断点(一)
断点
一、开幕
大屏幕上西凉刁着烟卷,烟雾后朦胧的脸,有一些无所谓和病态。然后立刻切换到枪战。
二、雨夜枪战
一个人没有野心,是很难建功的。像三国中的刘备,念同宗之情,不忍取荆、益二州,以致他前世漂泊无定,而曹操,截然相反“宁教我负天下人,莫让天下人负我”,此乃霸气也。
基于这种野心的驱逐,段章天在四月二十七日捣毁了冷家别墅。那场枪战是西凉加入帮中最大规模的一次偷袭。当西凉站在白陌面前时,还是想起那个冰冷的雨夜。雨水顺着他的发梢淌下,划过脸颊,那支钝亮的手枪在雨水中闪着光,雨水从他的手上接连不断地流下,不断的有人痉糜的倒下,雨水的寒气让他更加清醒。雨水冲洗着笨重的血腥,混成一片黏稠,吊在半空中,不再流动。雨滴在腥红的水流中击起一个个漩涡,像被子弹穿过皮肤。凸现而醒目。
冷蓉在雨中喘息探望着,有子弹嗖嗖的声音传来,仿佛擦过她的衣服。她警惕地握着手枪,西凉站在不远处,突然想起第一次见到冷蓉的情形。
那是在飞机场。冷蓉的行李被偷,她追出侯机大厅。西凉去接父亲,在侯机大厅的门口遇到了她,冷蓉站在那儿,茫然四顾,十指交叉,眉头紧锁,有些不知所措的立在那里。对面马路的风扫过,头发和衣角撕扯着她,像凌空飞舞的一块缎带。
那一刻,西凉心里不知有什么在激荡。凌乱、朦胧却急促。仅仅只是一瞬,然后他若有所失却毫不留恋地冲向安检口。他的背影像一匹脱缰的野马在侯机大厅里冲撞。
西凉用枪指着她,那一瞬间的感觉又飘浮地掠过心头,如蜻蜓点水般轻盈,他看到那个无止尽的黑洞,正在向他张开,里面仿佛有地心吸力,一块硕大的黑布即将将他缚住,那是冷蓉的枪膛。她的眼睛因张大而深陷,瞳孔由于呼吸而不断张缩,那里面有西凉坚定却无力的姿势——眼神咄咄逼人,闪着勃朗宁手枪一样的凶光,像雨中站在门前的石狮子。杀气腾腾。
西凉第一次清楚地看到自己手枪里的那颗子弹嵌进冷蓉的左胸膛。那后面是心脏。她眼睑丛落下来,那个咄咄逼人的姿势被掩埋,勃朗宁钝重的凶光也在那一瞬间落地。她倒在那儿,雨滴敲击着她,雨水顺着她单薄的面颊流下,头发浸在雨水中,血水将她包围,蜿蜓流淌着。那支枪在她身体的不远处。铮铮发亮。
“冷蓉”
凌乱的呼喊声中依旧能辨出声音的来源。西凉的右耳神经性跳跃一下,他翻身倒在雨水中,两只手枪的子弹将冷秋钉在那儿,额前的血浸过他的眼睛,被雨水冲散,布满那张被愤怒扭曲的脸。白色的衬衣胸口,有殷红的血液慢慢渗出,他跪倒,两眼因过多的愤怒而显得空洞,两只眼珠仿佛要被挤压出来,嘴唇愕然地淋在雨中。西凉的嘴角倏然抽动一下,一丝诡异的笑在他眼中铺开,颊骨的肌肉被轻扯一下,无所谓地迎着雨,他轻快地转动两支手枪,跨过冷秋的尸体后,又回头斜视了一眼,眼神有力地射到冷秋身上,脸上顿时,浮起一层轻蔑的笑。像一只无形的手罩在他的脸上。
三、狠是不需要理由的
世上只有一件事是不需要理由的。是爱吗?NO。爱的理由就是我需要你,因为太自私,所以被忽略。是狠,狠是不需要理由的。
房间的门一扇扇关上,阻断了澄清的光源,短促、崩裂的关门声,仿佛敲击在心上,但又觉得那声音很遥远,像无线电波一圈圈扩散而来的。脚步声在走廊尽头响起,钝重却又轻脆,像两块笨重的铁相击而发出的声音。脚步声杂乱无章,慢慢像和铁轨磨合的火车,呵成一气。
一扇门被洞然打开,强烈的灯光打在门口那张脸上,像散射着太阳光的双面镜。那光被他的脸反射回来,有点儿刺眼。他不耐烦的歪头斜视了一眼门旁的那个人,眼神有力。咄咄逼人,带着嘲弄和无所谓的腔调问道:
“老大在吗?”
“在。”
他眼睛向里探望着,嘴角突然又浮起那层轻蔑、得逞得笑,有轻微的“哼”声从鼻腔内快速射出,在僵硬的空气中打了一个旋后,被空气吸收得毫无
踪迹,他的眼角平静地舒展,眼睛似下定决心。有力地闭上,睁开后显得深遂而有点儿狰狞。他双手抄在裤子里,欢快地走进内堂,响亮地打了一下口哨“伯父。”
段章天叼着雪茄,吐出一口烟,看到西凉,眉头立刻皱起,极为不满地瞪着他,又将雪茄送入嘴中,这次烟气是从两个鼻孔中冲出来的,像用鼻孔叹出来的火气。
“西凉,你又来晚了!”
