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极拳
电影文学剧本
太 极 拳
阴阳太极图衬底上推出字体遒劲的片名。
1北京紫禁城午门外 日 外
御路两侧,盔甲鲜明的御林军石雕像般两两相对排班站立,戒备森严。
字幕:明崇祯三年,(庚午)公元一六三〇年。
崇祯登基后,沈机独断,刈除奸邪,励精图治,意在中兴。为剿灭起义烽烟、平定辽东边患,开设武科,思得非常之材……
同时响起练武者拳脚带起的风声的画外音。
2陈家沟村南场院 日 外
一健壮的长须飘胸红脸汉子在练拳,闪展腾挪,功夫已具相当火候。他就是时年三十的陈王廷,字奏廷,外号“二关公”。
场边几个人在指指点点地议论:“奏廷的武艺是越发长进了,这番省考,定会高中。”“如能考上武举,这身本事就有用武之地了。”“好本事是不会被埋没的。”……
穷秀才陈可济左手持书右手策杖,摇头晃脑地吟哦而来,见状直皱眉:“万般皆下品,唯有读书高。老贤侄,制艺你若肯这般用功,早就金榜题名了。”
陈王廷笑着反唇相稽:“济叔,你倒是十分用功,熟读四书五经,满腹经纶,可几十年科举下来,不还是个秀才吗?”
陈可济黯然神伤发起了牢骚:“哎,只恨那考官无眼,重财轻文,我才久困场屋,半世蹭蹬,一事无成。一点儿家当,都折腾在应举上。真真是造化弄人啊。”
他有痰喘的毛病,说不几句就要咳咳一阵。
中年汉子:“文考武考,都是国家盛典,不分高低贵贱。凭奏廷的能耐,考个武举还不是如拾草芥一般。”
陈可济捋着胡须:“说的倒也是,不论文武中式,都是为朝廷效力啊。”
众人立刻围上陈王廷:“你是咱们村第一个武生员,这番乡试再中了武举,明年北京会试就该中武状元了。”“如今正是多事之秋,用人之际,奏廷这身武艺是该真刀真枪地到边庭上去博取功名。”“乱世出英豪,莫非真该着奏廷这二关公出世了?”……
陈王廷连连摆手:“都别抬举我。不去不去!”
陈可济正颜厉色地:“学成文武艺,售与帝王家。如何不去?!”
陈王廷:“即使侥幸得中,也不过是多一个鱼肉百姓的贪官而已。”
陈可济:“此言差矣。贪官廉吏,全在一念之间耳。难道就不能做个造福于民的父母官吗?”
陈王廷沉吟。
3陈家堂屋 晨 内
灯烛通明,迎门桌案上供奉着天地全神之灵位。
西隔墙上挂着爷奶奶轴——画上是一座坟园,坟园门外两个石狮子,园内排排碑碣,碑碣上按辈分依次写着陈家已故的先祖各太公太君的名讳,下面的供桌上供着祖宗牌位、香炉烛台等,烛台上红烛高烧,香炉里线香烟雾缭绕。
陈王廷一身长行打扮,左佩剑右佩玉一副世家子弟派头,恭恭敬敬地给祖宗牌位叩头。
父母、兄嫂、妻子及众子侄辈等一家人或站或坐,神情庄重地注视着他,大气儿也不敢出,唯恐亵渎了神灵。
拜完了祖宗神位,大家簇拥着陈王廷向外走。
4陈家后进庭院 晨 外
一家男女老少为陈王廷送行,依依惜别……
两个孩子汝为(8岁)汝弼(5岁)一边一个搂住陈王廷的双腿,依依不舍。
陈妻想上前搭话,又碍于礼数,不敢上前温存,只是连连偷觑陈王廷。
陈母轻轻拽拽陈父陈抚民的衣襟,使眼色示意。
陈抚民会意,招呼众人后退开去,把陈妻闪出来。
陈妻假意要退回人群,被大嫂一把把她推到陈王廷身边。
陈王廷深情地望着妻子。
陈妻羞涩地低头不看陈王廷,轻声道:“考上考不上,早点儿回来。为妻已怀有身孕。”
陈王廷惊喜地抓住妻子的手:“真的?”
