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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十 六 集

1、高丽屯 崔顺子家

[韩长波要出门,顺子将他拉回来]

顺 子:“你要干啥去?”

长 波:“不干啥。”

顺 子:“你要上哪儿?”

长 波:“不上哪儿。”

顺 子:“不上哪儿你要出门?”

长 波:“我要找他去。”

顺 子:“你要找谁?”

长 波:“找我二哥。”

顺 子:“找你二哥干啥?”

长 波:“看看他。”

顺 子:“他用不着你看!”

长 波:“你不是都看见他了吗?”

顺 子:“我本来也不想看他。”

长 波:“他回来了,就看看呗。”

顺 子:“他就不应该回来!”

长 波:“他咋不应该回来?”

顺 子:“他回来干啥?谁叫他回来的?”

长 波:“你问问他不就知道了吗?”

顺 子:“我不问,你也不用问。你也不用去看他,你也找不到他。”

长 波:“他不就在镇上吗?”

顺 子:“镇上地方大了,你知道他在哪儿?”

长 波:“你去了还不知道他在哪儿?”

顺 子:“我就是不知道他在哪儿。我从来没去过那个地方。”

长 波:“我去问问不就知道了?”

顺 子:“你问谁?除了咱们谁知道他?你在家待着吧!他要是想回来他会来的。”

长 波:“那我不去了,我出去溜达溜达。”

2、景阳宾馆

[韩东开车来到景阳宾馆,在宾馆门口把车停下来]

[韩东坐在车里,两眼盯着宾馆的门]

[不断有人从宾馆进出]

[有人来向韩东要车,韩东拒绝]

[那位姑娘果然出来了,她在门口向左右张望了一下,向韩东的车走过来]

[一见姑娘从宾馆出来,韩东立即下车迎了上去]

韩 东:“小姐,用车吗?”

[姑娘见是他,笑了]

姑 娘:“对,我正是要找你,韩东!”

[韩东给姑娘拉开前座车门,有意让她坐在自己身边]

[姑娘上车坐下以后,没说要上哪去。韩东也不急于开车,先开口说道]

韩 东:“小姐,上午的事真有点对不住。我不了解情况,对老先生多有冒犯,请你们原谅。”

[姑娘不说话,只是笑]

韩 东:“我还没请教,老先生怎么称呼?还有你的名字,能告诉我吗?”

姑 娘:“我叫韩美玉。在你面前我爸喊了我好几次,你没听见吗?”

韩 东:“我没注意。”

美 玉:“你是来找我们的吗?”

韩 东:“是的。”

美 玉:“有什么事吗?”

韩 东:“也没什么事,就是今天上午,本来有些话要说,结果老先生身体不大合适,也没来得及说。”

美 玉:“你想要说什么?”

韩 东:“我想说,我觉得你们和我们之间好像有什么关系,所以我特意来打听一下。”

美 玉:“你的感觉没有错。我们之间是有关系。我们正是来找你们的。我们是一家人。”

韩 东:“我们是一家人?”

美 玉:“对,我们是一家人。那位老先生是我爸。我爸叫韩长林。你不是说你爸叫韩长波吗?他是我爸的弟弟。他们是亲兄弟俩,这你都不知道吗?”

[韩东恍然大悟]

韩 东:“唉呀,是我大爷呀!不瞒你,我真的不知道,他们谁也没跟我说过。”

美 玉:“既然这样,我就告诉你吧。我爸也没猜错,他看出来你并不了解家里的事,让我把实际情况告诉你,然后咱们再一起去见你爸你妈。你再说一遍,你的父亲是韩长波,你的母亲是崔顺子,对吗?”

韩 东:“当然!自己的父亲母亲还有胡说的吗?”

美 玉:“可是你却不知道,你爸韩长波是我爸韩长林的亲兄弟,你也不知道,你妈崔顺子本来是我爸韩长林的妻子!”

[韩东瞪大了眼睛看着韩美玉]

韩 东:“什么?你说崔顺子,我妈,是他的妻子?”

美 玉:“对。崔顺子是我爸韩长林的妻子,是韩长波的嫂子。”

韩 东:“怎么是这样的?我妈原来是我的大娘?”

美 玉:“咱们到外边走走,慢慢说吧,这里人太多。”

韩 东:“好吧!”

[韩东发动起车子离开宾馆]

3、景阳宾馆

[韩长波小心翼翼地走进景阳宾馆门厅,东看看西看看]

总台小姐:“先生,您找谁?”

韩长波:“我想找一个人,不知道他是不是在这?”

小 姐:“您找谁?”

韩长波:“一个客人,一个从南朝鲜来的客人。”

小 姐:“从南朝鲜来的客人?”

韩长波:“对。”

小 姐:“您知道那个客人叫什么名字吗?”

韩长波:“知道,他叫韩长林。”

小 姐:“韩长林?”

韩长波:“对,韩长林。”

小 姐:“您是他的什么人?”

韩长波:“我是他的兄弟。”

小 姐:“请问您怎么称呼?”

韩长波:“我叫韩长波。他们都叫我韩长脖。”

小 姐:“韩长波?”

韩长波:“对。”

小 姐:“请您稍等,我联系一下。”

[小姐拨电话]

小 姐:“韩先生吗?有一个人来找您,想见见您。”

电话声音:“有个人想见我?他在哪儿?”

小 姐:“就在楼下,总台。”

电话声音:“他是谁?叫什么名字?”

小 姐:“他说他叫韩长波?”

电话声音:“韩长波?”

小 姐:“对,韩长波。”

电话声音:“啊!好,叫他上来!快叫他上来!”

[小姐放下电话,对韩长波说]

小 姐:“请跟我来。”

[小姐上楼。韩长波紧随其后]

[二楼,韩长林站在客房门口]

小 姐:“韩先生,这位就是您的客人。”

[韩长林看着韩长波,且不说话,仔细地辩认着,然后拉起韩长波的手,慢慢走进客厅]

韩长林:“啊,是你,果然是你,长波!”

韩长波:“真的是你呀,哥!二哥!”

韩长林:“长波,你老啦!”

韩长波:“二哥,你也老啦!”

