东林寺之竹林寺传说
东林寺传说之竹林寺
江州(今九江),牯岭,往西数十里,有座佛寺,寺前有泉,名为聪明泉。此时正有一名豆蔻女子俯身泉边,双手掬一捧清澈的泉水,然后送入口中。喝完,女子砸吧了下嘴巴,一脸的陶醉,似是尝到了人间美味。既而,转过身去,一双水灵的眼睛瞄在了旁边一位黄色袈裟老僧身上,甜甜一笑,对老僧说道:“大师,还是咱们家的水甜!”那老僧眉头一皱,说道:“都说了多少遍了,你叫贫僧要叫和尚,和气的和,高尚的尚,和尚……。”少女撇了撇嘴,说道:“他们都叫你大师,我怎么就不能叫?”老僧盯着她,摇了摇头,记得十几年前,他刚出家,因有事到南山。一天早晨路过竹海,听到哇哇哭声,循声寻去,看到不远处有一个婴儿。那婴儿哭得很厉害,他抱起婴儿,婴儿哭得更厉害,他手足无措,不知如何止婴儿哭。忽然头上的一片竹叶上落下一滴露珠,恰巧滴在婴儿的嘴中,婴儿立时止了哭声。之后的一段日子,只要天一亮,那婴儿就哭,他只要采一滴露水喂婴儿,婴儿就会止哭,整整采了一年露水,好在庐山雾大树多,每日清晨都有露水。那婴儿就是这眼前的这位少女,老僧慈祥地看着少女,心中微微叹息。他抚养了她,他对她有着父女之情。可他是个出家人,不可以要她喊他为父亲,喊他大师又有点疏远,他心里失落,于是他要求她喊他和尚,他觉得和尚更亲切点,能让他记起他为她采集一年露水的往事。
“师叔,你为什么不让阿离喊你师傅?”一个灰衣和尚从寺门出来,含笑对老僧说道。老僧见来人唇红齿白,剑眉星目,暗叹此子做和尚实在是可惜了,说道:“阿离是女子,是不能拜入我们东林寺的,我又如何能做她师傅?”顿了一顿,问道:“圆明,你来找我,可是主持有事?”那和尚点了点头,道:“是的,主持说了,明日柴桑王来我寺礼佛,会有许多学子前来,到时少不了要一场佛法辩证大会,望师叔早做准备。”老僧叹了口气,道:“师叔知道了。”那女子一听又要开辩佛大会,跳了起来,高兴地道:“又可以听到大师讲佛法了!”老僧一听,斥道:“胡闹,只是开个辩佛大会,你一个女孩子高兴个什么劲,明日不准出现在道场!”女子低下头来,走到老僧旁边,扯着老僧的袖子,低声道:“和尚……”老僧哼了一声,不理会,一会问道:“你野了一天,跑哪去玩来?”女子仰着头,斜着眼睛道:“我不告诉你,除非你准我……”话还没说完,老僧呵呵一笑,道:“你不说贫僧也算得出。”说着,左手捏着佛珠,眯着眼默默念了几句佛偈,然后笑对女子道:“阿离,你今日去看瀑布了,是也不是?”女子直接耷拉下脑袋,嘀咕道:“早就晓得你佛法高深啦。”嘟哝了一会,抬起头来,笑对老僧道:“是啊,那瀑布真是好壮观,就像诗仙说的一样。”说着,就念起诗来道:“日上香炉生紫烟,遥看瀑布挂前川。飞流直下三千尺,疑是银河落九天。”一字一顿,念起来有板有眼的。老僧点了点头,道:“不错不错,还会念诗,还知道是诗仙李白的诗。”少女脸儿一红,她可不会念诗,这诗可是有人告诉她的,但这是秘密,她当然不会告诉老僧,于是她扬起头来,说道:“那是,哪像和尚你一天到晚只会阿弥陀佛。”老僧微微一笑,道:“时间不早了,一会王婶和陈婶要来教你织布做衣了。”少女闻言,眉头微微皱,无奈地道:“我去准备晚饭了。”
阿离回身又在聪明泉捧了一口水,咕隆一口喝了,回头看了寺门一眼,从寺门旁一条小道走去。走了盏茶时间,前面一间草屋现在眼前。因东林寺是佛家之地,不允许女子居住,所以方缘盖了间草屋将少女安排在寺外不远处。方缘就是刚才那老僧。阿离回到草屋,做好晚饭,方缘来了。俩人吃过饭,方缘赞了一声她厨艺进步,然后嘱咐她好好学针织,阿离频频点头保证,方缘才离开去寺里诵经。阿离点起了油灯,不一会,来了两个老妇,阿离笑着称呼道:“王婶,陈婶。”两个老妇笑着应答。阿离道:“油已经加满,够烧到半夜。”一个老妇道:“阿离啊,你不跟我们学针织,我们又老来借光,总是不好意思啊。”阿离打了哈欠,道:“陈婶,你说的哪里话,油灯我又用不着,不给你们用给谁用,只要你们不跟和尚说我不想学针织,就是帮我忙了。”另个老妇叹了口气,道:“唉!阿离,怎么看你都不像个姑娘家?”阿离吐舌头扮了鬼脸,道:“谁说我是女孩子,我可是将来的东林寺主持!”说完哈哈一笑。俩老妇噗哧一笑,接着摇了摇头,坐在油灯下织起她们的衣服和鞋子,阿离坐在床边一边看她们针织,一边和她们聊着天。
次日,阿离早早起来打扮,竖起头发,带上方巾,走到溪水边一照,自我赞道:“不错,是个帅公子。”然后从小路下山绕了一圈来到东林寺。寺门前,一列列兵卫执着刀戟,威风凛凛地立在山门前。忽然一个兵卫提刀拦住了她,喝道:“今日柴桑王在此礼佛,闲杂人等不得入寺。”阿离早想好了说辞,道:“在下是白鹿书院学生兰若离,仰慕柴桑王才学,闻柴桑王在此礼佛,特来拜见。”那兵卫听她说得有板有眼,白鹿书院又闻名天下,想了想,道:“除非柴桑王召见,你是不可能见到柴桑王的。不过今日念佛堂举行一场辩佛大会,你去那边试试,说不定可以见到柴桑王。”阿离心中暗喜,暗道:“谁去见你的柴桑王,本小姐去听和尚的佛法才是真的。”于是一躬身对兵卫道:“谢谢将军指导!”一句“将军”说得那兵卫心中一乐,立即放行。阿离轻车熟路来到念佛堂,看到那守门的正是昨日那圆明小和尚,阿离轻咳一声。圆明闻声朝她看来,愣了一下立即反应过来,正要说话,阿离朝他嘘了一声,佯问道:“请问师傅,这里可是念佛堂?”圆明微微一笑,配合地道:“正是,公子随我来。”说着引阿离进入念佛堂。念佛堂内,济济坐满人。阿离张眼望去,见方缘庄严地盘坐在大堂的蒲团上,旁边还坐着两个僧人。圆明安排她坐在靠门口,然后关上门出去。
“什么是佛?”盘坐的一个学子提了出来,方缘睁眼朝那学子看去,那学子青衫白帽,玉面无须,有些英俊。方缘道:“何谓佛?贫僧不知。”那学子大异,问道:“大师是出家人,你不知道佛,又如何修行?”方缘微笑,礼佛手诵声“阿弥陀佛”,道:“贫僧给各位讲个故事。”顿了顿,讲道:“从前,有三兄弟,特别崇拜佛,于是一起离家出走去寻佛。走了一日来到一个小村,夜已暗了下来,找了一农妇家借宿。这农妇刚刚死了丈夫,带着一双儿女,日子也不好过,但她还是接待了他们,让他们住宿下来。第二天,三弟告诉两个哥哥,他要留下来。两个哥哥很生气,说他才出来一天就贪图人家寡妇美色。任凭两个哥哥怎么说,他还是坚决留下来,最后两个哥哥气愤而去。过了一段日子,寡妇觉得这三弟一表人才,又照顾她们母子三人,于是对他说,她愿意以身相许。这三弟说:‘你夫君刚死不久,你怎么好嫁人,你先为他守孝三年。’于是寡妇守孝三年。三年过去了,寡妇旧事重提,这三弟说:‘你为你夫君守了三年,我要娶他的妻子,他一定很生气,我也为他守孝三年。’寡妇一听,只好再等三年。又三年过去了,寡妇再次提起,他说:‘我们结婚,若得不到你前夫的祝福,是不会幸福的,让我们一起再为他守孝三年,让他祝福我们。’寡妇一听,没办法,继续等待三年。三年,三年又三年,九年过去了,这三弟想寡妇的儿女也长大了,该离开了,于是他悄悄地走了。”方缘讲到这里,道:“这三弟求了佛,但成没成佛,贫僧也不知道,什么是佛?”