西凉满不在乎地抽出双手,不自觉地在胸前十指交叉,频繁地重复这个动作。
“我知道,那又怎么样,如果我告诉你,我是故意的呢?”
交叉的十指很用力地抽开,眼睛直盯着段章天在灯光下非常雍肿的身影,段章天手中的雪茄“啪”的拍在桌子上,腥腥的烟火明灭地跳跃着。那支雪茄被拍得粉碎。西凉转过眼珠,正视着他,倏而又露出他轻蔑的笑。
“你当这是公园,不用买门票,你踏上这条道,你的命就是一张门票,我可以随时撕掉他。”
“伯父,你似乎忘了这个游戏规则——。”
段章天歪头斜视了他一眼,对这个初出茅庐的小牛犊抱以轻蔑的笑声:“哼,我就是规则,你想挑战吗?”
“你如果叫达尔文的话,相信你会让人类了解和明白本·拉丹。”
段章天有些不解地看着他,他的表情已经不是刚进来之前的轻松和玩世不恭了,整张脸似乎被一只手罩住了,遮住了他本来的面目,那张手抓着他的脸,有些狰狞。段章天似乎已经感觉到气氛的不协调,眼光会意身边的人。
“西凉,这条道不是用来做生物研究的,但是如果你想尝试,会有人体解剖的!……”
就在段章天停顿的一瞬间,西凉已从衣袖中伸出手枪,子弹射在门旁侍者的额头正中,手枪砰然落在地上。他没有回头,子弹便正中段章天的右臂,枪支掉在他的脚下,血立刻顺着他的手指,哗哗下滴。西凉的人已将段章天部下全盘包围,他回过头时,又一枪射在他的左臂。
“无论做什么都要快,段叔叔,这是你教我的!”
他转动着手枪,吹落上面的灰尘,
“这种死法很痛苦吧!我爸爸死的时候应该也是这种感觉,我奶奶和我妈妈更应该,居然是被火烧死的,你说呢,段叔叔?”
声音突然加重,每一个字都像从牙缝崩碎掉在地上。他突然又用手枪指向他。
“一个黑子让我全盘皆输,西凉,你够狠!你怎么知道你父亲是我杀的?”
“永远别转动你的眼珠,那会出卖你。在丧礼后我提起U盘,你眼珠差点掉出来,我说在火中找不到了,你又偷偷渺了我几眼。没有人出卖你,是你的眼神。现代社会真的不能缺少窗帘。安息吧!段叔叔!”
他嘴角上扬,在那支勃朗宁手枪上,优雅地一吻,眼睑又重新张开。枪依旧响了两声,额中血成一股慢慢爬过鼻梁,喉咙的血溅到灯上,形成巨大的阴影笼在墙上,段章天趴在桌子上。他注视着眼前刚刚发生的这一幕,一动不动,似乎有什么事忘了做,但一时又想不起来。他皱了一下眉头,很用力。走出内堂时,他有些烦燥地拽了一下头发。
四、几近边缘的爱
冷廖,甚至冷氏一族都在这条道上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一个叫“西凉”的人,他父亲的名字也被一起提起“西仲蒙,道上的老二,虎父无犬子”。
西凉成为冷廖的继承人时,已经遭到三次暗杀,两次是他抓过身边的女人抵住子弹后,穿好衣服狼狈逃窜。
他经常带着兄弟去夜总会,他似乎舔砥够了那种一个人守着一座黑洞洞的别墅时的孤独,那样的夜晚总是会让他产生一种幻觉,一种在以前曾经出现过的感觉,一块无边沉闷的黑布突然在他头上扑下来,缚住了他,他被一个黑洞吸附着。全身皮肤似乎被抽干了血液,冷冰冰地覆在骨骼上,让他动弹不得,他为了驱逐寒冷,感觉自己要缩进躯壳里,似乎已经嵌进去一部分,卡得他很难受,想出也出不来,全身在迅速得僵硬,像一块大理石。
他时常在一个人的时候,下意识地捏着手背的皮肤,感觉到他们还是温热的,并且极有弹性,充满了欲望的力量。他制定了游戏规则,但又从内心里惧怕这个游戏规则,当他在
夜晚,精疲力竭地呻吟着躺在床上时,他突然感觉自己要死了,全身燥热无力,徒劳地挣扎让他呼吸急促,甚至感到强烈的胸闷。他静静地喘息着,汗水渗透了床单。他的担心不是没有来由的。白陌就是那个深谙游戏规则的人。他看起来年纪并不大,有着柔顺的头发,身材矮小。他的眼睛常常一片死灰,让人感觉没有什么斗志,但在看到西凉时,他会放射出肉食动物的凶光,眼睛深凹下去,长久的注视,瞳孔放大,脸上的肌肉似乎处于一种戒备状态,紧紧绷着,显得苍劲却有力。那张嘴却显得单薄,嘴角有着沉默的姿势。他很少说话,因为他坚信“在面对敌人时,最好保持沉默,让他摸不准你在想什么,更不要情绪激动,那会暴露你的弱点”。
