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饭后时分。封言河的家里。

封言河无力地仰坐在小厅的沙发上。

放在墙旮旯角柜上的电视机正开着,荧屏上,一位年轻的播音员正用标准的普通话,面向电视观众播着音:“现在,距离香港回归祖国还有三百八十五天。全国人民正企盼香港回归,关心香港回归……”

张伟群从厨房里走了出来,把沏好的一杯茶水放到封言河面前的茶几上,冲封言河说:“喝水吧。”

封言河坐直了身子,不由地又揉了揉腹部。

“老封,咋的啦?”张伟群忙问。

“也不知道是咋的啦?这些日子,肚子动不动就疼。”封言河回答说。

“哪天上医院看看去呗。”

“嗯。”

“是不是买这全部房权上火上的?”

封言河冲她说:“你可真有意思。上火还能把肚子上疼了。”

“反正你是上点火。”

“一点火不上那不现实。现在买全部房权在咱们油田来讲必定是件大事,谁能无动于衷?不过,我也不咋太上火,因为买全部房权不光是咱们一家有难处,光上火没用,想办法把全部房权买到手才是正格的。”

“那倒是。不过,晓安又要一千元,给他邮去一千元,咱家现在可是一分钱都没有了。”张伟群说。

“那咱们也得想办法。比咱们家困难的人有的是,嗐,人家都在想办法,咱们差啥不想啊?晓安跟我说,他暑假要闯荡一下,挣两钱,自己准备出新学年的学费。咱们真得鼓励他,他要是真能挣几千……听他那口气,弄好了,他一暑假真能挣几千。”

“咱儿子说话不三吹六哨,不说没影的话,从不打无把握之仗,他说能挣几千,那就能挣几千。”

“是呀,他要真能挣几千,够他新学期的学费了,可就减轻咱俩不少负担了。那样一来,咱俩就可以专门琢磨买这全部房权的钱啦。”封言河说。

“那倒是。哎,我已经跟伟军打招呼了,真得管他借点。”

“真叫我不好意思。他的买卖做的也不容易,咱们咋好意思管他借钱哪?嗐,他的买卖做的确实不容易呀!和别人合办一个歌舞餐厅,办黄了,赔了一把;那年,他和胡万利上内蒙往回赶牛卖,半道上让人给劫了,把牛群冲散了,赔得更惨;搞了几次长途贩运,他也没整明白;这几年他是稍好了点,性格稳当了,知道应该从小到大,一点一点地干,不急于求成,不想一下子发大财,所以,就开了个小饭店,可是,那个小饭店也确实是个小饭店,太名符其实了,简直就是个小吃部,挣不了几个钱。”

张伟群说:“可必定还是挣了点,手头上还有些钱;不象咱们,一分没有。咱们不管他多借,就借五千。离‘十.一’还有几个月,咱们再紧紧裤带,再攒点儿,买全部房权也就不成问题了。至于晓安新学期那五千元钱的学费嘛……咱们就好好鼓励鼓励他,让他暑假挣点。估计他能挣些,实在没挣着,或没挣多少,咱们到时候再说,再想别的办法。眼时呢,咱们还是先考虑怎么凑够钱,把全部房权在‘十.一’之前买到手。”

封言河点了点头:“是呀。”

“伟军你还不知道吗?我的亲弟弟,你的亲小舅子,咱们家有困难不跟他说,他会生气的。大忙帮不了,小忙他肯定会帮的。有困难你不跟他说,他知道了,也会上赶子帮咱们,尽量帮咱们,有一分能力帮一分能力的。”

“是呀,我这个内弟我知道。”封言河由衷地说。

2

中午时分。胡万利杀牛的大空场。

胡万利正在卖着牛肉,忙个不亦乐乎。

身着警服的大郑走了过来,站在一旁瞧着他忙乎。

胡万利看见了他,忙冲他打招呼:“呀!大郑!”

大郑冲他一笑,说:“看起来,你的生意还挺兴隆的呀!”

“还算凑合吧。”胡万利冲他说:“哎,大郑,一会我给你割几斤牛肉拿回去。”

“别别!”

“跟我客气啥呀?人民警察,现在又当了中队长,瞧不起我这个卖牛肉的啦,是吧?可别忘了,咱俩从小就是光腚娃娃。”

大郑一笑,冲他说:“看你说的,我咋瞧不起你这个卖牛肉的啦?我是警察,又是中队长,那又有什么了不起的?这年头谁能挣钱谁让人佩服。你现在杀牛比我挣钱,我还怕你瞧不起我呢。”

“是吗?”胡万利也是一笑:“一会我给你割几斤,挑好的割几斤,你和弟妹好涮锅子。”

大郑冲他说:“一会儿再说,我先吃点饭去。”

“上哪儿吃去?”胡万利问他。

大郑一指张伟军的饭店:“上那个饭店对付一口。”

胡万利冲他说:“我领你去。那是我铁哥们儿的饭店。我让我铁哥们儿给你弄几个象样的菜,还不收你的钱。”

“呀!那可不好。”

“哎,那啥不好的?我让你认识一下我的铁哥们儿,他叫张伟军,以后他也许还有用得着你的时候呢。”

“看你。花钱我肯定是得花。”

“吃完了再说。”胡万利说着,走到不远处一个卖水果的小姑娘跟前,冲她说:“哎,小妹妹,再给我照看一下我的肉床子,好吗?”

那个小姑娘答应了一声:“行。”

胡万利和大郑朝张伟军的饭店走去。

3

上午时分。蔬菜批发市场里热门异常。

一摊床前,冯亚笛和娟娟正在买着蔬菜。

男摊主把一枰盘子豆角倒进她们的筐里,然后冲身旁的女摊主说:“算帐吧。”

女摊主按动电子计算器,然后冲冯亚笛说:“总共是一百二十四元,你就给一百二十元吧。”

“好吧。”冯亚笛为女摊主付了钱,然后冲娟娟说:“娟娟,你在这看着,我去雇车。”

“嗯。”娟娟答应着。

冯亚笛朝蔬菜批发市场外面走去。

“雪糕啦!”一个卖雪糕的老太太拎着一个保温壶朝娟娟这边走来。

娟娟问她:“有‘大白兔’吗?”

“有。”卖雪糕的老太太停下脚步,回答说。

娟娟冲她说:“给我来一个。”

“好啦。”老太太放下保温壶,打开壶盖,取出一根‘大白兔’递给了娟娟。

娟娟为她付完钱,便漫不经心地吃起了‘大白兔’。

突然,刚才卖给冯亚笛豆角的那个男摊主冲那个女摊主说:“这个‘小白梨’呀……”

娟娟听着。

女摊主冲那个男摊主说:“她还是有两下子的。”

男摊主说:“就是嘛。你要是象‘小白梨’长的那么好看,也和两个有权势的男人扯扯那种事,让他们为咱们使劲地创造好条件,咱们的生意也会兴隆的,何必在这批发青菜卖,一天也挣不了几个钱呢?”

娟娟不由地扭过头去,瞅了他俩一眼。

男摊主忙吐了一下舌头。

女摊主冲娟娟解释说:“我俩没说啥,其实……其实说说也没啥。有关你家老板娘的风言风语到处都有,你家老板娘不能听不到,可她,她好象已经默认了。”

4

上午时分。笛笛酒家的厨房里。

珍珍正在切肉,一旁,娟娟和微微正在摘菜。

娟娟冲微微说:“微微,你听没听到有关咱们老板娘的一些传闻?”

微微很认真地回答说:“没有啊!”

娟娟冲她说:“其实呀,咱们的老板娘就得这么干,要不的,这笛笛酒家非得黄摊了不可。现在的男人,哼!没有一个不骚性的,包括那些有权势的……”

珍珍接过话茬,说:“不是包括,而是更,那些有权势的男人更骚性。没权没势,骚性不也白骚性?哪个年轻漂亮的女人愿跟他们呀?”

“对!珍珍你说得对。”娟娟说:“咱们的老板娘长的无与伦比……”

“娟娟,啥叫无与伦比呀?”微微仍然显得很认真地问娟娟。

“你呀,真是贫困地区来的女孩,文化档次太低,没念几天书,连无与伦比都不懂。”娟娟冲她说:“无与伦比就是谁也比不过的意思。咱们的老板娘长的无与伦比,再加上人家又会笑,笑得也动人,微微地那么一笑,就能让男人们魂不守舍,结果,有两个有权势的男人便顾不得道貌岸然了,也不伪君子了,不斯文了,不要脸地硬跪倒在她的石榴裙下,宁愿为她办事儿,两肋插刀,甘脑涂地,十分卖力,于是,咱们的老板娘为了笛笛酒家,便借高而上,违心地付了那方面的代价……”

“哪方面的代价?”微微问她。

娟娟冲她说:“我说你是真不懂啊还是假不懂?女人那方面的代价就是……哎,微微,我说到这你也该明白啦,干吗还非得我直接了当地说出来呢?”

微微不言语了。

“咱们的老板娘付出了那方面的代价,结果呢?你看看咱们现在这笛笛酒家办的。”娟娟冲她说。

微微说:“嗯,办的是挺好的。”

娟娟说:“我佩服咱们的老板娘,相当佩服了。”

珍珍冲她说:“娟娟,你不用瞎说,让老板娘听到了,看炒你的鱿鱼。”

“好象不会吧?有关她和两个有权势的男人的事儿,咱们的老板娘似乎已经默认了。再说,这年头那方面的事还算是啥事儿啦?另外,能利用自己的小模样,让有权有势的男人跪倒在咱们面前,乖乖地为咱们办事,从而开辟我们的事业,这好象也是我们女人的能耐,应该引以为自豪,就算不应该引以为自豪,可也不应该感到怎么可耻。骚男人就让他们在咱们身上过两把瘾,他们又能咋的?还能多活几年哪?哼!弄不好,还兴许他妈的少活几年呢。咱们哪,就应该利用他们的骚劲儿,调弄他们为咱们卖命。”

珍珍让她说笑了:“你呀。”

微微冲娟娟说:“不管咋的,咱们好象还是本份点儿的好。我妈就让我本本份份的。我出来打工时,她就一个劲儿地告诉我,哪个男人也不能跟他们胡扯。”

娟娟冲她说:“你呀,没大出息。啥叫本份?咱们的老板娘就不本份了吗?看有没有必要。咱们的老板娘那也不叫胡扯,人家也是有目的地扯,扯的也值得。古今中外,也有不少出名的女人……记住,是出名的女人,不是一般的女人,可她们怎么样呢?一个个真就本份了吗?她们哪,也都有过那方面的风流韵事,后来又都怎么样了呢?一个个事业有成,留芳百世,名扬天下。这说明个啥问题?好好想想吧,我的微微。本份?哼!值得了就叫本份。试想,笛笛酒家眼瞅着要黄摊了,而我们的老板娘却在那死要着那种女人的所谓的人格,尊严,笛笛酒家完全可以起死回生,她却不让她起死回生,就对吗?如果她真就那样了,也没人佩服。另外,咱们的老板娘值得我佩服的还有一点……”

“哪一点?”微微问她。

“笛笛酒家的营业执照是以谁的名誉办的?”娟娟问她。

“当然是以咱们老板的名誉办的啦!”微微回答说。

娟娟说:“这不就得了嘛!咱们的老板娘有心,有肺子,知道替自己的丈夫分忧解难,肯做出一定的牺牲,我最佩服她这点。我听咱们老板娘说过,当初笛笛洒家简直就办不下去了,太难了,结果咱们的老板嘴上净起大泡……根据这一情况,我就坚信,咱们的老板娘之所以与两个有权势的男人扯了几回那方面的事儿,一是为了笛笛酒家,二呢?肯定是为了咱们的老板。要知道,笛笛酒家一完蛋,咱们的老板兴许连死的心都有。”

珍珍说:“那可真差不多。因为他和咱们的老板娘都把油田工作辞了,他对笛笛酒家报的希望又相当大,对笛笛酒家投的钱也相当多,一下子完蛋了,他一时想不开,真兴许去死。”

娟娟继续说:“可就在这个时候,咱们的老板娘便一不做,二不休,挺身而出,与两个有权势的男人……多行啊!结果,笛笛酒家办下来了,而且越办越红火,咱们的老板嘴上也不起泡了……总之,咱们的老板娘是为了咱们的老板,是为了自己的男人。为了咱们的老板,为了自己的男人分忧解难,肯做出那方面的牺牲,这就说明咱们的老板娘有心,有肺子,是个好样的女人。不象有的女人,一点都不关心自己的男人,有的甚至……哼!良心大大的坏了,心,肺子让狗叨去了,看自己的男人不行了,没权没钱了,竟然跟别的男人跑了。”

“可不是咋的。”珍珍说。

娟娟继续说:“我还佩服咱们老板娘另外一点,那就是她从不把这个世界只看成是男人们的世界,总觉得女人和男人对这个世界负有同等责任;她想当个真正的半边天,不把她男人的事只当成她男人自己的事,而是和她男人一起支撑着他们事业的大梁。笛笛酒家是以咱们老板的名誉办的营业执照,咱们的老板娘完全可以依赖着咱们的老板,不操心,不上火,坐享其成,可是她呢?对笛笛酒家没少下功夫,后来,为了笛笛酒家,竟然与两个有权势的男人……反正,咱们的老板娘我最佩服。”

“呀!”珍珍冲她说:“你越说越来劲儿了。咱们老板娘那方面的事,咱俩是听一些人说过几回,而且那些人还说得有眉有眼的,可,可不管咋的,咱们老板娘那方面的事,有也好,没有也好,咱们都别提了;就是有,也都是过去的事了,作为咱们不能再传播半点点儿了。”

“我也没跟别人传播呀!”娟娟说。

“咱们内部也别提这事儿了。听别人传播咱们也得制止,不管咋的,那是咱们的老板娘啊!”

“这……珍珍,你说得对。”

冯亚笛走了进来,一副喜气洋洋的样子,冲珍珍,娟娟,微微说:“明天中午有一家吃喜的,少说得十桌,让我给揽过来了。”

珍珍问她:“吃什么喜?”

冯亚笛回答说:“一年前,十几岁的儿子跟老子赌气,跑了出去,音信皆无,昨天突然回来了,父母高兴,要请亲朋好友吃喜。”

珍珍说:“这可真得吃喜。”

娟娟一下子坐到了地上:“妈呀!中午就得十桌,明天可要挨累啦!”

冯亚笛冲她说:“就你怕累。你要是不好好干,我说不定哪天就炒你的鱿鱼。”

“是,老板娘。”娟娟坐起身来。

冯亚笛冲她一笑:“好好干,我亏待不了你。”

胖胖的杨厨师走了进来。他走向珍珍,冲珍珍说:“谢谢你啦,珍珍,我来切吧。”

珍珍冲他问:“你洗手了吗?刚跑厕所大完便就切肉?”

杨厨师不好意思地冲她一笑,走向了脸盆架。

冯亚笛也跟了过去,很客气地冲他说:“杨师傅,咱们开饭店,办酒家,首先一点就是注意卫生。不注意卫生,万一出一把事儿,让顾客吃坏了肚子,告咱们一把,那咱们笛笛酒家的信誉可就全没啦!另外,咱们这也是良心活,厨师解完手不洗手倒不一定能出啥事儿,可顾客呢?现在都好管顾客叫上帝,那,我们就得从良心上对得起上帝。我们解完手不洗手就切肉,炒出的菜越香,顾客吃得越满意,越高兴,我们的心里越不得劲儿。”

“是呀!”杨厨师把两手伸进脸盆里,一边洗着手,一边冲冯亚笛说:“我今后注意就是了,反正洗把手也不费啥事。”

“就是嘛。”冯亚笛说着,便走出了厨房,走进了珍珍,娟娟和微微那间寝室,在娟娟那张单人床上躺了下来。

不一会,珍珍开门走了进来,冲她说:“老板娘,明天中午少说也得十桌,那,明天上午咱们可就得紧忙乎啦!可菜啥的根本不够,明天上午现买好象来不及了。”

“嗯。下午咱们就去买。”冯亚笛早已坐起身来,冲珍珍说:“珍珍,你来我这当服务员快一年了,最好别叫我老板娘了,听着别扭不说,也显得不亲热。我今年三十二岁,你呢,二十岁,差十二岁,这个年龄差,你叫我姨也中,姐也中。干脆,你就叫我冯姐吧。”

“还是叫你冯姨吧。”

“好,随便。”

“不!还是叫你冯姐更妥些。”

“中。哎,珍珍,咱们笛笛酒家这回能获得青平市十佳个体饭店的称号,可就更了不起啦!”

“那当然。可是,有希望吗?”

“反正,二十个候选饭店有咱们笛笛酒家一个。”

“那可得好好争取争取啦。”

“就是嘛!”

珍珍走了出去。冯亚笛呆呆地坐在那里,轻轻地念叨一声:“龚雨。”

5

白天。井下作业公司机关办公大楼,单涛的办公室里。

四十三、四岁的单涛正坐在办公桌前打电话:“哎,我单涛还是够意思的。你们那都是什么产品哪?可我呢?不还是给你们统统留下了吗?老弟,咱们差不多也就行了,见好就收吧,别太贪得无厌啦!共产党的枪子可不是吃素的,你们不惜命,我还惜命呢。”说着,他啪地撂了电话:“妈的!跟我单大碴子绕弯子,你们还太嫩了点吧?”

门被敲响了,他应了一声:“进来。”

龚雪手拿一文件夹,推门走了进来,很有礼貌地冲单涛说:“单经理,新来的一份文件,需要你过目。”说着,她打开文件夹,连同里面夹着的一份文件,一起递向了单涛。

“好,我一会再看。”单涛说着,接过文件夹和那份文件,忍不住看了看龚雪,目光在她那丰满的胸脯上扫了扫。

龚雪看到了,有些不自然。

单涛也意识到了龚雪的不自然,不得不正了正身子,故意做作地问道:“龚雪,怎么样?文书这活还是不错的吧?”

龚雪忙说:“当然不错啦。咱们公司实行了‘三岗制’,不少女工都试岗,待岗,甚至下岗了,可我……竟然坏事变成了好事,由工人变成了干部,上机关当上了文书。这可多亏了单经理你啦!”

“没啥。你工作好好干也就行啦。”

“那当然。单经理,我走啦。”

“走吧。”

龚雪走出了单涛的办公室,轻轻地替单涛带上了门,没走两步,便卟哧地笑了,自言自语地说:“这个单涛,我要是冲他稍稍有那么一点儿意思,他非把我忙乎了不可。不过……”她表情显得郑重了一些:“人家对我的帮助可是太大了,由工人变成了机关干部,当上了文书,这个情我好象应该报。怎么报?好象应该让他……不!那可不行!”她赶紧摇了摇头。

她下到了另外一节楼,便朝她的办公室走去。

龚雨走了过来,冲她叫一声:“姐。”

龚雪问他:“龚雨,今天上哪写报导去呀?”

“说不定。磨道驴所喝。小小的宣传干事,给人家当官的吹喇叭,一点好处都没有,啥油水都捞不着,太没劲,我早就干够了。”

姐弟俩走进了龚雪的办公室。

龚雪关上门,冲龚雨说:“你知足吧。你看看那些试岗,待岗,下岗的职工,整天那个样。”

“姐,你让我跟他们比呀?我年轻,有真文凭,真正的大学生,干啥都拿得起,放得下,凭什么让我试岗,待岗,下岗啊?我什么也不怕,我也绝对绝对不能象你那样,跑单经理那去抹眼泪。你真行,跑单经理那一抹眼泪,就什么问题都解决了,不但没试岗,待岗,下岗,反倒弄了个文书,机关干部当当。”

“你?!”

“当然了,我的眼泪不值钱,哭成河也不会让单大碴子动心的。姐,你说单大碴子心那么狠,为什么对女人,特别是年轻,漂亮的女人那么心软呢?”

“龚雨,你可别说姐姐这点事了。别人说是别人说,那必定是别人,可你不能说这事儿。”

“姐,你可真是的,上单涛那哭啥呀?”

“我也是没招,吓的呀。上他办公室找他,寻思求求他,叫他别让我试岗,待岗,甚至下岗,也不知道咋的,还没等跟他说话呢,这眼泪就涮涮地……”

龚雨一下子笑了,说:“姐,你真是不堪我一蒙呀。其实,我也不知道你到底上没上单经理那哭去,听别人说了,我也是半信半疑,结果今天这么一蒙你,你就……”

“你?!”龚雪有些脑羞成怒了。

“女人就是有特殊的能耐。特别是年轻,漂亮的女人。姐,我要是你,就不往文书那个岗上哭,我就让单大碴子给我改行,当物资采购员。”

“你,你快给我出去!”龚雪更加来气了,拽开办公室的门,把龚雨推了出去。

6

此时。张伟军的老婆正领着两个女服务员小姐摘菜。

张伟军的儿子,十七、八岁的小成子拎起一桶泔水,走出厨房。

胡万利走进了饭店,问他:“小成子,你爸呢?”

小成子回答说:“上市场买菜去啦。”

7

阳光灿烂。膀大腰圆的张伟军扛着一大筐青菜,走出了菜市场。

8

此时。龚雪的办公室里。

龚雪在办公桌前沉思着,稍许,自言自语:“是呀,我是跑单经理那哭了一回,可我根本没想上文书岗,到机关当什么干部,连想都没敢想。我就想别试岗,试岗,下岗就中了,可万万没有想到单涛竟然让我到机关当了文书,成了干部。他,他到底为什么呢?看起来,我对他稍稍有一点点那方面的意思,他就会……”

9

白天。街里。

龚雨从一家商场里走了出来。

他看到了冯亚笛,看到了冯亚笛骑上了她的摩托,正要戴头盔。

他想了想,走了过去,冲她打招呼:“冯亚笛。”

“呀!是你?龚雨?”冯亚笛略显一愣。

“是我。”龚雨冲她说。

四目相对。

10

白天。龚雨的办公室里。

龚雨坐在他的办公桌前沉思着,稍许,他自言自语地说:“冯亚笛,你这个‘小白梨’确实行,长的漂亮,又聪明能干。凭我这个样,你能把握住自己吗?一不做,二不休,非跟她扯上一回,两人互相好好地享受一下。另外……跟她扯上一回,也算我们有了真正的一面之交,然后再让她帮我办事。哼,我们有了真正的一面之交,让她帮我办事,帮我改行,她能推辞吗?我估计她不能推辞。”

11

仍然是白天。正在装修的笛笛大酒家。

几个木工正在紧张地忙忙碌着,装修着室内。

胥铁英和一个力工抬着两张胶合板走了进来。

两人刚刚放下胶合板,一个木工便走了过来,冲胥铁英说:“胥老板,胶不够了,还得买两管。”

“好,我这就去买。”胥铁英冲他说。

那个木工冲胥铁英一笑,说:“适当的,你也得回家看看,贪黑起早地跟我们忙乎,别累瘦了。”

胥铁英说:“不知道累啦。我这新的笛笛酒家装修得越来越带劲了,不久就能开业,心里乐呵,还知道啥累啦?”

“可嫂夫人呢?”那个木工又是冲他一笑:“别总让嫂夫人守空房呀!三、五天的,也得回家住一晚上,实在不行,就白天回家跟嫂夫人亲热亲热。”

胥铁英也笑了:“你呀!”

11

晚饭时分。笛笛酒家的正厅里。

几张餐桌均已坐满了人。男男女女,推杯换盏,好不热闹。

珍珍,娟娟,微微正穿梭于各餐桌之间,热情地为客人服务着:上菜,递烟,倒酒,倒水……。

冯亚笛从一吧间里走了出来,冲微微说:“微微,你负责那两个吧间,看看客人们都需要啥。”

“嗯。”微微答应着,朝一吧间走去。

12

此刻。戴占峰的家里。

戴占峰和龚雪坐在小厅里的沙发上唠着喀。

龚雪冲戴占峰说:“哎,占峰,冯亚笛原先在你们队当办事员时,就挺崇拜你,这一崇拜嘛,就难免不迷上你点儿,如果你稍稍放松点自己,她兴许真就能跑你怀里。”

戴占峰冲她说:“看你,别把冯亚笛说得太那个了。”

“确实嘛!不过,你真行,就没放松自己。”

“我们不能胡来呀!都有一个挺好的家庭,怎么能胡来呢?再说,男男女女的扯那种事就得偷偷摸摸的,干偷偷摸摸的事,我,我可不会。”

“冯亚笛对你有点着迷,你讨厌她吗?”