陈妻怕人看着不雅,挣脱开陈王廷的手,点点头:“三个月了。”
陈王廷叮嘱:“好生保重,我会及早赶回的。”
家仆陈庆在仪门外探头偷窥二人,暗觉好笑。
陈王廷告别家人,出了仪门,打了发呆的陈庆一掌,向外走去。
陈庆扛着春秋刀急忙紧追上去。
陈妻情不自禁追了两步,依着仪门驻足目送。
5院门外 晨 外
拴马石上系着一匹枣红马,不安分地嘶鸣着。
陈王廷和门口前来送行的众乡亲连连拱手告别,解开马缰,骗腿上马,接过春秋刀搭在马鞍桥上,顺着长街策马离去。
陈庆紧紧肩上的包袱,大步流星追随而去。
陈可济望着陈王廷的背影,手捋花白胡须摇头晃脑:“此番风云际会,或有一番作为。”
乡亲们引颈翘脚,目送二人渐行渐远。
6原野 晨 外
朝霞满天。
一条黄土路在秋收过后的田畴中蜿蜒伸向天边。
路边荒草丛中,紫、蓝、红、粉等各色喇叭花开得正艳。
陈王廷主仆二人的身影渐渐溶于霞光日影里。
7黄河渡口 日 外
陈王廷主仆二人随着众人上了渡船。
渡船咿咿呀呀划向对岸……
8开封鼓楼大街 暮 外
街上行人摩肩接踵熙熙攘攘,两旁店铺栉比鳞次,叫买叫卖声此起彼伏,一派繁华景象。
陈王廷牵着马,和陈庆二人风尘仆仆走来。
陈庆眼睛不够使似地东瞧西看,直被这花花世界弄得眼花缭乱,不时大惊小怪地指点着没经见过的稀罕物事嚷嚷着叫陈王廷观看,惹得过往行人不时驻足观看他俩。
陈王廷给他吵烦了,又无端招引得众人看怪物似地瞧看他俩,狠狠凿了陈庆脑瓜一下。
陈庆嘟着嘴不吭了,片刻,就又忍不住指手划脚喊起来。
陈王廷在路边小吃摊上买了个热包子塞给陈庆。
陈庆猛咬一大口,烫得直吸溜嘴,同时跳着脚,包子在两手间倒来倒去……
9高升客栈门外 暮 外
随风舒卷的店幌,“高陞”二字清晰可辨。
陈王廷二人走来。
陈庆看看店幌:“廷叔,就住这儿吧。吉利。”
陈王廷连连颔首:“好。”
店伙计殷勤地迎出来,从陈王廷手中接过马缰绳。
二人进店。
10客店内 暮 内
店掌柜在柜台内应酬着陈王廷:“公子也是来考武举的吧?”
陈王廷疑惑地:“是啊,你怎么知道?”
店掌柜笑着解释:“公子这身装束,谁都看得出来。”
陈王廷陈庆忍不住相视而笑。
店掌柜习惯性地拍马屁:“公子相貌堂堂,气宇不凡,仿佛关老爷气象,此次应试是必定高中的了。”
陈庆高兴的接嘴:“掌柜的,你看出来了?”
店掌柜一愕,旋又自我解嘲:“只要有真本事,当然会高中。不瞒二位,我这店里住了不少赶考的武生了,闲时你们正好切磋切磋。”
陈王廷正中下怀,连连搓着手:“好啊好啊。”
11店房內 夜 內
陈王廷二人睡下。
隔壁传来吵嚷声。
陈庆拉起被子蒙上头。
陈王廷坐起身,复又躺下。
吵嚷声越来越高。
陈王廷烦躁地披衣起身。
12隔壁店房内 夜 内
店伙计和武生李际遇高一声低一声地争吵。
李际遇愤懑地:“别狗眼看人低,我辈岂是赖账的人!”
店伙计借话赶话:“我也这么说。好歹请公子把这些天的帐给清了,小的也好给柜上交待。”
李际遇窘迫情急:“急什么,早晚一并给你就是了。”
店伙计冷嘲热讽地:“本店的规矩:概不赊欠。对公子这已经是例外了。大人不见小人怪,就莫要让小人为难了。”
李际遇焦躁地:“晚两天就不成?!”