“他这是求小佛。”一个声音在阿离耳边响起,阿离四下寻找,见到一个伟岸的背影——在瀑布下看瀑布时听到吟诗时的那个背影。阿离感到心噗通噗通地跳了起来,耳根还发烫,不禁暗问自己:“我这是怎么了?”方缘听得有人提出异议,朝那学子看去,那学子浓眉大眼,鼻子高挺,五官端正,眉宇间一股英气自发,于是问道:“那怎么是求大佛呢?”那学子站了起来,伸手朝前面一指。众学子看得莫名其妙,阿离也觉得奇怪,不晓得他指的是什么。方缘微微一笑,站了起来,转过身去,走到一个“佛”字旁边,指着问道:“你要说的可是这个‘佛’字?”那学子点了点头,道:“佛字左边是一个人,代表这佛也是人,右边那个弗字,像一条弯弯曲曲的河,被人截了,堵了,又上下导流了。从这个佛字看来,这个佛指的我们的大圣人——治水的大禹。大禹治水,三过家门而不入,不也是求佛么?”阿离听得高兴不已,朝那个佛字看去,越看越觉得那佛字就像学子说的那样,心中佩服地道:“哇,他好厉害啊,居然能把大禹跟佛联系起来,有道理,有道理。”她怔怔地看着那个青年学子,她陶醉了,浑没听到接下来的辩论。
忽闻轰隆隆一声巨响,阿离转过头去,见圆明慌张地推门进来。圆明喊道:“师叔,刚才打雷时,天上来了一片黑云,寺里起了大雾。”阿离脱口道:“天生异相,必有妖孽。”这话一出口,蓦地见方缘朝她看来。她觉得窘迫,讪讪地朝方缘一嘟嘴。方缘没理会她,捏着佛珠闭眼沉默,突然大惊,佛珠掉落在地上,一脸的惊骇。一学子见状,忙问道:“大师,怎么了?”方缘道:“念佛堂有佛法护佑,可以保诸位安全。各位留在此念佛堂,不要出去。”说完朝门口走来,瞪了阿离一眼,道:“你跟我来。”阿离乖乖地跟在方缘、圆明身后。
出了念佛堂,外面雾大得看不清道路,只觉有微风吹来。风虽轻,却寒冷透骨。阿离打了个寒颤,嘀咕道:“怪事,一出门就冷。”话刚说完,天空中传来一句揶揄,那声音道:“什么求小佛大佛的,本尊就是佛。”方缘大喝一声,道:“何方妖孽来我东林寺撒野?”雾中出现一个青面的蓝缎袍服汉子,闪着一双红色的眼珠子,那汉子张开嘴来,露出两颗獠牙,只听他道:“常闻圣母说,‘天上竹林寺,地上东林寺’,原来东林寺也不过耳耳。”方缘见来者面貌,心中大骇,问道:“阁下游离六道轮回之外,何故跑来我东林寺?”那汉子哈哈一笑,道:“本尊既脱出六道轮回,你们是否该尊称本尊一声佛?”方缘道:“阁下身为千年僵尸,无君无父无母无朋友,孤独寂寞于一身,本该可以成佛,可阁下你不仅没有造福于黎民百姓,还吸人血为生,又如何称得了佛?”阿离一听对面是个千年僵尸,吓了一跳,定睛细看,只见那僵尸手指指甲修长,身上皮肤长满了尸斑。僵尸冷哼一声,道:“做人做佛都没意思,太多约束,还是像本尊自由自在的好。”顿了顿,喝道:“此次本尊前来,是奉阴阳圣母之命,来请柴桑王到阴阳宫去作客,快把柴桑王请出来吧。”
方缘问道:“阴阳圣母是何方神圣,阁下堂堂千年僵尸竟然听命于她?”千年僵尸不置作答,冲着方缘走来。方缘眉头一皱,双掌一合,倏忽分开,一道红光对着千年僵尸射去。千年僵尸哼了一声,没躲没闪。方缘见一道红光打在千年僵尸身上丝毫没作用,取下胸前佛珠,口中默默念经,手中急速地转动念珠,只见一颗颗念珠周身荧光闪闪。方缘忽地睁开眼来,大喝一声,道:“证道菩提!”念珠一颗颗向着千年僵尸射去,这“证道菩提”是方缘的法术。千年僵尸眉头一皱,周身涌起一团黑气。念珠碰到黑气即刻消失不见,黑气却渐渐朝方缘等人袭来。
阿离看着黑气离自己越来越近,心中害怕。方缘扯下身上黄色袈裟,在身前一挥,对圆明道:“圆明,我先挡一阵,你带阿离到神运大殿找主持,好好保护柴桑王。”阿离大惊,听方缘这话,好像要以命相搏了,她急哭道:“和尚,我们一起去找主持。”方缘斥道:“快去,贫僧还挺得住。”黑气渐近,圆明见状,拉着阿离就跑。阿离回过头来,只见身后黑气把方缘团团包住。急得哭了出来,泪水盈盈呼道:“和尚……”黑气之中黄光微微一闪,似在回应她的呼叫。
圆明拖着阿离,渐渐来到神运大殿。佛寺一般主殿称为大雄宝殿,东林寺因祖师慧远的缘故,主殿称之为神运大殿。神运大殿内盘坐了大群僧人,佛像前面一名红色袈裟老僧正襟危坐,见圆明急匆匆而来,问道:“圆明,发生何事?”圆明气喘兮兮,张嘴要答,阿离已先哭了起来,说:“和尚他……呜呜……”那红色袈裟老僧食指一弹,众人眼中即刻现出一幅幻象。这一招是东林寺主持的绝技“拈花幻影”,而这红色袈裟老僧正是东林寺主持方证。幻象中,一团黑气,黑气里面一道黄色袈裟包裹着一个人影,袈裟周边佛光流动,黑气侵入不得。
方证眉头微皱,吩咐圆明道:“圆明,你领王爷到方圆师叔那去,以策保王爷安全。”圆明领命,走出一微胖的黄袍壮年,那壮年微微向方证拘了一礼,然后随着圆明出了神运大殿。阿离望着方证,问道:“主持,和尚他怎么办?”方证慈祥地望着她,微笑道:“阿离啊,你放宽心,老衲替师弟算过,这一遭他平安无事。”说完,眉头微微皱,叹了口气。阿离见状,问道:“主持叹什么气?”方证道:“师弟虽然无事,可是老衲心中总觉得不安。”说毕,朝门口走去,对阿离道:“你随我一起去看看师弟。”
阿离随着几名老僧,跟在方证身后。念佛堂前,黑沉沉一片,方证大喝一声,双手一推,数千掌影对着黑云拍去,这一招乃学自少林寺的“千手如来掌”,全寺就方证一人会。掌风吹过,黑云散去。眼前只见千年僵尸提着一黄包裹立在念佛堂前,念佛堂周身透着红光,看来千年僵尸向硬闯念佛堂,却没得逞。阿离看到那黄包,哭着问道:“和尚……”黄包里面传出一个温和的声音,道:“阿离,和尚没事的。”方证盯着千年僵尸,道:“阁下擅闯我东林寺,不怕佛祖收了你千年修行么?”千年僵尸不屑地哼了一声,道:“佛祖在哪?本尊还真想见他老人家一面。”方证捏了个莲花手诀,道:“善哉!善哉!圣主法之王,安慰无量众,我若灭度时,汝等勿忧怖,是德藏菩萨,于无漏实相,心已得通达,其次当作佛,号曰为净身,亦度无量众。”念完,对千年僵尸道:“阁下若有心想见佛祖,老衲愿为尔剃度。”这话听在千年僵尸耳里,像是这老和尚在揶揄他,不由大怒,喝道:“老秃驴竟敢消遣本尊。”眼中怒火燃烧,眼珠烧得火红,两颗獠牙露出嘴外,十指指甲一寸寸地长长。阿离看着这变化,睁大了眼睛。方证诵一声阿弥陀佛,朗声唱道:“佛告须菩提:凡有所相,皆是虚妄。若见诸相非相,即见如来。”念完,后面几位老僧跟着吟唱道:“佛告须菩提:凡有所相,皆是虚妄。若见诸相非相,即见如来。”阿离不知所云,呆呆看着方证,方证微笑看着她,道:“不要怕,一切皆是虚幻。”说着,手心露出一朵莲花,莲花慢慢往千年僵尸飘去。千年僵尸的手指仍在长,慢慢向方证靠近。方证摇了摇头,道:“阁下千年修行不易,难道真要耗尽全功与我莲花宗作斗么?”莲花慢慢靠近僵尸心脏,突然僵尸眼中一道火激射在莲花上,莲花立时化作虚无。