[小姐从冰箱里拿出两筒饮料,打开放在茶几上]

小 姐:“韩先生,您请坐,请随意。”

韩长林:“好的,谢谢。”

[小姐出了房间,拉上了门]

[韩长林拉着韩长波的手,一起坐到长沙发上]

韩长林:“四十年了,怎么样,你们都好吗?”

韩长波:“好!好!你也好吧?”

韩长林:“我也好。你的身体怎么样?你怎么腰都直不起来了?”

韩长波:“没什么,这是文化大革命运动的时侯给打的,肋骨断了两根,腰直不起来了,身体还好,没什么病。”

韩长林:“怎么会这样?谁打的?他为什么打你?”

韩长波:“唉,别提了,过去了。”

韩长林:“昨天顺子来了。我看得出来,她挺苦。昨天是镇上派车去接你们的,你怎么没来?来“””

韩长波:“我知道。她不让我来。”

韩长林:“她恨我。我不该走,不该离开家。”

韩长波:“她不恨你。你是参军走的。你参军,我们是军属。我们都是光荣的。”

韩长林:“我不该不跟你们联系,不给你们写信。”

韩长波:“不怪你。我知道,你肯定没办法联系,没办法写信。”

韩长林:“她身体好吗?”

韩长波:“挺好。哥,我跟顺子的事,你可能知道了。我对不起你。”

韩长林:“别这么说,是我对不起她,对不起你们。四十年了,不容易。我们都活过来了,这就好。我在外面不是也娶妻生子了吗?都是没有办法的。”

韩长波:“顺子她是很守本份的,也真的是没办法。那一年,你走后的第十年,国家发生了困难,老百姓家家也都困难,没有粮食,吃不饱,上山捋树叶,挖野菜。顺子生了病,一连几天高烧不退……”

4、回放 字幕:1960年

景阳镇 高丽坝 顺子的家 夜间

[一间低矮的草房,外间是锅台、水缸,墙根有一铺小土炕。里间是一铺大些的土炕,一个小铁皮炉子]

[韩长波站在炕边。顺子欠着身在喝水,喝完水把瓷碗给长波]

顺 子:“你也去睡吧,不早了。”

韩长波:“水在炉子上,半夜想喝了,我来给你倒。你好点没有?”

[长波摸了一下顺子的额头]

韩长波:“还烧的历害,明天你得吃点东西,老这样哪行?”

顺 子:“睡你的去吧。”

[长波回到外屋小土炕躺下]

[半夜,顺子呻吟。她慢慢起身下地,拿起水碗,忽然一阵晕眩摔倒在地,瓷碗破碎]

[韩长波闻声进来]

韩长波:“顺子!你怎么了?”

[顺子不语。长波将她抱起放回炕上]

韩长波:“你怎么自个儿下地了?你怎么不叫我?”

[顺子不语]

[长波又拿来一个碗,倒了一碗水]

韩长波:“你喝点水吧。”

[顺子不动,不说话,也不睁眼]

[长波长叹一声,放下水碗,过去把自己的被子和枕头抱过来,放在顺子身边,轻轻躺下]

回放完

5、韩长林客厅

韩长波:“顺子也不知道生的什么病,没地方去看,也没有药,就那么挺着,总算挺过来了。那些天是真难哪。你的消息一点都没有。朝鲜的仗打完了,志愿军都撤回来了,还是没有你的消息。我们真是一点指望都没有了。顺子起不来炕。我怕她再摔着,晚上就过来和她睡在一铺炕上。后来她渐渐好了,就叫我回外边小炕上去睡。我不愿意。她也没硬叫我回去。我知道,我不愿离开她,她也离不开我,我们也就在一起了,再后来,就有了韩东。一有了韩东,我们在镇上也住不下去了,搬到了高丽屯。唉!”

韩长林:“长波,谢谢你!你刚才说对不起我。不是你对不起我,是我对不起你们,对不起顺子。事实证明,这个家可以没有我,但是不能没有你。你想想,如果你当时不那样照顾她,不跟她生活在一起,那会是什么样子?会是什么样的结局?简直不敢想啊!不是全靠你了吗?这个家如果不是现在这样,我更不敢回来,我心里会更不好过。不是吗?”

[韩长波点头]

韩长林:“你会抽烟吗?”

韩长波:“我不会。”

[韩长林拿起一筒饮料给韩长波]

韩长林:“来,喝这个。”

韩长波:“这是什么?”

韩长林:“可口可乐。”

韩长波:“好喝吗?”

韩长林:“你尝尝。”

[韩长波喝了一口]

韩长波:“嗯,好喝。”

韩长林:“现在好了,困难的日子总算过去了。”

韩长波:“哥,你不想到家里去看看吗?”

韩长林:“怎么不想?要不到家里去看看,我回来干什么?今天美玉跟她哥玩去了。年轻人在一起总是快乐的。”

韩长波:“那我就先回去了。我跟顺子好好准备一下,等你到家里来,咱们也该好好快乐一回了。”

韩长林:“好啊!”

[韩长波、韩长林同时站起身来,出门]

6、景阳镇至青河的大道上

[韩东的车从景阳镇出来,过了蚂蚁河大桥,在去青河的公路旁边停下来。韩东和美玉两人下了车]

[这里公路平坦,视野开阔,往返于景阳镇和青河之间的汽车拖拉机络绎不绝]

[韩东锁了车,和韩美玉离开公路来到田间小路上]

[韩美玉环顾四周,只见庄稼遍地,丰收在望。农田里已经没有人劳作了,只有少数农妇在侍弄菜地。近处的山上灌木丛生,有红叶在绿树丛中显现。远处黛色的歪头山矗立在蓝天下。太阳温和地照着,明媚而不炎热]

[韩美玉深深地吸了一口清新的空气

美 玉:“太好啦!在家的时候就听说北方的秋天是金秋,果然不假。我想金秋的意思除了说秋天有丰厚的收成,果实累累之外,也有天气的因素吧。金秋时节天高气爽,不冷不热,让人不急不躁。所以人们都选择在秋

天到北方来。”韩 东:“你们那里没有秋天吗?”

美 玉:“那里的四季不像北方这样分明,一年到头平平淡淡,没有冬天的严寒,也没有秋天的壮丽。我觉得这也有点像人的性格。北方人粗犷、豪爽、热情,大概就和北方强烈的气候有关系,不像南方人那样软绵绵的。说自然环境造就了人,就是这个道理吧?”