戴占峰回答说:“说老实话,我不讨厌她,人家虽然……嗐,就算挺崇拜我吧,甚至对我有点着迷,可人家必定在我面前还是好自为之了,没一点轻浮,放荡,卖弄风情的样子。对我也能报着一种尊重的态度,咱还能说人家啥呢?人都有血有肉,有情有感,有七情六欲,着迷上谁点就能说人家不咋的吗?不能。关键是看他能不能好自为之,能不能自觉地要求自己。”

“你说的也对。人家冯亚笛在你面前确实挺自重的,也生怕你瞧不起她。在你面前一付卖弄风情的样子,你肯定瞧不起她,所以,我也就没跟她咋的,我俩也一直挺好的。可是,人们都传说她和两个挺有权势的男人扯过,扯过几回那方面的事,如果确有其事,你讨不讨厌她?”

“怎么说呢?”戴占峰点燃了一棵烟,抽了一口,说:“她为的是啥?无原无故的能乱扯吗?冯亚笛我了解她,她还不是一个水性扬花的女人,如果确有其事,我估计也是违心的,也是那两个有权势的男人对她太那个了,她一不做二不休,才……嗐,十有八九是为了她和胥铁英那笛笛酒家呀。”

“嗯。”

13

此时,笛笛酒家的正厅里,已经没有了刚才推杯换盏的热闹样了。人们正静静地听着珍珍唱歌。

珍珍手拿麦克,面对悬挂在墙上的那台彩色电视机,轻轻地唱着,唱着……

弯弯的月亮下面有一条小船,

船上坐着童年的阿娇,

……

她唱得很柔,也很甜。

彩色电视机的荧屏上展现出宽阔的大海。

海边上,一位身着三点式泳装的妙龄女郎正在故弄姿态,仿佛正撩逗人的情绪,撩逗男人的情绪。

有的男人的情绪真的被撩逗了起来,一位胖男人傻了似地盯着电视,看着那妙龄女郎,眼睛一眨不眨。

站在一旁的娟娟觉得好笑,便轻轻地拍了一下他的肩膀,端起他面前的酒杯,冲他微徽一笑,很客气地对他说:“先生,请喝酒。”

那位胖男人接过酒杯,不好意思地一笑,冲娟娟说:“谢谢小姐。”

珍珍一曲终了,人们热烈地鼓掌。

掌声刚落,胖男人便站起身来,冲着众人说:“现在,让我们热烈地欢迎笛笛酒家的老板娘‘小白梨’为我们献上一首歌……”

娟娟打断他的话。“不许叫我们老板娘的外号!”

胖男人冲她说:“其实这个外号挺好的,又酸又甜的小白梨,多招人喜欢哪!”

“那也不行叫。”

“好好,不让叫咱就不叫。”胖男人又转向众人:“让我们以热烈的掌声,欢迎漂亮,聪惠的老板娘冯亚笛为我们献上一首歌,好不好?”说着,带头鼓起了掌。

人们纷纷鼓掌,掌声热烈。

冯亚笛落落大方地走向珍珍,从珍珍手中接过麦克,给众人深深地鞠了一躬。

人们静了下来,注视着冯亚笛。

冯亚笛显得很高兴,也很激动,冲着麦克对众人说:“朋友们,你们能光临我们这小小的笛笛酒家,我特别特别的高兴。请允许我对你们多说上几句话,好吗?我总觉得,一个人活着,不能有寄托,依赖思想,得有胆有识,别怕担风险,得有危机感,紧迫感,得善于开动脑筋,有决策意识,自己决策自己的命运,因为这个世界谁也不会保佑谁得过且过,风调雨顺,安于现状,优哉优哉地活着。我的丈夫胥铁英因为偶然地和别人打了一次架,当然了,架打得不轻,油田井下作业公司便给了他一个留厂察看处分;公司那帮领导还一再警告他,他只有老老实实地接受留厂察看处分,否则会随时随地把他开除厂籍。我的丈夫胥铁英觉得自己成了寄人篱下的可怜虫,男子汉大丈夫哪能看人家脸色活着呢?再说,他也知道油田并非温床,会保着职工优哉优哉地生活下去,于是,他便毅然决然地辞掉了油田的工作,办起了我们的笛笛酒家。我觉得他想的对,做的也对,便支持他,也辞掉了油田的工作,和他一起办起了我们的笛笛酒家。我们办笛笛酒家,确实历经坎坷,可是,最终还是成功了。小小的笛笛酒家从无到有,一步一步,终于达到了现在的规模。而且,不久的将来,更大规模的笛笛酒家也将竭诚欢迎各位……”

人们热烈鼓掌。

掌声刚落,冯亚笛又继续说:“我们笛笛酒家拿顾客当上帝,绝对遵守职业道德;我们的三名服务员小姐个个聪明漂亮……”

娟娟自豪地冲胖男人一笑。胖男人也不得不冲她点了点头,轻声而又由衷地说:“确实聪明漂亮。”

冯亚笛冲众人说:“但我们绝对不搞‘三陪’;我们保证饭菜质量,有的饭菜稍稍有点变质,我们宁愿扔掉,也不卖给顾客一点点儿;我们的饭菜价格合理,决不宰顾客;我们微笑服务,礼貌待客,因此赢得了广泛的信誉,笛笛酒家更是锦上添花。”

人们又一次热烈地鼓掌。

冯亚笛继续说:“我和我丈夫胥铁英办我们的笛笛酒家,是吃了不少苦,挨了不少累,但我们心里很甜,因为这是凭我们自己的胆识,不等,不靠,自己想办法,开动脑筋做决策,不怕担风险换来的,不象有的人……”冯亚笛迟疑了一下:“是呀,我和我丈夫胥铁英过去都在油田工作,可我们确实没想寄托、依赖着油田,觉得油田必定是国家大企业,一般情况下不会有什么太坏的说道,让职工吃着什么大亏,生活比上不足,比下有余,只要别有太高的奢望,还可以优哉一点地活着。不!我们没这么想。可有的人呢?却这么想。他们本来很有能力去闯荡社会,可他们却不敢去闯荡,也不愿去闯荡,他们不愿担那个风险;他们就指望油田能象一棵大树一样为他们遮风避雨,就指望油田是他们的靠山,天然的屏障。这些人实在叫人感到遗憾。”

人们静静地听着。

“我希望在座的各位都能有点风险意识,有点紧迫感,危机感,不能依赖和指望谁。我说的这些不是叫人听着不得劲,感到这个世界叫人活得太累,太不美好,太令人遗憾。不!我们这个世界还是美好的,但是,再美好的世界也会经常刮风下雨,再美好的世界也不会可怜懦夫,懒汉,庸才!”

人们鼓掌,热烈鼓掌。

胖男人仿佛鼓得更来劲儿。

娟娟冲他笑了,也使劲儿地鼓起了掌。

掌声停了,冯亚笛冲众人微微一笑:“我很喜欢唱歌,后来,我总觉得唱别人唱过的歌好象没什么大意思了。浪漫点,能不能自己也编一首歌,唱给别人听呢?于是,我真就自己写了一段歌词,又让人照我的意思帮我改了改,又求人帮我谱了曲,这首歌现在就是我的了,要说版权嘛……真逗,我还有版权。就算应该有吧,有,当然也就归我自己啦!我学了几天,已经会唱了,现在就唱给你们听。歌还是挺有意思的。歌词的意思,你们一听就能明白。我深信,只要你们用你们的心来看我,我,我还是一个挺不错的女人,尽管我……”冯亚笛马上转过话:“好啦,不说那个了,我现在就唱给你们听。”

音乐声起,冯亚笛冲着麦克,面对众人,轻轻地唱了起来:

我看你,是用我的心来看,

你看我,为什么只用你的眼睛看?

……

14

夜。冯亚笛的家。

冯亚笛就在屋里踱着步,自言自语地说:“戴哥,论能耐,你比铁英能耐,有干个体的本事,可你……嗐,弄得穷酸酸的……”

她仍然踱着步,又自言自语地说:“当然了,戴哥,我仍然崇拜着你,你不是个平庸的男人,我深信,深深地相信,严酷的现实,特特严酷的现实,会使你尽快地甩掉寄托、依赖的思想的束缚。”

15

此刻。正在装修的笛笛酒家。

几位木工正收拾着工具。

一位木工冲胥铁英问:“胥老板,还在这搭地铺睡呀?”

胥铁英冲他说:“没招啊,晚上不在这看着点,玻璃都得让人起去,等开业,搬进人来就好啦。”

16

此刻。冯亚笛的家里。

冯亚笛正脱着衣服准备睡觉。

身上只剩乳罩和裤头了,她不由地冲着立柜镜子照了照自己,有点自豪地笑了,自言自语地说:“我长的……确实挺美;难怪连龚雨那么年轻的帅小伙都对我……他是真夸我呀,不是奉承,这,我看出来了。他夸我长的好,夸我聪明能干,我也确实长的好,聪明能干哪!”

她又自豪地笑了。

突然,她的表情显得严肃了起来,又自言自语地说:“龚雨,那我也不能跟你扯那事呀!我真得好好地完善自我,不能再干那种事了,那事必定不是好事,不是光彩的事。我原先和那两个有权势的男人扯了几回那种事,也实在是出于万般无奈呀,为了我们的笛笛酒家嘛,人们知道了,兴许对我多少也能有个同情心,可跟你龚雨呢?谁又能同情?可是……”她不由地在床边上坐了下来,有点呆呆的:“龚雨,你为什么不放过我呀?”

17

上午时分。笛笛酒家显得很静,正厅里空无一人。

服务柜台上的电话铃响了。

冯亚笛从一吧间里走了出来,直奔电话。

与此同时,珍珍从厨房里走了出来,也欲奔电话。

冯亚笛冲她说:“你摘菜去吧,我来接。”

珍珍答应了一声,转身回到了厨房。

冯亚笛接起了电话:“喂……”

“你是笛笛酒家吗?”电话里传出一个男人的声音,很清晰。

“是呀,我是笛笛酒家。你找谁?”冯亚笛问。

“我找冯亚笛。”

“你是谁?”

“我是龚雨。”

“你是龚雨?!”冯亚笛不言语了。

“喂,喂喂……”

冯亚笛仍不言语。

“喂喂……”

冯亚笛只好冲着电话小声地说:“龚雨,你不点声,我就是冯亚笛。”

18

仍是上午时分。笛笛酒家,珍珍,娟娟,微微那间寝室里,只有冯亚笛一人。

她就扬着头,微闭着双眼,两手揉着她那丰满的胸脯,仿佛在享受着什么。

她睁开双眼:“是呀,跟他那么的,确实是最好的享受,最美的享受,……他长的那么帅,又那么年轻,又是大学生,又未婚,又从没跟别的女人乱扯过,就想跟我……而且,他也是真喜欢我的长相,喜欢我聪明能干,并不是虚情假意,玩我,冲这些,我跟他好象也应该扯,扯上一回……不,不行!”她摇了摇头。

珍珍推门走了进来。

冯亚笛冲她说:“珍珍,咱俩坐一会儿,好吗?”

“那当然好啦。”珍珍说完,和冯亚笛在娟娟那张单人床的床边上坐了下来。

冯亚笛冲珍珍说:“珍珍,外面不少人都议论我,议论我有那方面的事,和两个有权有势的男人……珍珍,你听到这些议论了吗?”

“这……”珍珍不语。

“听到就是听到了,没啥,说吧。”

“冯姐,我是听到了一些。”

“那,你是怎么看我的?”

“难道你,你真有那方面的事吗?”珍珍不由地问。

冯亚笛没言语。

珍珍什么都明白了,十分认真地冲冯亚笛说:“冯姐,我认为你还是一个好女人,真的。你有那方面的事,我也知道你为啥有。我知道,你从来不把这个世界只看成是男人们的世界,你总觉得咱们女人和男人对这个世界负有同等的责任,你想当个真正的半边天,不想依附着自己的男人,没把自己男人的事只看成是他自己的事,你是替我们的老板分忧解难,是想和他共同支撑着事业的大梁……”

冯亚笛就望着珍珍,脸上露出了感激之情,稍许,她冲珍珍说:“不管咋的,我,我今后……现在都提什么完善自我,我,我也得好好地完善自我,象个样地做个女人。珍珍,今天下午我回家有点事儿,得晚饭前才能回来。这里有啥事,你就替我应酬一下。”

“嗯。”珍珍答应着。

19

下午时分。冯亚笛的家里。

冯亚笛就坐在小厅里的沙发上,表情复杂。

突然,门铃响了,她站起身来,走了过去,冲门镜往外面看了一眼,不由地一愣。

她没开门。

门外传来了龚雨的声音:“冯亚笛,给我开门吧。我听到了你的动静,我知道你在家。”

冯亚笛冲门外说:“龚雨,你,你走吧。”

门外没有了声音,稍许,又传来龚雨的声音:“那,让我进屋坐一会总还可以吧?”

“这……”冯亚笛迟疑着。

“难道让我进屋坐一会都不中吗?”

“那,我只能让你进屋坐一会。”

冯亚笛开开了家门,龚雨走了进来,随后替冯亚笛关上了家门。

冯亚笛不由地冲他说:“你……”

龚雨一下子拽住了她的一只胳膊。

20

街里,一电话亭前,胥铁英正打电话:“珍珍,你们的老板娘在吗?”

电话里传出珍珍的声音:“不在,她回家了,得晚饭前才能回来。”

“是吗?那好吧。”

胥铁英撂了电话,问电话亭的女主人:“多少钱?”

女主人回答说:“三角。”

胥铁英为她付钱,之后,转身离开电话亭,微微一笑,自言自语地说:“正好,回家跟她做做爱。”

21

冯亚笛的家里,门口处,龚雨仍然拽着冯亚笛的一只胳膊。

冯亚笛冲他说:“你还是走吧。”

龚雨冲她说:“上午,我给你打电话,跟你真接了当地说,要上你们酒家找你,和你约个地方,你是拒绝了我,可是那拒绝也不怎么坚决,声音显得那么的无力,所以,我刚才又给你往你们酒家打了个电话,一个叫微微的服务员小姐接的电话,她告诉我,说你回家了。我知道你是有意地回避我,干脆,我就上你家找你!”

“可你就不怕我家有别人,有我的男人吗?”

“这……我想不会有别人,你的男人也不一定在家;一旦有别人,你的男人一旦在家,那再说,反正,我也顾不得想那么多了。”

冯亚笛又冲他说:“龚雨,你,你还是走吧。”

“那好,我走。”龚雨放下了冯亚笛那只胳膊,故意转过身去,假装要走。

“你,你走吧。”冯亚笛的声音显得那样的不果断。

龚雨又转过身来:“冯亚笛,我可是专门来的呀。你长的确实带劲,你确实聪明能干,我这是心里话,就凭这点,你也不能让我白来一趟;再说,我确实照你小六岁,长的又咋样?我又是大学生,又没结过婚,又确实没跟别的女人乱扯过,就想跟你……这些,对你来讲都多好呀!咱俩扯,就是让别人知道了,你也不掉架,一些个女人兴许还羡慕,妒忌你呢。你还犹豫啥呀?现在,男女之间那点事确实不算啥啦;还有,我还是那样认为,你反正也与两个有权势的男人扯过那种事了,跟我还一本正干啥呀?那两个有权势的男人,除了有点权势之外,哪点还有我香人?我确实喜欢你,虽然没想到让你当我的老婆……那好象也不现实,但我喜欢你可是真的。冯亚笛,让我享受你一回,你也享受我一回吧。”

“别,别的。”

“啥别的?”龚雨一下子把冯亚笛搂在了怀里。

22

公路上,胥铁英骑着摩托过来了。

23

此刻。冯亚笛家的寝室里。

冯亚笛早已被龚雨抱在了床上,龚雨拼命地吻着她,吻她的嘴唇,吻她的脸,吻她的额头……

冯亚笛激动地喘息着,说:“别,别……”

龚雨欲解她的衣扣,她把住龚雨的手,仍然说:“别,别……”

声音显得更小,更无力了。

24

胥铁英的摩托在冯亚笛家住的那幢楼,那个单元的门前停了下来。

25

此时。冯亚笛家的寝室里。

龚雨正慢慢地往身上穿着衣服。

冯亚笛坐在床边,头发显得有些乱;衣服虽然已经穿在了身上,但衣扣却还没系上。她就紧紧地抿着衣襟,呆呆地望着龚雨。

稍许,她冲龚雨说:“我,我失败了,我,我到底没把握住自己。”

龚雨冲她微微一笑,略带嘲讽地一笑,说:“你把握得了吗?我不相信女人的意志。女人的意志是脆弱的,不堪一击的,你也同样。”

“你,你快走吧。”冯亚笛催促他。

龚雨冲她说:“不管咋的,我们今天算是有了正经八北的一面之交。”

“你快走吧!”冯亚笛的声音坚定了许多。

突然,家门开了,胥铁英走了进来。

冯亚笛和龚雨不约而同地啊了一声。

26

马路旁站着龚雨,头发有些乱。

一辆“面包”出租车驶了过来,他朝“面包”出租车一摆手,车停下,车门被打开,他便钻进了车里。

车开了,他在一个座位上坐了下来,眼睛有些发直。

27

此时,冯亚笛的家里。

胥铁英坐在小厅的沙发上,十分生气的样子。

冯亚笛的脸上带着泪痕,她抬起一只手,用手背擦了擦,然后看了看胥铁英,也在沙发上坐了下来。

胥铁英冲她说:“要不是你连哭带喊地拉着我;他要不是戴哥的亲小舅子,我今天就废了他。我跟戴哥学过几招,收拾他龚雨轻松。”

冯亚笛不语。

胥铁英又冲她说:“我给龚雨两拳,把他轰了出去,又给你两嘴巴,你感觉怎么样?哼!”

冯亚笛冲他说:“铁英,我该打。如果你不解恨,你,你再打我一回,狠狠地打我一回吧。”

“拉倒吧,反正我又当了一回王八,打死你又能咋的?”

“铁英,都是我的不好。”

“以前,你与那两个男人,那两个挺有权势的男人扯那种事,让我觉察到了,后来,你们那种事也露了一点儿陷,让一些人知道了,我的心里相当不是个滋味,可我当时并没跟你咋太激眼。我有什么权力跟你激眼哪?我知道你是为了咱们的笛笛酒家,也是为了我,替我排忧解难,也是和我共同地撑起,你所说的,共同地撑起咱们的事业的大梁,才违心地与那两个男人扯那种事的。我只能恨我无能,要不的,老婆能跟有权势的男人扯那种事吗?我知道,你还不是那种乌七八糟,下溅,不值钱的女人,可今天,你与龚雨扯那种事又是为了什么?难道也是为了笛笛酒家?也是替我排忧解难?也是想和我共同地撑起什么事业的大梁吗?”

“铁英,我知道我不应该跟龚雨扯,扯那种事,可龚雨他……”

“他长的太帅,又那么年轻,才二十几岁,对不?”

冯亚笛只好点了点头,说:“他长的太帅了,又很年轻,又是大学生,又没结婚,他又跟我实实在在地说过,说他没跟别的女人乱扯过,而且,他又总冲我说,说我长的带劲,说我聪明能干,把咱们笛笛酒家弄得这么好,我,我就有点……”

“有点忘乎所以了,是吧?”

“忘乎所以倒没忘乎所以,只是有点自豪,有点儿美滋儿的。人都有自豪感,我也同样。嗐,他夸我是真夸,不是虚情假意,不是奉承我,逗我,耍我,所以,我就觉得还是跟人家以实对实的好,他对我有那个意思时,我,我也就有点那个意思了。我也想,现在是改革开放年代,男女之间那点事儿,说算个事就算个事儿,说不算个事儿就不算个事儿,我以前也跟过两个有权势的男人扯过那种事了,那两个男人除了有点权势外,哪点也不如龚雨香人,跟他俩都扯了,跟龚雨还一本正干啥呀?人家龚雨那么帅,那么年轻,又是大学生,又没结过婚,又实实在在地对我说他没跟别的女人乱扯过,就相中我了,我,我还捏着干啥呀?再说,我和龚雨那么的,也就是肉体上的结合,肉体上的结合不是真正的结合,只是互相享受一下那种滋味,我的心永远地随着你也就中了。”

“你这是什么时候琢磨出来的逻辑呀?还肉体上的结合不是真正的结合,这,你这不是自己给自己吃宽心丸呢吗?”

“我也觉得和龚雨有那个意思不对,所以,才这么给自己吃了宽心丸。嗐,不管中国咋改革开放,社会也没达到那一步,男女之间偷偷摸摸地乱扯那种事,无论如何也是不对的,不应该的,所以,我,我就自己给自己这么吃了宽心丸。”

“行,你还知道不对,不应该,哼!”

“不管咋的,后来,我还是告诫了自己,不管龚雨对怎么有那个意思,我也不能对他有那个意思。以前我与那两有权势的男人扯过那种事,是为了咱们的笛笛酒家,是为了替你分忧解难,是想当个真正的半边天,和你共同撑起事业的大梁,人们知道了,也能同情我点,可跟龚雨呢?人们不能同情,肯定得把我看成是一个水性杨花,风风流流,贼不老实的骚女人。我下过决心,要好好地完善自我,做个象的女人,不能再和龚雨扯那种事了,所以,他几次打电话找我,对我有那方面的要求,我都拒绝了他,今天也同样,他给我打电话,我就回家来呆着,想回避他。”

“回避,回避,回避就证明你拒绝他的态度不坚决。如果你严辞拒绝他呢?哼!”

“是呀,不知怎么的,我就严辞不了。嗐,女人的意志还是脆弱的,我也同样,那龚雨太……”

“太啥?太勾你魂了,是不?”

“这……”冯亚笛只好点了点头:“想不到他今天下午对我竟然找上家门来了,我,我就再也把握不住自己了。”

“别说了!”胥铁英仍然怒气冲冲的样子。

28

此时。井下作业公司职工宿舍,204号房间里,只有龚雨一人。他就倒在他的床上,望着天棚。

突然,他坐起身来,自言自语地说道:“妈的,来什么一本正?老婆让两个有权势的男人给那么的了好几回,却跟我张牙舞爪的。哼!也就是让你给堵住了,堵不住,你胥铁英不也得老老实实地当王八吗?哼!以后,还得跟‘小白梨’扯几回。再扯上几回,你‘小白梨’就更知道享受我是啥滋味了,到那时,我让你帮忙,帮我忙改行,干一个有油水可捞的工作,你就是头拱地也能帮我忙。你呀,今天没把握自己,和我那么的了,今后还把握不住自己。我就不相信女人的意志。”

29

此时。仍是冯亚笛家。

胥铁英和冯亚笛仍坐在小厅的沙发上。

胥铁英问冯亚笛:“你和龚雨咋勾搭到一块的?”

冯亚笛冲他说:“铁英,你别说勾搭好不?那话难听。”

胥铁英说:“事都让你办了,还怕话难听干啥?”

冯亚笛说:“可也是。反正,两座山碰不到一块儿,两个人相互认识了,是很正常的。有一天我上街,正好碰到了龚雪和龚雨。龚雪就向我介绍了龚雨,说他是她的弟弟,咱们辞掉油田工作的第二年,他大学毕业被分配到井下作业公司当宣传干事的。接着龚雪又向龚雨介绍了我,说我是笛笛酒家的老板娘,名叫冯亚笛。谁知那龚雨听完龚雪的介绍后,竟然上下瞅了我好几眼,冲我说:‘呀!你就是有名的小白梨呀!’龚雪忙掐了他一下胳膊,冲他说:‘看你,咋说话的呀?’我冲龚雪说:‘不要紧,我也确实就叫小白梨呀。’”

“看起来,这个龚雨对你早就有耳闻,也许,他也知道了你和两个有权势的男人的那种事,觉得你是个好勾引的女人,于是便向你发起了进攻。”

“也许是这么回事。可是,他也确实是喜欢我的模样,喜欢我聪明能干,才……嗐,他不单单是觉得我好勾引,他那么年轻,那么帅的男人,想勾引什么样的女人,好象都不费劲,干嘛偏偏非勾引我不可呀?他确实是喜欢我的模样,喜欢我聪明能干哪!这,我得承认,自从这次在街里碰见龚雪和龚雨后,龚雨竟然上咱们酒家吃了好几顿饭。吃饭时,他也愿意跟我唠喀,我一寻思他是戴哥的亲小舅子,再加上他确实长的挺帅,又很年轻,便也愿陪他唠喀,于是,一来二去的,我们便混熟了。后来,我也真发现他对我有那方面的意思了,按理说,我,我不应该再答理他了,可,可……想着容易做着难,有点身不由已了。再后来,他对我那方面的意思越来越明显了,我的心……那我也暗下了决心,严格要求自己,可,可还是有点身不由已,今天,又万万没有想到,他对我竟然会找上家门来,我,我实在把握不住自己了,就……”

“别说了。他是咋知道咱们家住在这儿的?是你告诉他的吗?”