方证不可置信地望着那莲花消失的地方,心中唤起了不安的感觉。“主持!主持……”一个小沙弥气喘兮兮跑来。方证双掌合什,一道佛光挡在身前,阻止僵尸的指甲前进。小沙弥见主持在应敌,忙说道:“主持,大事不好了,慧远祖师的莲台被偷了。”话说这莲台是慧远祖师当年凿池种莲,有一莲竟然长出一金莲花来,于是慧远祖师把金莲摘下做了莲台,为东林寺镇寺之宝。听得莲台被盗,方证心中一惊,一时失神,受僵尸十指冲击,击在胸口,一口鲜血吐了出来。阿离及几位老僧急呼道:“主持……”
“哐啷”念佛堂大门打开,一白衫青年学子冲了出来,对着千年僵尸喝道:“妖孽,休得伤害主持!”僵尸呵呵冷笑看着青年学子,道:“也罢,本尊原也不是来对付他们的。”顿了顿,道:“本尊奉阴阳圣母前来请柴桑王到阴阳洞去作客,只要交出柴桑王,本尊就放了他们。”白衫青年怔怔看着他,一会才朗声道:“好,你放了他们,本王跟你走。”阿离瞪大了眼睛,问道:“你就是柴桑王?”那白衫青年点了点头,从腰间摘下一枚刻着“柴桑”二字的玄玉,举在手上道:“这是本王的信物。”阿离疑问地看向方证,方证张了张嘴,想要说什么。白衫青年朝他摇了摇手,将玉佩送到方证手中,道:“本王将信物寄在主持这里,望主持替本王好好保管。”方证叹了口气。白衫青年转身对千年僵尸道:“可以将方缘大师放了么?”千年僵尸道:“既然柴桑王随本尊前去,这和尚就没什么作用。”说完将黄色袈裟包裹放下,对白衫青年道:“柴桑王请随我来。”
阿离奔到黄包面前,解开袈裟,见方缘无恙,放下心来。突然想起什么,回转身来,见白衫青年跟在僵尸身后而去,她追了去,喊道:“等等我!”白衫青年转过身来,望着她问道:“你有何事?”阿离红了脸,嚅嗫道:“那阴阳圣母竟然可以差遣千年僵尸,如此人物我很是仰慕,想跟去见见。”白衫青年皱眉道:“很危险的。”阿离挺胸道:“既然有危险,你为什么去?你要去得,我也去得!”白衫青年道:“我是去作客。”阿离瞪了他一眼,道:“我是去陪客。”白衫青年欲辩不得,一时无语。白衫青年看了阿离一眼,没再说话,跟着千年僵尸,阿离跟在后面。方缘看着阿离跟去,张口欲言又止。
三道身影渐渐离开东林寺,渐渐天已落幕。锦绣谷外,一轮金黄的圆月从东边升起,千年僵尸看着那轮明月,停下脚步怔怔发呆。阿离看着这僵尸,觉得怪异。白衫青年叹了口气,道:“床前明月光,疑是地上霜。举头望明月,低头思故乡。”阿离眨了眨眼,盯着白衫青年,问道:“你又念诗了?”白衫青年转过头来,问道:“怎么叫又念诗了?”阿离耳根一红,道:“那次我在庐山瀑布听你念过,日照香炉生紫烟,遥看瀑布挂前川。飞流直下三千尺,疑是银河落九天。好美的意境。”白衫青年微微一笑,道:“原来是这样啊,今晚月圆,这千年僵尸又要思念故乡了。”阿离问道:“他这么厉害,自己回故乡不就得了?”白衫青年摇了摇头,道:“僵尸是人死了,但心中还有股思念,那思念的就是故乡和亲人,可人死如灯灭,记忆也随着灭了,所以他们想不起自己的故乡在哪里,亲人有谁。看着那金黄的月亮,也许故乡就在那里,亲人就住在上面吧。”阿离闻着有些心酸,道:“原来僵尸也这么可怜。”白衫青年微笑道:“佛曰:众生皆苦。却有六道轮回,可僵尸跳出六道轮回之外,思念成疾,发狂的时候就会吸人血来缓解思念之痛。”话刚说完,千年僵尸仰天一啸,震得林中鸟雀惊飞,狼嚎猿啼。
白衫青年脸色一变,道:“不好了,这僵尸要发狂了。”阿离吓了一跳,问道:“那怎么办?”僵尸已转过身来,露出两颗獠牙,满目狰狞,一步一步朝白衫青年走来。阿离大惊,心中一急,忙挡在白衫青年身前,急切地道:“你要吸血就吸我的。”白衫青年感激地看着阿离,见他护己心切,于是抱着他一滚,只觉怀中人身子软若无骨,一股清香自发间冲入鼻间,他不由目瞪口呆,道:“你是女子?”阿离娇羞地脱开他怀抱,站起来仰首对着僵尸,道:“和尚说,凡夫即佛,烦恼即菩提。我这凡夫即佛,老僵尸还不速速离去。”白衫听她这话不由哭笑不得,“凡夫即佛,烦恼即菩提”出自《坛经》,可后面还有一句“前念迷即凡夫,后念悟即佛”,说的是前一念痴迷愚昧则是凡夫,后一念转迷得悟当下就是佛,并不是说凡夫就是佛。僵尸大吼,双眼如血,盯着阿离,阿离心中害怕,闭上眼睛,口中急念:“南無阿弥陀佛,行深般若波罗蜜多时,照见五蕴皆空,度一切苦厄。”念着念着,奇怪的现象发生了,她周身闪着红色的光芒,刺得千年僵尸双目如芒。僵尸双手护眼急急后退,心中惧怕这红光。忽闻“嘶嘶”声响,一条巨蛇吐着三尺长的蛇信向千年僵尸靠近。
白衫青年见这蛇头,起码有马头那么大,不由咂舌,暗道:“哪来的妖怪?”却见千年僵尸一团黑气将自己罩住,怒道:“青蛇妖,你想趁火打劫吃本尊?”那蛇头咯咯一笑,说出话来道:“僵尸哥哥,你说的哪里话,妹妹这不是来助你一臂之力么?我等了你老半天没见你把柴桑王带来,急着来找你了。”千年僵尸冷哼一声,道:“本尊一来请柴桑王作客,二来扰乱东林寺,好让你浑水摸鱼偷莲台,当然得等你偷了东西才出来。”蛇头咯咯笑道:“多谢哥哥相助,妹妹完美完成任务,不负圣母所托。”
阿离听到莲台为蛇妖所偷,睁开眼来,见那蛇头,吓了一跳。蛇头道:“柴桑王呢?”僵尸指了指白衫青年。蛇妖细细打量白衫青年,啧啧称赞道:“果然一表人才,难怪让圣母念念不忘。”白衫听着这话,不由尴尬。阿离不由大气,骂道:“阴阳圣母死不要脸。”蛇妖一晃,变幻出一个妖艳的美人来,捂嘴咯咯笑道:“呦,这是哪来的小娘皮,想着咱们圣母的郎君,吃醋了。”阿离欲辩不得,白衫青年出语道:“蛇妖姐姐此言差矣,在下与你家圣母素不相识,哪是你们圣母的郎君?”蛇妖眨眨那妩媚的眼睛,笑道:“姐姐我呀,知道圣母请柴桑王去作客就是商量婚娶之事,圣母认定的事可是无人能改变的哦!”白衫青年不由皱起了眉头,心中暗道:“父王什么时候认识这阴阳圣母,我怎么不知道?”他望了望阿离,见她气鼓鼓地看着自己,不由心中一甜,对千年僵尸王抱拳道:“阁下认错人了,在下朱折桂,并不是真的柴桑王。”阿离看着这朱折桂,暗道:“原来他是假冒的,这假冒王爷之罪可是很大的。”不由又替他担心起来。千年僵尸大怒,喝道:“小子,竟敢欺瞒本尊,你找死。”说着一团黑气朝着朱折桂盖去。