店伙计为难地:“不是我们没担待,实在是……”
13店房外 夜 外
陈王廷向围观的人们打听着什么。
旁边一人:“此人叫李际遇,家境贫寒。这次来应考,盘缠本就不足,想不到省城用度这么大,所带银两不几日就花完了。这店家又最势利不过,难免要起争持了。”
陈王廷感慨地:“太把天下人看轻了!”
又有人摇头晃脑:“世态炎凉,也怨不得他。分文逼死英雄汉啊!”
徐光弼华衣鲜服,一副纨绔子弟派头,鄙夷地:“穷光蛋竟也想来考武举,岂非好笑。”
陈王廷冷冷地乜了徐光弼一眼。
李际遇捧着一把剑出来,当众吆喝:“各位,这把剑是在下祖传之物,虽不是干将莫邪,可也非凡铁可比。今天实非得已,才忍痛割爱。有哪位识货的,五两银子可拿了去。”
徐光弼接过剑随便一看,揶揄地:“五两?我看你是想银子想疯了。五钱倒可商量。”
李际遇苦笑:“这位兄台取笑了。”
徐光弼刻薄地:“是你老兄取笑我们吧?难道我们都是肉眼凡胎不成?!”
陈王廷乜徐光弼一眼,挺身而出:“我看看。”
李际遇充满希望地看着陈王廷。
陈王廷“呛啷”一声抽剑出鞘,顿觉青光耀眼,寒气袭人,脱口夸赞:“果然好剑!”
李际遇叹气:“若不是出于无奈,就是十两二十两,我也万万不会出手。”
陈王廷:“值!”
李际遇欣逢知音,直抒胸臆:“兄台既是识货的,这把剑跟了你也不枉了。”
陈王廷扭脸吩咐陈庆:“取银子来。”
陈庆不大情愿地嘟嘟囔囔去取银子。
徐光弼摇着头离去:“真有傻子。”
陈庆将一块银子递给陈王廷,陈王廷转手交给李际遇。
李际遇向陈王廷一拱手:“在下多谢了。”
陈王廷把玩宝剑片刻,然后唤住李际遇:“仁兄请留步。”
李际遇停步回头。
陈王廷把宝剑还给李际遇。
李际遇大惑不解:“这是为何?”
陈王廷:“习武之人怎能没有宝剑。况此剑又是你家祖传之物,在下怎敢夺人之爱。”
李际遇把剑递过来:“我不会反悔。要不立个字据?”
陈王廷挡住递过来的剑:“我并非此意。”
李际遇把银子还给陈王廷:“那在下也不敢平白拜受兄台的银子。”
店伙计恨不得一把把银子抓过来:“唉唉唉……这……”
拦不敢拦,劝不敢劝,眼睁睁地看着李际遇转身进屋去了。
从屋里传出李际遇的声音:“放心,会还你的。”
陈庆莫名其妙地摇摇头:“怪人。”
店伙计没好气地:“现钟不打倒去买铜。”
陈王廷拍拍店伙计肩头,示意他放心。
14商业街 日 外
陈王廷陈庆二人转悠着,看到什么,互相交换目光,忍俊不禁。
李际遇捧着插着草标的宝剑在卖,却无人问津。
15客栈内 暮 内
店掌柜在柜台内噼哩啪啦打着算盘核对账目。
李际遇拖着双腿无精打采地回来,怕受奚落,低着头直往后进客房而去。
店伙计殷勤地迎上李际遇:“公子回来了?”
李际遇回身,“啪!”把宝剑押在柜台上,没好气地:“用它顶!行了?”
店掌柜陪着笑把宝剑奉还给李际遇:“公子何必跟我们开这种玩笑。”
李际遇困窘地:“我我欠你们的帐……”
店掌柜:“公子的帐已经有人付过了。”
李际遇颇感意外:“喔,是何人?”