“是我告诉他的。可我不是故意告诉他的。如果是故意告诉他的,那好象证明我也是有意和他,想和他那么的。那是因为有一次,他在咱们酒家喝酒,我冲他客套了几句,说我和他姐龚雪关系不错,你和戴哥又相当铁,希望他能到咱们家撞门来,谁知他就冲我问起了咱们家在哪住,哪栋楼,几单元,哪个屋,我就告诉了他,很随便,很自然地告诉了他。”

“于是,这个不要脸的家伙今天便找上门来了。”

冯亚笛点了点头。

“你光看到了龚雨的外表,看到了他的心吗?你了解他的为人吗?”

“我也想过这个,可一看他那帅样,再加上他总夸我,夸我的模样,夸我聪明能干,我一飘飘然,也就顾不得想他什么为人不为人的了;再说,我觉得龚雨那么年轻,白净净的面孔,再坏又能坏哪去?咋的也不能坏透腔了,所以,我根本就没考虑他什么为了不为人的。”

胥铁英瞧了瞧放在面前茶几上的那部电话,冲冯亚笛说:“我给戴哥打个电话。”

“你要干什么?要把我和龚雨的事告诉戴哥吗?”冯亚笛问。

“嗯!”胥铁英气愤地一点头。

“铁英,”冯亚笛忙冲他说:“可别的。我以前跟那两个有权势的男人的事,他也许早就听说了,说不定对我啥看法呢,这回再一听说我和龚雨又有了那事,就更不知他对我咋看啦。你最敬佩戴哥,我呢?你也知道我最崇拜戴哥,所以,我也最怕戴哥对我有啥看法,最怕他瞧不起我。”

“事都做了,还怕他对你啥看法,瞧不起你?”

“这……”冯亚笛不言语了,稍许,冲胥铁英说:“可也是。”索性地从沙发上站起身来:“你就打电话告诉戴哥吧,我不怕,没啥了不起的,我是个啥样的女人还照样是个啥样的女人,这我自信,心里有数。有的女人是没跟别的男人扯过那种不光彩的事,可她们就是好样的,值得敬佩的女人吗?不一定!她们没理想,没追求,没什么事业心,整天就知道吃饱了不饿,斤斤计较,自私自利,好扯老婆舌,别人有事,袖手旁观,死眉死眼,一点热情样都没有,烯松带平常地活着,到老那天,两腿儿一蹬,回头瞅瞅自己走过的路,一点建树都没有,也照样是庸俗,等闲的女人。我可不愿做这样的女人。我是和两个有权势的男人扯了几回那方面的事儿,今天又和龚雨扯了一回,这些是不咋应该,可这就说明我是一个令人厌恶的女人了吗?不!我知道干事业,有理想,有追求,为人又热情,以后严格要求自己,决不再和别的男人扯那种事了,我照样是个好女人,热情洋溢的好女人。这点我绝对自信,心中有数。也许,人们现在还不这样认为我,但我觉得他们,也包括戴哥,迟早会正确认识我的。”

冯亚笛越说越激动,眼泪又流出来了。

胥铁英不由地看了她一眼。

冯亚笛替他拿起了电话话筒,冲他说:“打吧!你马上给戴哥打电话吧!”

胥铁英反倒犹豫了。

30

夜。正在装修的笛笛酒家。

地铺上坐着戴占峰和胥铁英。

胥铁英冲戴占峰说:“戴哥,你也别说你小舅子啥啦,反正,我已经戴上了绿帽子,成了王八。”

“想不到龚雨会……”戴占峰问胥铁英:“铁英,一些个风言风语,说冯亚笛和两个挺有权势的男人扯过几回那种事,这,确有其事吗?”

“有!我不瞒你,也没有瞒你的必要,谁让我无能了呢!”

“她为什么那样呢?”

“咱得说良心话,她是为了我们的笛笛酒家,也是为了我,替我排忧解难,才违心地与那两个有权势的男人……嗐,要不怎么说我无能呢?有能耐,能让她替我干那种事,做出那种牺牲吗?另外,她没把办笛笛酒家只看成是我一个人的事,就指望我一个人,她总冲我说她要做个真正的半边天,和我共同地撑起什么事业的大梁,就凭这些,她与那两个有权势的男人的事我原谅了,只要不再与那两人男人扯那种事也就中了。后来,她确实没再和那两个男人扯那事了,这我知道,心里也就挺满意的了,可,可万万没有想到,今天她又和你小舅子龚雨……”

“你再原谅她一次吧,她和龚雨的事……她好象也有情可原。”

胥铁英只是深深地叹了一口气。

31

夜。戴占峰家,戴占峰和龚雪的那间寝室里。

正准备入睡的龚雪冲戴占峰说:“我这个弟弟更缺德。”

戴占峰也正准备入睡,冲龚雪说:“是呀,人家冯亚笛回避他,他竟然上人家里勾引人家,是有点不象话。”

“那也怨冯亚笛。我就不信,她硬往外撵龚雨,龚雨就能硬来?”

“你说得太容易了点。别忘了,你弟弟才二十六岁,长的又挺帅的,又没结婚,是个纯大小伙子,又是大学生,我听胥铁英跟我说,他又总夸冯亚笛长的好,聪明能干,对冯亚笛有那个意思了,冯亚笛还能无动于衷吗?你弟弟又是上赶子的,竟然找到了她家里,冯亚笛还能把握住自己吗?”

“这么说,你还挺同情冯亚笛的啦?”

“怎么说呢?有的女人虽然没和别的男人乱扯过那种事,也未见起就是值得敬佩的女人,而冯亚笛呢?看人,看事,辩证点儿地看吧。”

龚雪不言语了。

“对龚雨,咱们真得好好地说说他。”

“是呀。”龚雪说。

“不过,可不能弄个满城风雨。这事传出去,不仅对胥铁英,冯亚笛不好,而且对咱们也没啥好处,龚雨脸上无光不说,咱们也跟着脸上无光。这事儿必定不是啥光彩的事儿。”

“嗯。”龚雪说着,钻进了被窝。

《情系风雨》第三集

1

夜。笛笛酒家。

顾客早已散去,正厅里已经打扫得干干净净的了。

杨胖厨师从一吧间里拿出一张折叠床,靠着一面墙,把折叠床打开,放好。

娟娟从她和珍珍、微微的那间寝室里走了出来,冲他说:“哎,杨师傅,请你晚间睡觉,该盖的一定要盖好,该穿的也一定穿好。别忘了,咱们这里还住着三位年轻的女性,随时随地都有从寝室里走出来的可能,上外头大小便啦,上厨房找点吃的,找点喝的啦,一看你那形象,叫我们目不忍睹的可不好,你还是尽量给我们留下点正经形象吧。”

杨胖厨师冲她说:“就你事儿多。我啥时候睡觉让你们目不忍睹了?穿的最少的时候也还穿个裤头,盖得最少的时候也还盖条线毯吧?”

“可偶尔呢?大夏天,天一热,睡着了,不知不觉地把线毯蹬了,裤头也弄得不么位了,那形象可就太不文雅了。”

“你?!”

“好啦,我只是给你提个醒。”

“你少说两句,别拿我开心好不?咱们的老板娘给我和你们的待遇就是不一样。你和珍珍,微微还有一个专门睡觉的屋,可我呢?天天晚上得自己动手拽这个折叠床,麻烦死了。”

“别着急。”娟娟冲他微微一笑,说:“咱们现在的笛笛酒家的空间还有有限的。我和珍珍,微微必定是三位弱女子,老板娘就得照顾照顾我们,先委曲你这个大老爷们儿了。等新的笛笛酒家装修完了,一开业,老板娘保证会给你准备出一间专门睡觉的屋,到那时,你晚上愿啥形象就啥形象,反正也碍不着我们眼了。”

杨胖厨师冲她说:“那也不脱个精光。”

“脱不脱个精光那是你自己的事儿了,别人无权干涉。”

娟娟说完,又走进她和珍珍,微微那间寝室,关上了门。

微微趴在那张上下铺床的上铺上,看一本画册。

下铺坐着珍珍,正看电视。

娟娟往她那张单床上四仰八叉地一躺,稍许,又坐起身来,仰脸问微微:“微微,如果咱们的老板娘确实与两个有权有势的男人扯过那方面的事,你到底怎么评价咱们的老板娘?”

“呀!你干嘛冷不丁地又冲我问起这个啦?”微微放下画册,冲娟娟问。

“热衷呗。”娟娟说。

“我不想对她做什么评价,我也不会做什么评价,我只知道自己如何做一个正经的女人。”微微冲她说。

“屯,你实在是屯,没出息。你一辈子也当不了女能人,女强人。啥叫女能人,女强人?所谓的女能人,女强人……当然了,我不否认她们也确实有一定的真才实学,能干事业,要不的,她们就是累死了,也成不了什么女能人,女强人,可另一方面呢?我们也不能否认,在关键的时候,她们确实也有床上的功夫,肚皮上的功夫,否则,也得玩儿完。”

“呀!你说得太恶心人了。”

娟娟不以为然:“那恶心啥人?”

珍珍下了地,闭了电视,回过头来冲娟娟说:“你真敢唠。”

娟娟冲她说:“这不是敢不敢唠的事儿。反正我认为,咱们老板娘如果确有其事,那她做得也对。我还是那个意思,笛笛酒家黄铺了,咱们的老板和老板娘赔了个底朝天,弄了个穷困撩倒,咱们的老板娘再正经又有啥用?”

微微冲娟娟说:“你说的不对。”

珍珍冲微微和娟娟说:“呀,咱们的老板娘在咱们三个人当中成了一个有争议的人物了。现在有争议的人物太多了。一般情况下,有争议的人物都比较有名气,都不是一般人物。”

娟娟说:“这点你算说对了。咱们的老板娘就是不同凡响。一句话,她不是一个平庸,等闲的女人。不管别人对她怎么看,我始终对她持肯定的态度。她聪明能干;能想到替丈夫分忧解难;能想到和丈夫一起撑起事业的大梁,做个真正的半边天;有理想,有追求,有事业,这都证明她是一个好女人,一个热情洋溢的好女人,这样的好女人多多益善。”

珍珍冲她说:“我也认为咱们老板娘是个好女人,正象你说的,她是一个热情洋溢的好女人。”

微微冲珍珍和娟娟说:“我也没说咱们的老板娘不好。我只是说,咱们还是应该做个本份的女人。”

“可是,事业,理想与本份一旦发

生了冲突,你又该怎么办?”娟娟问她。“这……我跟你辨不明白。我嘴笨。”微微冲娟娟说完,又拿起了画册。

娟娟说:“反正做人难。啥事弄得你是顾了这头就顾不了那头,所以,做个完美无缺的人实在太难,只能尽量啦。”

门开了,杨胖厨师探进头来,冲珍珍、娟娟和微微说:“别唠啦,快睡觉吧。”

娟娟冲他说:“杨师傅,进我们这屋你可得敲门哪!如果我们现在正在脱衣服,你就这么进来了,好吗?”

“嗐,你可真是的。我是听你们说话才进来的,要不的,我能这么随便进来吗?谁寻思你们脱没脱衣服呀!”杨胖厨师说完,缩回头去,把门关上了。

珍珍、娟娟、微微让他那个憨样逗笑了。

珍珍停住笑,冲娟娟和微微说:“咱们真得睡觉了。这几天,咱们都得早起来点儿,好迎接检查验收。真要能让咱们笛笛酒家评上全市十佳个体饭店,那咱们的老板,老板娘就得相当高兴了。”

微微说:“可不是咋的。评上了十佳,笛笛酒家的名声就得更大了,名声一大,将来就更了不得了。”

娟娟说:“一了不得,咱们三个都跟着美。”

珍珍一笑,冲她说:“对,你说得对。笛笛酒家与咱们三个息息相关,办得越好,咱们的老板,老板娘给咱们的待遇就会越高。”

三个服务员小姐开始铺被,脱衣服。

2

夜。冯亚笛家的寝室里。

冯亚笛躺在床上,盖着线毯,迟迟没有入睡,脸上仍然挂着泪珠。

突然,她坐起身来,一抹眼泪,自言自语地说:“不管咋的,我是个啥样的女人我心里有数。我什么也别怕,什么也别寻思,反正泼出去的水也收不回来了,下一步就寻思如何让我们的笛笛酒家评上十佳个体饭店了。”

3

清晨。冯亚笛的家。

冯亚笛穿好衣服,鞋,戴上摩托头盔,走出家门,锁好门,然后朝楼下走去。

她走出楼房,朝天空望了一眼。

此时,天刚刚放亮。

4

冯亚笛头戴摩托头盔,从一存车棚里推出了她那辆摩托。

她正了正头上的摩托头盔,踩着摩托,骑上,驶向远处。

5

天略显亮了一些。冯亚笛骑着摩托已经到笛笛酒家。

她把摩托靠着窗前停下,熄了火,拨出车钥匙,下了摩托,朝酒家门口走去。

她敲响了酒家的门,不一会,杨胖厨师披着衣服,开开了门,冲她说:“你来得太早了。”

冯亚笛走进酒家,冲他说:“这几天,咱们都得辛苦点,争取让咱们笛笛酒家评上全市十佳个体饭店。”

6

白天。井下作业公司机关办公楼里。

龚雪朝楼上走来。

7

在龚雨的办公室里,龚雪冲龚雨说:“龚雨,你可真行啊,竟,竟然干出了那种事。”

龚雨冲她说:“姐,你别大惊小怪的好不好?现在男女之间那点事儿算个啥?我可以告诉你几个数字,某大学有百分之四十的学生谈恋爱,这百分之四十里头又有百分之八十的学生接过吻,这百分之八里头又有百分之三十的学生发生性关系。”

“呀!你,你这是听谁说的呀?”

“报纸,而且还是国家正式报纸,并非摊点上卖的非法小报说的。再说,我在大学念书时,在我们的校园里,也经常目睹过接吻的事,也曾目睹过发生性关系的事……”

“所以,你就脸不红不白地勾引起人家冯亚笛来了。要知道,人家有丈夫,有家庭……”

“有丈夫,有家庭又咋的啦?也不是我一个男人和她‘小白梨’扯过呀。还有两个有权有势的男人和她扯过,而且还扯过好几回。我才和她扯一回,她丈夫就受不了啦?真是狼吃不见,狗吃撵出屎来,大了不算,小了算。”

“你见过冯亚笛和两个有权势的男人扯过那种事吗?别听风就是雨。”

“姐,你别替那‘小白梨’遮着,挡着啦,那有啥必要啊?人们传说的有根有脉,叫人不能不相信;她本人呢?我透过她几次话,她好象也默认了。是呀,做了硬装没做,愣为自己辩解,吱吱唔唔,弄个驴唇不对马嘴的倒不好,还不如就默认了。”

“就算冯亚笛和两个有权有势的男人有几回那种事,可人家因为啥你知道吗?”

“我也听一些人说过,说她是因为笛笛酒家。笛笛酒家眼瞅着不行了,她才违心地与两个

有权势的男人扯那种事。”“那你就应该同情人家,可你呢?不但不同情人家,反倒向人家也发起了进攻,让人家和你……你对劲儿吗?”

“她那事儿,谈不到同情不同情。我还是那句话,这年头,男女之间那点事算个啥呀?更主要的是,‘小白梨’通过那两个有权势的男人,确实让笛笛酒家起死回生了,而且是那么的兴旺发达,这说明她也真行。可一般的女人呢?那长相,那德性,哪个有权有势的男人得意她们哪?‘小白梨’应该引以为骄傲和自豪。”

“看你说的。”

“不管咋的,首先拉冯亚笛扯那种事儿的人不是我,而是那两个有权有势的男人,我只不过是听说她已经有了那种事,才顺手牵羊地想和她扯扯那种事,后来,也真就扯上了……如果非要说谁最可恨,谁是拉冯亚笛下水的罪魁祸首的话,那应该是那两个有权势的男人。我并不怎么可恨,况且,我这么年轻,未婚,又有个模样,还是个大学生,冯亚笛和我扯,她不算吃亏。如果说吃亏,或者说我俩谁是受害者,非要说我俩谁是受害者的话,那好象是我。当然了,我不承认我是受害者,我很满足,我心甘情愿当这个受害者。”

“你?!”

“姐,有些事我做的是不一定对,可这年头,当面是人,背后是鬼的人太多了,你干嘛非要求我一本正呢?况且,我和冯亚笛的事也确实不算啥大事,也不算我背后在做着鬼做的事,坑害人家冯亚笛。”

“就算你不是坑害冯亚笛,可人家还有丈夫呀!你这不是坑人家丈夫吗?”

“哼!没拢住自己的老婆,证明这个人当丈夫的条件还差点。这年代是竞争年代,强者理所当然的要占弱者的便宜,弱者吃点亏也就别连哭带嚎的啦。”

“你?!你心眼儿咋这样啊?”

龚雨没理她。

8

上午时分。笛笛酒家的正厅里。

一张餐桌围坐着冯亚笛,珍珍,娟娟,微微和杨胖厨师。

冯亚笛冲珍珍等人说:“我们必须全力以赴迎接这次检查验收,争取让咱们的酒家跨进青平市十佳个体饭店的行列。”

珍珍冲她说:“难度可相当大了。”

“正因为难度相当大,跨进去才更有意义。”冯亚笛冲珍珍说。

“嗯。”珍珍点头。

冯亚笛又冲珍珍等人说:“我们必须树立信心。如果我们自己都没信心,那一切可就完了。这几天,我们一方面要按部就班地搞好营业,一方面要搞好自检,发现问题马上整改。”

一只苍蝇飞了过来,冯亚笛马上问:“正厅的卫生谁负责?”

“我。”微微忙站起身来,冲冯亚笛回答说。

冯亚笛冲她说:“这要是正赶上检查验收团来了,看到一只苍蝇,咱们笛笛酒家可就没戏了,还评什么十佳个体饭店啦?”

“老,老板娘,我,我以后坚决注意,保证不放进一只苍蝇。”

“别叫我老板娘,以后你和娟娟,都和珍珍一样,叫我冯姐。”

“嗯。我去找苍蝇拍。”微微走了。

胥铁英打外面走了进来,见冯亚笛等人围着餐桌而坐,便问:“你们这是……”

冯亚笛冲他说:“我们临时开个会儿,研究下一步如何迎接检查验收,让咱们笛笛酒家闯进青平市十佳个体饭店的行列。”

“有把握吗?”胥铁英问。

“把握嘛……反正得力争。我们有我们的不足,也有我们的优势;有不利的地方,也有有利的地方。”

“真要能评上青平市十佳个体饭店,那,那可太好了!”

“那当然。哎,铁英,检查验收团来那天,你必须得在。”

“那当然。”胥铁英冲冯亚笛说。

9

白天。井下作业公司机关大楼里。

戴占峰一步一步地走上楼来,走到了龚雨办公室的门口,敲了敲龚雨办公室的门。

没有回音,他又敲了两下。

仍没有回音,他便转身离开龚雨办公室的门口,朝楼下走去。

10

戴占峰推开了龚雪办公室的门,见屋里没人,转身欲走,龚雪腋下夹着一文件夹走了过来。

戴占峰问她:“干啥去啦?”

龚雪回答:“能干啥?给公司领导传阅文件去了。”

两人走进了龚雪的办公室。

龚雪把文件夹放到办公桌上,冲戴占峰问:“你干啥来了?”

戴占峰 回答说:“想找龚雨,跟他唠唠他和冯亚笛

的事儿。可我刚才敲他办公室的门,他不在。”“刚才我还看到他了呢?”

“是吗?”

龚雪想了想,拿起了办公桌上的电话话筒,按弄着电话号码。

电话通了,传出一个男人的声音,很清晰:“喂……”

龚雪冲电话问:“是龚雨吗?”

“是呀。你是姐吧?”

“嗯,我是你姐。你刚才干啥去啦?”

“没干啥,到别的屋坐了一会儿,刚回来。”

“你姐夫刚才找你,你不在,他就上我这来了。”

“他找我干啥?”

“那你寻思呢?”

电话里没有了声音。

龚雪又冲电话说:“你上我这来一趟,你姐夫在我这等你呢?”

电话里仍没有声音。

龚雪生气地问:“你听到没有啊?”

戴占峰冲她说:“行啦,还是我过去一趟吧。他也是怕我说他,或者是烦我说他,所以,他这几天始终没上咱家去,弄得我不得不上机关来找他。”

龚雪冲电话说:“龚雨,你老实在你那屋呆着,你姐夫去找你。”

龚雪撂了电话,冲戴占峰说:“好好给他来几句。不象话,我说他,他根本不往心里去,还跟我一套一套的。”

戴占峰 走出了龚雪的办公室,朝楼上走去。

11

在龚雨的办公室里,龚雨给戴占峰倒了一杯水,递向戴占峰。

戴占峰冲他说:“我不喝。”

“不喝就不喝吧,不过,我可不会抽烟,我这也没烟。”龚雨说着,把那杯水放到了他的办公桌上。

戴占峰冲他说:“龚雨,咱们可不能再胡来啦。胥铁英跟我的关系挺靠的,要不是看我的面子,你和冯亚笛的事,他能善罢甘休吗?能让你这么消停吗?你必定是上他家找的冯亚笛,人家咋说咋有理,你咋说咋没理。”

龚雨一付不以为然的样子。

“我说的话,你别不往心里去。年轻轻的,正经点吧。整一些个乱七八糟的事儿,让别人知道了,你连对象兴许都不好找。”

龚雨冲他说:“要不怎么说我和冯亚笛的事儿,非要问谁是受害者,那就得说我是受害者了呢?弄得连对象都不好找了,真是受害者呀。受害者就受害者吧,我甘愿当这个受害者。其实,说找对象嘛……也没啥不好找的,就看我找不找,要找,该找啥样的我照样找啥样的。哼!”

“不管咋的,啥事都得考虑考虑别人,别破坏人家家庭。有些事,不影响别人啥,你愿怎么做就怎么做,没人管你;你影响了别人,你就不能去做。人不为已,天诛地灭那一套,你少往脑袋里灌点吧。我跟你说的都是好话。”

龚雨不语,对戴占峰的话仍然似听非听的。

戴占峰瞅着他,显得很是生气。

12

上午时分。笛笛酒家门前。

珍珍,娟娟,微微和杨胖厨师,服装整齐地分站在门口两侧。

冯亚笛和胥铁英从酒家里走了出来,朝大街尽头望去。

不一会,一辆轿车和一辆“面包车”驶了过来,在笛笛酒家门前的马路边上停了下来。

冯亚笛冲胥铁英说:“来啦!”

轿车和“面包车”的车门几乎同时被打开,下来十余人。

从轿车前边车门下来的是一位年龄较大的老同志,他笑容满面地带领众人朝笛笛酒家走来。

冯亚笛和胥铁英立即迎上前去,同他们一一握手,不住地同他们客套着:“欢迎你们检查指导,欢迎你们检查指导……”

珍珍,娟娟,微微和杨胖厨师热烈地鼓掌,欢迎那十余人。

13

又是一个上午时分。笛笛酒家的正厅里。

冯亚笛和珍珍,娟娟,微微及杨胖厨师围着一张餐桌坐着,相互无语,个个表情都显得有些焦急。

服务台上的电话铃响了,珍珍站起身来,走过去接电话:“喂……”

她冲冯亚笛说:“冯姐,你的电话。”

冯亚笛站起身来,过去接电话:“喂……”

她接着电话,脸上的表情越来越激动:“好,好,太好了……”

她撂了电话,眼里噙着泪花,冲珍珍等人说:“胜利啦,胜利啦,我们胜利啦!我们的笛笛酒家终于成了青平市十佳个体饭店啦!”

珍珍等人也高兴了起来,又蹦又跳。

笛笛酒家沸腾了。

冯亚笛冲珍珍说:“珍珍,打个轿车,把你们的老板接回来,中午,咱们来个大庆。”

珍珍答应着,跑出了酒家。

14

上午时分。笛笛酒家,珍珍,娟娟和微微那间寝室里。

冯亚

笛和胥铁英肩并肩地坐在娟娟那张单人床的床边上,显得很高兴。胥铁英冲冯亚笛说:“亚笛,你真行,真行啊!真就让咱们的笛笛酒家家成了全市十佳个体饭店,太行啦!”