“吱吱”一声划破天空,一道黑影向黑气闪去。阿离定睛细看,只见一只猕猴挡在他们面前,将黑气吸入口中。仅仅一会,猕猴全身黑气萦绕,“砰”的一声,猕猴倒在地上不动。蛇妖见猕猴倒下,“嘶嘶”吐着蛇头,像是看到了一道美食,口水直流。这时,半空传了一道洪亮的声音道:“何方妖孽,竟敢打扰你吕爷的清梦。”听到声音,蛇妖脸色一变,对僵尸道:“是仙人吕洞宾。”千年僵尸瞥了朱折桂一眼,叹了口气,狠狠地道:“圣母绝不会就此罢休的。”说完随着蛇妖一道闪去。
一刹那,一个背负长剑的道长出现在猕猴身旁,右手在猕猴身上抚过,猕猴身上黑气立即散去。阿离焦急地问道:“仙人,猕猴怎么样了?”道长转首微笑看着她,摇了摇头,道:“它尸气吸得太多,中僵尸毒很深,本仙救不了它。”阿离急道:“那怎么办?”
道长没有应答,对着猕猴大喝一声道:“起来!”猕猴果然敏捷地翻了个身,跟在道长身后。道长转对阿离道:“本仙为它续命半年,至于能不能救它就要看你的了。”阿离愕然,不解地问道:“靠我?”道长点了点头,道:“你要想救它就跟本仙来。”说着朝西行去。
阿离、朱折桂跟着,猕猴也跟着吱吱叫。一路行走,来到一岩洞口,道长入内,坐于一石上,然后对阿离道:“你在洞外沿着那条路继续往前走,就会看到一道礼贤门,你进礼贤门看看,能不能救这猕猴就看你在礼贤门之后看到什么。”阿离记住“礼贤门”三字,出洞就往前去。朱折桂正要跟去,道长喝止他道:“你不能去!”朱折桂虽不解,但仙人已禁止,他只好坐在洞前等待。
阿离摸着小道往前走,见到两石相交,中间一洞,像是一道门,于是心想:这应该是礼贤门。他走进洞内,再往前,月光洒下,一片光辉。借着月光,阿离突然发现这礼贤门后面竟然是一道峭壁,根本没有路,不由呆住了。
望着这峭壁悬崖,阿离多希望这不是仙人开的玩笑。月光下峭壁笔直光滑,无着手处可以下去。凉风吹来,阿离觉得有点冷,打量四周山壁,忽觉得右手边上一块石壁微微动了一下。阿离眨了眨眼,注目看去,突然看见一张满是皱纹的老脸映在石壁上,阿离只觉得一股寒意从心里涌了出来,浑身都起了鸡皮疙瘩。那老脸打了个哈欠,突然朝阿离微微一笑。这一笑,吓得阿离魂飞天外,飞一般跑离了礼贤门,跑回到洞口时心还在嘭嘭地跳。阿离大喊一声,道:“有鬼啊。”
朱折桂见她安然回来,心安定下来,忙问道:“哪里有鬼?”阿离喘着气道:“礼贤门那。”朱折桂忙拉着他跑进洞内,对坐在石台上的道长道:“仙人,她说见到鬼了。”道长摇了摇头,道:“看来时机未到,你们走吧!”阿离怔怔地看着道长,欲言又止。转过头见那猕猴躺在不远处瑟瑟发抖,于是对朱折桂道:“我们回东林寺,找方圆师叔想想办法。”朱折桂盯着她看了一会,点了点头。阿离走近猕猴,俯身正要去抱。朱折桂忙凑了过来,道:“你前面带路,它我来背。”说着抓好猕猴两只手,转身蹲下身去,双手用力往上一提,猕猴“砰”地一声卧在他背上。谁知朱折桂身子虽然魁梧,可手无缚鸡之力,被猕猴这一撞,两腿力道不足,往前趴了个狗吃屎。阿离噗哧一笑,赶紧拉开猕猴,拉起朱折桂替他拍打身上灰土,关心地问道:“快捋开手肘和膝盖,看有没有破皮出血?”朱折桂红着脸道:“我皮厚,不碍事。”阿离知他怕尴尬,于是转过话题道:“你昨晚真大胆,敢假冒王爷救东林寺,只身赴险。”朱折桂也道:“你也勇敢,敢挡在千年僵尸面前救我。”俩人对望一眼,只觉你眼中有我,我眼中有你。
良久,听得“吱吱”几声,原来是猕猴醒了过来。阿离朝猕猴招了招手,猕猴欢快朝阿离跑去,围着她转了几圈。阿离轻声对猕猴道:“我带你去见师叔,希望他老人家能救你。”猕猴似乎懂得人语,颔首点了点头。
阿离见天光大亮,带着朱折桂和猕猴回到东林寺。圆明见阿离安然回来,高兴地问她是怎么脱险的,阿离将昨夜的事向他讲了一遍,圆明道:“原来仙人吕洞宾救的你们。”阿离问起主持和方缘和尚,圆明说道:“主持和方缘师叔因为昨日伤了元气,闭关静修去了。”阿离点了点头,又问道:“方圆师叔呢?”圆明答道:“师叔在三笑堂陪着柴桑王。”
三笑堂原名不叫三笑堂。相传慧远祖师居东林寺时,送客不过虎溪。只因为有一日,隐士陶潜、道士陆修静来访,于东林寺三笑堂旁时言语交谈甚欢,相送时不觉过了虎溪,破了慧远祖师的自我禁足,三人不禁大笑而别,于是该处改名叫三笑堂。来到三笑堂,只见一黄袈裟白须老僧端坐案前,案前摆着一副古琴。老僧身后坐着一黄袍壮年,正是神运大殿内见过的柴桑王。白须老僧素手调琴,轻轻拨弄着琴弦。琴声悠远轻扬,如幽深的竹林中穿过一只白头翁,在雪地里飘飘落下一根轻盈的羽毛。听到这琴声,阿离焦急的心慢慢静了下来。
“咚”地一声,突然断了一根琴弦。白须老僧摇头叹道:“每奏完一曲《普安咒》,就得断一根琴弦。”《普安咒》又名《清心咒》,听着可以静养心神,自我调节时可以颂读经文,经文如下:南无飒哆喃。三藐三菩陀。俱胝喃。怛侄他。唵。折戾主戾。准提娑婆诃。
阿离嘟着嘴道:“谁不知道师叔的《普安咒》能静人心,每静一次人心,师叔的婆娑琴便增一分功德,自断一弦减一分罪孽,算来婆娑琴也该功德无量了。”那老僧见是阿离,笑道:“你这师叔叫出口可别给我那师兄听到,不然又要喋喋不休说个不停了,我的婆娑琴到时也救不了你。”阿离瞪了他一眼,道:“现在和尚又不在嘛!”老僧呵呵一笑,道:“嗯嗯,阿离真乖,我最喜欢听阿离叫我师叔了。”阿离撒娇道:“师叔最疼我。”老僧洋洋得意道:“那是,阿离是东林寺未来的主持,师叔不疼你疼谁去?”阿离呵呵一笑,道:“整个东林寺就师叔你相信阿离是东林寺将来的主持。”老僧叹了口气,道:“师叔不是相信,是确信,这一次东林寺即将面临巨大的浩劫,要靠阿离你拯救东林寺了。”阿离皱了皱眉。
那黄袍壮年见老僧叹气,出言道:“大师毋需挂心,东林寺盛名已久,定会安然无恙。”老僧点了点头,道:“谢王爷宽心,一曲《普安咒》毕,小王子已如贫僧所言,平安归来。”黄袍壮年看了朱折桂一眼,双手合什对老僧道:“谢过方圆大师。”老僧摇了摇头,道:“祸福天定,因果循环,小王子能平安归来,是他种善因得善果。”看了朱折桂一眼,又道:“天道无常,因果难究,善因也着烦恼。”朱折桂出言问道:“请大师指点,折桂有啥烦恼未除?”