店伙计想说什么,被店掌柜使眼色止住。
店掌柜闪烁其辞:“这个嘛,恕难奉告。小店有得罪之处,尚请公子见谅。等公子高中了,我们还要讨杯喜酒喝呢。”
店伙计也满脸堆欢:“是啊是啊……”
李际遇满脸迷惘,不知是何人解了他燃眉之急。
16客房内 夜 内
陈庆把几样饭菜和一坛酒摆放在桌子上,摆好两双筷子,想着就要大快朵颐,不禁露出一副馋相。
陈王廷向外看看,吩咐陈庆:“再准备一双筷子。”
陈庆疑惑地又准备一双筷子……
17客店庭院 夜 外
李际遇在舞剑,招式绵密,如行云流水,风摆杨柳……似欲籍此发泄心中的积郁。
陈王廷走来,观看片刻:“一个人多没劲。我来陪你走两招。”
李际遇倏地收了招式:“且慢!刀枪无眼,公子何必凑这个热闹?”
陈王廷使了个激将法:“难道你竟怕了不成?”
李际遇豪气顿起:“好吧,看剑!”
二人乒乒乓乓斗在一处,剑光匹练般四溢,人影倏合倏分,令人眼花缭乱,目不暇接。
客人们纷纷出来围观。
18客房内 夜 内
陈庆看看门外,望着满桌饭菜干咽唾沫,摸摸咕噜噜作响的肚皮,再看看门外,情不自禁地从菜里拈起块红烧肉塞到嘴里津津有味地咀嚼起来……
19客店庭院 夜 外
陈王廷李际遇斗得难解难分……
围观者评头论足,俱为折服:“棋逢对手,将遇良材。”“好一个龙虎斗!”“此次武科二人必中。”……
李际遇“唰唰”几剑逼退陈王廷,跳出圈外:“且住!”
陈王廷兴犹未尽:“怎么?”
李际遇心折地:“公子武艺出众,在下佩服。”
陈王廷也由衷赞道:“兄台身手也甚为了得。”
徐光弼嗤之以鼻:“肉麻!”
李际遇对陈王廷一拱手:“请问公子尊姓大名?”
陈王廷施礼相还:“河内温邑陈王廷。兄台是……”
李际遇:“在下洛阳巩县武生李际遇。”
陈王廷喜不自胜:“幸会幸会。”
20客房内 夜 内
陈庆又给自己倒了杯酒喝,辣的只哈哧……
21客店庭院 夜 外
陈王廷李际遇二人一来一往比试拳脚……
良久,二人似心意相通,同时罢手不斗。
李际遇望着陈王廷微微颔首:“公子不但剑法精奇,拳法也相当高妙。但不知此为何拳?”
陈王廷:“家传拳法,不过是庄稼把式罢了。”
李际遇由衷地:“公子不必过谦,如此艺业,此番武科必定高中。”
陈王廷抱拳逊谢:“过奖过奖。”
李际遇真诚地:“此乃实言,绝非谬赞。”
陈王廷盛情相邀:“在下略备小酌,你我作长夜谈如何?”
李际遇欣然允诺:“正合我意。”
二人意气相投,相见恨晚,双手相搀,畅笑着走向客房。
22客房内 夜 内
陈庆听到什么动静,急忙把嘴中的食物咽下去,噎得直伸脖子。
陈王廷和李际遇进来,互相谦让着落座。
陈庆急忙给二人斟酒。
陈王廷李际遇推杯过盏……
蜡烛由长至短,烛泪累累。
——窗户上映着两个晃动的头影。
陈庆和衣倒在床上酣睡。
李际遇感慨地:“与君一席话,胜读十年书。”
陈王廷又端起酒杯:“酒逢知己,千杯恨少。再来!”