夜总会的舞池里充斥着震撼的重金属打击乐,喧嚣吵杂的叫嚣声。整个夜总会上空弥漫着让人窒息的酒气味和劣质化妆品,让人嗓子冒烟的薰蒸气味。穿着舞衣的姑娘像一条扭动的带鱼,在拥挤的舞池里穿梭自如。镁光灯不时的光顾他们扭曲的脸——夸张的表情,尽显媚态;做作的动作,很是挑逗。
一个穿着黑色蕾丝紧身裙的女孩,不时向西凉媚着她被蓝色眼影修饰过的漂亮眼睛,朱红的唇歙动着,西凉叼着烟坐在沙发上,嘴角浮现出一丝阴诡的冷笑,那张脸在昏暗的灯光下,让人不寒而粟。眼里射出的光,坚定而冷硬,忽而眼角被笑感染,慢慢溢满那双深陷下去的眼睛,那束笑被扯碎,四处溃散。厚而坚定的嘴唇倏然抽动一下,只有在那一刻,你才能感觉到这张嘴唇里有沸腾的血液。而在平时你会觉得那张嘴唇虽然饱满,血气方刚,但像一具雕塑,空洞、乏味,无任何功能可言。在他抖动嘴唇的那一刻,那唇是迷人的,厚厚的,很有质感,并且饱满,看起来充满了力量。狂野中不乏温柔。那张近乎完美的嘴唇上,时常叼着名贵的烟卷。那张脸在奔散上升的烟雾中,显得朦胧有点儿苍白,但就是这张在烟雾中坚定的脸,挖掘出了他优雅的气质,就连夹着烟卷的手指,都显得优雅、轻松。
当他用手支在额前时,你会发现那是一张慵懒的面孔,虽然不英俊,但是却很精致,有男子气概,像一棵能替你撑住风雨的树。在危险时,那双手可以有力地把你揽在怀中。精致地下巴会紧紧地抵住你的额头,坚定的嘴唇会吻着你……一切的姿势都让人觉得他的肩膀是有力的,但同时也是温适的。
她走出舞池,径直向西凉走来,伸出纤长的手指,接过他手中的烟,将烟气喷到西凉脸上。在昏暗的灯光下,西凉还是看清她的皮肤像大理石一般细腻、白嫩,纤长的手指像用冰雕饰出来的雕像。身上淡雅的香味混杂着香烟的香气让人痴迷。西凉感觉自己飞行在空中,并不断地向下坠,只有将在空中挣扎的力气发泄在她身上才能保持平衡。西凉正欲揽之时,她婉尔一笑,尽显妩媚风骚之情,但却愈显端庄、高贵。
“我是冷蓉,过会儿再谈。”
西凉突然僵在那儿,像被那天雨中的雷击到,他想起那颗子弹嵌进去的地方,不觉将冷蓉的样子在脑海中细读了一遍:立在雨中,雨水不断地流下,头发有点儿凌乱,被雨水固定着,一脸的惶恐和无助立在那儿,举着枪……他看着舞池中的那个女孩,很肯定地喃呢:
“不是她,肯定不是她,一点儿也不像。”
冷蓉给他的第一印象是清新却又有点儿孤独和无助,正是这种复杂的性格,让西凉在见到她时心里会出现一种凌乱、朦胧的感觉,似乎失去了方向,但又很明白自己所据的位置,那个圆圈很少,他要小心翼翼,不得出界。
他想起在冷家见到她时,她正在楼上玩格斗,冷廖招呼她,她快乐地回头应着“唉,来了!”然后从阳台跃身而下。那一刻,西凉觉得那是一只燕子,一只在阳光下振翅飞翔的雨燕。轻盈、敏捷。她轻快地打完招呼又迅速消失。西凉再次见到她时,她正在花园里,交叉着十指,皱着眉头,不知在嘀咕什么。
西凉擦了一下额头的汗,全身灼热。镁光灯探照在他慵懒的面孔上,他将
脸埋在右手里,那只手顿时变成了绿色。在镁光灯下,他蜷缩着,像一头无家可归的兽。他起身去洗手间。在洗手间门口,柔软如缎带一样的东西突然滑入他怀中,他的手按在她胸上,是冷蓉,一张脸在酒精的催化下变得红润而饱满,眼睛迷离如风中飘烁的野百合。他的手按在那儿柔软而起伏,但却没有灼热的感觉。突然忆起他在酒会上同样的方式按住了同一个名字的女孩,当他手抵住她皮肤的那一刻,全身灼热,皮肤仿佛要撕裂。一股强烈的欲望升腾着,不断地有雾气从他皮肤中渗出,他渴望把那娇小的女孩拥在怀里,不等他出手,冷蓉磕绊着倒在墙上,眼睛在灯光下,像浸在酒精里一样透明,嘴唇被酒精滋润得水晶一般闪亮却不刺眼,黑色的晚礼服将她装饰得如一朵开在夜色里娇艳的玫瑰。她伸手拍着西凉的肩膀,淡雅的香气扑面而来,像雨后清新的空气“谢谢,谢谢你”。
他突然将冷蓉抵在墙上,他怀中抱着的是冷氏家族中那个纤弱的小女儿。冷蓉乖顺地附合着他,他完全找到了多年以来压在心口巨石的门,用力地撞击那扇门,昏暗的灯光下,两人像海底的水草,疯狂地缠绕着。西凉突然后退,这不是他想要的冷蓉。冷蓉应该是孱弱无助的,而眼前的这个人像扎根地面的大树,触须疯狂地吸取地面的养料,他似乎也承受不了。他突然看清了那个在灯光下绽开妩媚笑颜的人并不是冷蓉,刚才只是幻觉。冷蓉已经死了,死在他的枪下。
