童年的回忆
《童年的回忆》
一间大房子里,赵强带着花镜在看报纸,手机铃声响起,赵强起身走向书桌,他习惯性的在接电话之前点了根烟,电话大约持续了不足一分钟。随后他挂掉电话,摘下眼镜,对着厨房里的儿子喊道:“铭昊,换衣服,跟我去老房子一趟。”
铭昊开着车,赵强坐在副驾驶。
铭昊问:“今天去老房子干嘛啊?”
“刚才街道给我打电话了,说老房子下个月拆迁了,喊咱过去收拾东西去。”
“我的天,那个破房子都快五十年了,还有啥东西能拿啊,不要了算了”
赵强没有回答,只是沉默的转头看着窗外。
在一间破旧的房子里,赵强和铭昊翻着每一个角落,赵强瞥见角落里的那张老抽屉,他在里面他找到了二十多年前的那张结婚证,一些泛黄了的本子,还有一个打火机,赵强拿起那个打火机,擦了擦上面的灰,他试着打了两下,发现已经点不燃了,赵强攥着打火机走到门外,往嘴里放了根烟,他想起那个夏天。
那年夏天像往常一样,八岁的赵强知道今天家里要来一位非常重要的客人,至于是谁,他也不关心,但他只知道今天肯定吃的比平时要好,所以放学以后拿起书包就往家里跑,等着父亲的归来,小赵强跑到家,随手把书包往床上一丢,冲着厨房正在做饭的母亲喊道:“妈,俺爸爸呢?”
“买菜去了,还没回来呢”
赵强搬着小马扎就跑去门口迎着父亲,他满心想着父亲一会送他的那一扎牛轧糖,他捡起地上的一根小树杈决定跟蚂蚁一起度过这段漫长的等待。
不一会,远处传来大梁自行车的声音,车停在了门口,赵强抬起头,扔掉手里的树枝,提了提那条不太合身的裤子。父亲手里提着一个袋子拖着缓慢的步子从大门走进来,因为父亲常年有支气管炎,没法做剧烈运动,他用嘴巴不紧不慢的调整着自己的呼吸,试图让自己舒服一些,他看到站在院子里的赵强,不自觉地笑了一下。赵强问父亲:“爸爸爸爸,你给我带什么好吃的了?”
父亲把右手插在裤兜里,招呼儿子来到自己身边:“来,你过来”
赵强马上跑到父亲跟前,期待的看着父亲那只插在兜里的右手。
“啪!”“给你买了个巴掌!”说完父亲拍了一下赵强的后脑勺,笑嘻嘻的摸着赵强的头便走进厨房。赵强有些沮丧,他再次确认父亲手里没有他想要的牛轧糖以后,他继续蹲在地上决定和蚂蚁一起度过这无聊的下午。
“强子,强子,走啊,出去玩去啊”
赵强听到表哥在门外召唤他,他一瞬间忘记了没有牛轧糖的事情,他起身对着屋里喊:“爸妈,我跟哥出去了”
“抓紧回来啊,一会吃饭了”妈妈对着已经跑出家门的赵强喊道,同时还伴随着父亲冗长的咳嗽声。
屋内,父亲慢慢的坐在椅子上,调整着呼吸,一边看着母亲在一旁洗菜择菜,一面听着母亲的唠叨:“你听听你天天咳嗽的,那个烟还不断,怎么就这么离不开那个东西呢”
“哎,最近我觉得越来越不舒服了,这个地方像堵住了似的,憋得慌。”说着,父亲指了指自己的胸前。
“一会多弄上俩菜,老刘挺长时间没来了,和他喝两盅,再给我炸盘花生米吧,下酒。”说罢,父亲看着门外舒了口气。
母亲把最后一道菜端上桌来,父亲和老友相互寒暄着,正巧跟表哥在外面玩完的赵强有些倦意的回到家里。
“正好,来,抓紧洗手吃饭”母亲一边摆着筷子一边督促着赵强。
“吼,强子比我上回见他得高了一头!”老刘一边比划一边跟父亲说道。
赵强看到一桌子的菜,他根本不关心自己到底长了多少,他只想赶紧坐下来好好吃一顿。
赵强洗了手坐在父亲旁边,父亲正在和老刘商量喝多少酒,赵强快速的扫了一眼桌子上的菜,他决定一会开吃的时候要先把那块最大的肉夹到自己碗里。
终于,老刘面前的酒杯里倒满了酒,父亲慢吞吞的坐下,对老刘说:“来来来,吃吃吃,别客气,肯定饿坏了吧。”老刘拿起筷子的一瞬间,赵强也紧跟着拿起筷子准备夹起那块他垂涎已久的肉,可他眼看着刚要夹到的时候,父亲突然从左边用筷子打了一下他的手,扭过头来用眼神传递给他一句类似“别这么没出息”的话,父亲略有歉意的对老刘说:“孩子小,不懂事。”
“嗨!没事,小孩嘛”说罢,老刘笑着夹走了赵强最爱的那块肉,并塞进自己嘴里。
饭后,北屋里老刘和父亲坐在高凳上聊天,父亲掏出他的香烟,先是递给了老刘一根,随后往自己嘴里也放了一根,父亲一边听着老刘讲着最近厂里发生的事一边自上而下的摸着身上的打火机,再三确认打火机没在身上以后,他冲着门外使唤到:“强子,上西屋把我打火机拿过来去。”
赵强跑进西屋找到了放在桌子上的那枚打火机。
赵强来到北屋,把火机放在了那张隔在两人之间的方桌上,正当他要转身离开的时候,父亲开口了:“来,强子,过来。”赵强转过身,看着正在和老刘聊天的父亲,又看了看老刘。