“那……”冯亚笛问他:“我以前的事,特别是和龚雨的事儿,你能原谅我吗?”

“看你说的,我本来就没咋的你嘛。”

“铁英,人生的路是坎坷的,生存是不容易的,生活也是复杂的,啥特殊情况都有,所以,谁都难免不做出几回不咋光彩,不应该做的事。做了怎么办?做了,别人就应该一个劲儿地对他指手画脚,让他总也抬不起头来吗?他本人就该总背精神包袱,压力重重吗?不应该呀!过去的事情都过去了,泼出去的水也收不回来了,他本人能下定决心,严格要求自己,一步一个脚印,走好今后的路就比啥都啥强了。”

胥铁英冲她点了点头:“嗯。”

“人生的路确实坎坷,生存确实不容易。想一想,如果咱们的笛笛酒家一开始办得顺利,别说太顺利,就是一般的顺利,我能和那两个有权势的男人扯那种事吗?”

“那不能,绝对不能。我始终承认,我老婆不是那种水性杨花,下溅,不值钱的女人。”

“笛笛酒家眼瞅着不行了,咱们搭了那么多底子钱不说,咱俩又都辞了油田工作,今后可怎么办哪?有些男人挺骚的,对我色迷迷的,其中有那两个有权有势的,对我更……于是我,嗐,便一不做二不休了,借高而上,干脆和他俩,就和他俩那么的了……不过,他俩也算行啊,挺够意思的,真为咱们卖力,光说帮咱们贷款,在热闹地段买这房子,免交那些咱们不该交的税,那劲使的就够大的了。笛笛酒家终于起死回生了,而且越办越好,想想这些……当然,我不是说我和那两个男人的事怎么怎么的应该,可既然已经做了,泼出去的水收不回来了,那干脆还不如就抬起头来得了,因为我做人的路还长着呢。”

“是呀。”

“生活也确实复杂,啥特殊情况都有。谁会想到那么年轻,那么帅,又是大学生,又没结过婚,纯大小伙子,又从来没跟别的女人乱扯过的龚雨会对我有那方面的意思,而且又那么上赶子,竟然找到咱们家来,我实在把握不住自己了,就……”冯亚笛不好意思地一笑:“就和他那么的了。反正,这都过去了,今后,我坚决把握住自己,决不会再与龚雨扯那种事了。有人不相信我们女人的意志,可我偏偏要锻炼自己的意志,说到哪儿就坚决做到哪儿。我相信,我今后能把握住自己。你相信吗?”

胥铁英忙冲她说:“我相信!”

“至于那两个有权势的男人嘛,我也早就跟他们拜拜啦,这你也知道。”

“我知道。”

“反正咱们也有钱了,有钱腰杆就壮,就用不着他俩了。我这不是卸磨杀驴。他俩也是明白人,也知道我和他们之间干的那种事不是正经事,知道我是违心地和他们扯的,跟他们拜拜了,他们也不能说啥,也不敢说啥,更不会要挟我,跟我来硬的,逼我继续和他们扯那种事。为啥?因为他们都是有地位的人,一旦说啥,要挟我,把事情闹大了,对他们也不好,他们必定还得道貌岸然,必定还得维护自己的地位;再说,啥好花都有看够的时候,虽然他俩对我还有点舍不得,可一看我态度坚决,他们也就能,能放弃得了我了,不会象当初那样对我魂不守舍了。他们日后也不会找咱们啥麻烦的,因为他们必定是有地位的人,多少也属于大人物,心胸还是比较宽广的,能做到大人不计小人过,不会跟咱们斤斤计较啥的。咱们呢?就放心大胆地办咱们的笛笛酒家吧。”

“那倒是。”

“反正,看到咱们笛笛酒家现在这个样,多兴旺发达呀,又是全青平市十佳个体饭店了;再看看她的未来,一个新的,更大的笛笛酒家就要装修完了,就要开业了,我就更激情满怀,相当来劲儿了。铁英,现在,人们都好讲什么完善自我,今后,我要不断地完善自我。不断地完善自我,我也一定会被人们承认是一个好女人,一个热情洋溢的好女人。”

“对!”胥铁英激动地说。

“那,亲我一下

。”冯亚笛微微一笑,冲他说。胥铁英把冯亚笛搂在怀里,欲亲时,微微推门走了进来。

冯亚笛和胥铁英忙分开。

微微支吾着:“这……”转身走出去。

她走进厨房,冲正在摘菜的珍珍和娟娟埋怨着自己:“咱们的老板和老板娘正在咱们那屋亲嘴呢,我,我就闯了进去,这,这多不好呀!我真是个愣头青。”

娟娟冲她说:“少见多怪。夫妻亲嘴,家常便饭,干嘛把你吓那样啊?你就给他们来个熟视无睹,假装没看见,该干你啥还干你啥。看我的!”

娟娟走出厨房,推门走进她和珍珍,微微那间寝室,见冯亚笛和胥铁英正坐在她的床边上闲唠,便走向地桌,打开一个抽屉,取出一把锁头,冲冯亚笛和胥铁英说:“你俩在这里好好高兴高兴吧,我不让任何人来打扰你们,半个小时后,我再来给你们开门。”

冯亚笛恍然大悟,忙站起身来,冲娟娟说:“娟娟,你要干什么?”

娟娟早已走了出去,把门关上了,冯亚笛忙拽,没拽开,便喊:“娟娟,娟娟!”

胥铁英走了过来,把她拉到身旁,深情地冲她说:“别喊啦,咱俩是该那样的高兴高兴啦。”

冯亚笛笑了,轻轻地笑了。

15

娟娟重新走进厨房,冲珍珍和微微说:“半个小时之前,咱们谁也不兴上咱们那屋去。老板和老板娘让我锁那屋了。”

珍珍笑了,冲她说:“你可真有意思了。”

娟娟冲她说:“咱们的老板和老板娘,为了咱们的笛笛酒家,很难在一起那么的高兴高兴,今天,咱们就给他俩行个方便。”

微微冲她说:“你这么一整,他俩还好意思了吗?”

娟娟冲她说:“那有啥不好意思的?门一上锁,出不来,两人一想,反正是那么回事了,你不那么的,人家也得寻思你那么的了,也就豁出去了。夫妻作爱,就那么回事,谁都明白,有啥不好意思的?”

珍珍冲她说:“你才十九岁,咋这么敢干哪?”

“敢干不等于瞎干,乱干。反正这么跟咱们的老板和老板娘开开玩笑,也不算过火。他们也不会怪我啥的,相反会更喜欢我。因为我这样做,只能显出我泼辣来,显不出我别的来。咱们笛笛酒家恰恰也需要那么一两个泼辣的服务员小姐。哎,说不定咱们的老板和老板娘这会已经脱光了衣服,再说不定咱们的老板已经趴到了咱们老板娘的身上,正‘壳’呢。”

珍珍冲她说:“你呀,真敢唠。”

杨胖厨师正在一旁切肉,不由地朝这边瞧了瞧。

娟娟冲他说:“喂,耳朵支愣那么长,听啥哪?”

杨胖厨师不好意思地笑了笑。

娟娟又冲他说:“是不是来情绪啦?来情绪让咱们老板娘放你两天假,回家找你老婆去。”

杨胖厨师冲她说:“看你。”

珍珍,微微被逗笑了。

16

中午。笛笛酒家的正厅里。

有一张餐桌已是杯盘狼籍了,珍珍和娟娟正收拾着。

还有一张餐桌,几名顾客还没散去。

另有一张餐桌,摆好了酒杯,小碟,筷子……微微和冯亚笛往餐桌上上菜,不一会,餐桌上就已经堆积如山了。

一名顾客朝这边瞅了瞅,冲其它几名顾客说:“咱们也得抓紧了,人家酒家里的人还没吃饭呢,咱们别耽误人家。”

冯亚笛冲那名顾客说:“别着急,你们得吃好,喝好。”

那名顾客冲她问:“你们整得这么丰盛,好象要庆贺什么吧?”

冯亚笛回答说:“我们笛笛酒家被评为咱们青平市十佳个体饭店了。”

“是吗?”那名顾客说:“那可太好了。今后,笛笛酒家我们可得常来啦。”

冯亚笛冲他说:“那我们可太欢迎你们了。”

17

笛笛酒家的正厅里已经没有顾客了。

冯亚笛,胥铁英,珍珍,娟娟,微微,杨胖厨师正围着餐桌喝着酒,饮料,吃着菜,谈笑着,气氛十分的活跃。

冯亚笛冲珍珍等人说:“我最能鼓励你们的老板和我一起拼命地挣钱。本来,咱们现在这个笛笛酒家的规模也算可以了,可我,真有点野心勃勃,还想扩大规模,鼓励你们的老板,竟然在咱们全市最热、最繁华的地段上买了一幢二节小楼。现在这幢二节小楼正在装修,用不了多长时间就可以开业了。为啥还要整个更大规模的酒家呢?就是想多挣钱,挣得越

多越好啊!为啥想多挣钱,挣得越多越好呢?是呀,钱这东西,谁也离不开,谁没有都不中;生活好不好,就看钱多少;可太多了呢?其实,我们也懂,钱是身外之物,活着花不了,死了也带不去,人不能太贪得无厌了。可是,我们拼命地挣大钱并不单单是为了我们自己……”珍珍等人认真地听着。

“我们周围的人,有需要我们帮助的,社会呢?也需要我们,需要我们多做好事,多做善事。一个人活着,就知道让吃自己吃饱,吃好,那好象不太难,可也没多大意思;多帮助别人,多为社会做好事,做善事,那才有意思,有意义,自己积德了不说,别人也尊重咱们,不敢不瞧咱们,对吧?”

珍珍点头称是。

“可火车不是推的。”冯亚笛说。

娟娟抢着说:“牛皮不是吹的。”

“对。”冯亚笛继续说:“要想帮助别人,为社会多做好事、善事,得搁钱,光说大话不中。所以,我们就想拼命地挣钱,挣大钱,挣得越多越好。我都想好了,将来我们的钱真海了,我们也象有的人那样,为哪个贫困地区办个学校,为哪个希望工种捐一笔巨款,建立个福利机构,到那时,我和你们的老板也能出名,到哪哪都得对我们热烈欢迎,前呼后拥,那多神气,多自豪。”

“最好有人能喊你大救星。”胥铁英一笑,冲她说。

冯亚笛也笑了:“那当然。开个玩笑,大救星可难当,所以,咱们也得现实一点。眼下呢?就是琢磨多挣钱,以后好好帮助帮助他人,帮助那些我们应该帮助的人,哎,记住,是应该帮助的人。”

“对!”珍珍冲她说:“乱七八糟的人不能帮,帮就帮那些值得帮,我们同情的,应该帮助的人,因为我们的钱也不是大风刮来的。拿自己的血汗钱啥人都帮,那太‘土憋’;不仅是‘土憋’,而是对社会在起反作用,因为帮乱七八糟的人就是……”

娟娟接过话茬:“就是助纣为虐。”

珍珍一笑,冲娟娟说:“你真有词,还助纣为虐。”

冯亚笛继续对众人说:“我刚才说的,什么帮助他人,为社会多做好事,善事,可不是说大话,装腔作势,显我精神怎么可嘉,道德怎么高尚,不!我不装也不显,那也不是装,显的事儿。”

娟娟冲她说:“你说的对。我们也知道你不是说大话,装腔作势的人。”

冯亚笛又说:“我最反对谁装腔作势,说大话,空讲大道理。人最主要的是来干的,来实的,空讲大道有啥用?讲得越多越让人烦,虚虚伪伪,净玩嘴,对了,一说到这,我就对一种人自然而然地产生了一点反感。”

“那种人?”娟娟问她。

“搞政治思想工作的人,那些所谓的搞什么政治思想工作的人。”冯亚笛回答说:“我原先工作过的单位,油田井下作业公司,一些个搞政治思想工作的人就好空讲大道理,就好给别人上政治课,做什么思想工作,整天夸夸其谈的,太烦人了。”

胥铁英冲她说:“他们不那样行吗?那也是人家职业的关系。咱们也知道,搞政治思想工作是搞什么精神文明建设。搞精神文明建设就是这样。我听人说这叫务虚。社会上有务实的,也得有务虚的。挣那份工资了,让他务虚,你就得务虚,要不的,就对不起自己挣的那份工资了。”

“于是这些人也就会心安理得,脸不红不白地空讲大道理,夸夸其谈,装腔作势了起来。这也许是搞政治思想工作的人的一种职业病吧?特别是现在,社会上有许多丑恶现象,那么多虚伪的人,虚伪的事,难免不影响他们,使他们看破了红尘,也变得消极了起来,本来他们就是玩嘴的,是靠吃空讲大道理这碗饭活着的人,这回就会更加心安理得,空讲大道理了。”冯亚笛冲胥铁英说。

“这都难免哪。”胥铁英说。

“特别是搞政治思想工作年头越多,越当这方面头头的人,就说封言河吧……”冯亚笛继续冲胥铁英说。

娟娟问冯亚笛:“封言河是谁?”

冯亚笛冲她说:“就是我原先工作过的单位,油田井下作业公司的党工部长。他搞政治思想工作时间就长,而且又是这方面的头头--党工部长。他就经常给职工上政治课,讲

大道理,什么为人民服务啦,学雷锋啦,什么献爱心,送温暖,互相关心,互相帮助啦,讲的一套一套的,而且表情还挺深沉,象那么回事儿似的,可真到了正格的时候呢?他呀,兴许早就靠边儿啦。”胥铁英冲冯亚笛说:“那也不一定。”

“反正,我是这么认为的,这也许是我的偏见。哼,我最讨厌说大话,玩嘴的人,这么一来,难免不对那些搞政治思想工作的人有个小偏见,特别是搞政治思想工作年头越长,越当这方面头头的人,我,我好象越有偏见。好啦,咱们不说这些了。下周二,青平市政府要在市工人文化宫召开表彰十佳个体饭店的大会,会上,要给十佳个体饭店授牌儿,到时候,是我上台还是你上台领这金光闪闪的荣誉牌儿?”冯亚笛问胥铁英。

胥铁英冲她一笑,说:“那当然得你上台了,因为咱们这笛笛酒家你功劳最大。”

娟娟说:“太对了。”

冯亚笛冲珍珍和微微说:“你们俩发表一下意见,是我上台为好,还是你们的老板上台为好。”

微微瞧了一眼胥铁英:“这,这……”

娟娟冲她说:“真是贫困地区来的女孩,一点都不爽快,碍什么面子呀?说,你赞成谁上台?是不是咱们的老板娘?”

微微回答说:“我倒不是碍什么面子,因为笛笛酒家的执照是以咱们老板的名誉办的。”

胥铁英冲她说:“名誉是名誉,主要看功劳。”

微微冲他说:“要看功劳嘛,那还是让我们老板娘上台的好。”

“那咱们举手表决。同意老板娘上台的请举手。”胥铁英说完,率先举起了一只手。

珍珍等人都举起了手,唯有冯亚笛没举。

冯亚笛冲众人说:“你们哪,真有意思。”

气氛越发活跃了。

18

太阳偏西。张伟军和胡万利从张伟军的饭店走了出来。

胡万利冲张伟军说:“好长时间,没去你大姐夫家了,今天也跟你去凑凑热闹。”

张伟军冲他说:“是呀,我也有一段时间没去了,开个小饭店也脱不开身。”

胡万利问他:“哎,五千元够吗?”

“够是不够,可我姐夫那脾气……他轻易是不给谁添麻烦的,说借五千,我多给他拿一分,他也得给我送回来,再说……”张伟军笑了笑:“我这个饭店必定是个小饭店,比小吃部大不哪去,钱给我挣的也不是那么多。行啦,让他和我姐再攒几个月吧。”

19

晚饭时分。封言河家的小厅里。

封言河,张伟群,张伟军,胡万利,李西阳,封晓飞等人正围着餐桌共进晚餐。

张伟军冲封言河说:“姐夫,不知咋的,一进你家门,我就高兴。”

封言河人冲他说:“那你就和胡万利多喝几盅。”

李西阳站起身来,为张伟军和胡万利满酒。

胡万利瞅了瞅李西阳,冲封晓飞说:“晓飞,你真有福哇,找了一个这么好的对象,长的标准,又是大学生。”

封晓飞冲胡万利说:“那当然。我处对象,男朋友得二者兼顾,缺一不可,长的标准,文化档次低了不行;文化档次高,长的差点也不中。”

张伟军哈哈大笑,用筷子指着封晓飞说:“看我外甥女美的。”然后又喝一口酒,冲封晓飞和李西阳最说:“等你们结婚时,舅舅我掏几千,再帮你们添一两个大件。”

“那……舅,你可得发财呀,否则……”李西阳为张伟军和胡万利满完酒后,在他的座位上坐了下来,冲张伟军说。

张伟军冲他说:“是呀,就目前的状况来看,舅舅我可就有点口出狂言了,不过,到你和晓飞结婚时,我争取……”

李西阳忙接过话茬:“到我和晓飞结婚时,舅舅你就能腰缠万贯啦。舅,祝你发财,来,咱们干一杯。”

张伟军冲他说:“腰缠万贯倒不一定,反正,舅舅我今后得一步一个脚印,不能想一口吃个胖子啦!长途贩运,上内蒙往回赶牛,办歌舞餐厅,结果……嗐,就好好办我现在这个小饭店,稳当点儿,慢慢的,兴许也能发些财,发不了大财,发一些小财,中财也就行了。”

“对!舅,别着急,慢慢来,你能发些财的。”李西阳说着,举起了酒杯。

众人也都举起了酒杯。

张伟军把一盅酒干了进去,冲封言河说:“姐夫,不干啥,我再借给你几千,干脆,三

、五天你就把全部房权买下来得了。”封言河冲他说:“不行!你那个饭店比小吃部大不哪去,一年能给你挣多少钱?能挣点儿钱,赊帐的也多,一时半会又要不回来,嗐,你手头上现在能有多少钱,我心里有数,你再借给我几千,你的饭店还有多少流动的钱啦?”

“这……我还有个死期存折,三万元,实在不行……”

“那可不中。我知道你那三万元要干啥,想把饭店扩大一下,你不到万不得已时都不动,我咋就好意思动呢?再说,你那是死期存折,一下子取出几千,就变成活期的了,那利息也得瞎不少啊。”

张伟军不语,稍许,问封言河:“姐夫,你这套房子买全部房权,还得多少钱?”

封言河回答:“我大体算了一下,得九千八百多快。”

“那,还差五千来块呢。”

“是呀。”

张伟群冲张伟军说:“前几天,晓安来电话,说要上四川写生去,我们只留了一点这个月的生活费,剩下的一千元全给他邮去了,要不的,也就缺四千啦。”

张伟军笑了,冲张伟群说:“姐,你可真有意思,五千和四千有啥区别呀?”

张伟群也笑了:“嗐,工薪阶层,没钱的够当,都算到骨头上了,哪象人家款什么的,千八百的还叫钱啦。”

张伟军说:“可不是咋的。人家算钱都多少万多少万地算,可咱们呢?几百,几十地算,真不好意思。”

胡万利说:“咱们还算行呢,有的呢?几块几块,甚至几角几角地算,真是贫富不均哪!”

封言河冲张伟军说:“离‘十.一’还有几个月,我和你姐姐,不算那三张充我们油田风险底押的钱,两人加一块,每月一千四百多块,加上点奖金,一个月一千五百来块,晓飞上班了,一个月也能往家拿回三百多块,加一块,一个月一千八百多块,除去我和你姐,晓飞三口人的生活,再给晓安邮去三百元的伙食费,每月我家也能攒七、八块,再紧紧手,能攒一千来块,到‘十.一’也能攒上四、五千块,加上你借给的这五千元,就够我们买这全部房权的啦。”

“可也是……”张伟军冲封言河说:“可晓安新学年的学费怎么办?晓安念的那个美术学院,可是国家首批并轨的大学,学费特贵,每年那叫五千块呀!咱们可不能忘了这个。”

“晓安跟我说,暑假他要闯荡一下,利用他画画的本事挣点钱,他说,弄好了,一个暑假他能挣几千,新学年的学费就不用家里负担了。晓安不说没影的话,估计能挣点,实在挣不着,或者没挣多少,到时候再想办法吧,反正啥事都是走一步说一步的。”

“可也是。”张伟军说。

封言河又冲他说:“哎,伟军,不干啥,你先把你这五千元拿回去。你那饭店需要流动钱,等我家再攒够了五千元,你再把你这五千元钱拿来,怎么样?”

张伟军忙冲他说:“那可不行。饭店流动钱我还有,我还可以管赊账的一点点地再要回来一些。你可得知道,钱这东西,挤也就挤出来了,花也就花了。这五千元你让我拿回去,一旦花了,再给挤可就不太容易了。”

“你呀,你姐说管你借五千元,我同意了,想不到这么快你不给我送来了。”

“哎,姐夫头一次管我借钱,我能不痛快点吧?再说,我手头上现在正好还能拿出五千元来,不赶紧给你送来,一旦让我花了,你想要,我一时搁啥给你挤呀?干脆,早点给你送来,我也省心了。”

胡万利冲封言河说:“大姐夫,我看,你们油田职工这全部房权早晚都得买了。伟军说的也对,你呀,三、五天就买下来得了,干嘛还非得等到‘十.一’呢?买下来也就省心了,要不的,总得惦记是回事。如果你不拿我当外人,我再借给你点吧?”

封言河忙冲他说:“那可不行,一开始,我连伟军这五千元都不想借,怎么能借你的呢?你干杀牛这一行,虽然目前来看还行,来点钱,可刚杀几个月呀?还有,我听伟军说,你买的那块杀牛的大空场,足足花了三万元……”

胡万利冲封言河说:“我早就相中那个地方了,那个地方将来做买卖保证行。所以,就不惜花血本买了下来。”

“你现在在那杀牛,将来

不是还要在那盖门市房子吗?嗐,这钱也紧哪。”“是有点紧。”胡万利说。

张伟军向封言河:“姐夫,你那电视剧本的事……”

“我们油田李局长不点头和那个晚苗影视公司合拍,我就又联系了几家电视台,影视公司,结果……嗐,是呀,谁能轻易掏钱拍个长篇电视连续剧?谁又能轻易掏钱拍个业余作者写出的长篇电视连续剧?嗐,太难啦,我也有点灰心了,也许,也许我这个电视剧本真就平平,尔尔,不值得一拍?”

墙旮旯角柜上的电视机正开着,荧屏上,年轻的女播音员面向观众说:“现在报告油田新闻。”

张伟军说:“这年头没钱是玩啥啥不转哪。姐夫,我看你退休算了。退休还能干点啥,多挣点儿,也别当你这个党工部长了。你那党工部长算个啥呀?小科级,而且还是个搞什么政治思想工作的小科级,更没啥了不志的了。嗐,搞政治思想工作的过去还行,可现在,人们早明白了,开始拜金了,奔实惠的了,谁还喜欢你做什么政治思想工作呀?”

封言河意味深长地说:“是呀,况且我都五十岁了,还是个小科级干部,搞政治思想工作的人不吃香了,我恰恰又是个搞政治思想工作的小科级干部,更没人瞧得起啦!”

“你退吧。退休之后琢磨干点啥,别指望你那点儿死工资了。”

“可我还没到退休年龄呢。正式退休,干部,男的得六十;女的五十五。”

“不有个提前退休的说道吗?”

“提前退休,男的是干部,也得五十五啊。”

“那你不会来个病退吗?”

“可我现在还没发现啥病,不算病人哪。”

“那就整个假诊断。”

张伟群笑了,冲张伟军说:“你姐夫是啥人你还不知道吗?弄虚作假的事他会干吗?”

张伟军说:“可也是。我姐夫是个老本本,那……姐,你快到提前退休的年龄了吧?”

“嗯。”张伟群说:“要是提前退休,来年我就可以退。”

“那,来年你就退,你退了还真行,办个少儿美术班,真能挣些钱。你还有些知名度,你是你们单位老美工了,晓安能考上美术学院,也跟你有直接关系。他小时候画画就是你教的,这,不少人都知道。你真要办个少儿美术班,真能收不少小孩。”张伟军说。

“这些年,不少家长就让我教他们的孩子画画,要不的,人们怎么能管我叫张老师呢?我也有这个打算,退休了,就办个少儿美术班。”张伟群说。

封言河站起身来,揉了揉腹部,冲胡万利和张伟军说:“你们哥俩慢慢喝,我肚子不太得劲,先到沙发上坐一会儿。”

张伟军冲他说:“刚才还说让你弄假诊断呢,怎么?真来病啦?可别的,我们宁愿少挣点,穷点,也别得病;再说,真有病了,让你退休你也干不了啥啦。”

张伟群冲张伟军说:“你姐夫这些日子,动不动就说肚子疼。”

张伟军说:“那可得抓紧看,这么大岁数的人,身体有点不得劲就得抓紧看。”

封言河走到沙发跟前,在沙发上坐了下来。他面向电视,突然冲张伟群等人说:“别说话,听听买全部房权的事。”

人们静下来,都把脸转向了电视。

电视里,一位年轻的女节目主持人正冲一位中年男人说:“你是咱们油田房地产公司的经理,你能就咱们油田组织职工买全部房一事跟咱们油田的电视观众讲几句话吗?”