阿离没想到这冒充王爷之人,竟然是个小王子,一时觉得心酸酸的。老僧瞥了一眼阿离,见她眼眶泛红,道:“执着即烦恼,即魔障。”阿离闪了闪那美丽的睫毛,转首擦了擦眼角,然后朝跟来的猕猴招了招手,对老僧道:“师叔,这猴子为救我中了尸毒,可有办法救它。”
老僧打量着猕猴,摇了摇头,道:“这猕猴跟你有缘,你哭它痛苦,你笑它欢乐,只有你能救它。”阿离没想到是这个答案,茫然问道:“吕洞宾仙人说它只有半年的命了,那我该怎么办?”老僧抚摸着阿离的头,怜爱地看着她道:“不必担心,到时你自有办法救它。”阿离想道:“你们都没办法救它,也只好到时如此了。”
阿离看着猕猴,心中觉得愧疚,摸了摸猕猴脑袋,轻声对它说道:“相信我,我会有办法治好你的。”猕猴朝阿离“吱吱”点了点头,脑袋向她的手心蹭了蹭,似乎觉得她的抚摸很是舒服。阿离手心被它的毛厮磨得有些痒,再见它脑袋往她手心里拱的样子有些滑稽,感觉有趣,不知不觉破涕而笑了起来。
老僧见阿离露出了笑容,内心也开心了起来。转首望着柴桑王,道:“如今小王子已回来,王爷也可以安心了。”柴桑王道:“本王此次来礼佛,其实是有一事相求,只是主持和方缘大师已闭关静养,本王只好有求于方圆大师你了。”老僧合什道:“王爷但有所请,贫僧定当尽力而为。”柴桑王点了点头,道:“如此本王就先谢过大师了。”顿了顿,道:“八里湖有数座瞭望塔,瞭望塔下是沙滩,这沙滩在我朝开国时曾发生过一场大战。那场大战,死了很多将士。那些将士血染湖水,埋骨沙滩,尸骨血水为湖里的生物所吞食,因此死而不得超生,一股魂魄化作了幽灵,游荡在八里湖沙滩。为此,本王恳请大师前去超度那些将士的亡灵。”老僧答道:“义不容辞。”眉头却微微皱了皱。柴桑王见他眉宇间有些担忧,便问道:“大师,这事可有什么难处?”老僧道:“这些幽灵游荡多年,心中怨念很深。若是金莲台还在东林寺,贫僧以莲花诀可以超度他们。可如今金莲台被盗,贫僧不能确保能超度得了他们。”顿了顿,道:“贫僧尽力而为。”
阿离听说方圆要去八里湖沙滩超度幽魂,便吵着要去。方圆知她爱凑热闹,于是嘱咐圆通看好东林寺,带着阿离随柴桑王的队伍下山,来到八里湖湖畔。湖水涟涟,清澈透碧。湖畔边一白衣女子在悠然哼着山歌,素手漂衣,那衣衫在水中荡啊荡,仿佛她哼的歌一样。朱折桂一时被那女子迷住,只见那女子青丝如练,肤白赛雪,一双眼睛仿若掉落在这八里湖中的珍珠,洞穿秋水。朱折桂脱口而吟道:“增之一分则太长,减之一分则太短;著粉则太白,施朱则太赤。眉如翠羽,肌如白雪,腰如束素,齿如含贝。嫣然一笑,惑阳城,迷下蔡。”那女子听得有人说话,转过头来对着朱折桂盈盈一笑。这一笑倾城,直把朱折桂的灵魂都勾去了。阿离看在眼里,嘟着嘴,心中满不是滋味。
“阿弥陀佛,无我相,无人相,无众生相,无寿者相,红粉骷髅,白骨皮肉!”随着方圆一声佛偈,朱折桂回过神来,尴尬地看了阿离一眼。却在这时,湖水滚动,冲出一道水柱,水柱上端立着数人,均是身着奇装怪服,那服装看着像河蟹,像河虾,有的穿着螺丝壳,有的穿着蚌壳。当中一个穿着龟甲的怪人出列,那怪人吐着水泡,一步一步踏着湖面朝白衣女子走去。那女子惊惶失色,大喊“妖怪啊妖怪……”,快速地朝朱折桂这边跑来,颤颤地冲进了朱折桂的怀里,大呼道:“公子,救我……”
朱折桂将白衣女子往身后一藏,站了出来,对着那怪人喝道:“东林寺高僧在此,妖怪速速离去!”那龟甲怪人撇了方圆一眼,仍旧朝朱折桂走来,笑盈盈地对朱折桂道:“小朋友,快将美人交出来吧,东林寺高僧也说了,红粉骷髅,红颜祸水啊。这么美的女子留在人间是个祸害,还是乖乖让本丞相将她献给龙三太子。”朱折桂怒道:“你这无耻妖类,竟敢在朗朗乾坤之下,掠夺人间女子,还有没有天道王法?”那龙龟怪人朝身后一挥手,道:“给我把美人抢过来。”那群虾兵蟹将齐齐朝朱折桂涌去。柴桑王急急命令护卫保护小王子,将朱折桂团团围住。那些虾兵蟹将不约而同喷出一道水潮,对着那些护卫冲去。方圆见状,大喝一声,“地狱烈火”,从地底生出一道火墙,将潮水挡住。龟甲怪人对方圆道:“我八里湖龙宫与东林寺井水不犯河水,大师莫要多管闲事!”然后笑兮兮对朱折桂道:“本丞相让你知道什么是天道王法。”说完突出一个水泡,将朱折桂裹在里面。朱折桂忽感呼吸不畅,伸指去戳破那水泡,谁知那水泡柔软无比,根本戳不破。方圆僧袍一挥,“烈焰掌”,从掌中挥出一道火束朝那水泡烧去,那水泡却丝毫未损。朱折桂慢慢变得缺氧,脸色苍白,窒息得在地上翻滚。
阿离看着他那痛苦的样子,心痛不已,向水泡冲去。那水泡却把她弹出一丈远,摔得她全身散架。她含泪呼道:“王子……”趴在地上,一步一步向朱折桂爬去。朱折桂听到她的呼叫,静下心里,端坐在水泡内,全神贯注地盯着她,泪水从眼角跑了出来,他泣道:“阿离,阿离……”阿离慢慢靠近水泡,朱折桂望着她道:“愿得一人心,白首不相离。”阿离流着眼泪,道:“你诗念得好听,我要永远听你念诗。”朱折桂点头道:“假如有来生,我天天念诗给你听。”阿离哭笑着贴近水泡,趴在水泡上,怔怔地看着他,泪水从脸颊上滚落下来。泪水碰到那水泡,“咕咚”一声,那水泡竟然化成了一滩水渗进了土里。阿离一时高兴了起来,觉得老天待她不薄,她跑到朱折桂面前,笑道:“水泡破了。”朱折桂拉起她的手,用力握着道:“谢谢你!”