[韩东不语,有些心事重重]

美 玉:“你在想什么?还在想刚才的问题?”

韩 东:“事情怎么会是这样的呢?你爸他为什么要走?我爸我妈他们为什么要在一起?”

美 玉:“我爸为什么要走?他们那一代人的事咱们怎么能够理解?反正他走自有走的道理。他要是不走,你就不会是你,也就没有我了。我们也就不可能一起在这里议论这件事了。所以,作为我们两个人,首先应该感谢他们。他们是我们生命的赋予者。”

韩 东:“不!我是他们罪孽的见证。”

美 玉:“怎么能这么说!照你这么说,我爸也是有罪的了?他在外面也成了家,生儿育女。我也是罪孽的见证了?”

[韩东不说话]

美 玉:“我可不这么看。他们那一辈人生活在动乱的年代。他们生活得很苦,很艰难,活下来已经不容易,还把我们抚养大。我们有什么理由谴责他们?”

韩 东:“可是你爸听说了这边这种情况的时候不是也很难过吗?”

美 玉:“他是感到太突然、太意外了。他的心脏不好,受不了突然的刺激。现在他已经好了。他对这里发生的一切都能够理解。他并且也预料到你的情绪会受影响,所以让我来先和你谈谈,然后再一起去见你爸你妈。”

韩 东:“这么说你爸事先也不知道这边的情况?”

美 玉:“他怎么能知道?又没通过信。不过这并不值得大惊小怪。你想想,都四十年了。四十年是多么漫长的岁月!谁也没有权力要求别人和苛求自己,在这么长的时间里守身如玉。大家都应该这样想:都在艰难的条件下挣扎,好不容易都活下来了,维系了生命,而且繁衍了后代,这是值得庆幸的。大家见面应该高兴。作为他们的后代,我们不但不能指责他们,还要感谢他们,要继承他们的事业,继续为自己的家族作出贡献。”

[韩东不由地站住了,扭头敬佩地注视着美玉]

美 玉:“告诉你吧,我爸一见到你就挺喜欢你的。当他知道你是韩家后代的时候简直高兴极了。他只有两个女儿,没有儿子。现在他可以把你当作他的儿子了,你想他能不高兴吗?还有,我也非常高兴有了你这个哥哥。你说,有了我这个妹妹你不高兴吗?”

韩 东:“当然高兴!”

[韩东兴奋得眼睛放光,一下抓住了韩美玉的两只手]

韩 东:“美玉,我的小妹妹!”

[美玉心里充满了幸福,一下扑到韩东那宽厚的怀里]

美 玉:“哥哥,东哥!”

[韩东亲切地抱着她,激动地说]

韩 东:“美玉,小妹妹,你多像是从天上飞过来的呀!咱们现在是一家人了,多好啊!老人们也应该高兴才是,对不对?”

美 玉:“你想通了?高兴了?”

韩 东:“这么好的事儿有啥想不通,有啥不高兴的?现在咱们该干什么了?”

美 玉:“一起去见你爸你妈,不,是咱爸咱妈!让他们也高兴起来。”

韩 东:“好!”

[韩东和美玉拉着手向公路上的汽车走去]

7、高丽屯 顺子家

[韩东的车开进高丽屯,引起了几声狗吠,惊走了在村道上觅食的几只鸡。小汽车直接开到了顺子家门口]

[两人下了车。韩东从门缝中伸手进去摘了挂钩推开柴门,领美玉进了院子]

[听见狗叫,又听见门响,崔顺子从房中出来,却见儿子领着一个如花似玉的姑娘进来了。她愕然地站在门口,两手在围裙上搓着,不知是怎么回事,以为是孩子把对象领家来了]

韩 东:“妈!这是美玉,从南朝鲜来的,我大爷的孩子。”

[顺子嗫嚅着。还没等她说出话来,美玉已经大大方方地走到她跟前,深深地行了个礼,朗声叫道]

美 玉:“妈妈!”

[顺子吃了一惊,一时怀疑自己是在梦中]

顺子旁白:“你是谁?你为什么这样看着我?啊!姑娘的眼睛里流露出来的分明是由衷的喜悦,是真诚的爱戴,是对于母爱的渴求。只有孩子在母亲面前才有这种流露。你可以恨韩长林,可你能不爱孩子吗?孩子有什么罪?况且,这么一个可爱的孩子又这么热切地叫着妈妈,还没有被女儿这么亲切、这么温柔地叫过呢。我**的心忽地软下来了]

美 玉:“妈妈!”

韩 东:“妈,让美玉进屋吧。”

顺子点点头:“哎!”

[韩东领着美玉进了屋。屋子里很暗,过一会之后才看清楚屋里并没有什么陈设,进门就是一铺矮炕,炕上并排放着两只木箱]

顺 子:“炕上坐吧。”

美 玉:“妈妈,您先坐吧。”

[美玉说着帮顺子解了围裙,脱下鞋子,扶她上了炕,然后自己才脱鞋上炕在顺子身边坐下。韩东则坐在炕边的方凳上]

[顺子和美玉相视良久,都不知道怎样启齿,后来还是美玉开口了]

美 玉:“妈妈!”

[她又深情地叫了一声,并用朝鲜话说道]

美 玉:(朝语,字幕)**:“从我记事的时候起,爸爸就时常跟我们说起您,说我们的老家是在中国,在景阳镇。他非常惦记老家,惦记您,一直想着要回来,也带我们回来看看。这么多年了,现在总算回来了。看见您,爸爸和我都非常高兴。爸爸跟我们说,我们在中国的那个妈妈非常漂亮。今天终于见到您了。妈妈,您真好!您年轻的时候一定非常漂亮,爸爸没骗我们,是吧?”

[顺子想笑一下,可是只在嘴角露出了一点苦涩]

美 玉(改说汉语):“小的时候我们不懂,只觉得他跟我们讲的事很有趣,令我们向往。长大以后才明白,爸爸其实很苦,他的心里苦。他常说要回来,可是总也回不来,又有点不敢回来。他觉得对不住您,怕您不会原谅他。那天您在宾馆和他见面的时候,我在房间里。我真想出来看看您,可是爸爸不让,我也有点怕,不知道您会和爸爸说些什么。后来我发现爸爸很痛苦。”

[说到这里,美玉看着顺子,希望从她的脸上得到某种答案]

[顺子依然铁青着脸,仿佛过去几十年的怨恨和痛苦都凝结在脸上]

[沉默了一会,顺子突然问道]

顺 子:“是他让你来的吗?”