“好的。”中年男人正了正身,面向电视观众:“职工同志们,我们油田领导早已看到了这一步,那就是,国家房改势在必行,说不定哪一天就在全国全面铺开,到那时,任何企业,单位的职工住房必须推向市场,不许搞福利分房,不许有什么优惠价格,我们再想买全部房权可就相当困难了,所以我们油田领导便果断地做出决策,在我们油田还比较景气,资金能承受得了的情况下,同去年买部分房权一样,又拿出一部分钱,充当我们油田职工今年买全部房权的优惠价格,望职工同志能理解油田领导的心情,赶在‘十.一’前,积极想办法买上全部房权……”

封言河冲张伟军等人说:“油田职工都想在‘十.一’之前买上全部房权,图的就是油田的优惠价格。真要国家房改全面

铺开了,所有住房必须推向市场,而且必须按市场价格,好多家,也包括我家,再想买这全部房权,可就相当困难啦。”张伟军冲他说:“就是嘛!”

20

白天,马路上,胥铁英骑着摩托,后座上带着冯亚笛过来了。

21

一装璜店里,店老板冲胥铁英说:“笛笛大酒家,照原先的笛笛酒家的中间也就多了一个大字,不过,就这么一个大字,可就说明了问题。你们两口子真行啊,把个笛笛酒家办的,从无到有,从小到大-------了不得呀!一会,我给你拿出几个字样子,你看什么样的字体好。”

胥铁英高兴地冲他说:“行。你就精心点吧。反正,笛笛大酒家的门市牌子要亮要显眼。”

冯严笛正在一旁端祥着一幅壁画。壁画上,一对外国男女正裸着身子,抱在一起亲吻着 。冯亚笛冲胥铁英说:“铁英,你看。等咱们笛笛大酒家开业时,也买几幅这样的壁画往吧间里一挂,你看那啥成色?”

店老板冲冯亚笛说:“这样的壁画好卖,有艺术性,又突出点性感,旅店,饭店都愿挂。”

22

夜,戴占峰家,戴占峰和龚雪的那间寝室里。

龚雪一边铺着床,一边问戴占峰:“封部长的那个电视剧本你不是看过吗?”

载占峰回答说:“看过,我虽不会写电视剧本,不知道一个电视剧本怎样才算好,可看热闹好象还中,封部长那个电视剧本给我的感觉可是不错;封部长参加工作就在连咱们油田,一直到现在,二十多年哪,要专门写一个反映油田的电视剧本,把他在油田感受最深的人和事都写进剧本里,下的功夫再大点,嗐,写三年哪,我敢肯定,他那个电视剧本是一个好剧本,名字起的也好,《石油河》。”

“可惜,现在还是废纸一堆。”

“业余作者写的东西难让人感兴趣,特别是第一部作品。”

23

白天。油田职工候诊厅里。张伟群冲封言河说:“我去挂号。”

张伟群走了,封言河在一个座位上坐了下来,稍许,靠在座位的靠背上, 慢慢地闭上眼睛,似睡非睡,一付无精打彩,萎靡不振的样子。

肖莉从一个诊室里走了出来,突然看到了封言河。

她就望着封言河,表情有些复杂,稍许,便走了过来,冲封言河轻轻地叫了一声:“封部长。”

封言河睁开眼睛,见是肖莉,略显一愣,忙站起身来:“呀!肖莉。”

“封部长,你来看病呀?”

“嗯。”封言河平静了下来,慢声拉语地问肖莉:“你也来看病吗?”

“不的,给我女儿抓点感冒药。封部长,你怎么的了?”

“没怎么的,有点闹肚子。”

24

上午。胡万利那块杀牛的大空场。

一根电线杆上拴着一关老牛,眼睛被一块布蒙着。

一些过往的行人正准备看热闹。

胡万利走了过来,从地上拣起一把大锤,冲那些正准备看热闹的行人说:“大伙看准了,咱的牛肉不掺假。”

张伟军从大空场旁边,他的饭店那头走了过来。

胡万利举起大锤,照准牛脑袋就是一锤,老牛连哼都没来得及哼一声,便倒在了地上。

25

马路上,戴占峰骑着摩托,后座上带着兵兵过来了。

戴占峰见有人杀牛,便在马路边上停下摩托,看起了热闹。

张伟军和胡万利忙个不亦乐乎,已把牛皮剥了个大半。戴占峰冲他俩问:“刚杀的呀?”

胡万利直起身来,冲他回答说:“那当然了,这么多人亲眼看着的。”

“那,”戴占峰问他:“牛肉多少钱一斤?”

胡万利毫不含乎地回答:“六元。”

“六元?太贵了吧?我刚路过西市场,那卖的牛肉,最贵的才五元五。”

胡万利一笑:“兄弟,一分钱一分货。五元五那是啥牛肉?注没注水咱不说,弄不好还兴许是死牛肉呢,可咱这牛肉,刚杀的,大伙眼睁睁看着的,不仅没注水,而且绝对新鲜。”

兵兵早已下了摩托,冲戴占峰说:“爸,我想吃牛肉馅饺子。”

戴占峰犹豫了一下,冲他说:“免了吧,儿子,得紧缩银针了,省两个,好买咱们家的全部房权。”

胡万利又是一笑,冲戴占峰侃侃而谈地说:“你呀,真是大了不算小了算。买全部房权差几斤牛肉钱啦?

再说,小孩正是长身体的时候,他们是家庭的未来,也是祖国的未来,想吃啥就得给他们买啥,别舍不得,苦谁也不能苦了孩子,特别是牛肉,经常给孩子吃点儿也真壮身体。"兵兵冲戴占峰说:“爸,我身体长的棒棒的,好跟你练武。“

戴占峰冲胡万利说:“你快弄吧,一会儿我称二斤。

“好哩。”胡万利又哈下腰,和张伟军忙乎起来。

兵兵瞧着他俩那熟练样,便冲戴占峰说:“爸,你要是杀牛保证行,长的膀,还会武,老牛要是不老实,你噹噹给他两拳,就能把它打倒。”

旁边有人让兵兵说笑了。

戴占峰问胡万利:“哎,杀一头牛能挣多少钱?”

胡万利又直起腰,冲他说:“能挣二百来块,不多。”

“可也不算少啦。”戴占峰说。

26

白天。肖莉独自一人在地中间踱着步,表情显得有些复杂。

稍许,他拿起电话话筒,按弄起电话号码,电话里传出一位年轻女人的标准话语:“查号,请讲。”肖莉便冲着电话筒说:“请给我查一下,井下作业公司党工部长办公室的电话号码。”

“请记录。”电话里仍然是那位年轻女人的标准话语。

肖莉拿起笔,准备记录。

27

此时,封言河的办公室里。

封言河正伏在办公桌上办公,写着什么,办公桌上的电话铃响了,他接电话:“喂-----”

电话里传出一个女人的声音:“是封部长的办公室吗?”

“是呀。你找谁?”封言河问。

“我找封部长,你就是封部长吧?”

“是呀,我是封言河,你是谁?”

“我是肖莉。”

“唔?!”封言河一愣。

28

此时。大平原上,一列旅客列车呼啸而过。

刘研临窗而坐,望着窗外的景色。

一手推食品车过来了,推车的女人边走边叫卖:“香肠,茶蛋,烤鱼片,花生米,白酒,啤酒,饮料啦!”

刘研扭过脸来,叫住了她:“等等。给我来两瓶啤酒,一袋烤鱼片,两个茶蛋。"

29

此时。肖莉的办公室里。

肖莉正打电话:“封部长,那天,我在咱们油田职工医院看到你,回来之后,这心里一直不得劲儿。 真的。我想了又想,我想,我虽然调离了井下作业公司,可并没调离咱 们油田,井下作业公司和我们公共事业公司离的也不太远,现在电话又很方便,我们应该保持来往。”

“啥?保持来往?”电话里传出一个男人的声音,那是封言河的声音。

“嗯。”肖莉坚定地说。

没有回音。

肖莉忙说:“封部长,你别怪我,当时,我确实是因为当招待所所长太难了,要不的,我才不调离井下作业公司呢。”

电话里又传出封言河的声音:“我不怪你,我怎么能怪你呢?我凭什么怪你呢?是呀,我们应该保持来往,好象应该保持来往------”

“是呀,是呀。”肖莉连声说。

“可是------嗐,行啦,你还有事吗?”

“这------可也没别的事了。”

“那好了,再见。”

肖莉忙冲着电话喊:“封部长,封部长-----”

没有回音,肖莉只好撂了电话。

30

此时,封言河的办公室里。

封言河刚刚撂了电话,坐在办公桌前,自言自语:“我,我凭什么怪人家呀?来往?保持来往?我,我还是放明白点吧。”

31

晚间。李群章的家里。

一个房间,从摆设上看,是专门用来读书,看报,写字的。

肖莉正伏在写字台上写着什么。

门轻轻地开了,李群章穿着背心,裤叉走了进来,悄悄地走了进来,站在肖莉的背后,偷偷地看着肖莉在写什么。

肖莉觉察到了,便扭过头来,冲李群章说:“哎,偷看别人写东西可是不礼貌呀。”

“是吗?可我是看自己的老婆在写什么,那有什么不礼貌的呀?”

“那也不行。哎,你怎么还不睡呀?”

李群章嘻嘻地冲她一笑:“没你在跟前,我睡不着。”

“去,去。”

“哎,还在写思想汇报哪?”

“那你说呢?党的重点积极分子一个季度就得向党支部写份思想汇报,否则,你就休想入党。”

“行,如今商品大潮滚滚,拜金主义几乎占领了每个角落,却仍有那么一大批人执着地,迫切地要求入党,而其中竟然有我的老婆

。”“怎么,不行吗?”

“哎,我可没说不行啊!我还是支持你入党的。虽然入党对你来说倒没什么大作用,不象我,国有企业的一个领导干部,一个中层领导干部,不是党员有点有说不下去了,不是党员也很难当上国有企业的领导干部,一个中层领导干部;可你不入党照样当你的干部档案员,你不需要在政治上捞取什么资本,然而呢?共产党必定是伟大.光荣.正确的党,是咱们的国家的执政党,你能加入上,也证明你不是个一小般般的女人。”

“就是嘛,加入了中国共产党,别人对我可就更不敢小瞧半点啦。我们女人也得努力提高自己的社会地位。入上党,我在人们心目中的地位也能增加不少,正经能增加不少呢。别人得承认,我不是一般的女人,我有觉悟,有些修养,素质也挺高的。”

“你说的绝对了。共产党既然是伟大.光荣.正确的党,咱们国家的执政党,就不能随便把一个人拉入党内。对你们女人来讲,傻老娘们儿,唬噪噪的,愣了吧叽的,五迷三倒,说话都语无论次的女人那是无论如何也不能入上党,共产党也不能让她们入。你能加入上中国共产党,就证明你不是个一小般般的女人。你要求入党太执着了,在井下作业公司要求,调到咱们公共事业公司还要求,而且------你的目标就要实现了,我知道,来年‘七- 一’前,香港回归前,你就能入上党了。”

“另外,你知道我调到咱们公共事业公司后,为什么还要求入党吗?”

“唔?”

“我前几天一见到了封部长。他给我的印象是无精打采,痿痱不振。”

“你见了封言河?”

“嗯。”

“那一定又勾起了你对他的旧情了吧?”

“怎么?你吃醋了吗?”

李群章卟哧一笑:“我才不是那种小气人呢。”

“一看他那付无精打采,痿痱不振的样子,我的心------嗐,我更得努力入上党,才能对得起点儿封部长。”

“无精打采?痿痱不振?人哪,嗐,青春不常在,月有圆就有缺,花有开就有落,人哪,好时候总会过去的。”

“是呀。”肖莉叹了一口气。

《情系风雨》第四集

1

晚间,李群章的家,李群章和肖莉那间寝室里。

李群章脱好了衣服,躺在了床上。

肖莉走了进来,问李群章:“哎,群章,你提正经理的事咋样啦?”

“当然是大有希望了。”李群章自豪地冲她说。

“那,别怪我又磨道你。咱们不能踩着老百姓肩膀子往上爬呀。你心里有老百姓,老百姓心里就有你。”

李群章一笑:“夫人哪,你太有意思了。你这话应该是我们党员领导干部反腐倡廉,开民主生活会时说的话,我们也就是说说而已,走形式,你干嘛当回事,这么认真哪?我们心里是应该有老百姓,可老百姓这东西……”

“老百姓这东西感情麻木,不知道好歹……你呀。”

“我真就是这么认为的,老百姓就是差劲,各方面素质都差,不差就不是老百姓了。这素质一差,感情就麻木。你对他们好点,他们不但不领情,不道谢,有的甚至觉得自己了不起,有两下子,你怕他;相反的呢?哼,你对他们狠点,他们反倒老实。老百姓就是这么回事,属贱皮子的。对老百姓啊,表面上说得下去,不出大格,别弄出大说道来也就行了。真要到了关键的时候,有那么几个老百姓的利益和我的利益发生了冲突,我,我好象应该先顾顾我自己,要不的,他们也不会说我个啥好。”

“反正,我不允许你跟单涛学,他对职工那个样,迟早会碰壁的。”

“行啦,睡觉吧。”

肖莉不高兴地冲他哼了一声,开始脱衣服。

2

白天。胡万利杀牛的那块大空场。

两位农民模样的男人把一头老牛拴到了电线杆上,给它蒙上了眼睛。

其中一位欲举大锤,照牛的脑袋砸去。

胡万利走了过来,冲他大声地嚷道:“喂!干什么?”

“不干啥。”那位农民放下大锤,冲胡万利说:“杀牛。我弟弟昨天弄来一头牛,我们寻思杀了它,弄两钱花。”

“上旁边杀去!”胡万利蛮横地冲他说。

“上旁边杀去?”那位农民模样的人不服气:“上旁边哪杀去?我和我弟弟牵牛走了好几个地方,就觉得这个地方宽敞,眼亮,过路的人多。人们亲眼看着我们杀牛,知道我们卖的是好牛肉,又没注水,卖的好象能快点。”

“你们也知道这地方杀牛好卖呀?行,佩服。可你们知道这是谁的地皮吗?这是我足足花了三万元钱买的地皮呀!我准备在这盖房子,盖门市房子,好出租,或者开个综合商店,饭店,牛肉批发站,水果批发站……等等,等等等等等,反正我愿干什么就干什么。”胡万利滔滔不绝地说。

那位农民冲他说:“房子你不没盖呢吗?我们杀牛也不影响你盖房子呀!”

“你罗嗦什么呀?你们跑这杀牛,那我上哪杀去?快走!快走!盖房子之前,这是我专门杀牛的地方,别影响我做生意。”

两位农民当然不肯离去。

胡万利捋胳膊挽袖子,一付要动手的样子:“走!快给我走!”可看着两位农民坚定地站在哪里,无所畏惧的样子,再看看与他争论的那位农民手中的大锤,他便干扎乎,不敢靠前儿。

张伟军走了过来,问他:“咋回事儿?胡万利。”

“他俩要抢我的生意,跑这杀牛来了。”胡万利回答说。

张伟军瞧了一眼拴在电线杆上的老牛,毫不客气地冲那两位农民说:“让你们走你们赶快走,省得我跟你们比比划划的不好。”

胡万利立刻精神了起来,冲两位农民说:“对!赶快给我们走,免得我们对你们不客气。”

两位农民见张伟军那大块头,面面相觑,无可奈何地把牛从电线杆上解了下来,去掉蒙眼睛的那块布,牵走了。

3

晚间。李群章家的小厅里。

丰丰正坐在沙发,伏在茶几上写着作业。

肖莉就坐在一旁织着一顶小花帽。

她把小花帽戴在丰丰的头上,冲丰丰说:“让妈妈看看。”

丰丰抬起头,肖莉瞧了瞧她:“嗯,挺好看的。”

丰丰冲她说:“妈,你可真有意思,夏天了,你给我织这个干啥呀?”

“妈收拾立柜,发现有点毛线,不点儿,也不好干啥,放着也是放着,就给你织了这个小花帽,留着秋天戴,反正秋天一眨眼就到。”

肖莉从女儿头上摘下小花帽,继续织着。

丰丰继续写作业,稍许,拿起课本,指着上边问肖莉:“妈,这道题你会做吗?”

肖莉顺着女儿的手指朝课本上瞅了一会,冲丰丰说:“妈妈不会。妈妈文化档次不咋高,别看你们小学四年级的课本,可有些嘎咕题,妈妈还真不会。”

“那,等爸爸回来问爸爸吧。”

肖莉一笑:“问你爸爸?你爸那两下子你还不知道吗?他比你妈强不哪去,高中一毕业,也就那么的了。”

丰丰说:“可我爸,后来也弄了个大专文凭。”

“你爸那大专文凭,真假你还不知道吗?”

“知道。不光彩。可我爸也能当副经理,而且还要当正经理了呢。”

“那还不是仗着你大爷吗?没你大爷,让他试巴试巴。你好好学习,将来考上大学,弄个真正的文凭,那多仗意,多光彩呀!”

丰丰说:“嗯。我决不象爸爸那样弄假文凭,我呀,反正将来得考上大学,而且争取考上名牌大学。”

“对,我女儿有志气。”

“我爸我妈都不会这道题,我只好打电话问同学了。”

丰丰刚要拿起茶几上的那部电话的话筒,门铃便响了。

肖莉冲丰丰说:“一定是你爸爸回来了,给他开门去。”

丰丰应了一声,站起身来,跑到门口,冲着门镜往外瞅了瞅,开开了家门。

李群章喜气洋洋地走了进来,随手带上家门,换上拖鞋,走到沙发跟前,一屁股坐到了沙发上。

肖莉冲他闻了闻:“我一寻思你就喝酒了。”

李群章得意地一笑:“那当然了。其实,我更不愿哪哪都去吃,都去喝,可是,人家实心实意地找我,请我,我总得给人家一个面子吧?要不的,好象我架子大似的。”

“看把你美的。”

“那差啥呀?当官就是神气,就是光宗耀祖,谁都得拿着为重,谁都得恭维你,你活得也潇洒。”

“上里屋去,躺着坐着随你便,别在这影响丰丰写作业。”肖莉冲李群章说。

李群章忙冲丰丰问:“我的好丰丰,你上你那屋写去,好吗?”

“不嘛!”丰丰冲他说:“我有个习惯,一开始在哪儿写作业了,不写完不挪地方;再说,这有电话,和同学联系作业也方便。”

“好好,我的小皇帝。”李群章无可奈何的样子。

他刚想站起身来,突然从衣兜里掏出一打子钱,冲肖莉说:“开资啦,这是一千零七十三元八角,如数交给你。请你当面点清,过后概无负责。”

丰丰抢过钱:“我来点!”

丰丰一张一张地数着,突然冲李群章说:“不对,少五十元。”

“哪能少五十元呢?”李群章忙说。

“给我搜!”肖莉冲丰丰说。

“是!”丰丰听令,一下子扑到了李群章的身上。

肖莉被逗笑了。

丰丰一边笑,一边掏着李群章刚才掏钱的那个衣兜,终于掏出了一张五十元的票子,冲肖莉说:“妈,我爸要攒小金库。”

李群章冲她说:“爸爸我喝酒了,没掏净,落兜的。”

肖莉冲丰丰说:“丰丰,咱们对爸爸也不要太苛刻了,给你爸,让他买烟抽吧。”

“我爸净抽公家烟,不给他。”丰丰说。

“给他吧。你爸有时也得自己买烟抽,象征性地也得买几盒。”肖莉对丰丰说。

丰丰冲李群章说:“当官净抽公家烟,还唬老百姓,象征性地买几盒,演戏给老百姓看,真虚伪。”

李群章笑了笑:“丰丰,别这么说爸爸。长官骑马,工作需要。爸爸抽公家烟也是这么回事儿。其实,爸爸我也不愿占公家这点小便宜,几盒烟才哪么两个钱儿呀?爸爸不那么小气。爸爸自己花钱买几盒烟根本不是演戏给老百姓看。赶上抽公家烟了,爸爸就抽;赶不上,或者不该爸爸抽公家烟,爸爸就不抽,根本没必要买两盒演戏给老百姓看,爸爸也犯不上那么做,为啥?因为爸爸没经济问题,没搂,没贪,没占。没做亏心事,不怕鬼叫门,干啥象征性地买两盒烟给老百姓演戏看哪?爸爸我确实没经济问题。人为财死,鸟为食亡,爸爸我不想那么做。人一有经济问题嘛……咳,真担惊受怕呀!人担惊受怕,象贼似地活着,那多没劲。这且不说,咱们家又有你亲爱的妈妈,又有你这么个可爱的女儿,爸爸就美,真要因为经济问题被送上法庭,判了刑,甚至送上断头台,永生永世见不到你和妈妈了,那可太犯不上了。咱们家在钱上嘛,可以说无忧无虑。你姥爷家,你爷爷家经济条件都挺好的,根本不用咱们惦记他们,爸爸和妈妈两人挣钱,就养活你这么一个女儿,轻松,况且爸爸这地位,待遇又高,钱对咱家来讲,没多大吸引力,所以爸爸不想有经济问题。”

肖莉冲他说:“该咋是咋的,你不是个贪官,没经济问题,就是有点好往上爬,想着当官,但不管咋的,你可不能向单涛学,你心里确实得有老百姓。”

李群章漫不经心地一笑,冲她说:“看你,又来了。”

丰丰把那张五十元钱的票子递向李群章:“拿着吧,这是妈妈对你的关心和爱护。”

李群章冲她说:“这是你从我兜里搜出的战利品,就归你了,当零花钱吧。”

“我不要。况且,我们老师不让我们管家长要零花钱。”

“对!这点,你真得听老师的。”李群章从丰丰手中接过了那张五十元的票子,漫不经心地揣进衣兜,对丰丰说:“爸爸揣钱也没用,顶多是买几盒烟抽。我又不买粮,不买菜,真需要钱了,再管你妈要也不迟。咱家当家理财的是你妈。你妈是第一把手,你是第二把手,我弄个第三把手也就中了。”

丰丰冲他说:“可你在你们公司却一个劲儿地想当第一把手啊!”

李群章说:“这正是男子汉的风度。在家当第一把手,跟老婆、孩子逞能耐,那算什么男子汉哪?在外面有张逞,当第一把手,那才叫真正的男子汉。”

“反正爸爸是个大官迷。”

“官迷咋的?不想当将军的士兵不是好士兵。除非窝囊废,蠢货才不想当官呢。堂堂的男子汉怎么会不想当官去管别人而受别人管呢?真是笑话。当官真能光宗耀祖,活得也真潇洒,真神气,别人真不敢小瞧半点点儿,到哪儿哪都前呼后拥的,谁见了都得冲你点头哈腰,不管他真不真心,反正他见了你得给你点头哈腰,你不用给他点头哈腰。真的,爸爸当官了,不光我活得潇洒,你和妈妈也跟着神气,‘打腰’。”李群章冲丰丰说。

“不!我和妈妈观点一样。如果你就想踩着老百姓肩膀往上爬,不管老百姓死活,老百姓恨你,我和妈妈也跟着遭人恨,那我们还神气啥?打啥腰?再说,我今后也不想仗着爸爸的权势活着,我要凭着自己的本事在社会上立足。我们班有些同学,没事就好比谁的爸官大,那有啥用?小小年纪,来不来就指望起父母的权势神气在这个世界上,真是太可悲了。”

“好啦,爸爸不跟你说这些了,反正……”

“反正啥?”肖莉问他。

“反正我当正经理的希望更大了。今天局长办公会上已经正式确定我为咱们公共事业公司代经理了,我已经不是前几个月当的什么主持工作的副经理了。”李群章冲肖莉说。

“我说你今天咋这么高兴呢。”

李群章笑了。

丰丰冲他说:“那爸爸你也不要高兴得太早了,能不能去掉这个代字,那也不是轻而易举的事。”

“只要爸爸我一努力,代字就会很快地给我滚蛋。”李群章冲丰丰说。

肖莉冲丰丰说:“丰丰,快写作业吧。”

丰丰说:“我爸赖在这儿不走啊。”

肖莉冲李群章说:“哎,我说你是不是赶快走开,别影响丰丰写作业呀?”