“公子!”那白衣女子打断了他们,朱折桂看了她一眼,再也没了惊艳的感觉。他转过头来,对龟甲怪人冷哼一声道:“这就是你的天道王法?”龟甲怪人恨恨地盯着阿离,只是不解为何她的眼泪可以破自己的水泡,他道:“小丫头,我先收拾你……”正欲动手,“咚”的一声传来,圆通抱着婆娑琴道:“你八里湖龙宫若敢在人间行凶,我必用婆娑琴招来涅槃凤凰!”这涅槃凤凰是圆通的绝招,威力极大,涅槃凤凰一出,整个八里湖必将水干湖竭。
龟甲怪人盯着那婆娑琴看了半晌,道:“今日之事,本丞相必将禀告龙三太子。”说完,撤去虾兵蟹将,回到水柱上,然后沉到湖里。
“公子,这妖怪去了还会来的,你可要保护我!”白衣女子扯着朱折桂的袖子道。阿离拉过她的手,说道:“不要怕,你随我上东林寺,东林寺会保护你。”白衣女子怔怔地看着朱折桂,没有说话。朱折桂点了点头,道:“嗯,你到东林寺去躲一段时间,东林寺里的大师都会保护你的。”白衣女子听他也这么说,有点失落。
方圆走来问阿离道:“阿离,你怎么样?”阿离摇了摇头,道:“我没事,天色不早了,我们快到沙滩去吧!”一行人浩浩汤汤来到沙滩,方圆摆好道场,盘膝而坐,闭目诵起经来超度。一团乌云飘来,遮蔽了太阳。刮起了寒风,寒风呼啸,整个沙滩和湖面都变得阴森了起来。阿离觉得怪异,问方圆道:“师叔,是不是这些幽灵出来了?”方圆颔首点头。
忽然四周出现一朵朵黑影,慢慢向方圆靠近。方圆语速快了起来,那些黑影也走得快了起来。阿离觉得越来越冷,朝方圆看去,只见师叔嘴唇发白,额头冒汗,不由大吃一惊。她跑向方圆,忽然觉得方圆周边站满了人,那些人朝她笑,有主持,有方缘和尚,有圆通,有好多好多认识的人。阿离有些奇怪,问道:“主持,你们怎么在这里?”那方缘对她说道:“阿离,快来跟你师叔一起超度。”阿离乖乖“哦”了一声,往前走去,忽闻得背后朱折桂大喊一声,道:“那是假的!”阿离转过头去,只见朱折桂着急地向她跑来,边跑边大声说道:“方缘大师怎么会让你认方圆大师师叔?他是假的。”阿离惊醒过来,忽觉得脖子一疼,大脑顿时昏昏沉沉的。
“阿离……”朱折桂嘶喊了起来,急速地奔跑过来。阿离呆看着他,只觉浑身软绵绵的,无力地道:“折桂,我这是怎么了?”朱折桂呐喊起来道:“阿离,不要倒下!”阿离点了点头,说道:“好,你作诗给我听?”朱折桂哭喊道:“上邪!我欲与君相知,长命无绝衰。山无陵,江水为竭。冬雷震震,夏雨雪,天地合,乃敢与君绝。”阿离摇头道:“不对,这诗我好像听过,不是你做的。”朱折桂顿了顿,道:“摽有梅,其实七兮。求我庶士,迨其吉兮。摽有梅,其实三兮。求我庶士,迨其今兮。摽有梅,顷筐塈之。求我庶士,迨其谓之。”阿离喃喃道:“摽有梅,摽有梅,我喜欢。”呵呵笑了起来,眼睛眯了眯,道:“折桂,我好困!”朱折桂道:“不可以,你不可以睡,睡着了会给这些幽灵上身的。”
忽闻得耳边有人温柔地说道:“睡吧,睡吧,睡了可以不用醒过来。”阿离说道:“我睡着了,就看不到折桂的样子,听不到折桂念的诗,我怎么办?”那人没想到她还没睡着,便道:“你想想我们这些将士,为朝廷战死沙场,死了这么多年,朝廷都没派人来超度过我们,使我们成了无主孤魂,飘荡在这寒冷的沙滩上,孤独、寂寞、没有人怜。”阿离点了点头,说道:“你们好可怜哦,我来陪你们。”说着就要闭上眼睛。
“阿离……”忽闻得朱折桂哭喊了起来。阿离睁开眼来,背后那人不由怒了,对朱折桂道:“你小子搅我好事!”
一道黑影如风一样袭向朱折桂,撞到他身体的时候,那黑影“砰”的一声被弹了开来。黑影不由“咦”了一声,道:“这小子不是凡体,进不去他的身体。”柴桑王忙跑了过来,问道:“折桂,你怎么样?”朱折桂拍了拍身子,道:“谢父王关心,孩儿没事。”突然一道红光涌起,只见方圆腾空而起,对着柴桑王喊道:“王爷,快回东林寺。他们的怨念太深,贫道无法超度他们。”柴桑王闻言,拉着朱折桂就跑,朱折桂折回身来抱起阿离,然后撒腿就往东林寺跑,方圆腾空一跃,喝道:“地狱烈火!”从地底冲出一道火墙,拦住那些黑影。
方圆护着他们,急急回到东林寺。刚坐下歇息,天上一道闪光降落在山门前,忽闻一道吼声道:“吴刚,出来速速归案。”吼声如雷灌耳,震得地动山摇。东林寺如临敌寇,敲响了鸣钟。“阿弥陀佛!”全寺僧人齐诵,诵声响彻云霄,所有人聚集在山门前,主持方证、方缘也都出了关。
山门前一虎背熊腰的巨人提着一柄板斧,立在聪明泉边。方证向前,双掌合什道:“敢问何方仙尊,抵达我东林寺?”那巨人将板斧扛在肩上,盯着方证道:“吾乃托塔天王帐下巨灵神。”阿离看向巨灵神,觉得这神也太高大了吧,身高八丈,整个山门都要被他占了。方证道:“阿弥陀佛,原来是天庭神将下凡,善哉善哉!”巨灵神扫一眼众人,目光停在朱折桂身上,他盯着朱折桂道:“吴刚,你出来。”朱折桂左右看了看,见众人都看着自己,他指了指自己道:“我是朱折桂,不叫吴刚。”
巨灵神道:“你就是吴刚,西河人氏,醉心于仙道,但始终不肯专心学习,因此天帝震怒,把你留在月宫,要你砍倒桂树,方可获得仙术。但你每砍完一半,桂树便会自动愈合,日复一日,始终无法达成,于是你后悔以前没有好好学习,于是逃离月宫,跳入轮回道,重新学习。”朱折桂摇头道:“你认错人了,我怎么可能是月宫里那个砍桂的吴刚?”阿离站了出来,替他辩道:“他只会念诗,又不会法术,怎么会是月宫里的那个仙人呢?”巨灵神道:“他本来就不会仙术。”阿离道:“他就算是吴刚,为什么要跟你回去砍那个砍不完的桂树?”巨灵神瞪着灯笼大的眼睛,盯着阿离,道:“凡间人类,你知道什么叫天庭?”阿离挺胸道:“我不管什么叫天庭,我就是不让他跟你回天庭。”
巨灵神大怒,喝道:“你一个凡间丫头,竟敢藐视天庭?”阿离吓了一跳,忙向方缘求助道:“和尚,不要让他带走王子。”方缘站了出来,对巨灵神道:“神将,这位小王子如今是东林寺的客人,东林寺是不会让你带走他的。”巨灵神怒视着他道:“小小和尚,你想挑战我巨灵神?”