美 玉:“不。他没让我来。是我看他老人家那么痛苦,我心里很不安。我知道他为什么痛苦,我很可怜他。他活得很不容易,真可以说是九死一生。这么多年来,他一直没忘记您。您是他的信念,支撑着他的生命。爸爸已经六十多岁了。他唯一的希望就是老了还能见您一面,希望得到您的谅解。我明白,这是他的一个心病,看不到您,他的病除不了。可是,我发现,在你们见了面之后,他的精神并没有一点好转,反而更坏了。经历了那么多磨难,他没有灰心过。这次千里迢迢,几经周折,他抱着希望,满心欢喜。可是那天,我看见他,他掉了眼泪……”

[美玉说到这里哽住了]

[停了一下,美玉抬起含泪的眼睛望着顺子祈求地说]

美 玉:“妈妈,过去的事,爸爸虽然愿意承担一切责任,可是,那也不能全怪爸爸。他是一步一步走过来的。他走的每一步都是为全家着想的,都是迫不得已的。事到如今,一切都过去了,您还记恨他吗?如果您还不原谅他,痛苦和悔恨就会伴随他终生。他还有什么勇气生活下去?与其如此,还不如不来。可是,那样您自己也得不到解脱。您不也一样日思夜想记挂着他吗?还有我们,我们这一代人也不能团聚。为了咱们这一家人,您就原谅爸爸,让爸爸回来吧!妈妈,好妈妈!”

[美玉终于说不下去,伏在顺子怀里哭起来]

[顺子抱着美玉心如刀绞,泪流满面]

顺子旁白:“几十年来,我想到和听到的只有对长林的痛恨和诅咒,有别人的也有自己的。今天第一次听到了关于长林的这么美好的语言,而这些慰贴的话语又是从这么一个可爱的姑娘的嘴里说出来的。我被深深地感动了。我从心眼里喜欢这个姑娘。我多希望自己有这么一个女儿!现在,孩子就在自己怀里。她不正是自己的女儿吗?我有什么理由拒绝女儿呢?”

[顺子用粗糙的手指替美玉擦去眼泪,自己的泪水却禁不住滴下来,滴在美玉漂亮的脸上]

顺 子:“孩子,别哭。你爸知道你哭他会心疼的。我的心也不好过。”

[说着自己也欷嘘起来]

顺 子:“这么多年了,我恨他,也想他。恨他是因为他一走就不回

来,人不回来,连信也不来一封。可我又想,他肯定是回不来,也没有办法写信,要不他不会这样的。现在再想想,他能活下来也不容易了。他也挺可怜的。听说他来了,我这心里也不知道是啥滋味,说恨也是恨,又觉得恨他也不应该,不知道该恨谁。”

美 玉:“妈妈,我完全理解您。您恨他也应该,只是现在不要再恨他了。爸爸是多好的人呀。您也是好人。好人之间不应该恨,而应该相爱。您知道吗?当我第一次看见东哥的时候就觉得他好,就想和他亲近,想和他交朋友。后来当我知道他正是我的哥哥的时候我多高兴呀!我爸也见过东哥了,他也非常高兴,非常喜欢他。妈妈,咱们这一家人多好啊!咱们还不该团聚吗?”

[顺子替美玉擦干了泪水,破涕为笑地说]

顺 子:“你这孩子真会说话,怪不得你爸喜欢你。”

美 玉:“妈妈!”

[美玉也笑了,更紧地偎在顺子的怀里]

顺 子:“你们家里有几个孩子?”

美 玉:“就我姐和我两个。”

顺 子:“你姐多大了?”

美 玉:“三十了,都成家了。”

顺 子:“你还这么小,所以你爸就疼你。”

美 玉:“不。我爸谁都疼,疼我,疼我姐,也疼我妈。”

顺 子:“你妈多大年纪了?她身体好吗?”

美 玉:“我妈……”

[美玉鼻子一酸又滴下泪来]

美 玉:“我妈,她十年前就去世了。”

顺 子: “啊?”

顺子旁白:“十年前他就一个人了。他也真是不容易呀。朝鲜战场的枪林弹雨,战俘营里的九死一生,女儿的孤苦,老人的寂寞,他们父女的煎熬和企盼,千里迢迢地寻找和探望**……”

[顺子用颤抖的声音说}

美 玉:“噢,孩子,对不起,我不该问。别哭,我就作你的妈妈。我会像你爸爸一样疼你的。好孩子,别哭了。”

[美玉用力搂着顺子,哭着叫道]

美 玉:“妈妈!”

韩 东:“美玉,该回去了,咱们已经出来老半天了。”

美 玉:“妈妈,我不想回去了。我今天就住在这吧。”

顺 子:“不行,孩子,你爸会不放心的。你愿意来就让你东哥天天带你来。回去和你爸说,也请他来,我给你们做好东西吃。”

韩 东:“对,让你爸也来吧,咱们一家人团聚一下。”

美 玉:“好,爸爸一定非常高兴。啥时候来呢?”

韩 东:“就明天吧,我去接你们。”

顺 子:“再等两天吧,过两天是国庆节,又是重阳节,好好准备一下,咱们在一块过个节。”

韩 东:“太好了,国庆节重阳节,咱们大团圆!”

[顺子和美玉起身下了炕]

[顺子无限怜爱地替美玉抹去脸上的泪痕,梳理好头发,对韩东说]

顺 子:“这是你妹,你要好好待她。”

韩 东:“我知道。”

美 玉:“妈妈,我们先走了,后天我和爸爸一块来看您。”

顺 子:“哎。东子,你小心点儿。”

韩 东:“知道。”

[兄妹俩出门上了车]

[韩东的车开出高丽屯,顺着大道向景阳镇开去]

8、景阳宾馆门口

[韩东开车来到宾馆门口,和美玉两人下车]

美 玉:“进来坐一下吧。”

韩 东:“不了,我得到我的朋友那里去,把咱们的大喜事告诉他们,让他们也为咱们高兴。”

美 玉:“对,我也把今天的事告诉爸爸,他肯定也会非常高兴的。”

韩 东:“那你快进去吧,我走了。”

美 玉:“东哥,再见!”