李群章只好站起身来,把地方让给了丰丰。

丰丰坐在沙发上,又开始写作业了。

李群章想了想,又蹲下身去,拿起电话话筒,冲丰丰说:“丰丰,爸爸再耽误你一小会儿,只一小会儿,好不好?”

丰丰冲他一噘嘴:“影响下一代!”

肖莉问李群章:“又给谁打电话?”

“给单涛。我要告诉这个‘单大碴子’,我的官很快就要撵上他了。”

肖莉不高兴地冲他说:“鱼找鱼,虾找虾,乌龟王八结亲家。你和单涛简直是一丘之貉,都是官迷,死不要脸地往上爬。”

“看你,咋说你老公的呀?”

“呀!还老公?”

“香港快回归了,咱也来点港调。”

“来港调?你真能赶时髦。”

“哎,我和单涛咋的也不能划等号呀!他弄了个单大碴子,我咋没弄个李大碴子的雅号呀?”李群章说。

“老实说,从本质上来讲,你是比单涛强一些,但事情总是发展的呀。对老百姓无情无义,对人家压什么所谓的碴,慢慢的你也得弄个李大碴子的雅号。别人叫你李大碴子,我听着得劲儿呀?别忘了,你是大碴子,我就是大碴子的老婆了。”肖莉说。

丰丰说:“那我就是大碴子的女儿了。”

“大碴子,大碴子,说得咋这么难听呀?”李群章说。

“本来嘛。”丰丰说。

肖莉冲丰丰说:“丰丰,你上你那屋写去吧。你爸爸一喝酒,打电话就没完没了,磨磨叽叽,手舞足蹈,瞧他今天这个高兴样,给一丘之貉打电话,还不得打到后半夜去呀?你爸喝酒了,你就让他点儿,上你那屋写去吧。我也想听听他给一丘之貉打电话,到底要说些啥。”

丰丰无奈,拿起书本,站起身来。

她刚离开沙发,李群章便挤着坐到了沙发上。

丰丰冲他说:“爸爸,我将来考不上重点中学,你负主要责任。”

李群章象没听见似的,只顾按动着电话的号码。

丰丰忙冲他说:“爸爸,我先打,然后你再打。”

李群章问她:“你要干什么?”

“问同学一道算术题。”丰丰说着,从李群章手中夺过电话话筒:“我先打。我打电话不罗嗦。等我打完了,你再慢慢打,打到明天早晨也没人管你。”

“好好,小皇帝,学习为主,爸爸让你。”

4

此时。封言河的家里。

封言河无力地坐在小厅的沙发上。

从封晓飞那间寝室里传出吉它声。

张伟群冲那间寝室说:“晓飞,别弹了。你爸不舒服,让他消停一会儿吧。”

吉它声停了,停得好象很不情愿。

5

此时。李群章的家里。

李群章坐在小厅的沙发上,神色飞扬地打着电话:“是呀,确实值得我高兴呀!”

肖莉挨着他坐在沙发上,一边继续织着那顶小花帽,一边听他打电话。

李群章冲电话继续说:“单经理,我只所以能有今天,可全靠你的栽培啦。你一当副经理,就提拔我当了科长;你当了正经理,就琢磨提拔我当副经理,最后还真让我当上了。”

电话里传出单涛的声音:“哎,别说这些,如果不是你大哥……你大哥当副局长时就很器重我,说我工作敢抓敢管,压碴……如果不是你大哥,我也不能有今天这个地位呀。他提拔我,我提拔你,咱们这叫相辅相成,相得益彰。哈哈……”

肖莉冲李群章说:“要不怎么说你俩是一丘之貉呢?”

“谁在你跟前说话呢?”电话里问。

“还能有谁?你弟妹呗。”李群章冲电话回答。

“呀,是弟妹呀!让弟妹跟我说话,好吗?”

李群章把电话话筒递向肖莉,肖莉没接,只是把嘴凑向了话筒,毫不客气地冲着话筒说:“单经理,我没说别的,我只是说你和我家李群章是一丘之貉。”

电话里传出单涛的笑声:“弟妹干啥这么厉害呀?好,一丘之貉就一丘之貉,能和局长的亲弟弟成为一丘之貉也是我的福份。”

肖莉把电话话筒给李群章扒拉回去,冲他说:“一丘之貉,继续唠吧。”

“你看你,啥一丘之貉呀?”李群章冲她说。

“我倒要看看你俩能唠到什么时候去。”肖莉说。

李群章冲着电话说:“不过,把这个代字去掉,正式当经理,局里还得考验我一段时间。”

电话里传出单涛的声音:“真金不怕火炼,我相信你能经受住考验,顺顺利利地去掉代字。”

“借你吉言。”

“不过,你可得不择手段,竭尽全力,甚至得死皮赖脸地表现自己。”

“你说的也对。”

“哎,我看目前职工买全部房权的事,在咱们油田可算是一件大事了,你应该在这件事上做做文章。”

“我也是这么想的。”

“最好是让你们公司职工都买上这全部房权。如果有谁不想买嘛……就采取一些必要的措施。”

“单经理,你说得对。”

肖莉不由地瞅了一眼李群章。

李群章继续冲着电话说:“我是要在职工买全部房权一事上表现一下自己,嘿嘿,咋的也得显示一下自己的领导才能。另外,我也起了表率作用。表率的作用是无穷的。在我们公共事业公司里,我是第一个到咱们油田房地产公司买的全部房权的房照。这表率一起,保证能带动一大片,谁在‘十-一’前不买这全部房权,我也能理直气壮地对他们采取措施了。”

“对,你说得对。”

肖莉忍无可忍了,一下子从李群章手里夺过电话话筒,冲着电话话筒便说:“单经理,不是我太厉害,不让你俩再唠下去,而是你们明天都上班,做为两个公司的两位主要领导,为了你们本公司的生存与发展,同时也是为了你们的身体健康,你们还是早点休息吧。”

“嗬!”电话里传出单涛的笑声。

“再见,单经理。”肖莉一下子撂了电话。

李群章不由地冲肖莉说:“你?!对单经理多少也得客气点儿呀,这是最起码的礼节,可你……”

“对他?哼!不客气就不客气点儿吧,没啥。他是个什么东西?也是你大哥看错人了,说他工作上敢抓敢管。什么敢抓敢管,压碴?那是飞扬跋扈!再加上他省里有人,要不的……哼!群章,我有话要对你说。”

“说吧。”李群章不高兴的样子。

“你就这么往上爬,踩着老百姓肩膀子往爬呀?在职工这次买全部房权的事儿上,你咋做文章?咋显示自己的领导能力?有的职工不想买全部房权,一时买不起,你想采取啥措施?国家搞房改是强迫谁吗?那得把道理,政策跟老百姓讲清,不能强迫谁,可你?你不能踩老百姓的肩膀子往上爬,那作损哪!连老天爷都不答应你。群章,跟老百姓有点感情吧。别寻思老百姓都是阿斗,都老实可欺,都愚昧无知。哼!没把他们逼激眼了,逼激眼了,他们在乎谁呀?你别跟单涛学,他对职工心狠手黑,压什么所谓的碴,迟早会碰壁的。”

“行啦,反正我知道我该怎么做。”

“你知道什么哪?在公共事业公司你第一个交钱买上了全部房权,哼!你什么待遇,你挣多少钱?可职工,一般职工呢?他们待遇低,挣得也少,特别家庭是单职工的。他们有钱不愿买这全部房权是咋的?别美其名曰你起表率作用了。弄不好会起反作用,弄巧成拙的。告诉你,现在腐败现象挺严重的,这连党中央都得承认。老百姓对一些个当官的深恶痛绝,知道他们贪、占、搂,钱有的是,你第一个交钱买全部房权,可职工干瞪眼,手中没钱,一着急,一上火,他们会对你咋想?兴许也会认为你是个贪官污沥了呢。别弄巧成拙了。”肖莉说。

“反正我不是贪官污历。”李群章说。

“可别人知道你是不是贪官污沥吗?贪官污沥脸上又没帖帖,你又不能向别人故意声明你不是贪官污沥,那不是此地无银三百两吗?就算别人知道你不是贪官污沥,没经济问题,可现在这分配不公的现象也挺严重的,一些地方,企业,单位,把当官和老百姓待遇的差距拉得相当大。当官的高高在上,得到的实惠相当多,好处随时随地的来,结果一个个手头特有钱,老百姓是相当不服气,所以,你第一个交钱买全部房权,能不能起到表率作用,你也应该明白了。另外,我跟你明白点说,不要认为自己不是贪官污沥,没经济问题就能站住脚。不!不关心职工疾苦,不和老百姓心心相印也同样站不住脚。群章,在职工买全部房这件事上,你别做表面文章,起什么所谓的表率作用了。对你来讲,关键的是如何脚踏实地地帮助职工解决实际困难。”

“解决实际困难?这唯一的办法就是买不起大房去住小房,买不起楼房去住平房。”

“你?!”

“我咋的?我真想在职工买全部房权这件事儿上做做文章,把代经理的代字赶快去掉,省得夜长梦多。另外,你也知道,很多人对我不佩服,觉得我当官,能有今天的地位,全仗我大哥了,我也真得好好地表现一下自己,为我大哥壮壮脸。”

“你是真踩老百姓肩膀往上爬呀!”

“老百姓这东西……不踩白不踩。”

“你再给说一个!”

李群章不言语了。

6

此时。单涛的家里。

单涛冲他老婆说:“这个李群章啊,刚刚代理经理,就按捺不住高兴劲,给我打电话,向我显示了起来。”

他老婆冲他说:“你们俩都是大官迷,又谁都不服谁,所以,谁得到了一点儿提拔,谁就马上向谁通报一下,表面是互相表示祝贺,可实际?是在显示自己,眼气对方。你们俩可真有意思。”

“前几年,要不是看他大哥是咱们油田的副局长,我是不会提拔他当什么科长,后来我当了经理,又琢磨他当副经理的。”

“可他大哥呢?对你也是挺够意思的,对你挺器重的。其实他是看错人了,把你的飞扬跋扈当成什么对工作敢抓敢管,有魄力,压碴了,再加上你省里有人,所以,他就提拔你当了井下作业公司经理,现在又想提拔你当局长助理。”

“是呀,局长助理。”单涛显得很高兴。

“不管咋的,你在李群章面前也得装点老实,显得你当领导的水平不如他,甘拜下风。别看你省里有人,可提不提你当局长助理还得他大哥说了算,如果你在李群章面前总是昂首挺胸的,目中无人,他跑他大哥那说你几句不是,你的局长助理还提个屁了?”

“那倒是,你没看他刚才给我打电话,我一个劲地顺着他说吗?我呀,不仅要在他面前装点老实,显得不如他,同时,还要主动求他帮我的忙。我求他,在他面前客气点儿,甚至低气点,让他为我提拔当局长助理勤上他大哥那跑两趟,他一看我对他甘拜下风了,又一想,反正他大哥也要提拔我当局长助理了,何必不做个顺水人情……咳,我当局长助理真需要他李群章啊!他上他大哥哪说我一句好话,够我说一百句的了。”

“那倒是。”单涛老婆沉思了一下:“哎,我听到一些个风言风语,你们单位有个叫龚雪的女人……龚雪,多好听的名字呀,人肯定也长的错不了。她怕让她试岗、待岗、下岗,跑你那掉了几个眼泪疙瘩,你就让她进机关当上了文书,是这么回事吗?”

单涛点了点头。

“你呀,本来是个狠碴子,有名的单大碴子,为什么偏偏对年轻,漂亮的女人那么心软呢?你说说,你跟那个龚雪有没有那方面的事?”

“咳,母狗不欠腚,公狗干趾牙。有些女人,不是谁随便就能玩着的。龚雪她男的叫戴占峰,此人非同一般,玩他老婆他岂能与我善罢干休?除非他老婆上赶子找我,我们神不知,鬼不觉的,否则……咳,还是小心点儿好啊;再说,我正列着架子等着提拔当局长助理呢,因为龚雪一犯错误,我还提个屁了。”

“那你把她弄机关当文书还有什么意思呀?”他老婆问。

“她在机关当文书,总给我送文件,我能总见到她。尝不到啥味,闻闻味中啊。这叫意淫。”单涛一笑,直言不讳地说。

“你真是个贼骨头。这要是龚雪一欠腚,你保证给人家上去。”

单涛又是一笑,算是默认了。

7

夜。李群章家,李群章和肖莉那间寝室里。

肖莉已经钻进了被窝。

李群章正脱衣服,只剩下裤叉时,他扒拉了一下肖莉,肖莉问他:“干啥?”

李群章嘻嘻一笑:“哎,夫妻嘛,还能干啥?”

“去!去!”

“看你,还生我的气呀?我先头给单涛打电话,说的那些……就算我不该说,中吧?咱们必定是夫妻,看我来瘾了,你不配合,那多不带劲哪!别忘了,你来瘾时,我可是全力以赴呀!对了,不翻小肠。”

“那……好吧。去涮涮你的牙,你喝酒了,我不喜欢酒味。”

“好哩。”李群章又是嘻嘻一笑。

8

仍然是夜晚。李群章和肖莉躺在一个被窝里。

肖莉很认真地说:“群章,该咋是咋的,你爱你的老婆,特爱,不象有的人,当了官便自以为是,总好沾花惹草的,可你……”

“我可不干那种事。我老婆论长相有相,论德性有德性,可那帮骚娘们儿呢?我一见到她们就恶心。人都说孩子是自己的好,老婆是别人的好,可我不那么认为,我就认为孩子自己的好,老婆也是自己的好。”李群章说。

“你疼我,爱我,总怕谁惹着我,总怕我不高兴,这点,我知足了,可是,你确实是个……”

“是个官迷,你呀。”

“当然了,我也知道官迷不一定就不好,关键的是怎样当官,当个什么样的官,咱们不能踩着老百姓肩膀子往上爬,老百姓活得不容易,咱们对他们得有个同情心。我说的这些不是装腔作势,更不是装屁。”肖莉说。

10

白天。油田汽修厂团委的办公室里,只有年轻的团委书记和封晓飞两人在唠着喀。

门开了,一个男同志手里拿着两张履历表,递给年轻的团委书记:“你把这两张干部履历表填好,然后交给我。”

年轻的团委书记接过履历表,封晓飞看着,显得挺羡慕。

那位男同志冲她说:“封晓飞,争取吧。我希望再填干部履历表时,你也能弄两份。不管咋的,在团委当干事是机关干部,干净,不脏不累,特别是你,一个女孩,下车间修车,无论如何也赶不上在机关当干部干净,自在呀。我看,咱们汽修厂党委书记还是有一定意思,让你定编在咱们厂团委当干事的,要不的,一开始能留你在团委帮忙吗?”

封晓飞着急地冲他说:“这我知道。”

11

白天。公路上,单涛的小车驶了过来。

单涛坐在小车里,正冲着“大哥大”手机说话:“我一会儿就到,你们做好准备吧。”然后关了手机。

司机冲他说:“单经理,你又乌枪换炮了,配了一个这么好的‘大哥大’手机。这个手机可值钱啦!”

“是呀。这要是让谁偷去,少说也能卖六、七千元。”单涛冲他说完,又回过头去,冲后边座上坐着的龚雨说:“小龚,稿件的数量和质量都得加强。要在咱们油田的报纸上经常看到咱们公司的稿件,让全油田都注意咱们公司。”

龚雨没吱声。

“我告诉你,”单涛冲他说:“一个单位咋样,一是靠干,二是靠宣传。宣传不出去,咱们公司也不会引起局领导的注意。”

“可……”龚雨吱唔着。

“可可什么?”单涛问。

龚雨不语。

司机一边开车一边冲龚雨说:“龚雨,咱们单经理可是要提拔当局长助理啦,你搞宣传的很重要,宣传不上去,咱们公司没什么响动,单经理也就不能有什么响动,那可影响他提拔当局长助理了。”

单涛故作姿态地冲司机说:“我提不提拔当局长助理倒无所谓。”

“对,主要是为了咱们公司。”司机的脸上微微露出一丝笑,一丝嘲讽的笑,不过,单涛却没发现。

单涛冲龚雨说:“加劲儿,你一定要把宣传工作给我搞上去。”

龚雨说:“可是,这年头搞政治思想工作的太不吃香了,特别是搞宣传的,好人不喜欢干哪!”

“可赖人也真干不了啊。安心吧。学学你们的封部长,多年的党工部长了,始终从事政治思想工作,现在仍然在这个岗位上,要说不吃香,他也同样不吃香,可人家说啥啦?”

“他嘴上不说啥,心里也不一定得劲。再说,我跟他比不了。他是一个老家伙了,今后的一切就是那么回事了,可我还年轻。”

“不管咋的,你也得给我安心。”单涛板着面孔:“别这山望着那山高,跳槽是没门儿。”

龚雨闷闷不乐。

12

白天。张伟群和封言河走出油田职工医院门诊部。

张伟群冲封言河说:“检查两回了,都没查出啥来。”

“那还是没病。”封言河冲她说。

“但愿没病。可这肚子总疼也不是回事呀。闹肚子,三两天也就过去了,咋的也不能总闹啊,再说,你这也不象闹肚子呀。”

高主任走了过来,见到了封言河和张伟群,忙与他俩打招呼:“封部长,张老师。”

封言河和张伟群忙与他寒喧着。

张伟群冲他说:“高主任,你说老封怪不?也不拉肚子,也不大肠干躁,可肚子就疼,换常就疼,检查两回了,又啥病没检查出来。”

“咋检查的?”高主任问她。

“做了做B超,化验了一下大便都没啥事呀。”张伟群回答。

“肚子疼多长时间了?”高主任问封言河。

封言河回答:“带带拉拉的,好象有十多天了。”

高主任冲封言河说:“有些病隐避性很大,检查一两次不一定就能检查出来。哪天,我找专家,给你细点查查。咱们油田职工医院有两个专家还是很厉害的。另外,光做B超,化验一下大便,那不行。”

张伟群冲他说:“那就麻烦你了。”

高主任一笑,冲她说:“谁跟谁呀?我和老封的关系多少年啦?我在井下作业公司当卫生所所长时,我俩的关系就很不错。”

13

江水东流,人声鼎沸,好不热闹,水中,岸上,男女老少不计其数。

肖莉和李群章,丰丰身着泳衣从江水中跑上岸来。

李群章仰面倒在沙滩上,肖莉和丰丰欢笑着,往他肚子上撒着沙子。

“别,别……”李群章忙坐起身子。

肖莉冲他说:“哎,群章,玩的有点饿了,去弄点儿吃的来吧。”

“夫人想吃啥?”李群章问。

“你就照量着买吧。”肖莉说。

“遵命。”李群章从沙滩上拣起他的上衣,站起身来。

“爸,我跟你一块儿去。”丰丰说。

李群章和丰丰朝不远处的几个食品摊床走去,只剩下了肖莉,她就坐在沙滩上晒着太阳。

突然,她看到了封言河。

封言河由张伟群陪着,正朝这边走来。

肖莉想了想,从沙滩上拣起她的连衣裙,穿在了身上。

张伟群和封言河停下了脚步。

张伟群冲封言河说:“老封,游个泳吧?”

“你游吧。我在这溜达一会就行了。”封言河冲她说。

“那好,我游一会儿。你在这儿等我,我租件泳衣换上。”

“去吧。”

张伟群走了。

封言河就在江边慢慢地踱着步,来回地踱着步。

突然,他听到背后有人叫了他一声,他忙回过头去,见是肖莉,不由地冲她说:“是你,肖莉?!”

“嗯,是我。封部长,你和张老师玩来啦?”肖莉问。

“星期天在家呆着没啥事,上街转转就转到这来啦。”封言河冲她说。

肖莉就望着封言河,稍许,说:“封部长,我说话你别见怪。上次在咱们油田职工医院,还有今天见到你,我总觉得你脸色不太好看,走道也好象没啥大劲,一副无精打采的样子。”

封言河勉强地笑了笑:“没啥无精打采的。”

“封部长,一个人的精神很主要。”

封言河不由地瞅了她一眼。

“我们确实应该继续保持来往啊,可我上次往你办公室给你打电话,说咱们应该继续保持来往,你对我的态度……封部长,别忘了,我曾亲口对你说过,我是你最诚挚的朋友们。”肖莉认认真真地说。

封言河不语。

“封部长,我再跟你说一遍。三年前,我只所以调离了井下作业公司,实实在在是因为我当招待所所长太难了的关系。我没魄力,不压碴,心软,手软,手下人不听我摆弄,我知道我不是当头头,管人的料,当时真是没招没落,不知如何是好,就在这时,咱们油田公共事业公司机关缺个干部档案员,这活正适应女同志干,也正适应我干,不是头头不管人,工作心细点就中,太适应我干了;当时我丈夫李群章从井下作业公司调到公共事业公司当副经理当半年多了,他完全有能力把我调过去干这个活,他也想把我调过去干这个活,机会难得,过了这个村就没这个店了,于是,我没加思索,就让我家李群章把我调到了公共事业公司。是呀,当时你帮助我入党是全力以赴,而且很快就要成功了,不出半年我就能入上党了,可我却在这个关键的时刻,一下子调走了。到了新单位,除了我丈夫外,可以说我是人地两生,谁也不了解我,再想入党,几乎还得接受新单位党组织的重新考察,所以你帮我入党所做的努力虽说不上前功尽弃,可也白费了不少劲,我,我枉费了你一片热心,你,你一定挺寒心的。”

“不,我不寒心。”封言河冲她说。

“你越这么说越证明你寒心。满腔热情地帮助一个人办一件事,而这个人却一下子,随随便便地就把这件事儿给拉倒了,搁谁谁不寒心哪?照实说,我应该入完党再调到公共事业公司去,别枉费了你的一片热心,可,可当时,到公共事业公司当干部档案员对我来讲,确实是机会难得,过了这个村就没这个店了。封部长,你应该理解我呀。”

“这……”

肖莉沉思了一下:“对了,封部长,调到公共事业公司后我仍然继续要求入党,为啥?是为了提高一下我这个女人的社会地位,让别人看着我是一个有些觉悟,有些修养,各方面素质都挺不错的女人,因为共产党不会把一个很一般的女人拉进党内嘛。”

“那当然。”

“另外,我要告诉你,我的努力就要成功了,来年‘七-一’前,也就是香港回归前,不出万一的话,我就能入上党了。”

“是嘛?”

“我为啥要告诉你这个?是让你替我高兴,是在向你表白,我没忘掉你对我入党所做的努力;是向你说明,你对我满腔热情的事,也正是我全力以赴的事,不达目的,决不罢休,这……也算我对你的一种回报吧?也是让你别再寒心了吧?”

封言河就望着肖莉。

“封部长,我上次在咱们油田职工医院见到你,还有今天见到你,你给我的印象确实是无精打采。我知道你为什么一副无精打采的样子,当然了,你不一定就是无精打采,可你给我的感觉确实是这样啊!是呀,一个人活着,谁也不能青春永驻。人总有旺盛时期,充满活力的时候,也总会有很一般的时候,于是,一个人精神难免不有些萎靡不振。可是,封部长,请你记住我一句话,我肖莉不是狗眼看人低的势力小人,我不象有的人那样,觉得谁显得挺辉煌的了,就崇拜人家,盲目崇拜人家,愿靠近人家;觉得人家一小般了,甚至日落西山了,就疏远人家。不!我不是那种势力小人。我仍然尊敬你,爱戴你,况且,你确实仍然是一个值得我尊敬和爱戴的人。一个人的自身价值,除了年龄无法抗拒,身体的健康难保证外,其它的价值好象是永恒的,至少在我看来是永恒的,不是谁的眼光能左右得了的。啥也不是,不咋的人照样是啥也不是,不咋的人,不是几个瞎了眼的人说好就能把他说好上去的;反过来,一个人挺了不起的,有才,有德,人品又好,人家照样是一个挺了不起的人,不是谁狗眼看人低就能把人家看低下去的,所以,我仍然尊敬、爱戴你。封部长,我在井下作业公司时,和你都在一个办公大楼里,一个楼层里工作,你我经常接近你,我一到你跟前……我可以直说,你的心里总显得那么热乎乎的,甚至有点激动,我呢?也亲口对你说过,我是你最诚挚的朋友。一切都多好啊,可现在……再看看你一副无精打采的样,我的心……我们应该继续保持来往。我们又不是分别在天涯海角,干嘛不保持来往呢?如果你相信我的话,就请记住我的电话号码。我办公室的电话是6231769,家里的电话是6258918,记住6231769,6258918。对了,实在没记住,就打查号台。封部长,我的话是诚肯的,请你相信我。如果实在不相信,那我也没招,反正我把话都说到家了。”

肖莉表情庄重,反倒叫封言河有点不知如何是好,不由地说:“这……”

张伟群身着泳衣走了过来。

肖莉热情地与她打招呼:“张老师。”

张伟群也显得十分的热情,冲肖莉说:“这不是肖莉吗?你可好长时间没到我家撞门啦。”

肖莉笑了笑,冲她说:“是呀。”

丰丰跑了过来,冲肖莉说:“我爸叫你呢。”

封言河瞧了瞧丰丰,问肖莉:“这是丰丰吧?”