远处响起三更的梆子声。
二人毫无倦意,谈兴愈浓……
陈王廷倒酒,再也倒不出一滴。
二人忍不住相视而笑。
23大相国寺前 日 外
人来人往一片喧嚣,做买做卖,热闹非常,说书的,唱戏的,耍猴的,算命的,还有打把式卖艺的……三教九流,无所不有。
陈王廷李际遇陈庆穿行在熙熙攘攘的人群中。
父女俩拉场子卖艺,吸引不少人围观。
面带菜色的父亲手脚并用,敲拉弹拨着几样乐器,女子便随着家伙点儿在场中舞刀弄剑,虽是花拳绣腿,但婀娜多姿,倒也别有一番韵味。
徐光弼挤在围观者当中,轻薄的眼神只在女子脸上、胸口扫视,而对女子的艺业却颇不在意。
女子耍过几路刀剑拳脚,便翻托着铜锣周遭儿讨钱,一时叮叮当当倒也不少。
徐光弼抓着铜锣不放,色迷迷地盯着女子:“这钱赚得也太容易了。得拿点儿真本事出来,让我们开开眼呐。”
女子福了一福:“小女子技艺不精,让公子见笑了。”
父亲赶忙过来相求:“无君子不养小人。还望相公高抬贵手。”
徐光弼一把推开父亲:“不行!花拳绣腿也想骗钱花,大爷我看着心里不舒服!”
父亲连连作揖:“相公,我们背井离乡出门在外,风吹雨淋地不容易,就不必为难小人了。”
徐光弼别有用心地下到场子当中:“也罢。就让这小女子陪大爷走几招,高兴高兴,如何?”
女子求助地望着父亲。
父亲无奈地对女儿:“就陪这位爷练练。要小心了。”
女子点点头,横眉冷对徐光弼。
围观者立刻兴趣大增,交头接耳,拭目以待,等着看好戏。
陈王廷李际遇关切地挤上前来。
陈王廷:“无赖!”
场中二人开打……
徐光弼动作猥亵轻薄,不时羞辱戏弄卖解女子,引得围观的泼皮光棍不停怪声叫好。
女子武艺稍逊一筹,被撩拨的心烦意乱,更乱了章法,抬腿向徐光弼踢去,却被对方捉住脚踵,一把将绣鞋脱了去。
徐光弼连连嗅着绣鞋:“啊,好香好香……”
家人徐祥挤进来,连连向场中的徐光弼使眼色打手势——
陈王廷气哼哼地盯视着徐光弼。
女子恼羞成怒地扑向徐光弼,全是拼命地打法,却给徐光弼找个破绽打倒在地。
徐光弼得意地大笑:“凭这两下子就敢出来卖解?丢人现眼!还是拜大爷为师,也好日夜教你如何?”
卖解女子羞愧难当,和父亲相对饮泣。
陈王廷按捺不住,纵身跳进场子,大喝一声:“狂徒休得无礼!还是让我先教教你吧!”
徐光弼敌不过陈王廷,几次被打倒,想找回面子,越发不顾死活地要拼命……
李际遇怕事情闹大,忙上前拦住陈王廷。
徐光弼就坡下驴,忙忙离去,丢下一句场面话:“哼,走着瞧!”
徐祥急忙尾随徐光弼而去,指手划脚地说着什么……
卖解父女向陈王廷道谢:“多谢公子相救之恩。”
陈王廷摸出些许散碎银两递给卖解父女。
24客房 夜 内
二人在熟睡。
陈庆醒了,忙忙爬起来,搂着肚子向外跑。
陈王廷惊觉,欠起头看看,又躺倒睡下。
25客房外 夜 外
陈庆搂着肚子快步向茅房跑去。
26徐光弼客房 夜 内
徐光弼焦灼地踱来踱去,似在等待着什么。
门“咿呀”一响,一个人影闪身进来。
徐光弼期待地望着来人。
27客房外 夜 外
陈庆走来,边走边束着腰,顿觉舒坦不少。他走过一间亮着灯光的客房,听到里边传来的说话声,起先不甚在意,但很快谈话的内容吸引了他,返身回来贴着门口窃听——
徐祥的声音:“……小人按照少爷吩咐,总督衙门、巡抚衙门和都司衙门都送去了厚礼。巡抚大人和都指挥使大人倒给面子,可总督大人死活不收,还把我训饬一番。”
28徐光弼客房 夜 内
徐祥把一个布包放在桌子上打开,里边是金银珠宝等物。
徐光弼起先恨恨地,旋即又释然:“哼!不过,巡抚大人和都指挥使大人赏收了,此事谅来也妥当了。”
徐祥深以为然地连连点头。
29客房外 夜 外
陈庆偷听到屋内的谈话,才晓得还有这种机关勾当,暗暗点头,蹑手蹑脚地离去。
30客房内 夜 内
陈庆急急进来,连忙去推陈王廷。
陈王廷:“还不睡去,折腾什么?”