他突然后悔当初的那一枪,也第一次纳闷:为什么当时先开枪的是他,而不是冷蓉,死在自己爱的女人手中是幸福的。他阴沉地说道:
“你走。”
冷蓉欲再次出击征服他,西凉粗暴地将她推到墙上。
“我让你走,听到没有。”
冷蓉娴熟的在他领带上吻了一下,将一张纸插到西凉胸前的口袋。
“有事打电话,你真有力,我喜欢野性的东西。”
西凉倚在墙上,抬头看着走廊上昏暗的灯光,长期的注视让那盏灯在他的瞳孔里四散射出无数白亮的细针,那盏灯在他眼里又大了一圈。他又想起那个雨夜。这是两年来,他忆起这件事最多的一晚。
五、爱情只是个理念
夏天降临在这个城市时,给这个城市带来了潮热的东南风和足够多的雨水。城市在肮脏的雨水冲刷下变得潮黑、糜烂。破败的建筑物长满了青苔,像城市阻塞的下水道。冷氏在雨过天睛后竖起了一块新的广告牌,那个广告牌在初睛的阳光下,大放异彩,给人一种清新的凉爽感。驱走了雨后的潮湿和闷热。
白陌第一次站在这座高耸入云的百层大厦前,感受当年冷氏的搏动。一切都不存在了。人们甚至忘记了当年冷氏家族垄断整个汽车行业的英姿。那个征战南北的广告牌躺在垃圾堆处,繁华依旧。但仍不时有混乱出现在西凉的别墅里,仅仅一个月他便遭到了四次暗杀。两个艳丽的女人赤身裸体的死在血泊中,在他抓到凶手时,凶手咬碎嘴里的毒,吞毒自杀。两次他都有预感,在杀手未进入房间时,他先从房间里跳出去,在其身后将其击毙。
冷蓉准时出现在他的别墅里,依旧是在一个雨夜。她穿着鲜红的晚装,飘进西凉的房间。他又一次看到了冷家的小女儿,他想要的冷蓉。
西凉迫不及待地将她推在床上,冷蓉顺手关上了灯,房间仿佛被封锁了,西凉仿佛又陷入以前那种孤独的恐怖中,顺手将灯拧开,他感觉血液在流失,周身的皮肤都在崩裂。西凉盯着她。他觉得只有这个清新的冷蓉才能救他。他轻轻地吻着她,冷蓉的脸又一次出现在他的眼前,她的脸贴在他胸前。压抑的欲望终于在那一刻喷发而出,他刚劲有力、自由出入,肩膀虽然用力却很温暖,冷蓉的呻吟声让他不能自拔。他伸着脖子趴在她身上,青筋突出,像一只失去反抗能力的狮子。当他退出时,全身像一滩泥,一滩被水搅拌的乱泥。他一直看着冷蓉,长久以来围搅着他关于死亡的感觉,第一次没有侵袭他。他抚摸着她纤细的腰肢,孱弱的身体,像水中穿梭的鱼一般清凉。冷蓉起身时,他突然从背后又粗暴地
抱住她,抵住冷蓉的那一刻,她像一团棉花般落在他的怀里,任他揉搓着。不知为什么,他很怕失去她,像那个雨夜一样,他重新进入,像沸腾的开水一样,全身仿佛换上新的引擎,又开始新一轮的奔波。冷蓉突然扛不住,抓着他被汗水浸湿的头发,呻吟地叫着:“不,不能,疼——啊——啊——”
西凉全然不顾,直到高潮过去,他才退出。冷蓉再也没有力气折腾,像尸体一样直挺挺躺在床上,保持着刚才的姿势。西凉看着冷蓉闭上了眼,顺手关上灯。房间立刻被巨大的黑暗吞噬掉。不断有求救似的呻吟从遥远的雨中传来。西凉的喘息声充斥着整个房间,房间被他的喘息声振荡着,像一只时大时小的汽球。
白陌看着眼前的资料,只冷冷地说了一句“干得不错”后抽身而走,留下那个冷蓉的间谍还有一个严肃上了年纪但却依旧保持着令人敬畏目光的老人。
“西凉信任你吗?”
“他很依赖我,只有在床上的那一刻,但事后他的脾气暴躁、易怒,我想我应该能控制他。”
“冷氏一族的下落如何?”
“我提到这个问题时,他简直像一头失性的公牛,所以我没有再问,我会去查的。”
“记住杀一个人很容易,对于弱者只消武器,而对于强者要先击碎他的心。”
六、爱与被爱
这样持续了一个月,西凉在道上的买卖不断被截。他开始怀疑内部出鬼,然而他并没有怀疑冷蓉。他依旧每晚把她当作自己以前爱过那个女人——冷家那个看起来孱弱的小女孩。当早晨醒来时,看到截然不同的一张脸睡在他身边时,不免有几分憎恶。当她从背后抱住他时,他会立刻觉得这会让冷蓉看到而粗暴地推开她,甚至在晚上,当他突然看清,这根本不是冷蓉时,他会立刻失掉兴趣,抽走。只有冷蓉才能击起他那种沉淀以久的性欲。但有时为了弥补失掉冷蓉的遗憾,他会粗暴地撕扯她,直到她像死人一般不再呻吟。
那天早晨,西凉正在穿衣服时,她突然问道:
“你会不会抛弃我?”