这时,“轰”的一声雷响,云间游来一条青龙。“呵呵,原来巨灵神大人也在此。”那青龙化作一个英俊的青年,向巨灵神拱手道。巨灵神哼道:“八里湖龙三太子,你来东林寺何事?”那龙三太子扫了众僧人一眼,道:“我家龟丞相告诉我,东林寺私藏了我的第十三房侍妾,我来找他们要人。”
方证出言道:“龙三太子莫要出口胡言,我东林寺怎么会做这种事?”龙三太子指着朱折桂身边的白衣女子,道:“就是她,她就是本太子的第十三房侍妾。”巨灵神冷哼一声,道:“原来东林寺是私藏污垢的地方。”阿离气得咬牙切齿,骂道:“谁是你第十三房侍妾,她是人间女子?你们龙宫强抢人间女子,还颠倒黑白,诬告东林寺。”方圆出言道:“不错,这女子是被你们抢夺时恰巧为贫僧所救。”龙三太子哈哈大笑,道:“原来是你抢走我的第十三房侍妾。”方圆大怒,喝道:“你污蔑人?”龙三太子道:“听我家龟丞相说,你还想用涅槃凤凰焚烧我八里湖。”闻言巨灵神转过头来盯着方圆道:“可有此事?”方圆怒火中烧,怒道:“你胡说!”一招“烈焰掌”对着龙三太子挥去。“噗”的一声,烈焰射在一柄板斧身上,巨灵神盯着方圆道:“竟敢在本神将面前动法!”
阿离扯了扯方缘,央他帮方圆。“证道菩提1”方缘大喝一声,手中佛珠朝巨灵神射去。巨灵神大喝一声,板斧身前一挡,“当”的一声,佛珠反射向方缘胸口。“千手如来掌!”方证掌影一挥,无奈巨灵神力大无穷,千手无法挡住那反弹的佛珠,佛珠穿胸而过,方缘双掌合什,盘膝坐下,闭目而逝。“师兄!”方圆大恸。“和尚……”阿离哭了起来,抱着方缘,只觉得他的身子渐渐冰冷。
“咚!”方圆拿出了婆娑琴,龙三太子脸色一变,化身为龙,腾向空中,口含珠。方圆抚琴而坐,琴声铮铮,婆娑琴周身起了火,方圆望向方证,道:“师兄!”方证摇了摇头,道:“师弟。”方圆说道:“请师兄答应我一件事。”方证道:“师兄答应你。”方圆看了看阿离,道:“请师兄将下一任主持传给阿离。”方证没想到方圆提的竟然是这样一个要求,道:“可她是女子。”方圆摇了摇头,没有作答,对阿离说道:“阿离,师叔请求你一件事。”阿离哭着点头,道:“一千件,一万件,阿离都答应你。”方圆道:“东林寺的重担要落在你身上了,八里湖沙滩的幽灵师叔没有超度成功,师叔只请求你将来替师叔跑一趟,师叔相信,你一定能成功。”阿离哭得更凶了,道:“阿离不懂佛法,又没有法术,阿离怎么办?”方圆叹了口气,道:“到时你自然会的。”说着,腾空飞起,周身燃起了烈焰,不一会变成一凤一凰,带着烈火向青龙袭去,青龙张口一吐,大水冲出口,向那对凤凰卷去。大水靠近凤凰时,霎那间化作虚无。青龙吓了一跳,转身逃跑,凤凰追了去。青龙向云际逃去,凤凰带着火焰后面追,渐渐地,他们的身影越来越小,最终消失在云间。
巨灵神没有理会凤凰与青龙的追逐,只是盯着朱折桂,道:“随我回天庭待罪。”
“他是我相公,没经过我的同意,谁敢带走他!”白衣女子一晃,到了巨灵神面前。巨灵神面若寒霜,板斧一挥,白衣女子却轻易地躲开,飞身上了屋顶。阿离及众人均感诧异。巨灵神皱了皱眉,问道:“你是谁?”
“千年僵尸跟青蛇妖出来,告诉他我是谁?”白衣女子命令道。
“是!”一晃,山门前多了一个僵尸和一个妖艳的女子,正是那千年僵尸和青蛇妖。青蛇妖道:“神将你听好了,在你面前的是天上地下,唯吾独尊的阴阳圣母。”阿离呆呆望着那白衣女子,看那衣袂飘飘,“绝世而独立”。巨灵神呵呵冷笑,道:“一只千年狐妖,竟敢号称唯吾独尊。”白衣女子哈哈一笑,道:“我虽然只有千年道行,可我悟了道,世间万物均可为我所用。听说巨灵神力大无穷,就让我试试。”说着,一朵金色的莲花从她口中吐了出来。“莲台!”方证没想到这时莲台出现了,于是默默念经文,手捏莲花诀。
巨灵神大喝一声,道:“我先灭了你这狂妄的狐妖。”说着,提着板斧朝阴阳圣母砍去。这时一朵莲花从莲台飞出,朝巨灵神胸口飞去。巨灵神怔怔看着莲花印入胸口,只觉得心中有个声音在喊道:“快坐到莲花上去,快坐上去,坐上去就可以立地成佛。”顿时所有的力量都消失了,只想坐上心中那个莲台。
方证惊讶地看着这情况,不解地望着阴阳圣母。阴阳圣母朝他笑了笑,道:“你想说为何你原本想将莲花印入我心里,却变成了是巨灵神?”方证点了点头。阴阳圣母望了望朱折桂,道:“郎君,你跟我回阴阳洞吧!”朱折桂道:“我不认识你,我也不是你的郎君,我不会离开东林寺的。”阴阳圣母道:“你知道我为何成为阴阳圣母,为何有如此道行,连巨灵神都不放在眼里吗?因为你,我们一千年以前就认识了。”朱折桂摇了摇头,道:“那是以前的事,而且我也不知道。”阴阳圣母深情地望着朱折桂,道:“一千年以前,我还是一只小狐狸,一次我受了伤,本以为要被猎人抓走了。谁知道遇上了你,你替我治好了伤,看我不肯离去,你就念书给我听,你念《山海经》的时候那些山阴啊,水阳啊,我根本搞不明白。后来有一天你解释给我听,山的南面是阳,水的南面是阴,于是我才知道这世间有阴阳这东西。”顿了一会,又道:“你想学法术,于是你读《道德经》,你念了那么一句:‘人法地,地法天,天法道,道法自然’。我一想就明白了,所有的神仙都是向道学法术,我要比他们强,我要向自然学法术,可是你不明白,于是我悄悄离开去修炼,修炼好了,会说人话了我再来找你。可是几经周折,才找到今世的你。上一次请柴桑王做客,是想先向他解释清楚,再向他讨要你的,可没想到阴差阳错没有请到柴桑王。”阿离没想到这狐狸精还是个多情种,搞起了千年之恋。
朱折桂捂着耳朵,喊道:“你骗我的,我今生跟你无瓜葛,我不会跟你走的。”说完求助地望向阿离。阿离凝视着他,道:“折桂是我的。”阴阳圣母大怒,对青蛇妖道:“给我毒死这丫头。”青蛇妖领命,长舍一伸,张嘴咧出两颗毒牙,见风就长,牙尖上绿液莹莹。朱折桂大怒,骂道:“不准动阿离。”说着扑向青蛇妖,那青蛇妖也不闪,任他扑来。朱折桂见她不闪,想来应该先拔了毒牙,于是朝那毒牙抓去,使劲一拔。谁知那毒牙滑不溜手,这一滑,直接滑到了牙尖,牙尖划过手心,毒液立时渗入手中。朱折桂捂着双手翻倒在地。阿离见状,急赶到他身边,呼喊道:“折桂,折桂……”朱折桂浑身发抖,但两眼仍然看着她,说道:“我绝不跟她走。”阿离点了点头,道:“我知道。”
“折桂,折桂……你可别吓父王。”柴桑王急急赶到他身边。朱折桂抬头看着柴桑王,道:“父王,我要娶阿离为妻。”柴桑王道:“不可以,她一个山野女子,怎么能做你的王妃?”阴阳圣母闻言,笑道:“王爷英明。”柴桑王看了看她,道:“你是妖类,我家折桂也不会娶你做妻子。”阴阳圣母恼羞成怒,道:“他要不娶我,我让江州蛇鼠成窝,天下大旱三年。”柴桑王厉声道:“你敢?”阴阳圣母下令道:“僵尸,你召唤老鼠。青蛇,你号召蛇,我要让它们遍布江州。”僵尸和青蛇妖得令而去。一瞬间东林寺四周“唧唧”、“嘶嘶”作响,到处是老鼠和蛇,吓得众僧人和护卫哇哇直叫。
方证看着这满目蛇鼠,手捏莲花诀,可是那莲花迟迟不显。阴阳圣母冷冷道:“老秃驴,别费心了,我道法自然,操控世间万物,控制莲台。”方证顿感颓废,摘下身上红色袈裟,蹒跚地走到阿离面前,道:“阿离,方圆师弟一直说只有你才能拯救东林寺,如今看来也只有你了。从即刻起,你就是东林寺主持。”阿离哭道:“不!我不要做主持,我要折桂。”方证摇了摇头,道:“我无能为力。”放下红色袈裟,阑珊进入东林寺。
“吱吱”,一支猕猴走来,扯了扯阿离袖子。阿离看了看它,道:“乖,你先一边玩去,我要看着折桂。”猕猴摇了摇头,拉着她直走。阿离想起,这猕猴与自己有缘,看它有什么办法救折桂。猕猴拉着她渐走渐远,阿离觉得这道路很是熟悉。果然,没过多久,来到了礼贤门前。阿离愕然,随猕猴进了礼贤门,只见前面只是一道峭壁悬崖。她望着对面山头的光线,觉得太阳正在落山。她不由悲从中来,和尚走了,师叔不见了,主持把红袈裟给了自己,折桂又中了毒命在旦夕。她不自觉地哭了出来,哭着哭着,天黑了,一轮明月从东边升起,他望着那轮明月,心中问道:“折桂,我该怎么办?”