韩 东:“再见!告诉你爸爸,后天上我们家里去。我来接你们。”

美 玉:“好的!你开车小心点儿。”

韩 东:“我知道。”

[美玉进门。韩东开车离去]

第十七集

1、林业局印刷厂

[李技师和大班长等几个人还在调试机器,仍然没有效果,大家一筹莫展][郑魁松进来]

大班长:“郑厂长!”

郑魁松:“怎么回事?”

大班长:“你看,这出来的颜色!”

郑魁松:“怎么是这样的颜色?不正嘛!”

大班长:“是呀,调了半天了,怎么也不行。”

郑魁松:“老李,李技师,这是怎么回事?”

李技师:“看来还是机器的问题。”

郑魁松:“这不是你回去换来的新件吗?”

李技师:“新件也没用,还是不行。”

郑魁松:“那为什么?”

李技师:“这种机器已经是……过时的了。”

郑魁松:“你什么意思?你是说这种机器是淘汰的了?”

李技师:“不说是淘汰吧,反正现在这些设备和部件更新得非常快,你从大街上那些印刷品就能看出来,经常花样翻新。有新花样就说明有新设备新部件。”

郑魁松:“你们用的是什么设备什么部件?”

李技师:“经常换!这种机器我们是不用了。”

郑魁松:“这可是你们卖给我们的机器!”

李技师:“我们那里的机器有好几种呢,也不光是这一种。”

郑魁松:“那为什么卖给我们这一种?”

李技师:“那我就不知道了。”

郑魁松:“好,我们把这种机器退回去。你们苗厂长在吗?”

李技师:“在吧,他不会不在。”

郑魁松:“大班长,你们现在就打包装,把这台机器退回去,马上发运!李技师,你也一块过去。”

李技师:“行,我跟机器一块走吧。”

郑魁松:“随你便。那一台怎么样?”

大班长:“那一台还行吧,还没试呢。”

郑魁松:“你们赶紧包装发运吧,我去向领导汇报一下,咱们马上动身!”

[郑魁松说完匆匆离去。大班长等人动手拆卸机器]

2、林业局宣传科长办公室

[郑魁松进来,神色有些紧张]

郑魁松:“科长,那台机器是有问题,彩色套印出不来。”

姜文启:“怎么回事?他们厂里不是来人了吗?”

郑魁松:“是来人了,还回去换了一下配件,还是不行。”

姜文启:“是不是他的技术不行?”

郑魁松:“那倒不是,这种技术其实很简单。”

姜文启:“那就是机器的问题了?”

郑魁松:“看来我是太贪便宜了,不该要这种机器。”

姜文启:“那怎么办?”

郑魁松:“退货!我跟他们说了,马上打包装发运,这就退回去。”

姜文启:“他们能给退吗?”

郑魁松:“也不是退,换一台,我再去一趟,他不给换不行!”

姜文启:“那报纸还来得及印吗?”

郑魁松:“节前可能来不及了。”

姜文启:“肯定来不及了!怎么弄成了这个样子?”

郑魁松:“怪我,行动太晚了,早点买就好了。”

姜文启:“当初你跟我说的时候,我还觉得是个挺好的事,咱们也出个彩页报纸。现在可好!怎么办?这就要过节了,怎么交代?”

郑魁松:“还出黑字的吧,跟以前一样。”

姜文启:“四十一年大庆,到处都是新面貌,就咱们报纸还是老样子,

连一个套红都出不来!”

郑魁松:“一定要套红,只有晚几天了。”

姜文启:“过了国庆节再出国庆的报,这简直是笑话?”

[郑魁松不语]

姜文启:“这事我得和书记汇报一下。这不是个小事。这是个事故!政治事故!你是印刷厂的厂长,又是宣传干事,应该知道这件事的分量。”

郑魁松:“我知道,我尽量挽回。”

姜文启:“不是尽量,是一定!一定要挽回!国庆特刊一定要出!一定要在节前出!不睡觉也得出,知道吗?”

郑魁松:“知道。”

姜文启:“你跟哈尔滨印刷厂商量商量,他们有经验,一块想想办法,必要的话,请他们帮帮忙,一定要在节前把特刊印出来!”

郑魁松:“行。”

姜文启:“你赶紧去办吧!”

[郑魁松匆匆出门]

3、牡丹江至哈尔滨的快车上

[牡丹江至哈尔滨的快车在急驰。郑魁松坐在靠窗的座位上,神色凝重]

4、景阳镇至哈尔滨的公路上

[景阳镇至哈尔滨的公路上,一辆卡车在急驰。车上装着包装好的印刷机。驾驶室里,李技师坐在司机旁边]

李技师:“我真纳了闷了,那么多的好机器不买,非要这淘汰货!缺钱?叫我这一趟一趟的!”

[司机不语,专注开车]

5、哈尔滨火车站

[郑魁松随下车的人流走出车站,上了一辆公共汽车]

[郑魁松从公共汽车下来,走过了一个街区,来到哈尔滨前进印刷厂,直接进了厂长苗凤山的办公室]

6、景阳镇 景阳宾馆门前

[韩东从宾馆出来,开车上了蚂蚁河大桥直奔青河]

7、青河 青青木材运销公司

[韩东开车来到青河林场,在马军的公司门前停下车,进门]

马 军:“韩东,你来了!我正要找你呢。”

[韩东不说话,只是笑]

马 军:“怎么样,都见着面儿了?”

韩 东:“见着了。”

马 军:“到底是你的什么人?”

韩 东:“是我的大爷和我大爷的女儿。”

白 鸽:“是你大爷?”

韩 东:“是呀!我大爷和他的女儿。”

白 鸽:“那不就是你们一家人吗?”

马 军:“那可不!就是你们一家人嘛!我没说错吧?”

韩 东:“真是的!这些事儿我咋一点儿都不知道呢?”

马 军:“封闭得太厉害了。老人们守口如瓶,咱们也从来不往这上边想。”

白 鸽:“这回可好了,你们也有个外国亲戚了。”

马 军:“你们也能上外国探亲去了。”

韩 东:“也不知道他们愿不愿意回来。”

马 军:“谁愿意回来呀!想出都出不去呢,还回来?这回你倒是有条件出去了。你没跟他们说吗?”