西凉轻蔑地一笑,然后极不耐烦说:
“别问这个,我讨厌承诺。只有死人才会有一成不变的承诺。”
冷蓉跳起来大骂西凉“流氓”她突然发现,她已经离不开西凉了。只要西凉承诺一句,她便不会再为白陌效力。她爱西凉,她承受不了他的动摇,哪怕只是一点点。她害怕有一天西凉抛弃她,她会孤独地一个人活在这个世界上。她两手死死地抓着西凉的衬衣。
“你不回答,我不会让你走,只要一句话,一句,我们就可以离开,我们不会死——”
她有些语无伦次,西凉几乎是用尽了全身力气,他现在是如此讨厌这个使用他最爱女人名字的人。
“你不想听到的三个字,我也不想重复。”
冷蓉失神地坐在地上,想到西凉会死在她手上时,她突然仰头大笑,在阳光下,她看到自己的泪珠在地板上破碎。她是爱他的,但他是无情的。
一张带着泪花漠然的脸在房间里游荡。她手里捏着白陌要的U盘。她明白这是西凉的命,一旦白陌得到一切他想要的东西,那同时也就拿走了西凉的命。
七、似曾相识
那栋昏庸的欧式老楼里,住着白陌。
空气中飘荡起了尖细的脚步声,响声随着风的摆动摇来摇去。走廊尽头出现了那个婀娜的身影——高而瘦。头发随着稳促的脚步一起一伏。高贵、细滑的脖颈婉约而迷人。细长的手臂柔滑的伸展着。她像从水中浮出的人鱼。在房间的拐角处,她停住了。房间里的那个人突然改变了她的决定“冷蓉,冷蓉没有死,这就是西凉爱的女人,就因为她,西凉不爱我。哼、哼、哼哼,亲手杀死最爱的人一定会很痛苦。西凉没有尝过这种感觉吧!哈哈哈,西凉,无情就是这样的。”
“白陌”西凉第一次看到这个名字,是在他道上最大一批货被劫后的第二天。
白陌的照片以幻灯片的形出现在大屏幕上。
“白陌,五帮之首。一年前加入,此人极阴险。平日不怎么出来活动,很低调。但做事老练,沉着,手段高明。”
西凉歪坐着,左手摸着下巴支在桌子上,努力地审视那张照片。他的眼睛似乎以前见
过,阴沉中仍有天先的迷茫,像一滴想进入大理石的水,任凭怎么努力,只是徒劳。由于这种徒劳,使他的整张脸看起来,疲惫的像一件常年压在柜底而弄皱的过时的衣服。 “货是他劫的吗?”
“还不太清楚,不过——”
“不过?不过,你想死吗?是就是,不是就不是,你弄这个人来给你收尸啊!”
西凉叫嚣着从座位上跳起来,手枪指对面那个吓傻的手下
“老---老板,再给我一次机会,我会查清楚的“
子弹穿过他的喉咙,血喷射在白陌的照片上,不断地向下流。一条一条的,断续着。
“这条道是一次性的,你只有一条命可言。生就是生,死就是死。查一下这个人和冷秋什么关系?”
他看着幻灯片,没有转动一下眼珠,眼白和眼黑分明,像马路上的斑马线。他走出会议室时,觉得全身如沾满了血一样难受。那些血像血吸虫一般顺着他的皮肤滑行,然后挣扎着缩进皮肤底层。在那种时候,他觉得自己像一棵枯树,不断的有被虫蛀掉的树皮大块的下落。整个人被虫蚀空了。
他真正见到白陌是在夜总会。依旧是那家。冷蓉全身皮肤松驰地倚在他的身上。西凉的眼神随着镁光灯行进,最后落在吧台上,那人十指交叉,无名指抵在额前,闭着眼。似乎这种环境对他来说是一种放松和享受。然而他注意的是那个动作。他感到眩晕,透不过气。他觉得自己以前见过,并且熟悉这个动作,但怎么也记不起来,脑子里的神经被拔掉了线头凌乱地结在一起。他甩了一下头,眼睛因紧锁思考而变得有力深遂,鲜活的转动着。始终有一层朦胧的雾覆在上面,让那两只眼睛显得落寂和孤独。那双眼睛是悲哀的。只有航行在夜海里,它才会显出自己奇异的光。
夜总会上空的镁光灯不断地扫描着地面的嘈杂。那些嘈杂那一次在西凉眼里是空洞、乏味的。它们在那一刻变得安静、详和。大段大段的各色灯光击拍着白陌。掉在他干枯的身体上,整个人像一块经久的抹布。他那个奇异的动作在灯光下显得尤为突出。小而纤长的手指不断地变换着色彩。西凉一直盯着那儿,他的眼里最后只剩下那个耸然支在吧台上蜷缩的身影。直到他想起冷蓉那个极为相似的动作,夜总会才重新绽开。嘈杂声跌宕升腾至屋顶后,又被屋顶以更强的力量反弹回来。整个夜总会像幽暗的海底深处。污浊的空气让呼吸变得紧迫,而人们却像水草在这儿摇摆着疯长,在凉爽的海水里,翻腾着释放自己。
西凉第一次因为这种煎敖而变得烦闷。心仿佛海边的一块礁石,被盐渍的海浪拍打着,伤口被盐水匝得很疼。他下意识地用手捂在胸口,试图平息对冷蓉的那种被欲望樊烧的感情。紧咬着牙齿,不时地打着寒战,指甲盖已经嵌进自己干枯的皮肤里。冷蓉感觉到那种皮肤骤然绷紧并不断颤动的变化。她看到西凉可怖的脸,被欲望和愤怒灼烧着。整个人似乎在燃烧。她靠近他,那种幻觉再次飘在西凉眼前。冷蓉,释放了他的一切。他像积蓄已久的洪水终于决了堤扑到冷蓉身上。但他突然又有一种不适——背后一片冰凉,而胸前却如火樊烧一般。他渴望释放自己,却又觉得手脚冰凉,难以屈动。这种冰冷终于压倒了那种钻心的欲望,他冷静地审视着她,极度地失望,
“她不是冷蓉,我怎么总是在这种时候产生幻觉?”