“是丰丰。”肖莉冲丰丰说:“快叫大爷。”

丰丰冲封言河叫了一声:“大爷。”

“呀,长这么高了。”封言河冲肖莉说:“你和李经理在井下作业公司时,丰丰也经常到井下作业公司去,谁都认识她,那时她才不高点。”

肖莉一指丰丰,冲张伟群说:“这是我家丰丰。”又冲丰丰说:“快叫大娘。”

丰丰冲张伟群又叫了一声:“大娘。”

张伟群一边答应着,一边端详着丰丰,一边说:“丰丰长的多好看哪,将来也得象妈妈那样漂亮。”

李群章在不远处冲这边喊着:“肖莉,吃的都买回来了,你咋还不过来?”

肖莉冲他一摆手:“你过来!”

“干啥?”李群章大声地问。

“你快过来吧!”肖莉又冲他一摆手。

李群章走了过来,向肖莉:“啥事?”

肖莉一指封言河,冲李群章问:“怎么,连封部长都不认识啦?”

李群章这才注意到封言河,忙向他伸过手去:“呀,封部长。”

14

近中午时分。江边,沙滩上,李群章一家人席地而坐。

他们中间摆着较为丰盛的食品,啤酒,饮料,三个人高兴地吃着,喝着。

丰丰冲李群章和肖莉高兴地说:“在外面吃饭别有风味。”

李群章一笑,冲她说:“我闰女真行,挺能捅词的,还别有风味。”

丰丰冲他说:“那差啥呀?我都念小学四年级了,不能捅两下词那还行啦。爸,咱们以后经常上江边吃饭,野餐,好吗?”

“呀!我闰女是跑惯了腿儿,吃惯了嘴呀!行,今后咱们就经常上江边吃饭,搞野餐。”

李群章喝一口啤酒,冲肖莉问:“哎,你又见到了封部长,心情如何?”

“那你说呢?”肖莉故意反问他。

“肯定是勾起了你对他的旧情。”

“那当然。”肖莉毫不含乎地回答:“封部长那个人多好啊!为人坦诚,朴实,不象一些人那样玩世不恭,扎扎乎乎,虚虚伪伪,溜须担马,甚至两面三刀,心怀鬼胎,可封部长呢?人家行啊!他也有些才,就说诗吧,诗写得多好哇,还出版了一本诗集,虽说谈不上才华横溢,可也算行了。不象有人的人那样,不学无术,却三次六哨,卖关子,整天穷侃,云山雾罩的,耍尖卖快,好象怎么怎么了不起似的,其实啥也不是,太烦人了。那时,我也在井下作业公司机关上班,和封部长,还有你,都在一个办公大楼里工作,而且我和他更近,就在一个楼层。我们经常见面,也经常说话,所以,我对他特了解,印象也正经不错,也挺尊敬,爱戴他。哎,你说怪不?我最讨厌玩世不恭,虚虚伪伪,心术不正之人,最讨厌不学无术,装腔作势之人,可越讨厌,越觉得这样的人越多,于是,我也就越觉得封部长真行,更尊敬他,爱戴他了。他呢?对我的印象也挺好的,觉得我稳当,知书达理,不是婆婆妈妈,叫叫扎欢的那种女人,为人心眼又好使,所以也愿帮助我。帮助我啥呢?那就是,女人也需要不断地提高自己的社会地位,不能让周围的人小瞧,拿着不当干粮。他是党工部长,当然负责抓精神文明建设了,也当然负责宣传先进和培养典型人物了,于是,我工作稍稍有点突出的地方,他就使劲地替我宣传,帮我评功摆好,甚至力排众议,结果使我连续好几年当上了咱们油田的‘三-八’红旗手。多好呀!作为党工部长,他又负责党员发展工作,后来,他又全力以赴帮我入党。一个女人能入上党,那地位可得提高老大了,就更不能让周围的人小瞧了,因为就象你说的那样,共产党是伟大,光荣,正确的党,是我们国家的执政党,加入中国共产党的人也就决不能是啥也不是那伙的,女人也同样。”

“那当然。”李群章说。

“可是后来,你调到公共事业公司当副经理后,我就调到了井下作业公司当了招待所所长,当着当着,当不了啦,太难了,这时候,封部长帮我入党已经快成功了,我却,我却在这个关键时刻也调离了井下作业公司……我,我辜负了人家的一片好心哪!”

“嗯,是有点辜负,人家对你入党可是全力以赴,你却让人家的劲儿几乎白使了。”

“咳……哎,群章,我说出来你别酸溜溜的。”

“我才不酸溜溜的呢。”

“我对封部长印象不错,他对我印象也不错,努力帮我当上油田的‘三-八’红旗手,我难免不主动接近接近他,特别是他全力以赴帮我入入党后,我就更愿接近他了,有时还上他家撞撞门,于是,我也渐渐地发现,我每次到他跟前,他的心里都好象热乎乎的,甚至有点儿激动,可我并没因此而瞧不起他,丝毫没觉得他讨厌人,我仍然尊敬他,爱戴他,甚至更尊敬,更爱戴他了,为啥?因为我知道,人非草木,孰能无情?我呀,长的还算行吧?”

“那当然行啦!”李群章说。

“我妈长的最带劲。”丰丰说。

“丰丰,听我跟你爸爸唠喀。”肖莉冲丰丰说。

“嗯。我听你和爸爸唠得太有意思了。”丰丰冲她说。

肖莉继续冲李群章说:“我又照封部长年轻十四岁,又是一个比较知书达理的女人,不是个不三不四的女人,不三不四的女人下溅,不值钱,可我……年轻,长的也行,又是个知书达理,并非下溅,不值钱的女人,这样的女人尊敬他,爱戴他,愿接触他,封部长心里能不感到热乎乎,甚至有点激动吗?食人间烟火,不超脱凡俗的人决不会感情麻木,不懂得儿女情长的。我到封部长跟前,他心里能感到热乎乎的,甚至有点激动,说明他是一个有血有肉,感情丰富的男人汉。我也喜欢有血有肉,感情丰富的男子汉。老实说,象我这样的女人,愿接近封部长,封部长却无动于衷的样子,我倒不愿答理他。谁愿答理一个木头疙瘩,没血没肉,没情没感的木头疙瘩呀?我愿接近封部长,到他跟前,他心里热乎乎的,甚至激动点儿这都没啥,关键的是看人家怎样处理我俩之间的关系。人家必定没色迷迷地看过我一回,必定没跟我说过半句不三不四的话,对我必定没有过半点越轨的行为,这,咱们能说人家啥呀?”

“那倒是。”

“后来,我的心里也很不平静。既然我到封部长跟前,他心里感到热乎乎的,甚至有点激动,我,我又该怎么办呢?我能不能直截了当地跟他说,我要做他最诚挚的朋友呢?可这样好吗?好!现在是改革开放的年代,人们应该直率,坦荡些,别虚伪,装正经。人活着都需要交朋友,男人和男人,女人和女人应该交朋友;可男人和女人,女人和男人呢?他们虽不是夫妻,该交也得交;大大方方地交,别假假咕咕的;撕下那虚伪的面纱,明正言顺,直接了当,光明正大地交!越这样越反倒没啥。真的,现在是改革开放了,一个人的思想观念真得跟上时代的步伐,别见到一些个本不是夫妻的男人和女人,女人和男人好点儿,就给人家往邪地方想,那太谷,太愚味,太落后了,俗,愚昧,落后得都可怜。”

“说的可也是。既然你是封部长最诚挚的朋友,那,你今天见到他,一定会勾起你对他的旧情了吧?勾就勾起来吧。你刚才说的,男人和女人,女人和男人,也应该大大方方地交朋友,改革开放了,人都应该直率,坦荡一些,别虚伪,装正经,说的也挺慷慨陈词的,所以我就更不能小里小气的了。怀疑,监视自己的老婆有什么外心,那不是我李群章的所为。再说,我老婆是啥人我还不清楚吗?还有封部长是啥人,我也清楚啊!那家伙可是正经人,决不会寻花问柳,干那种第三者插足,破坏人家家庭合睦,不道德,让别人在背后指脊梁骨的事。反正,我这个人还是宽宏大量的,你和封部长好点,我就受不了啦,那也太小气了。况且,封部长现在哪还有什么香人的地方令你对他……他那么大年龄了,还是一个小科级干部,而且还是一个搞政治思想工作的小科级干部……现在,企业里搞政治思想工作的人不吃香了,这,这是历史上真实的一页,谁也不能否认,谁也否认不了。共产党也不能否认。有些事,既然是事实,就不能否认,硬否认,视而不见,那就是自欺其人;人,只有敢于承认事实,才能不断地修正自己,才能不断地进步……中国历史上确实有这么一页,那就是随着国家改革力度的不断加大,人们甩掉了愚昧,无知,落后的帽子,似乎一下子变得清醒了起来,早已看破了红尘,认识到世界就是金钱的世界,在加上市场经济,商品大潮确实在冲击着社会,于是,社会上便自然而然地滋生,严重了拜金主义。人们图的是实惠,实实在在图的是金钱,于是,政治思想工作难免不受到忽视,不受到冲击,不被人们甩到脑前脖子后,特别是有的地方,有的企业,竟然大量地削减政治思想工作的机构和人员,有的地方和企业虽然干喊重视政治思想工作,也是雷声大雨点小,为啥?因为政治思想工作是精神上的东西,是虚无缥渺的东西,是空洞的东西;人们需要金钱,有了金钱就有了一切,谁图你的虚无缥渺,空洞的东西呀?所以,企业里千千万万搞政治思想工作的人便不被重视了,遭冷落了,其中当然也包括封部长,封言诃了。另外,诗也是精神上的东西,也是虚无缥渺,空洞的东西,与金钱也很难挂上钩,很难给人们带来实惠,过去,封部长诗写的好,一些人对他有些羡慕,可如今,谁还羡慕啦?他呀,几乎一点辉煌都没有了,一点香人的地方都没有了。刚才,你没看到他那个样吗?走道没劲,两眼无光,说话声弱,面容憔悴,哪点还会令你对他情有独钟呢?”

“你此言差咦,他越是这样,我好象越应该跟他接触,跟他来往。我,我对他还真情有独钟呢。”

“情有独钟就情有独钟吧。”李群章一笑。

“你对你老婆可倒放心。”

丰丰说:“妈,你越这么跟爸爸说,爸爸越不吃你的。来,爸,妈,为你们的感情牢不可破,干杯!”

李群章端起了啤酒瓶子,丰丰端起了汽水瓶子,唯有肖莉什么也没端,呆呆的有些发愣。

李群章问她:“喂,你怎么啦?”

“群章,封部长那个人你还不知道吗?我敢断言,他现在之所以一付无精打采的样子,决非因为自己没啥辉煌的了,不受人们重视了,没有香人的地方了,不!他不是那种心胸狭窄,爱虚荣的人。怎么回事呢?也许有什么事太叫他寒心了,或者身体有什么病,实在叫他打不起精神来了?”

“那兴许。”李群章说。

“上次我在咱们油田职工医院见到他,他说他肚子有点疼……”

15

此时。仍然是江边。

张伟群已经脱去了泳衣,身着她刚来江边时的那套衣服。

她对封言河说:“肖莉和她男人真有意思,非让咱们和他们一家子共进野餐。”

“咱们能那样吗?那也太实惠了。”封言河说。

“就是嘛。”张伟群一笑,逗趣地冲封言河说:“那几年,肖莉换常上咱们家撞撞门,上咱们家撞门干啥?还不是找你?我寻思,她能上咱们家撞门,找你,在单位就更得找你了。我当时还真有点吃醋呢,担心肖莉那么年轻,漂亮,会不会让你想入非非呀?你说,我那时咋那么逗呀?”

封言河冲她说:“咳,你呀!”

16

白天。井下作业公司特车大队大院。

戴占峰和马长鸣并肩走了过来。

马长鸣冲戴占峰说:“杀牛,真能挣点钱。我买牛也能买到。我老丈爷那个屯子就在市效,那屯子的牛也真多。”

戴占峰冲他说:“你哪天给你老丈爷去个信儿,让他有个精神准备。实在不行,咱俩还真得琢磨杀牛卖呢。”

17

此时。封言河的办公室里。

封言河就坐在他的办公桌前沉思着,稍许,自言自语地说:“昨天,在江边,肖莉对我说的那话,诚肯哪!我应该怎么办呢?咳,适当地和她来往来往,通通话,象征性地来往来往,可也中,也,也别太冷落了人家的心哪?咳……”

他看了看办公桌上的电话。

18

此时。公共事业公司机关办公大楼里。

肖莉走上楼来,朝她的办公室走去。

她的办公室的门半开着,传来了电话铃声,她紧走两步,走进了她的办公室,拿起电话话筒:“喂……”

“你是肖莉吧?”电话里传出一个男人的声音。

“是呀,我是肖莉。你是……”

“我是封言河。”

“呀,是封部长啊!”肖莉很是高兴。

19

晚饭后时分。封言河的家里。

从封晓飞那间寝室里传出吉它声,声音很大。

小厅的沙发上半躺半坐着封言河。

他半闭着眼睛,似睡非睡的。

吉它声吵得他睁开了眼睛,他便坐直了身子,冲封晓飞那间寝室里轻轻地喊了一声:“晓飞,小点声行不?”

吉它声停了,封晓飞走出她那间寝室,冲封言河不悦地说:“爸,我弹吉它,那声也不大呀!”

从封言河和张伟群那间寝室里走出张伟群,冲封晓飞说:“晓飞,让你爸消停一会儿吧。你弹的声音是大了点儿。”

“哼!”封晓飞扭身又回到了她那间寝室。

张伟群冲她的背影说:“你呀,就跟你爸赌气吧。真是的。”

门铃响了,张伟群过去开门。

门开了,“马大甩”领着一个五、六岁的小男孩走了进来。

张伟群很热情地冲“马大甩”说:“来,快来,老马师傅。”

“马大甩”冲她说:“张老师,一寻思你儿子能考上美术学院,我就惦记起我这小孙子来了。想让他跟你学画画,从小打基础,将来也考上什么美术学院。”

张伟群笑了:“你这小孙子还太小啊。”

20

晚饭后时分。清悦住宅小区一角。

周小叶和二乖正打羽毛球。

周小叶攻势凌利,二乖有些不敌,冲周小叶说:“干啥呀?你真能球玩赖。”

周小叶冲他说:“别打不过人家,说人家玩赖。”

封言河散着步,慢慢地走了过来。

周小叶停住了打球,很热情地与他打招呼:“封部长,你来打一会呀?”

“我不会。”封言河问她:“你爸在家吗?”

“不在。和我妈上我叔家去了。我叔答应借给我们家三千元钱,他和我妈取去了。取回来,明天就去买全部房权。”

“是吗?”

“嗯。我说我有钱,可我爸不用,他让我攒着……”

“她爸说了,让她攒着,等她结婚了好用,到时候她爸再给她添点儿。”二乖冲封言河说。

“我让你多嘴。”周小叶突然朝二乖发了一个球,二乖忙去接,险些摔倒,把封言河也逗笑了。

21

此时。“马大甩”家里。

“马大甩”和他老伴正看电视。

他们的小孙子正在地上玩玩具。

电视里,是人们购买全部房权的场面。场面很大,气氛很浓。

一位记者正采访老周师傅:“老同志,您贵姓?”

老周师傅回答说:“我姓周。”

“在哪个单位上班?”

“我已经退休了。原先在井下作业公司上班。”

“那,老周师傅,你对国家搞房改,咱们油田响应国家房改号召,让职工买完部分房权,现在又让买全部房权有什么看法?”

老周师傅说:“我谈不好。反正我觉得有些事是大势所趋的。国家搞房改,油田让我们买完部分房权,现在又让买全部房权,我看也是从实际出发,不是整事。谁没事整事呀?我家钱还缺点,我就在我弟弟那借了三千,今天就来买全部房权了,现在,我们家住的这套房子,已经名正言顺的是我家的了,所以,我这心里也挺踏实,也挺高兴的。”

“马大甩”站起身来,指着电视,冲老伴愤愤地说:“妈的!这个老周头,纯粹是个‘托’,也不知道他捞啥好处了,替人家当‘托’,上电视上替人家说好话?哼!国家搞房改,油田老早就让咱们买部分房权,现在又让买全部房权,就是损害咱们老百姓利益!”

老伴冲他说:“看把你气那样。人家老周师傅钱不够,上弟弟家借钱也把全部房权买到手了;你可倒好,手头上掐着一万好几千元,还不动枰。该买也得买了,你还能拖‘黄’了是咋的?”

“我就拖!妈的,我让你老周头当‘托’!”“马大甩”啪地一下子闭了电视。

门铃响了,他过去开门。

门开了,马长鸣走了进来,随手带上门,然后弯腰换上一双拖鞋。

“马大甩”的小孙子一下子扑了上去,冲他叫了一声:“爸爸。”

马长鸣抱起儿子,在沙发上坐了下来,稍许,冲“马大甩”问:“爸,你手头上现在还有多少钱?”

“啥?你也惦记我手头上这两钱呀?共产党惦记我手头上这两钱,你再惦记,还让不让我和你妈活啦?”“马大甩”说。

“爸,”马长鸣冲他说:“我正想办法惦弄钱呢,可惦弄不够,或者一旦惦弄不出来咋办?到时候,你,你真得借我点儿。”

“那可不行。”“马大甩”忙说。

马长鸣瞅着他,闷闷不乐。

24

中午时分。笛笛酒家门前。

戴占峰,马长鸣,李磊和另外几名青年工人走了过来。

李磊冲马长鸣说:“反正下午放咱们假了,咱们就好好地喝着。“

戴占峰停住了脚步,冲李磊说:“咱们还是上别的饭店吧。”

李磊冲他说:“冯亚笛原先可是咱们队的办事员呀。人家开个酒家,咱们不来,却上别的饭店,那还够意思啦?我在电话里跟冯亚笛都联系好了,现在都到了人家酒家的门口……”

冯亚笛走出笛笛酒家,高兴地冲戴占峰等人说:“快,快来呀!”

戴占峰等人被她迎进了笛笛酒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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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情系风雨》第五集

1

中午时分,笛笛酒家的正厅里。

一张餐桌围坐着戴占峰,李磊,马长鸣和另外几名青年工人,正在喝酒吃菜。

冯亚笛从一吧间里走了出来,走到服务台前,冲珍珍说:“把卡啦OK打开。”

珍珍答应了一声,便拿起了摇控器。

悬挂在墙上的彩电被打开了,荧屏上风景如画。

冯亚笛手拿麦克,面向戴占峰等人说:“现在,我给戴队长和他的弟兄们,当然也是我的弟兄们献上一首歌。”

李磊带头鼓掌:“太好了!”

众人鼓掌,唯有戴占峰不鼓。

掌声刚落,冯亚笛便随着动人的音乐声响,冲着麦克唱了起来:

“我看你,是用我的心来看,

你看我,为什么只用眼睛看?

我用我的心来看,看你到很久,

你用眼睛看,看我只是一瞬间。

看我到很久,我也在闪光,

看我一瞬间,我实在太平淡,

请用你的心来看我,

不要深沉到永远。

用你的心看我到明天,

我才是一朵花,变得更娇艳。”

歌唱完了,李磊等人又鼓起掌来,纷纷叫好。

戴占峰仍然没有鼓掌,表情显得有些复杂。

冯亚笛把麦克放到服务台上,满面笑容地走向戴占峰等人,冲李磊问:“怎么样?我献给你们的这首歌还行吧?”

李磊冲她说:“太行了,叫我们简直都入了迷。”

众人也纷纷说好。

“来,冯亚笛,我敬你一杯。”李磊把自己面前的酒杯满了白酒,递向了冯亚笛。

冯亚笛接过了酒杯,冲李磊说:“谢谢!”然后轻轻地呷了一口酒,放下酒杯后,冲李磊等人说:“弟兄们,以后你们就勤上我们这笛笛酒家来吧。”

马长鸣冲她问:“嫂子,你们这个酒家,为什么起名叫笛笛酒家呀?”

李磊冲他说:“你呀,真笨。嫂子名叫冯亚笛,后面这个字是笛字,起名叫笛笛酒家不正好吗?再说,笛子的声音也是响,好听的,起个笛笛的名字,酒家那会是啥成色?对吧?嫂子。”李磊又向冯亚笛。

冯亚笛微微一笑,冲她说:“对。”然后又冲众人说:“你们以后就勤上我们这笛笛酒家来吧,不管咋的,我和胥铁英还在井下作业公司呆过一回,我呢,还跟你们在一个队呆过,你们上我们这来,我不会朝你们多要钱的,我们这里眼时虽然不是什么大酒家,但必定叫酒家,规模也还算可以了,你们上我们这来,我只收你们一个小饭店应收的钱,甚至小吃部的钱,说到家了,只收你们一个成本钱也就中了,怎么样?”

众人纷纷说好。

冯亚笛瞅了一眼戴占峰,戴占峰不语,默默地端起酒杯,把酒杯里剩下的酒干了进去。

冯亚笛沉思了一下,冲他说:“队长,我给你满一杯酒,怎么样?”

“我,我还是自己来吧。”戴占峰说完,拿起了酒瓶子,给自己满了一杯酒。

冯亚笛只好冲其它人说:“你们慢慢吃,慢慢喝,我还有点事儿,就不陪你们了。”

“嫂子,你忙你的去吧。”李磊冲她说。

“那好,还需要啥,尽管吱声。”冯亚笛说着,走向服务台,冲珍珍说:“珍珍,照顾好戴队长他们。”

珍珍答应着:“知道了。”

冯亚笛走了,走进了珍珍,娟娟和微微那间寝室里。

她在娟娟那张单人床的床边上坐了下来,沉思

着。娟娟走了进来,从她的床上拿起一付套袖,套在了胳膊上。

她欲走时,冯亚笛叫住了她:“娟娟,把戴队长叫来。”

娟娟答应了一声,走了出去,她走到李磊等人跟前,问:“谁是戴队长?”

戴占峰冲她说:“我就是,啥事儿?”

娟娟冲他说:“我们的老板娘叫你去一趟。”

戴占峰沉思了一下,站起身来问娟娟:“她在哪?”

娟娟一指她和珍珍,微微那间寝室,说:“在那屋。”

戴占峰走了过去。

娟娟也走了。

李磊等人相互看了一眼,偷偷地笑了。

一个青年工人压低了声音冲李磊等人说:“这个‘ 小白梨’呀,兴许对咱们的队长是痴情一片,这不,单调!”

李磊也小声地说:“是呀,这么多人,干嘛单调咱们队长啊?”

那个青年工人说:“这要是单调我,我可是受宠若惊啦!”

李磊冲他说:“你那是痴心忘想,你哪点特殊,叫人家冯亚笛对你痴情一片?”

2

此刻,珍珍,娟娟和微微的寝室里。

冯亚笛冲戴占峰说:“戴哥,坐吧。”

戴占峰在那张上下铺的下铺的床边上坐了下来。

冯亚笛问他:“戴哥,我以前那方面的事......嗐,就是和两挺有权势的男人的事,你早有耳闻了吧?”

“这.......”戴占峰没言语。

“特别是我和你小舅子龚雨的事,铁英也跟你说了吧?”

戴占峰只是冲她点了点头。

“那,我在你眼里是一个什么样的女人呢?”

戴占峰不语。

“一定是一个相当不咋的,令人讨厌的女人了吧?”