韩 东:“哪顾得上说那些呀。”

马 军:“韩东,我现在有个主意。咱们请你那个妹妹来吃顿饭吧,一块聚一聚,我和白鸽作东,庆贺你们兄妹团圆,也交个朋友。”

韩 东:“好啊,啥时候?在哪儿?”

马 军:“就今天吧,趁热打铁,在景阳饭店。”

白 鸽:“不行,今天来不及,没跟饭店联系,我这里还有事儿。”

马 军:“也行,时间以后再定。你妹妹叫啥名儿?”

韩 东:“叫韩美玉。”

马 军:“好,咱们就叫她美玉,这名字挺好。”

白 鸽:“正好也给你和晓华联络联络感情。你们还没谈吧?”

韩 东:“还没有,这几天也没空儿。”

白 鸽:“这是个机会,你找她谈谈。你得对人家好一点儿。现在是你求人家,也是你欠人家的,不是人家欠你。你得给人家道歉。”

韩 东:“我知道。我正憋了一肚子的话要说呢。”

马 军:“说不定你大爷还能给家乡投点资呢。这次咱也先别说这件事,先让他们了解一下咱们的投资环境。你来接我们的时候先把你妹妹带来,让她看看这里的情况。”

韩 东:“好吧。”

8、哈尔滨前进印刷厂 苗凤山办公室

[郑魁松没敲门,直接进来了]

苗凤山:“表哥!你来了?啥时候来的?”

郑魁松:“我刚下火车。”

苗凤山:“有事呀?”

郑魁松:“可不有事呗”。

苗凤山:“啥事儿?”

郑魁松:“还是印刷机的事儿。”

苗凤山:“印刷机咋的了?”

郑魁松:“那台对开的印刷机怎么出不来颜色呀?”

苗凤山:“出不来颜色?”

郑魁松:“出来的颜色不正,红不红紫不紫的,怎么调都不行。”

苗凤山:“当时我就怕不行,你图便宜,非要那台不可。”

郑魁松:“我把它发过来了,你给我换一台。”

苗凤山:“行,给你一台好的,保险没问题,可是价钱高一些。”

郑魁松:“高多少?”

苗凤山:“将近一百万吧。”

郑魁松:“一百万?那两台不是才七十多万吗?”

苗凤山:“机器不一样嘛。”

郑魁松:“不行。我那科技贷款总共才一百万,这次怎么也不能都用完吧?”

苗凤山:“那倒不至于。你们那单位还在乎这点钱?还不买个好的?”

郑魁松:“不行。那一台其实也可以,就是颜色调不好,换一台跟那个差不多的,能调颜色就行了。”

苗凤山:“行。”

郑魁松:“你看着办吧,总共一百万之内,不能超过。”

苗凤山:“没问题。”

郑魁松:“我们国庆节出报还来得及吗?”

苗凤山:“国庆节出报?今天都几号了?”

郑魁松:“今天28号。”

苗凤山:“今天28号,你的机器还没来呢。等你的机器来了,我再把新机器给你发过去,当天也不一定到,到了还得安装调试,就算一次成功,也得三四天,节前都开不了机,还能出报?”

郑魁松:“这可不行!我们科长说了,这是个政治问题,国庆节必须出报,还得是彩色套印,专刊。这是我们局第一次出彩印报纸。”

[苗凤山略加思索]

苗凤山:“我倒有个办法。”

郑魁松:“什么办法?”

苗凤山:“你们国庆专刊的清样出来没有?”

郑魁松:“出来了。”

苗凤山:“如果清样出来了,就别等机器了。你把清样拿过来,我们给你印,印好了拿回去直接发不就完了。”

郑魁松:“这倒是个办法。你们一天能印完吗?”

苗凤山:“你们要印多少份呀?”

郑魁松:“得印三千份吧。”

苗凤山:“三千份?没问题,我们加个班,保证给你印出来。”

郑魁松:“行,我马上给科长打电话,让他派人把清样送来。印刷费得多少钱?”

苗凤山:“这个时候就别算经济帐了!避免政治方面出问题是第一位的嘛。再说,你们自己印不也得花钱吗?”

郑魁松:“就跟领导说,我们买了你们的机器,你们给我们印一期报纸,就算是回扣了,不要钱!”

苗凤山:“印刷费不算了,纸钱总该给的吧!”

郑魁松:“对,纸钱应该给!这样领导就没啥说的了。”

苗凤山:“是呀,再说了,印刷费才几个钱?还不都在机器里了?”

郑魁松:“好吧,我这就去打电话。”

苗凤山:“你就在这里打吧。”

郑魁松:“不用,我还有别的事,还得先找个旅馆住下。”

苗凤山:“也好,你先住下,晚上到家里来吃饭。”

郑魁松:“不到家里去,咱们找个地方喝酒。”

苗凤山:“也好,我请客。”

郑魁松:“好,晚上见。”

[郑魁松离开厂长办公室,走出印刷厂大门]

9、景阳镇 林业局印刷厂

[车间里为数不多的几个人收了工具洗了手,在那里抽烟聊天]

小 郭:“咱们这老机器修也修得差不多了,新机器折腾了几个来回,那报纸也不知道还能不能出?”

大班长:“报纸还是要出的吧,不是就等着彩印机呢吗?”

小 周:“彩印机啥时候来呀?”

大班长:“厂长不是亲自上哈尔滨去了吗?这回该有个结果了。”

小 秦:“先用这一台印呗,不是也装完了吗?”

大班长:“不行,这是四开机,国庆专刊是对开的,印不了。”

小 秦:“今天都几号了?再不回来那专刊还能在节前出来吗?”

大班长:“这你放心,厂长肯定心里有数。”

小 郭:“四开改对开,看来是要出大报了。”

小 周:“等印完了专刊,咱这印刷厂可能也就到头了。”

大班长:“不会!眼看着新印刷机都买来了,怎么会到头了呢?”

小 秦:“买新机器不就是为了出专刊吗?出完了专刊还出啥?”

大班长:“还照旧出报呗!”

小 郭:“要还继续出报就行,要是再不出报了,这机器买的就有问题。”

小 周:“我看也是。出不出报都不知道,还花这么多钱买机器,为啥?”