当他回头时,看到那个奇异的动作已消失。两眼平静地审视着这一切,有一种居高临下的傲态。嘴角在那一瞬升腾起一丝鄙夷的笑,像水蒸汽一般飘升。西凉本能地去掏手枪,愤怒已经占据了他整张脸,脸上却依然挂着欲望酿制的汗水。在他手摸到手枪的那一刻,他突然停住了,冰冷的手触动冰冷的后背,一股冷气陡然从脚下快速窜上来,像被泼了一头冷水,那种冷让他清醒和自制。他感到皮肤在缓慢地伸展,整个人变得血肉丰满。那些肮脏的血,被水冲刷得毫无踪影。全身轻松静寂,肩上的那块石头突然被一只手拿掉了。但他知道眼前的那个人。那是白陌。那个和他一起在玩这个游戏的白陌
。虽然没有任何证据证明那批货为白陌所劫,但他有一种直觉,白陌在玩这个游戏,并且自己已经在不知不觉中掉进了游戏的漩涡。他突然觉得白陌阴暗的深不可及,有一种冷淡的邪恶。但这种风格和他本身是极其不协调的。就像穿了一双大号跑鞋,以致于速度总是提不上去,出力不讨好。但在这种死的邪恶下,有着一股冰冷的像花岗岩一样粗糙冷硬的决心。以致于他的双眼像汪洋的冰川,雪白一片。那束白光在泛滥着,似乎要吞没一些东西,有一种久经岁月的苍茫。当她躺在床上时,他突然又想起了冷蓉。想起他和冷蓉在床上做的那些事。他突然脑子很凌乱“我和冷蓉做过那些事吗,她明明死了,难道她没死之前我就和她做过吗?”反复推敲时间,终于肯定,那些事是发生在一个月之前,他甚至能清醒地忆起在走廊上他扶住冷蓉时,粗暴地将她抵在墙上的那种感觉。还有她第一次来到房间里,他的迫不及待。甚至她的呻吟,她身体的每一处。他都清晰地记得那儿的温度。他突然乱了,许多记忆凌乱地纠缠在一起,他自己也搞不清他是否对冷蓉做过那些事。他想把记忆一条条理顺了,但刚刚进行到一半便什么都乱了。一些沉淀的记忆争先恐后的涌出来,络绎不绝。每次都有不同的记忆,在不同的地方跳出来,他在这种极度疲劳的状态下,带着那些凌乱的记忆睡着了。
醒来后,发现自己似乎又和冷蓉在一起,他坐在床上,叼着烟卷想了好一会儿,不知道是梦还是以前的记忆。
八、人与魔
人与人之间的关系大多数是利用与被利用。自然界的生存规律“食弱强生”。
冷蓉再次回到西凉的房间时,她推开门的一刹那,一颗子弹从她的脖颈下飞过。笔直地嵌进对面的门上,西凉无所事事地转动着枪托
“间谍,这个名字很耳熟。你致命的弱点就是你太相信你的手了。一个人有两只手确实是一件幸福的事。但当要砍掉它时,可能会很疼啊!”他吹了一下铮铮发亮的枪托。
“上帝保佑你。你怎么能用手拿走那个U盘呢?我该说点什么呢?”
“我可以帮你杀了白陌”
“篡权吗?我比你内行。”
“不,杀了白陌,这条道才算真正属于你。”
“这个主意确实很创新。传统,合乎国情。但我觉得我似乎忘记了规矩。”
“规矩有时候排在利用价值之后,我可以满足你想要的一切。因为白陌知道冷蓉在那儿。”
西凉脸上有种不可思议的表情,是他期待却又是他害怕的结果。但是,很快就被他的玩世不恭给遮盖了:“你在和我交易吗?因为脑力有限我喜欢讲实话,不用转太多的弯。这是我的缺点,也是我的真诚之处。”
“冷蓉没有死,你的子弹并没有打中她的心脏。你不是说为了她你可以做任何事吗?白陌在利用她”
“成功的女人除了有张漂亮的脸蛋外,更要有个漂亮的脑袋。我只相信达尔文,但你是女性,达尔文好像当时没有考虑你”
“这个”
那是冷蓉在那个雨夜里戴着倒下去的纯银藏坠。
仓库的大门被打开了。西凉用手遮住脸,透过指缝间刺眼的光线看到白陌出现在门口。
“把枪扔过来”
那只枪从桌子上水平滑行到西凉眼前。西凉重复着他杀人前那个固定的动作——十指交叉,嘴角上扬。他指了指被手下推到桌前的陈安
“她很有大众像是吗?我个人认为她很像冷蓉,冷氏家族的千金,我当时的一枪,很可惜啊,浪费了一颗子弹,真是太可惜了!平时一枪,我就可以打中一只兔子。”
这是他惯用的伎俩,用这种方法来惹恼敌人,从而发现他们的弱点。但白陌是够老练的。眼角甚至有丝丝笑意,似嘲弄。
“凉哥,太普通了。跟她相比我觉得莎朗·斯通更有味道。一块廉价粗布做成的玩意能有什么价值呢?”