陈庆:“我刚得个信,得马上告诉你。方才……”
又觉腹中难受,搂着肚子复向外跑去。
陈王廷好笑地望着陈庆离去的背影。
门外传来陈庆的话:“等我回来告诉你!”
31巡抚官邸 夜 内
桌案上堆满各种古董玩物、金银珠宝等物事,令人目不暇接,爱不释手。
巡抚和夫人检点把玩着,眉开眼笑,乐得合不拢嘴。
师爷递给巡抚几张清单。
巡抚浏览着清单,渐渐地皱起眉头。
师爷察言观色,小心翼翼地:“大人,难道有什么不妥?”
巡抚抖擞着清单:“别的倒还罢了,只是怀庆府托我照应的武生陈王廷,到现在竟还没有动静,可恼!”
师爷随声附和:“是呀,未免太不识趣。”
巡抚询问:“此人艺业如何?”
师爷:“怀庆府倒是极力推荐,说他‘文韬武略,卓越于时,才堪大用’。莫非年轻气盛,恃才傲上?”
巡抚阴沉着脸:“哼,倒要叫你识得老夫!”
32客房内 夜 内
陈王廷听了陈庆的描述,坐在床头,半天无语。
陈庆急切地:“我们是不是也去打点打点?”
陈王廷:“胡说!咱们凭真本事求取功名,怎可作此蝇营狗苟的勾当。”
陈庆小声嘟囔:“该花的不花,不该花的乱花。”
陈王廷正气凛然:“文无第一武无第二,我不信这些是花钱买得来的。这样的功名便不要也罢!”
陈庆分辨:“可是……”
陈王廷抬手阻止:“此事不可再提,听见了?”
不见回答,回头看去——
陈庆又搂着肚子跑出去了。
33校军场 日 外
彩旗飘扬,将士肃立,应考武生熙攘云集,跃跃欲试……
演武厅前一杆耸入云霄的旗杆上,一面杏黄大纛迎风猎猎飘扬,上绣“求贤抡才”四个擘窠大字。
一阵开道锣声,三乘绿呢大轿随在全副执事后颤巍巍走来,停落在演武厅前。
几个随员忙不迭掀起轿帘——
总督、巡抚和都指挥使三个主考官弓腰下轿,互相拱手谦让着,各按品级登上演武厅前的汉白玉石阶。
万头攒动,急切地盼着这场盛典早点儿开始。
三位主考官各按品级威仪俨然地落座。
总督向左右的巡抚和都指挥使一拱手:“二位大人,我等为国求贤,拔取真才,定要秉以公心,清操廉洁,不可屈了英杰,致有遗珠之憾呐?”
巡抚言不由衷地:“这个……自然。”
都指挥使嗫嚅:“理当如此,何劳吩咐。”
总督语重心长:“如此甚好。你我身为考官,职司所在,上要不辜负圣恩,下要对得起赴试的武生。比试要严,无使倖进。”
巡抚以守为攻地:“大人难道是说下官等有私吗?”
总督:“不敢。中军——”
中军官上前听令:“在!”
总督:“传令下去,演武开始。“
中军官转身到滴水檐前,高声传谕:“各地武生听了,各按名号入场,演武开始!”
(叠印)众武生挨次上场献艺:使刀的、舞枪的、抡斧的、耍棒的……十八般武艺,各有高招。
(叠印)演武厅上三位主考官注意看着武生们演武,时而眉飞色舞,时而惘然若失,时而交头接耳的议论,时而在名册上勾画着做标记……
(叠印)四下观者时而欢呼雀跃,时而摇头叹息,时而振奋,时而惋惜……
(叠印)擂鼓的将士不时兴奋地擂鼓,铿铿锵锵地震耳欲聋……
徐光弼使着长枪,怪蟒翻身,雨打梨花……变化多端,使尽浑身解数……
巡抚瞄了总督一眼,大惊小怪地击节夸赞:“好枪法!大人以为如何?”