小 秦:“买就买好机器。买的这叫啥机器?这不行那不行,一趟一趟的返工?”

小 周:“所以呀,别打他们的谱了,想想自个儿的事吧。”

小 秦:“要走就走吧,我看这是早晚的事,自谋职业去,现在是下岗没商量。”

小 郭:“不行,我还得在这耗着,下了岗我可没地方去,自谋不了职业。”

小 周:“百分之五十工资,耗个啥劲儿!”

小 秦:“走了连百分之五十都没了。”

大班长:“我看上三产也不错,大集体,自己说了算,挣钱了就花,挣不来拉倒。”

小 郭:“要真干起来,怎么还不能挣点儿?”

小 秦:“咱们局那些大集体挣来钱了吗?”

小 周:“别管挣没挣来钱,人家花钱可挺冲,十来个人的小买卖也叫个什么总公司,自称总经理,装模作样地印个名片儿,见人就送。”

小 秦:“名片,明着骗!”

小 周:“公司还没开张呢,

要先装修房子买高档家具,剪彩放炮,请十来桌酒席,还没挣钱就先花一大笔。你看他们一个个整天喝得脸红红的,就好像天天都有生意作,有钱赚似的。”大班长:“有全民在这边给顶着呢,还能叫他们赔了?”

小 郭:“有没有钱赚不是主要的,只要全民这边把人精减了就算达到目的了,生意真作亏了,这边还能不给补上?”

小 周:“说是精简机构,安排富余人员,可是富余人员到了那边也不干活,有活还得雇民工。”

大班长:“得了,别在这闲扯了,回去吃饭吧,厂长说不定啥时候回来,他一回来就紧张了。”

[他们刚要走,徐丽走了进来]

小 郭:“丽丽,你怎么回来了?”

徐 丽:“这是我的车间,我为啥不能回来?”

小 郭:“你不是上劳服了吗?”

徐 丽:“我是去帮忙,关系还没转过去呢。”

小 郭:“转关系还不是早晚的事儿。”

小 周:“为啥还不给你转关系?”

徐 丽:“是我不让他们转。”

小 周:“那为啥?”

徐 丽:“说是让我上金属加工厂,可是那个加工厂到现在连个影儿还没有呢,谁知道还能不能成立?”

小 周:“不是经理都上任了吗?”

徐 丽:“人家是干部,上不上任都一样,到哪儿都是干部,我一个工人能跟他一样吗?”

小 周:“也对,还是在车间守着吧,不管咋的这还是个铁饭碗呢。”

小 郭:“所以呀,那集体企业也不是谁想去就能去的,你们还是老实儿待着吧,没看咱丽丽都回来了吗?”

10、景阳镇 景阳宾馆门前

[美玉从宾馆出来,恰好韩东开车来到,下车]

美 玉:“东哥!你来得正好。”

韩 东:“美玉!你等半天了吗?”

美 玉:“没有,我刚出来。”

韩 东:“大爷呢?”

美 玉:“他在屋里休息。咱们走吧?”

韩 东:“走吧。”

[韩东为美玉拉开车门,两人上车]

[韩东开车离开宾馆,驶向蚂蚁河大桥,直奔青河]

11、景阳镇到青河的公路上

[公路宽阔平坦。韩东把车开得风快。车窗打开了,清风吹拂着面颊,飘起了头发。车上的录音机播放着欢快的歌曲。郊外的美丽景色映入眼帘,路边的树木和线杆不断从车窗外掠过,真是一路风景一路歌]

12、景阳镇林业局印刷厂

[白鸽带着三个女孩子进了车间。这三个女孩子丰满健壮,穿着紧袖口的工作服,反毛大头皮鞋]

[白鸽一进车间就看见徐丽了。她装作没看见,晃着膀子往里面走,谁也不看地大声问道]

白 鸽:“这里有个叫徐丽的小姐吗?是哪一位呀?我们想请教一下这位公主。”

[车间里的几个工人一齐扭过头来,见是几个姑娘大摇大摆地过来了,样子挺横,不知道是怎么回事]

[徐丽坐在自己的工作台前,在想着什么事情。忽听有人叫自己的名字,抬头一看是白鸽,身后还跟着三个人直奔这边来了。她感到事情不妙,迅速站了起来]

[白鸽几个人来到徐丽跟前站住,打量了她一下,点点头]

白 鸽:“看来你就是徐丽了?果然名不虚传呀,小脸蛋儿长得挺漂亮嘛!”

[徐丽向后退了一步站稳脚跟,盯着白鸽和她身后那几个人,提防着]

白 鸽:“我说这位漂亮公主又在打谁的主意呢?又看上哪个干部了,啊?”

徐 丽:“白鸽,你想干啥?”

白 鸽:“不干啥,就是想问问,你最近干啥缺德事儿了?”

[徐丽惊恐地看着白鸽,呼吸急促起来,脸红一阵白一阵]

白 鸽:“我问你,你怀着这边一个的孩子咋又给那边的一个写情书呢?你这叫干啥?说好听一点这叫脚踩两只船,说得不好听呢这叫玩弄男性,属于流氓行为,对不对?”

徐 丽:“你胡说!你出去!”

白 鸽:“我胡说?这不都是你自个儿说的吗?你当着我朋友的面说你怀了他的孩子,你忘啦?可你又给另外一个男人写情书,不对吗?要我把那个人的名字说出来吗?要我把你写的情书拿出来念念吗?”

徐 丽:“你造谣!你血口喷人!你滚出去!”

白 鸽:“不用你撵我也要走的,在你这还怕弄脏了我的鞋呢。我告诉你,小狐狸精,放规矩点,不管你怀着谁的孩子,怀了谁的孩子找谁去。可不许你胡说八道,不许你再去找他,那是我的朋友,知道吗?你还是个捧铁饭碗的呢,丢人!”

[说罢一摆手,身后两个姑娘上去就掀翻了徐丽的工具箱,箱里的工具哗啦一声撒了一地。另一个姑娘把工作台上的几样东西也给划拉到地上]

白 鸽:“今天算给你一个警告,别恬脸不知耻,不知天高地厚。你要是不听警告再去胡搅蛮缠,就不是今天的待遇了,懂吗?拜拜!”