“丫头,你有心事?”空中传来一道和蔼的声音。阿离四处张望,不见有人。她朝上次见过人脸的石壁望去,问道:“是老爷爷吗?”那石壁显出一张微笑的老脸,道:“是我。”阿离也不再害怕,哭了起来。那张老脸看着她,道:“你要是有什么解决不了的事,你就往前一跳。”阿离看了看那老脸,又望了望这峭壁悬崖,旁边猕猴“吱吱”叫了起来,朝她点头。阿离觉得折桂活不过来,自己活着也没意义了,跳就跳吧。于是她闭上眼睛,往前一跳。“花非花!”石壁上那张老脸见她跳了下去,突然喊道。
“观自在菩萨,行深般若波罗蜜多时,照见五蕴皆空,度一切苦厄。”阿离听得耳边诵声传来,鼻尖飘来檀香。她睁开眼来,前面一片大竹林。她穿过竹林,看到一座大寺,寺里一众尼姑坐在大殿里诵经。阿离走了进去,问道:“这里是哪里?”一个女尼对她说道:“这里是竹林寺,欢迎你到来。”阿离吃了一惊,“天上竹林寺,地上东林寺”这个传说是真的。阿离问道:“我归天了么?”女尼摇了摇头。这时走来个慈祥的尼姑,阿离觉得这尼姑像观音菩萨。那尼姑向她笑了笑,问道:“你为何而来?”阿离想了想,将最近的烦事都向这尼姑倾诉了出来。然后问道:“师傅,我该怎么办?”那尼姑问道:“你信佛么?”阿离道:“当然信。”尼姑点了点头,道:“你自己也说,凡夫即佛,烦恼即菩提。信佛即信自己,凡夫就是佛,你不该问我你该怎么办,你要问自己该怎么办,信自己,相信自己就是佛。”阿离瞪大了眼,道:“我就是佛?”尼姑点了点头,道:“你跟我念。”说完,念道:“观自在菩萨,行深般若波罗蜜多时,照见五蕴皆空,度一切苦厄。”阿离跟着念,念了一遍又一遍,忘却了一切烦恼,只觉得自己就是佛。待她挣开眼时,尼姑含笑看着她,道:“我教你一门法术吧。”阿离道:“请师傅传授。”尼姑道:“十方无影像,六道绝形踪。跳出三界外,不在五行中,现在我赐你法号万离。法术,原本指的是千变万化的技艺方法,将自然中的万事万物均化为己用。所有的法术都只有一个目的,为达成心之所愿。故而道家称之为万变不离其宗,而我们佛家称之为万佛朝宗,现在我传你的法术叫做万佛朝宗。”
阿离很认真地跟着尼姑学“万佛朝宗”。许久,学会了万佛朝宗的阿离,依然挂念着朱折桂,于是对尼姑道:“师傅,我想回东林寺。”尼姑笑道:“你要是出去了,就再也回不来这里了。”阿离不解地问道:“为什么?”尼姑道:“这里只有有缘的女子才能进来。”然后问道:“你还要回去吗?”阿离想了想,道:“我还是要回去。”尼姑叹道:“世间安得双全法,不负如来不负卿,你去吧。”
阿离出了竹林寺,穿过竹林,只见眼前一张老脸刻在一道石门前。阿离喊道:“花非花!”说完,发现自己穿过石门,来到一处佛堂。佛坛前,一个黄衫童子对她道:“坐下剃度。”阿离盘膝坐下,只觉得三千烦恼丝一丝一丝掉落,接着头顶一疼,被烙了香戒。随之发现身子也起了些变化,她摸了摸下巴,居然长出了数扎胡髭。她知道,从这刻开始,她已不再是个女子身了。
万离出了佛堂,被送到了礼贤门。再回首,身后仍然是峭壁悬崖,猕猴仍然在等他,他笑对猕猴道:“待东林寺事了,我再来救你。”他弹一弹衣袖,健步如飞。顷刻,到了东林寺。这里仍然和离开的时候一模一样,阴阳圣母见到他的样子,觉得奇怪,出言问道:“阿离?”万离双手合什,道:“贫道万离,忝为东林寺主持,请阴阳圣母还回金莲台。”阴阳圣母哈哈大笑,道:“有本事自己来抢。”万离摇了摇头,捏了个莲花诀,金莲台从阴阳圣母怀中飞了出来。一朵莲花向阴阳圣母胸口飞去,阴阳圣母喝道:“道法自然!”一道无形的墙体挡在阴阳圣母面前。万离摇了摇头,道:“万佛朝宗!”被挡的莲花幻化出数万朵,一朵比一朵薄,到最后,那莲花几乎是透明的。那透明的莲花穿透阴阳圣母的法墙,无形地附在阴阳圣母身上。阴阳圣不可置信地看着印入她胸口的莲花,问道:“怎么会这样?”万离道:“苦海无边,回头是岸。”说着念道:“观自在菩萨,行深般若波罗蜜多时,照见五蕴皆空,度一切苦厄。”顿时所有蛇鼠都退走了。万离再轻捏莲花诀,一朵莲花渗进朱折桂的身子里,朱折桂身上的蛇毒顿时解了。万离收起金莲台,走到聪明泉旁,捧了一口水,喝入口中,对柴桑王道:“王爷,八里湖滩超度一事,待我处理好东林寺的事务再随你下山。”柴桑王点头颔首道:“那就有劳主持了。”万离微微颔首,然后踏着步子慢慢朝东林寺大门走去。
朱折桂望着他的背影,觉得既熟悉又陌生,想起一件事来,念道:“人生到处知何处,应似秋鸿踏雪泥。泥上偶然留指爪,鸿飞哪复计东西。”万离停顿了一下,还是留言道:“对不起,我不再是那个喜欢听诗的阿离了。”接着继续往里走。看着他渐远的背影,待他消失在眼前,朱折桂抬头望着天上的明月,似乎想起了自己的轮回,叹气道:“我还是回去继续我的砍桂大业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