总督拈须沉吟,轻描淡写地:“还看得过。”
陈王廷舞着春秋大刀,横扫千军,力劈华山……耍的虎虎生风,一片刀光中似已看不到他的身影……
总督神情一振,注意看着,不禁喜出望外:“老夫阅人可谓多矣,此人倒不失为一个人才。二位意下如何?”
都指挥使含含糊糊地附和:“大人所见不差。”
巡抚眯着眼,漠然地:“也只平常。”
总督不悦地瞥了巡抚一眼,认真地往名单上注写……
——(叠印)武生们骑射,箭垛上频频中箭,亦时不时有人飞箭落空——
——(叠印)人们时而阵阵喝彩,时而摇头惋惜……
——陈王廷弓开如满月,箭去似流星,一连九箭,箭箭射中靶心,引得全场欢声雷动……
——敲鼓的军士将鼓敲的震天价响。
演武厅上三位主考官不禁暗暗点头赞叹。
总督喜不自禁地望着巡抚:“怎样?”
巡抚心怀鬼胎:“且看拳脚功夫如何。”
旗牌官在演武厅滴水檐前高喊:“比武开始!”
(叠印)众武生两两上台,互相抱拳施礼,然后比试拳脚功夫……
(叠印)监擂官手持三角小红旗,见武生比武分出胜负,边高声宣报得胜者的名姓边摇动手中小红旗向擂台一侧几个敲鼓的军士示意,几个军士便立刻擂鼓助兴……
陈王廷徐光弼分左右上场,照面一拱手,斗在一处……
擂台下人头攒动,个个看得兴致勃勃……
陈庆“嗨”“嗨”地比划着出拳踢腿,给陈王廷加油使劲……
李际遇瞥一眼孩子气的陈庆,不禁好笑地微微摇头。
三个主考官看着擂台上的比斗。
巡抚夸张地:“好一个龙虎斗!”
总督颔首:“多几个这样的门生,不但是你我的荣耀,亦且是社稷之福啊。”
都指挥使连连点头,人云亦云:“是极是极。”
徐光弼情知不敌,一味地退让躲避,虚与委蛇地应付着陈王廷……
陈王廷好整以暇,追打着徐光弼,看似已稳操胜券……
徐光弼被迫的手忙脚乱,犹自苦苦撑持,不时拿眼偷觑监擂官——
监擂官数次回头看向演武厅——
擂台下,陈庆高兴地直蹦。
人们赞许地议论纷纷……
巡抚向外打了个手势示意——
监擂官会意,手中三角旗向下一劈,分开争斗中的陈王廷和徐光弼,拉着徐光弼到擂台前高声宣报:“徐光弼胜!”
陈王廷震惊,愤怒,目眦欲裂……
徐光弼得意地斜睨着陈王廷冷笑……
陈庆吃惊地瞪大了眼睛。
李际遇莫名其妙的脸。
人们大哗,交头接耳地议论,继而嘘声四起……
陈庆指指擂台上的徐光弼,急切地向李际遇说着什么……
总督拍案而起:“是何道理?!”
巡抚摇头晃脑:“胜负已定,不必多疑。”
总督气咻咻地:“恐难服众!”
陈王廷怒不可遏地大步向前,劈胸扭住监擂官:“这是为何?!”
监擂官一时间诚惶诚恐,吱吱唔唔不知该如何回答。
陈王廷厉声地:“说!!”
监擂官偏脸朝演武厅看了一眼,有恃无恐地:“不问也罢!”
陈王廷挥起拳头:“找死!”
监擂官吓得一缩,继而又挺起胸膛:“你敢!”
陈王廷晓得孟浪,收起拳头:“众目睽睽,如此舞弊,只怕主考大人也难容你!”
监擂官冷笑着贴着陈王廷耳边:“嘿嘿嘿,实话告诉你:这正是主考大人的主意。”
陈王廷大惊:“什么?!”
监擂官骄横地:“告诉你也无妨,嘿嘿,今科你休想得中!”
陈王廷横眉立目悲愤地扫视了演武厅一眼:“果然有弊!”
监擂官肆无忌惮地:“有弊你又能怎样?!”
陈王廷怒火攻心,不暇细想,一掌劈向监擂官的脸:“岂有此理!!”