[说完领着三个姑娘扬长而去]

[徐丽愣了一下,朝那几个人的背影大喊]

徐 丽:“你混蛋!”

[徐丽哇地一声大哭起来,双手捂着脸一屁股坐到地上]

[那边几个工人还没回过味来,几个姑娘已经走远了。等他们明白过来却也不知道该怎么办,站起来摇摇头挤眉弄眼地各自走了]

13、青河林场的储木场

[韩东开车到了青河,直接进了储木场]

[在装小火车的楞垛跟前,韩东和美玉下了车]

[美玉一见这里木头堆积如山,不由连声赞叹]

美 玉:“哎呀,这么多木头!都是好木头呀!”

[马军正在挑选木头,指挥吊车往汽车上装。检尺员在逐根作着检尺记录]

[马军一见韩东两人过来,立刻迎了上去]

韩 东:“这是我的朋友马军。这是我妹妹韩美玉。”

[马军和美玉握手]

马 军:“欢迎欢迎!欢迎你到中国来,欢迎到我们林场来。”

[白鸽从楞垛后面转过来]

韩 东:“这是马军的朋友白鸽,我们都叫她小白鸽。这是我妹妹美玉。”

[美玉同白鸽握手]

美 玉:“小白鸽你好!”

白 鸽:“你好,欢迎你!”

[韩美玉一出现,那些干活的工人们简直看傻了眼,都不觉停下了活。和她站在一起,白鸽也不免相形见绌]

美 玉:“这么多的木头!都是这里生长出来的吗?”

马 军:“对,都是。这还只是其中的一小部分,像这样的林场还有好多呢。这一带是张广才岭,属于小兴安岭。你如果有时间,我带你到大森林去看看,那里还有没开发的处女林呢。”

美 玉:“这些木头都是往哪儿运的呀?”

马 军:“往关内。关内的木材都是从这里运过去的,还有出口的呢。你们那里有大森林吗?”

美 玉:“也有,不过我没见过,可能不会有这里的这么大这么好,也不会有这么多。”

马 军:“你们如果要木材,我们可以卖给你们。”

[美玉点点头]

马 军:“我们这是青青木材公司。”

[马军说着两手在空中那么一划拉,差不多把一个楞场的人和木头都划拉进去了]

马 军:“我们经营的都是上等木材,出口用的,一般的我们不要。”

[美玉又点头]

白 鸽:“有话等会儿回去再说吧!咱们快点把这个车装完。”

[白鸽又转过身冲楞垛上的工人们喊道]

白 鸽:“你们还愣着干啥?快,装车!”

[工人们笑着又干起来]

马 军:“也好,咱们接着装车。韩东,你先带她在林场转转,等装完了车咱们一块回去。”

韩 东:“晓华没回来吗?”

马 军:“晓华在景阳镇。我让她回去联系车皮和联系饭店去了。”

[韩东带着美玉在大储木场转,看了几个楞垛,在楞垛跟前看工人们干活,有装车卸车的,也有归楞的。有吊车的用吊车,没有吊车的则是人工装卸]

[看完了干活的,又去看停在储木场里的小火车]

[美玉站在小火车的机车跟前看了半天,觉得非常新鲜有趣,又跟韩东上了小火车的车厢,抚摸着车窗和座椅]

美 玉:“真好,太好了!跟大火车一样嘛]

韩 东:“对,一样,就是小。”

美 玉:“跟大火车跑得一样快吗?”

韩 东:“没有大火车快。”

美 玉:“你坐过吗?”

韩 东:“坐过。”

美 玉:“舒服吗?”

韩 东:“不舒服,又颠又晃,还响。”

美 玉:“那可能挺有意思吧?”

韩 东:“是,跟玩具一样。”

美 玉:“咱们回去就坐一坐吧?”

韩 东:“不用,咱们有车。”

[楞垛前的车装完了]

白 鸽:“马军,你去结帐吧,我回宿舍去一下。”

马 军:“好吧,你快一点。”

[马军又对装车的工人们说]

马 军:“今天的费用先记帐,下次一块儿付!”

[工人们答应着散去了]

14、青青木材公司办公室

[马军动手结帐,收拾单据。客户在旁等待]

客 户:“现在能抽烟了吗?”

马 军:“可以了。”

[客户掏出烟来点上]

客 户:“这个公司就你们两个人吗?”

马 军:“三个人。”

客 户:“这木头到了景阳镇火车站能马上走吗?”

马 军:“不一定,现在车皮很紧张。我们已经有人在那边联系了,尽量争取早点要到车皮,快一点发出去。”

客 户:“那边的运费在哪儿付?”

马 军:“当然在那边付,咱们这里也不知道运费是多少钱。”

[韩东和美玉从楞场那边过来,恰好白鸽从她的宿舍出来。白鸽完全变了个样子,换了一身干净衣服,脸上扑了粉,涂了口红,头发也吹了一下。美玉一见也不禁高兴起来,叫了一声]

美 玉:“小白鸽,你真好看!”

白 鸽:“我们这里咋样,好吗?”

美 玉:“好呀,太好了!我没想到会这么好。”

白 鸽:“是吗?”

美 玉:“我爸总说他的老家是农村,都是农民,很穷,很苦。可是我来了也没看见农民呀。”

白 鸽:“农民还是有的,但工人越来越多了,年轻人都不愿意种地。现在的农民也不苦了。你爸说的那是以前。你爸来过景阳镇吗?”

美 玉:“他就是景阳镇的人,是从景阳镇出去的。”

白 鸽:“是吗?那咱们还应该是老乡嘛!”

美 玉:“对呀,咱们是老乡。”

[客户从办公室出来。随后马军也出来了]

白 鸽:“办完了吗?”

马 军:“完了。”

白 鸽:“打电话问问晓华姐,车皮联系好了没有。”

马 军:“过去了再问吧。”

[马军又跟客户说]

马 军:“这边小火车大概也得一两天才能发车,那边有了车皮,过去就能装大火车。你放心吧,不会有啥问题,到时候我们会通知你。你也可以到车站调度室去问。”

客 户:“好吧,谢谢你。”

马 军:“不客气。”

白 鸽:“咱们走吧,晓华姐该等急了。”

马军招呼韩东和美玉:“咱们走吧!”

[四人上车。韩东开车离开储木场]

标签: 言情剧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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