“噢,我比较喜欢玛丽莲·梦露。可惜啊,性感凋零了。”
他走到陈安面前,这个和他度过无数个夜晚如夜玫瑰一般娇艳的女人,此时眼里更多的是平静,她在等待——
“多么漂亮的一张脸蛋,到底是谁呢?”他努力皱一下眉头,左手的食指不断地敲击下巴,思考的样子很
辛苦。即而转身向白陌。“葛蕾丝,对,不记得吗?NO、NO、NO没关系。你得站在我的水平线以下,不应该超出,我的脑子都不好用,又怎么能指望你是电脑呢?”
西凉眼里的诈笑在那一刻突然变成一种灰色的阴暗,像一片空旷的墓地,双手很有节奏地拍了两下,声音立刻逃散在辽阔的仓库上空,鼓荡着,四壁似乎在收缩。
“这个人我也不记得了,不过好像上帝很照顾他,我为什么抓他到这里来,LETME SEE。”
他右手不断地敲击着前额,突然大拍桌子。
“噢,我想起来了,他劫了我的货。对吗?郝叔,如果没记错的话,冷蓉以前是这么称呼你老人家的。”
他绕到他身边。
“一味的模仿不会有什么创新。杀手杀人和复仇是两种截然不同的方式。杀手杀人的目的就是让他死,并且手法尽量简单干净,而复仇就不同了,要让仇人在痛苦中慢慢死去。”
那把刀在幽暗的灯光下,发出苍白阴森的光,照着西凉的眼睛,目光显得结实,牢不可摧。脸上又突然有一丝诈笑,被强光一照显得像木乃伊。他轻微调试那把刀,苍白的光反射在白陌的脸上——没有任何表情。像长期封闭的树叶。灰暗。此刻被强光一打,像太阳下被风吹动而开始风化的布条。西凉眼望着他,准确而有力地将刀刺在郝叔的胳膊上,不断地有血从刀尖上滴下,一条条的轨迹像用手抓出来的。西凉将刀斜插到桌子上,那把刀摇晃了几下,周围有星星点点的血黑。
白陌突然快速抽身。他已经不知道从什么地方弄了一把枪指着陈安,他知道陈安已经拿到了盘,西凉不可能让U盘落入别人中。
“脑子决定步子!”
“哼,永远别相信你的脑子,毕竟它不是电脑”说完吻着手中的遥控炸弹。
“别动,你一动它就会爆炸,你姓白,白色很喜红啊”
“西凉,你这混蛋”
“这个想法还可以再大胆一点。不过,我喜欢。还有别的遗言吗?”
“我不会放过你的。”
白陌脸上那种平静的愤怒让他有一种似曾相识的感觉,心底似乎有一种回应。但他还是讨厌听到这种话。不断的有火光短暂消失后又卷土重来。枪声充斥着整个仓库。电灯的碎片被枪火映照着。缓慢、轰然降下。
面对面时,西凉突然发现他和白陌的姿势很像那年他和冷蓉的姿势。直至今天他回想起那一天,脑子始终是沉重而迷湖的。像被一团蛛网毫无规律地缠绕着。头仿佛要裂开,神经剧烈地抽动,撕扯着他的心。整个人像一根快要断掉的铁丝。这种头痛几乎要颠覆他的生命。
“冷蓉在那儿?”
“真可笑,你是文盲吗?”
“少来这一套,告诉我,我可以放了你,你已经没有退路了。”
“退路就是绝路,这条道从来就是一条道走到黑的,没有退路。你当我没有智商。”
西凉突然将枪里的子弹全都倒在地上,子弹钝重、响脆地敲击着地面,声音像从远的山涧中传来。
“告诉我,我只想见见她。”
“然后再开一枪?”
“如果必须这样的话,我希望,那一枪让她来开,我已经被折磨两年了!上帝很该死,让我先开了枪,却让我爱上了她!”
西凉一动不动的盯着白陌,眼睛因长久的盯着白陌,现出一股诚恳的的气息。平静却又呆滞。
“我们刚才是猫和老鼠,而现在是猫和猫,谁都喜欢腥味。”
白陌随即快速而有力地用脚将那只枪踢走,依稀能听到那枪沿地面快速滑行直到静止时,声音层次分明的变化。另一只枪从西凉的袖子里快速弹出。他的眼睛在那一刻也现出了平时的光亮。机警。除了这个之外似乎很难再发现别的。
“做事要靠脑子的,这就是机器猫和家猫区别,你应该很感谢这颗子弹,它不会让你尝到那种玻璃划破肉的刃痛。”
连续的枪声,麻利渴望的响起,子弹壳砰然敲击着地面。白陌已经不在了。
“妈的”
九、背叛的遗爱
价值是和利润成正比的。利润大的,价值当然高。但陈安在这次交易中让西凉差点儿“陪了夫人又折兵”。
整栋别墅在晚上像海一样沉寂。长久以来的空旷和孤独全都凝结在那间房子里,窗帘被风漫不经心的摇
动一下,又带进一些阴凉的空旷,整个房间像一个墓地。西凉坐在沙发上,冷蓉的那个藏坠闪着柔和的银白色,在西凉脸上不断跳跃着。他侧着头,眼睛一直盯着正前方的藏坠,思念和渴望像涌出动脉的血,不断在他皮肤表层回流着。他后悔的几乎想哭,一瞬间后,他想起了白陌。五发子弹砰然射出,窗帘的破布在风中摇曳着。陈安因为计划失败,整人个膨胀地像一只气球。她牙根就不相信,西凉杀不了白陌。除非他已经知道白陌就是冷蓉。唯一的办法就是让冷蓉拿到U盘。西凉会一无所有,包括他的性命。自相残杀。既然得不到,何必还要每天看着徒增悲伤呢?