监擂官躲避不及,一个倒栽葱跌下擂台——
武生们拥来挤去乱成一团,就近的围上前去查看。
监擂官脑浆迸裂,已是死于非命。
众武生一阵大乱。
李际遇陈庆拼命向人前挤……
众军士如临大敌,持枪拥上擂台……
中军官急向主考官们禀报,哆哆嗦嗦话也说不囫囵:“大大大人,陈陈陈王廷杀了监擂官!”
总督大惊:“什么?!”
众军士持枪团团围裹着陈王廷。
陈王廷顶着枪尖步步走过来。
众军士仍是围定陈王廷,不敢伤他,亦不敢有丝毫懈怠。
陈王廷向演武厅上深施一礼:“大人……”
巡抚不容分说拍案而起:“大胆狂徒!光天化日之下竟敢行凶杀人,平时强梁可想而知。快快给我拿下!”
总督情知有弊,急拦:“且慢!不可造次。”
中军官左右为难。
巡抚必欲置之死地而后快:“杀人者偿命!快给我拿下!”
众官兵得令,没了忌惮,蜂拥上前擒拿……
陈王廷左躲右闪地抵挡……
李际遇陈庆鼓动众武生骚动着涌向演武厅……
众官兵横枪堵截着武生们……
李际遇在人群中带头高喊:“考场不公,考官有私!”
众武生立刻齐声跟着附和,呐喊声震耳欲聋。
陈庆手足无措,急得差点儿哭了。
李际遇把陈庆拉过一边,急切地向他说着什么……
陈庆连连点头,逆着人流向外挤去——
巡抚连叫:“反了反了!统统拿下!”
李际遇和众武生一起鼓噪呐喊:“考场不公!考官有私!英才受屈,有负圣恩……”
众武生冲开官兵防线,团团围住演武厅。
众官兵被挤在一起,施展不开手脚。
众武生一遍又一遍地高喊:“考场不公!考官有私……”
巡抚暴跳如雷:“格杀勿论!!”
总督急忙拦阻巡抚:“大人,莫要激成大变呐!”
巡抚装腔作势:“此乃国家法度,下官不敢以私废公。”
都指挥使哆哆嗦嗦牵着巡抚衣角:“你我性命要紧。”
李际遇挤到陈王廷身旁,拽住他向人群外挤:“此时不走,更待何时!”
徐光弼望着陈王廷的背影嚎叫:“凶手在那儿!他跑了!”
声音淹没在人们嘈杂的声浪里。
众武生围裹着众官兵,乱成一锅粥。
官兵们眼睁睁看着陈王廷离去……
34校场外 日 外
陈庆牵着枣红马肩挎着包袱焦虑地等待着什么。
李际遇拉着陈王廷飞奔而来。
陈王廷急忙忙脱下引人注目的短打箭衣,换上随常衣服……
陈庆紧张地向校场方向张望——
陈王廷换好衣服,飞身上马,向李际遇一抱拳:“后会有期!”
李际遇一挥手:“后会有期!”
陈王廷兜转马头,绝尘而去。
陈庆跟在马后奔跑。
李际遇目送远去的陈王廷,感慨万千。
35开封城北门 日 外
陈王廷纵马冲出城门——
陈庆踉踉跄跄随后跑出来,一个趔趄摔倒,爬起来大口喘息着,忽然听到什么动静,急忙躲过一边。
官兵马队追出城来,呐喊着向陈王廷去向追去——
陈庆泪眼婆娑地望着远去的马队,不知该如何是好。
滚滚烟尘遮住了银幕。
36黄河滩 暮 外
陈王廷打马奔来,前边滚滚黄河阻住去路。
官兵马队追上来。
陈王廷策马顺着大堤狂奔——
官兵马队紧追不舍……
陈王廷边跑边挥剑抵挡追到身边的官兵,乒乒乓乓,冲下大堤斜坡,杀入黄河滩荒草从中……
官兵团团围住陈王廷。
陈王廷眼看无路可逃,猛地一打马,连人带马蹿入黄河中。
官兵马队驻马河边,眼看着陈王廷紧抓着马缰载沉载浮顺水漂流而下……
陈王廷在滚滚波涛中一会儿不见了踪影,一会儿又露出脑袋……
长河落日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