的。”

大班长:“这台机器为什么没有预调好?”

李技师:“可能还是机器本身的问题。”

大班长:“机器本身有什么问题?”

李技师:“不匹配。”

大班长:“你这一次拿来的件也不匹配?”

李技师:“是。”

大班长:“那你为啥不拿匹配的件?”

李技师:“没有。”

大班长:“怎么会没有呢?”

李技师:“因为已经没有这种印刷机了。”

大班长:“你们厂不用这种印刷机了吗?”

李技师:“我们早就不用了。”

大班长:“那咱们为啥还买这种印刷机呢?”

李技师:“那我就不知道了。”

大班长:“那怎么办?”

李技师:“我也不知道怎么办。”

大班长:“这可不行,我得赶紧给厂长打电话。”

[大班长来到印刷厂办公室,拨电话]

大班长:“喂,我是印刷厂,郑厂长在吗?……郑厂长,我是印刷厂大班长。咱们的印刷机还是有问题……”

16、“林业工人报”编辑部

[郑魁松接电话]

郑魁松:“还有什么问题?颜色还出不来吗?”

大班长声音:“不是,颜色是出来了,可是颜色不正。”

郑魁松:“什么颜色不正?”

大班长声音:“报头,报头的颜色不正,应该是大红色,可是印出来的是深紫色,颜色发黑。”

郑魁松:“调一下嘛!”

大班长声音:“调半天了,调不出来。”

郑魁松:“李技师不在吗?”

大班长声音:“他在,他也调不出来。”

郑魁松:“他说没说什么原因调不出来?”

大班长声音:“他说配件不匹配。”

郑魁松:“不是他回哈尔滨换回来的配件吗?”

大班长声音:“就是。”

郑魁松:“换回来的怎么还不行呢?”

大班长声音:“他说这机器本身不行。”

郑魁松:“胡说!等着,我去看看!”

[郑魁松生气地放下电话,来到隔壁科长室]

郑魁松:“姜科长,我去印刷厂看看。”

姜文启:“怎么回事?”

郑魁松:“他们说报纸出不来颜色。”

姜文启:“不是新买的套色印刷机吗?”

郑魁松:“是呀,有颜色,可是颜色不正,应该是大红色,出来的是深紫色,调正不好。”

姜文启:“印的是国庆专刊吗?”

郑魁松:“是呀。”

姜文启:“这可得抓紧,快到出报的时间了。”

郑魁松:“是,我去看看怎回事。”

[郑魁松下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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标签: 言情剧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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