白陌得到U盘是在当天下午,这也预示着一切终于要结束了。冷氏将重新引领整个汽车行业。
坐在冷廖的办公椅上,冷蓉突然有一种飘然上升的感觉。巨大的落地玻璃前,阳光在徘徊。林立的楼房从她的墨镜边缘流进,又像水一般流出。西凉叼着烟卷,一手插在口袋里,一脸不耐烦的推开门。
“董事长,久违了”
即使隔着墨镜,西凉还是想起了那双眼。一眼的无知和茫然。那幅墨镜被摘掉了,透过缭绕上升的烟雾,西凉看到那张消失两年之久的脸。那张脸省去了烦恼,变得干练而简洁,一幅历经沧桑的坚韧面孔。
“你果然没死?”
“让你失望了,你还是不够狠,这个时代需要人要有侵略性。”
“我当时真该多开几枪。”
“当时的事太多了,你却错过两次。”
“白陌就是你。”
“经常用用脑子这是好事,趁你还有五分钟多转几下吧!时间会减弱人的耐心”
愕然的表情爬满那张脸,有一丝惊悸,又有几分老练的平静。
“你为什么当时不杀我?”
“我也想,很可惜上帝总是站在你那一边,我枪里没子弹。”冷蓉似乎在回忆当年的那一幕,脸上有一种久远的表情,让人感觉虽然面对面但距离却很远。
她又重新回到了现实中,脸上的笑依旧有着两年前的清新:“你很不成功,成功的秘诀一要忍,二要狠。忍要有毅力,狠要有手法,但两者都要有头脑。忍了两年不是件容易的事。”
西凉又看到那块洞然铺开的黑布,像漩涡一般。风呼呼地射出来,足够深,但却有一种难以描绘的混浊。
“你似乎忘了一件事。”
那个藏坠被西凉吊在空中。
“怎么会在你那儿?”
西凉冷笑了一声,那丝冷笑也在他眼里游移:“你手下出卖了你,就是那个拥有你名字的间谍。脑子固然重要,但没有判断力是很悲哀的。特别是派出的间谍蠢得让人心寒。”
从冷蓉的眼神里,他已经看出的担忧:“别担心,这儿没炸弹,我不玩恐怖。”
一丝怀疑的表情从她脸上稍纵即逝,一瞬间,她又恢复了平静:“别动,你很有表演天赋,但你走错了门。现在拿枪的是我,冷蓉。拥有主动权是难得的。”
西凉突然很开心地笑了:“哈哈,正因为你拿枪,所以我才不害怕。你按一下左边第三个按钮。看到了吗?廉政公署搜查令、监控器。你不相信可以打开电视看一下廉政公署行动。”
冷蓉在那一刻突然产生了那天站在雨中的感觉,那种茫然的心痛刺激着她。无能为力。像一只被蛛网缚住的飞蛾,全身骨骼都在拨节。但她却拥不破那层窒闷的壳。血液倒流回心脏,整人个似乎要炸开了。即使杀了西凉她也拿不到她父亲的基业。
“当你长久看着深渊时,深渊也在看着你,你应该对心理学很有研究!”
一种奇异的阴暗包围着冷蓉,锐利地像针一样刺穿她虚白的身体。一种遥远的沉默卡在喉咙外,一直在向下坠。沉重的空气压抑着她,像一块巨大的磁铁,四周的磁场牢牢地吸附着她,她拔不动脚。
冷蓉有一种脱轨的感觉,一切都来得太快了。她脑海一片空白,也许更多的是想一拍两散:“在这条道上没有失败。你拿走的东西,都是要按价赔偿的。打雷这种自然现象都是要报酬的,你会被劈死的。”
“上帝保佑你,我的精灵。你的东西”
那个藏坠悬在空中,冷蓉看着它。子弹穿透藏坠,嵌进冷蓉体内,她的枪砰然落下,溃散的藏坠淅沥地落在地板上响起
清脆的弹跳声,那根黑色丝绳一起在向后飘。三发子弹连续响起,有血从冷蓉的嘴角流出,一滴一点落在她米色皮靴上,瞬间变成了暗褐色。这一次是永远的倒下了,西凉跪倒在那儿,擦了一下脸上的汗珠,去退出那盒录像带。他吻了一下那盘录像带,脸上又出现那种胜利时诡异的诈笑,眼白眼黑分明。像黑洞一样张开,似乎要将这一切吞噬掉。他合上冷蓉那双依旧茫然无知的眼,掏出手绢给她擦拭嘴角的血,第一次真正的抱她,第一次真正的吻她,这个冷艳却又冰冷的女子。一切苍凉的像偶尔掠过天台的夜风。他左手支在嘴角,脸上没有任何表情。眼睛也停在那儿。
十、无尽
华丽的霓虹灯陆续地亮起来,晃眼的车灯强烈地逼近着一切。
西凉坐在夜总会里,他不自觉地做出白陌在吧台时的那个手势。十指交叉,食指抵在额头。一袭真丝黑色晚礼服飘然而过。裙角在那个固定的角落飘忽着,各色的镁光灯映照着它,跳跃着,抽动着稀薄混浊的空气。苍白的十指印在那块突兀的黑布上,戛然断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