“给我把烟点上”父亲说道,
赵强感到有些奇怪,为什么父亲会有这样的要求?赵强心里在低估。
“我不会” 赵强理直气壮的回答道。
“啊?”父亲停止了与老刘的对谈,转头看向赵强
“怎么还不会呢,你这孩子,来,给我和你刘叔点上。” 说完便把火机递给了赵强。
“我就是不会。” 赵强坚定的回答。
父亲索性一起身抓住赵强的小胳膊把他拉到自己旁边,把桌子上的打火机塞进赵强的手里,然后说:“男孩怎么连点烟都不会呢,来,给我点上。”
赵强突然爆发了,他决定跟父亲来一场“点烟对决”。
父亲攥着赵强的小手把火点燃,并把自己的嘴向打火机靠拢,另一边赵强两只手极力往另外一个方向拉扯,眼看着火马上就要点燃的一瞬间,赵强小手一甩,将打火机甩到了地上,他挣开父亲的手,跑出大概两三步之外的距离。
被赵强挣开的父亲一个趔趄坐回到座位上,他又冗长的咳嗽了一声,看着地上的打火机,说了一句:“小厮孩子”,于是起身对着赵强的屁股扫了一脚,赵强转身跑去门外。
父亲累的喘不上气,他调整着自己的呼吸,笑着摇了摇头说:“哎,长大了,劲大了,还真弄不过他呢,哈哈。”说完便弯腰拾起打火机自己点上了那根烟。
桌子一边老刘开口: “这次来我主要也听说你这身体不太好,来看看你,哪里的事啊”
父亲轻摇了一下头:“肺里啊,老毛病,喘不上气来。”
赵强跑出家门直奔表哥,漫无目的的游走在土路上,赵强兴奋的给表哥还原着刚才的场景,像是武侠小说小说里的主角一样。
“我爸这么高这么大的劲他都没弄过我,你说我是不是能成杨家将了!”赵强越说越兴奋。
“行了你,你爸要是不得病,弄你还不跟玩一样,你欺负你爸老了啊”
“不可能,你才老了呢,我爸才不老呢。”赵强有些不服气。
表哥从口袋里掏出一块奶糖,他把糖掰成两半,把小的那一半给了赵强,“给你个糖吃,我爸出差给我带的!”
“俺家也有,我爸爸出差也给我带了。”赵强扬起头,把糖放进了嘴里,他这一刻感到无比幸福。
赵强从外面回来,老刘已经走了,父亲闭着眼睛躺在摇椅上在院子里乘凉,赵强绕开父亲跑进屋里,躺到自己床上准备来个午觉,随后他听到父亲的脚步缓缓的向自己屋里走来,他害怕父亲会因为刚才的事情打他一顿,突然父亲坐在了离他几米之外的屋外,没有了声响,沉默等待了片刻后,赵强慢慢睁开眼睛看着父亲,屋内父亲依然躺在躺椅上,赵强看着父亲睁开眼,平躺着看着对面的赵强,父子用眼神把赵强引向桌上,赵强随着父亲的目光看到了那个放在桌子上的茶杯,父亲故作无意识般用下巴示意赵强过去看看,走到方桌前,方桌上茶杯里是一根已经快要融化完的雪糕。
赵强抑制住内心激动的心情端起那杯已经快要融化的雪糕水一饮而下,父亲眼含微笑着从摇椅上站起来,伴着他那冗长的咳嗽声背着手走出了屋门。
夜
西屋里,赵强斜躺在床上,身上的被子已经被他踢到了一边,北屋内又传来父亲急促而又冗长的咳嗽声,一阵无法抑制的咳嗽让父亲无法入睡,他从床上起身,往背后搭了一件衣服,便出了北屋,从后面看上去,其实他并没有很高大,他只是一个瘦小而且有些驼背的中年男人。
父亲突然想起自己兜里还有一个重要的东西,于是他转身走向赵强的西屋,他走上前,把踢开的被子搭在了赵强身上,随后在他那件披在身上的衣服里摸出两块牛轧糖,放在赵强枕头边。突然一阵来自肺部的疼痛让父亲眉头一皱,他不想吵醒正在睡觉的赵强,捂着嘴转身便离开了西屋。
出了门的父亲好像与平常不同,咳嗽声越来越急促,当北屋里的母亲刚刚被父亲的咳嗽声吵醒的时候,母亲听到院子里父亲倒地的声音。
清晨六七点钟,赵强睡醒坐在床上,他揉了揉自己的眼睛,看到了枕头边的两块牛轧糖,他兴奋的来不及穿衣服,摸起糖就跑出了屋,当他跑到北屋的时候,他发现爸妈都不在,桌子上也没有做好的早饭,像往常一样,赵强洗刷完拿着书包就去上学了,只留下一个空空的老宅。
中午放学,赵强飞奔进大门的那一刻,隔着纱门,他隐约看到母亲正坐在北屋里的椅子上,他觉得今天有些奇怪,他拖着自己的书包慢慢的向北屋走去,(……)
赵强站在当时父亲摔倒的地方。铭昊推开那扇纱门,也来到院子里,赵强摸出口袋里的烟,他一直不停的在转动那枚已经点不燃老打火机,“爸” 赵强听到左边突然有人喊他,他转过头去看到站在他左边的是那年夏天一个拿着火机满脸汗印的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