“这可是你说的,你刚才唱的那首歌......我从来没听到过这首歌,她象第一次听到你唱。“

“这首歌是我自己编的歌词,求人帮助改了改,又求人帮助谱了曲,然后我就唱给别人听。我为什么编这么一首歌,唱给别人听呢?戴哥,我想你能知道。”

“这......知道。”

“是为了浪漫吗?可我偏偏不是为了浪漫。”

“这我知道,你是想通过这首歌,告诉人们应该怎样看你,对吧?”

冯亚笛冲他点了点。

“其实,我看你,也是用我的心来看,没光用眼睛看。”

“那就好!”

“也许,你仍然是一个挺不错的女人。我,我也不想把一个人一碗水看到底。一个人做了几次不该做的事,不一定说明他就不行了;相反,一个人啥错事都没做,也未见起就说明他是个好样的。”

冯亚笛显得有些激动:“反正,我还是一个好女人,一个热情洋溢的好女人,不信你就瞧着!”

“但愿。另外,你歌中唱道,请你不要深沉到永远,好象也有所指,谁也不会跟你玩深沉的。你做了几次不应该做的事,人们就瞧不起你,跟你玩深沉?不,谁也不会跟你玩深沉的,特别是我,我不跟你玩深沉,我是跟我自己玩深沉。”

“为啥?”

“这你应该知道,我就指望油田,结果......”戴占峰不言语了。

冯亚笛瞧着,深情地瞧着他:“戴哥,我仍然崇拜着你,你不是个平庸的男人,严峻的现实会让你尽快地甩掉那种寄托,依赖的思想。”

戴占峰只是轻轻地嗐了一声。

“我也仍然在爱着你,这我不隐瞒。爱是我的自由,爱也不犯啥说道,因为我在你面前必定没胡来,我必定想到了你的龚雪,想到了我家的铁英,想到了你我都有一个家,一个园满的家,必定想到了尊重你,也必定想到了让你瞧得起我,瞧我不是一个水性杨花,下溅,不值钱的女人。虽然我和两个挺有权势的男人,还有龚雨有过那种事,我也仍然时刻想到让你瞧得起我。我也相信你会瞧得起我,这,我没失去信心,我没因为和两个挺有权势的男人,还有我和龚雨的事,担心你会把我一碗水看到底,而失去让你瞧得起我的信心,不!我没失去,一点都没失去!”冯亚笛的语调坚定。

戴占峰仍然没言语。

3

白天,乡间的一条土道上。

两辆特种车从远处驶了过来。

马长鸣驾驶着一辆,副驾驶座上坐着戴占峰。

另一辆由李磊驾驶着,车里只有他一人。

道路前方不远,一辆空卡车前边的一个车轮滑到了道旁的沟里,抛了锚。车旁站着一男一女,一副束手无策的样子。

马长鸣把车开到了跟

李磊说:“劳模咋的?劳模也是人,也没脱俗,见钱也眼开。”“不眼开行吗?生活所迫嘛!”李磊说:“只要不是偷,抢,骗来的,见钱眼开不可耻。”

5

白天。笛笛酒家一吧间里。

胥铁英冲冯亚笛说:“油田可真是的,去年让职工买完部分房权,现在又让买全部房权了。”

“是吗?”冯亚笛问。

“嗯。我就想,戴哥这回有钱买这全部房权吗?”

“他去年买部分房权就花了七、八千,母亲动不动老病就犯,也牵扯他不少,我估计,他现在一分没有。”

6

夜。胥铁英走出正在装修的笛笛大酒家,锁好门,然后朝附近的一座电话亭走去。

走到电话亭前,他拿起电话话筒,开始打电话:“喂……”

电话里清晰地传出来一个男人的声音:“哪里?”

“你是戴哥吧?我是铁英。”胥铁英说。

“呀!是铁英啊,找我肯定有事吧?”

“那当然了。戴哥,油田又让你们职工买全部房权了吧?你手头上有钱吗?”

没有回音。

“你家是五十五平的,如果买全部房权,还得多少钱?”

“还得一万来块呀!”电话里,戴占峰回答说。

“那,你肯定没有钱,我都估计出来了。我和冯亚笛想,你没钱就上我们家来借,跟我们谈不上借,有,你就还,啥时有就啥时还,实在没有,不还都中。”

电话里仍没有回音。

“戴哥,真的,我和冯亚笛可是诚心诚意呀,你可别往别处想。”胥铁英冲着电话说。

7

此刻。戴占峰家的小厅里。

戴占峰慢慢地撂了放在窗台上的电话。

龚雪冲他说:“占峰,胥铁英和冯亚笛多好啊!人家是诚心诚意地要借给咱们钱,你,你也就不用客气了。”

戴占峰冲她说:“这……等等再说吧。”

“你可真是的。”龚雪埋怨着。

8

上午时分。冯亚笛家的小厅里。

冯亚笛走向茶几,拿起上面那部电话的话筒,打起了电话:“喂……”

电话里传出一个女人的声音:“哪里?”

冯亚笛问:“是珍珍吧?”

“我是珍珍。”

“我一听就是你,珍珍,我是你冯姐,我晚去一会儿酒家。一会儿,我想到咱们正在装修的那个酒家去看看。你和娟娟,微微先摘菜,收拾收拾鱼和鸡啥的。”

“嗯。”

冯亚笛撂了电话。

9

晚饭后进分。戴占峰的家里。

戴占峰就坐在小厅的沙发上默默地抽着烟。

家门开了,龚雪走进来,把门钥匙放进衣兜里,随手带上门,弯腰换上了拖鞋。

她走近沙发,挨着戴占峰坐了下来,冲他说:“刚才,我又看到了‘马大甩’在发牢骚,说什么共产党不管老百姓死活,不给老百姓谋利益了。”

戴占峰冲她说:“他呀,嗐,名符其实的蠢才,就能发牢骚。”

10

白天。井下作业公司特车大队一中队队部。

戴占峰身着工作服,一只手掐着一副满是油污的线手套,走了进来。

他直奔办公桌上的电话,拿起了电话话筒,开始打电话:“喂,是大队调度室吗?”

“是呀。”电话里传出来的声音很清晰。

“你是当班调度吗?”

“嗯。”

“是小刘吧?我听出来了。”

“我是小刘。”

“我是戴占峰。小刘,请替我呼一下华龙前线调度,让他们转告我们二班长,给我回电话。”

“怎么啦?”

“不象话。昨天抢修好的设备,今天还没给上去,我让他给我回电话,越快越好,给我说清楚,是什么原因。一个班耽误事,就影响我们全队。”

“中!我马上替你呼华龙前线调度,让你们二班长给你回电话。”

“我就在我们队部等他,让他往我们队部打电话。”

“行!”

戴占峰撂了电话,在办公桌前坐了下来,点燃了一棵烟。

女办事员走了进来。

戴占峰冲她说:“咱们这个队干活,还从来没有人敢西里马哈的呢。”

女办事员冲他说:“那都是你这个队长带的好。你有魄力,你是咱们油田的劳模嘛。”

“别提劳模啦。反正咱们队月月的生产任务都得完成。”

“不愧是劳模,责任心多强啊!”

“我可不是因为我是劳模才这么干的。我就知道我是队长,队长就得负责,在其位就得谋其政,当和尚就得撞撞钟,要不的……嗐,对得起咱这份工资吧!”

马长鸣走了进来,喜形于色地冲戴占峰说:“队长,我

已经接到我老丈爷的回信了,他说他们那个村的牛好买,价还挺便宜的。”“是吗?“戴占峰显得有些高兴。

“一头牛弄好了,能挣二百来块,不用多了,到‘十、一’咱们杀上二、三十头,你我买全部房权就能凑上一大笔钱了。”

“那倒是。”

“不过,咱俩可得吃辛苦了,双休日,窜休,咱俩可都得琢磨杀牛了。”

“那没啥,为了挣钱买这全部房权嘛。”

“咱们可得一个心眼往杀牛上用劲儿了,其它的,啥事也不能寻思。”

戴占峰不由地说:“啥事也不寻思?”

“对!”马长鸣说。

“我是队长,咱们队里的事也不能寻思了?”

“那倒不是,反正得分点心,不能一个心眼地寻思队里的工作。”

戴占峰不言语,掐灭了烟。

龚雨走了进来,冲戴占峰叫了一声:“姐夫。”

马长鸣见龚雨来了,便冲戴占峰说:“龚雨来找你,肯定有事儿,你们唠吧,我还得出去干活。”

龚雨冲他说:“你呆你的呗。”

“不,我真得出去干活了。”马长鸣说完,走了。

女办事员冲戴占峰说:“队长,我到公司机关去一趟。”

“去吧。”戴占峰冲她说。

女办事员走了,队部里只剩下龚雨和戴占峰两人。

龚雨冲戴占峰说:“姐夫,单经理特意让我来采访一下,看看你们队最近有没有什么好人好事,一心一意干工作方面的好人好事。”

“一心一意干工作方面的好人好事倒有。工人们整天上前线,风吹雨淋日头晒的,能没这方面的好人好事吗?”

“不过,可是一心一意呀!什么叫一心一意,你懂吗?”

“唔?!”

“姐夫,你知道单经理为什么叫我上你们队来采访一心一意干工作的好人好事吗?”

“不知道。”

“他可是醉翁之意不在酒啊。一心一意干工作,言外之意就是不奔钱使劲儿。有人议论,说你们队有人在工作时间,利用工作之便,给一个个体户拽卡车,修卡车捞外块,让单经理知道了。”

“是吗?”

“这事儿,引起了单经理的高度重视,所以,他特意让我上你们队来采访一下一心一意干工作,不向钱看的好人好事。他为什么这么做呢?这就是变相地批评你,警告你。直接批评你,警告你,他怕把事张扬出去,影响不好。让我采访你们队一心一意干工作的好人好事,表面上看是让人乐观的事,其实是暗藏杀机。”

戴占峰不言语了。

“他还让我告诉你,你是劳模,要做一个名符其实的劳模。”

“这么说,在单经理的眼里,劳模只能讲奉献,不讲索取了?半点儿索取都不能讲了?”

“就是这么回事。”

“应该应份,合情合理的索取都不应该有?”

“对!”

“生活所迫呢?”

“生活所迫也不行。”

“这么说,劳模就应该是超脱凡俗的人了?他们应该不懂得吃,不懂得穿,不懂得儿女情长?他们应该没心,没肝,没肺子了?他们不应该有家,不应该取妻生子了?”

“就算是吧。真正的劳模就应该俯首甘为三孙子。”

“看起来,单经理对我这个劳模要求得……”

“要求得太严,太分了,根本就没人道主义了。”

“按他的要求,我是不够劳模了,可是……就算他对我要求得严些,过分些也中,可他的用意是啥?哼!”

“是呀,问题的关键就在这,要不我怎么说他是醉翁之意不在酒呢。你可要知道,他可是列着架子等着提拔当局长助理呢。你是劳模,劳模利用工作时间捞外块,他也有责任,他怕影响他提拔当局长助理。说得好听,一心一意干工作,眼睛不要盯在钱上,屁!他想提拔当局长助理还不是为了权?有权还不是为了利?利又是什么?利就是金钱。真他妈的当面是人,背后是鬼。姐夫,你别总磨磨叽叽地教育我了,特别是我和冯亚笛那点事儿,你总批评我,教育我,让我要做个正经人,脑袋里不要有人不为已,天诛地灭的思想,可是,你看看单涛吧,还有比单涛更大的官,一个个又都咋样?他们一个个都那样,何况我乎?他们满脑袋人不为已,天诛地灭的思想,却口口声声地教育老百姓要学雷锋,为人民服务,为集体,为他人……哼!愚民政策,麻痹老百姓,我龚雨不吃那一套。

我不吃那一套,姐夫,你也别吃那一套了,否则,你就会成为愚民政策的牺牲品,那可是可怜兮兮啦!”“你?!”

“告诉你吧,单涛也知道给那个休体户拽卡车,修卡车的人里头就有你一个,而且,你还是主要的,拽车,修车最来劲儿。”

戴占峰又不言语了。

电话铃响了,戴占峰接电话:“喂……”

“戴队长在不?”电话里传出一个男人的声音。

“我就是。”戴占峰回答说。

“我是封言河。你一会能上我这来一趟吗?”

“什么事吧?”

“你来了我再跟你说。”

“这……等我接完华龙前线一个电话再去,行吗?”

“行。”

戴占峰撂了电话。

龚雨冲他说:“姐夫,今天这个采访……”

“拉倒吧!”戴占峰不悦地说。

“我看也应该拉倒,你这个劳模当得没劲;再说,我也不愿到哪搞什么采访,当这个宣传干事了。哼!宣传干事,一点油水都捞不着。”

戴占峰瞧了瞧他,表情严肃地冲他说:“龚雨,我知道你烦我磨道你,可我必定是你的亲姐夫。我傻老帽也好,愚民政策的牺牲品也好,不管你怎么寻思我,我也得告诫你一句,咱们走正道吧,别总寻思干什么能捞油水的工作啦。”

龚雨略带嘲讽地一笑:“谢谢姐夫的忠告,我也真敬佩你那么执着地做正人君子。”

戴占峰说:“龚雨,你别嘲讽我。喝凉酒,花脏钱,早晚是病,这话你别不往心里去。”

11

封言河的办公室里。封言河就默默地看着坐在对面的戴占峰。

稍许,戴占峰冲他说:“封部长,我说的都是实在的。”

封言河冲他说:“这可是省报记者要采访你呀!”

“越是大报记者,我越不想接受他们的采访。”

“劳模拒绝采访,这,这多少有点叫人不可思议。你为什么拒绝采访呢?”

“因为我不配当劳模。我也想超脱凡俗,可我超脱不了。我可以不为了生活,可我老婆、孩子呢?他们还得生活呀。为了他们,我,我也不能超脱凡俗。”

封言河不言语了。

稍许,戴占峰问他:“封部长,你那电视剧本《石油河》,难道就那么的了吗?”

封言河只是叹了一口气。

戴占峰冲他说:“写了好几年,现在还是废纸一堆。”

“是呀!”封言河又叹了一口气。

12

上午时分。胡万利杀牛的那块大空场。

胡万利和张伟军正麻利地杀着一头牛,给它豁膛了。

戴占峰领着兵兵在一旁观看。

戴占峰问胡万利:“杀牛,干嘛给牛蒙眼睛啊?”

胡万利一边忙乎着,一边冲他说:“这不明白着嘛,老牛能老老实实地等挨刀吗?这么大个牲口,不让你杀,你就难杀,所以眼睛给它一蒙,一锤下去,他就老实了。”

戴占峰说:“可不是咋的。”

“再说,我们多少也得讲点人道主义。牛,多少通点人性,知道你要杀它,也害怕,吓得直哆嗦,叫我们也有点不忍心下手。咋办?眼睛给它蒙上,一锤下去,让它毫无精神准备,还不知咋回事,就命归西天了。”

“那倒是,命归西天了,然后怎么办?”戴占峰问。

“然后就放血,扒皮,豁膛……”

“杀牛也挺难的呀!”

“那有啥难的?这活是一回生,两回熟,没有三天力巴,关键的是看你敢不敢下手。杀牛不是搞艺术,不是搞科学。艺术,科学那不是一般人搞得了的,可杀牛嘛……谁都能行。”

兵兵冲戴占峰说:“爸,走吧。”

“再看一会儿。”戴占峰不肯走。

“呀!爸,你以后也要杀牛是咋的?”

胡万利瞅了一眼戴占峰:“我好象在哪见过你。”

戴占峰冲他说:“我在你这买过一回牛肉。”

胡万利冲张伟军说:“大哥,你忙你的去吧。”

张伟军冲他说:“再帮你忙乎一会儿,反正现在饭店也没吃饭的,不需要我上灶,别的活,让你嫂子他们先干着就行了。”

“今天饭店得需要多少牛肉?”胡万利问他。

“十斤就够了。把牛下水给我留下。”

“行。”胡万利答应着。

13

白天。井下作业公司机关办公大楼的一间会议室里坐满了人。

戴占峰就在其中。

主席台上坐着单涛等几位公司领导。

单涛正讲着话:“咱们油田管理局再次要求在岗职工不许搞第二职业,特别是干部,所以,我今天还得重申

一遍,我们在座的每一位干部,绝对不许搞第二职业。搞第二职业影响正常工作,因为一个人的精力必定是有限的。我们有些职工也确实不象话,白天上班,晚上卖冰棍;有的起早去蔬菜批发市场,替当小贩的老婆上菜卖;有的双休日去江边打鱼摸虾回来卖,这还能很好地投身到本职工作中去吗?再说,我们这样做也扰乱市场秩序呀。所以,我还得重申一遍,在岗职工不许搞第二职业,特别是我们干部!”有一工作人员扛着录相机,录着会议的现场。

戴占峰一副闷闷不乐的样子,见扛录相机的那位工作人员把镜头对向了他,他便把脸扭向一旁。

14

井下作业公司特车大队大院里,马长鸣和戴占峰走了过来。

马长鸣冲戴占峰说:“我看,咱们就干吧,咱们好好合作,能挣一笔钱。”

戴占峰冲他说:“合作不了啦!”

“咋的?”马长鸣忙问。

“咱们烧香,佛爷调腚儿。在岗职工不许搞第二职业,特别是我们当干部的。公司刚才开的干部会,单经理在会上一再强调。”

“这可咋办哪?”

“实在不行,就你一个人干吧。工人搞点第二职业,说是不让,可搞了呢?搞也就搞了,不能把你咋的,不象对我们当干部的要求的那么严。”

“那倒是。可我一个人怎么干哪?牛是大牲口,那么好杀吗?我寻思,你干啥地道,杀牛也保证行;再说,我一个人杀,一个人卖,就更忙乎不过来啦!更主要的是,现在啥人都有,无赖也多,我一个人势单力薄,弄不好,得挨欺负。”

“那你再找一个人跟你干。”

“找谁?一开始,咱们商量的是咱俩一起干,可冷不丁的你不干了,一时让我找谁跟我合作呀?再说,挣钱做买卖,得找你信得着的人,人合心,马合套才能合作。可是,一般人我真信不着,我就信得着你了,还有,一个人怕挨欺负,两个人也并不一定就挨不着欺负。你呢,会点儿武,有你在跟前,总比有别人在跟前叫我心里踏实。真是的,咱们不偷,不摸,不抢,利用工余时间挣点外块,差啥不让啊?”

“俗话说,干一不干二。搞第二职业分散精力,影响本职工作。”

“影响不哪去吧?”

“影响不哪去也不让,特别是我们干部。反正我们就是倒霉,眼瞅着能挣到的钱就是挣不到。”

“妈的。买全部房权没钱,逼激眼了,我就去偷,就去抢!”

“别说用不着的啦。”

“这可不是说用不着的。正道不让走,不偷,不抢咋整?到时候,我兴许就去偷,去抢。”

15

阳光灿烂。市区的一条街道上,人头攒动。

龚雪从一家商店里走了出来,沿着马路边朝前走着。

冯亚笛骑着摩托从她后边过来,发现了她,放慢摩托的速度,冲她叫了一声:“龚姐!”

龚雪见是冯亚笛,也热情地冲她说:“呀!冯亚笛。”

冯亚笛停住摩托,掀起摩托头盔面罩,问:“龚姐,上街干啥来啦?”

“星期天,出来蹓跶,逛逛商店。”龚雪停下脚步,冲她说。

冯亚笛沉思了一下,冲龚雪说:“走,上我们酒家呆一会儿。”

“不,不啦。”龚雪冲她说。

“走吧。好长时间没在一起唠唠喀了。就冲你家戴哥和我家铁英的关系,咱们也应该在一起好好唠唠喀了,谈天说地的多有意思呀。再说,我在井下作业公司时,咱俩处得也正经不错,有时都赶紧上亲姐妹了。”

“那倒是,可……你还是走你的吧。我是闲逛,而你呢?有个酒家,忙,哪有功夫陪我闲唠啊?”

“那,我带你一轱辘,行吧?”

“这……”龚雪犹豫着。

“快上来吧。”

龚雪只好坐到了摩托的后座上。

冯亚笛落下摩托头盔的面罩,驾驶着摩托,穿梭在行人之间。

摩托驶出了热闹地段,人少了许多,冯亚笛便加快了车速。

龚雪有点害怕,冲她说:“呀!你慢点,开那么快干啥呀?”

冯亚笛扭过头,冲她说:“你坐住,没事儿。”

龚雪紧紧地搂着冯亚笛的腰,冲她说:“你的摩托骑的比我家占峰还快。”

冯亚笛又扭过头来,有些得意地冲她说:“那差啥呀?我骑摩托一般人还真不行。”

龚雪发现路线不对,忙冲冯亚笛说:“喂,你这是往哪驮我呀?”

冯亚

笛连头也不回地冲她说:“你就老老实实地坐着,别动得了。”16

冯亚笛的摩托在笛笛酒家门前停了下来。

冯亚笛把摩托熄了火,回头冲龚雪说:“下来吧。”

龚雪从摩托后座上下来,冲冯亚笛说:“你呀,到底把我弄来啦。”

冯亚笛冲她一笑,说:“难得见面一回嘛!”

冯亚笛下了摩托,和龚雪一起走进了笛笛洒家。

她摘下摩托头盔,放到一张餐桌上,便喊了一声:“珍珍!”

珍珍从一吧间里走了出来,冲冯亚笛说:“回来了?冯姐。”

“嗯。珍珍,告诉杨师傅,给我弄两个他拿手的好菜,我要招待我的朋友。”

珍珍答应了一声:“嗯。”

冯亚笛又冲她说:“叫娟娟给我们打盆洗脸水来。”

珍珍又答应了一声,转身走了。

龚雪冲冯亚笛说:“我呆一会儿就走,你整菜干啥?”

“哎,你难得来一回。男人们一见面好喝着,咱们女人差啥呀?男女平等嘛!”

“我可不会喝酒。”

“你呀,别给我外道,就实实惠惠的。一会,咱俩就边喝边唠,八百年谷子,九百年糠,海阔天空地唠个痛快。”

龚雪笑了:“你呀,真有意思。可我真不会喝酒,这你不知道吗?”

“喝点啤的,咋也中吧?”

“喝点啤的好象还能凑合一杯半杯的。哎,冯亚笛,都快中午了,你这咋没客人哪?”

“今天是星期天,亲朋好友相聚有的是时间,在家弄吃的多好,谁上饭店哪?再说,我们这必定是酒家,不是普普通通的小饭店,点歌,喝酒带点娱乐性质,消费相应要贵一些,普通老百姓一般情况下谁来呀?酒家又少不了用公款吃喝的,搞公家招待的,可星期天呢?公家都休息了,也就没几份用公款来这吃喝,搞公家招待的了。再说,酒家必定不是一般小饭店,更不是小吃部,一般小饭店,小吃部,客人来了就是吃饭,吃完了就走,可酒家呢?不仅是吃喝,更主要的是图热闹。图热闹就喜欢长一点时间。要想时间长,最好是晚间。忙完了一天的事情,愿热闹到啥时候就热闹到啥时候。可中午就不行了,还得考虑下午上班,办事。所以,今天是星期天,又赶上中午,我们这里到现在还没有客人就挺正常的了。没客人正好,咱俩可以慢慢地吃着,喝着,唠着。”

娟娟端来了一盆洗脸水,放到了脸盆架上。

冯亚笛冲龚雪说:“来,龚姐,咱们先洗洗手。”

两人走到脸盆架跟前,冯亚笛冲龚雪说:“你先洗。”

“你先洗。”龚雪冲她说。

“哎,你先洗嘛。别忘了,你是客人。”

龚雪微微一笑:“那好吧。”然后把两只手伸进了脸盆里。

冯亚笛冲她说:“龚姐,你真行。听说你们油田,你们井下作业公司不少女工都试岗,待岗,甚至下岗了,可你,竟然在这个时候当上了文书,成了机关干部。”

娟娟拿过来一条毛巾,递给了冯亚笛。

冯亚笛继续冲龚雪说:“你可是由工人一下子变成了文书,成了机关干部,了不得。那可不是轻而易举的事呀。”

娟娟听着。

“是呀,我也没想当文书,可是……说出来也不怕你笑话。我见不少女工都试岗,待岗,甚至下岗了,也慌神了,便跑单涛那想求求他,谁知这心里没底,一着急,这眼泪就出来了,单涛竟然让我上机关当上了文书,真是做梦都没想到。也许是命中该着吧?”

娟娟仍然认真地听着。

17

笛笛酒家一吧间里。龚雪和冯亚笛面对面地坐在餐桌旁,喝酒吃菜。

冯亚笛端起啤酒杯,冲龚雪说:“来,龚姐,咱俩干一个。”

“别别,我可不能干。”龚雪忙说。

“你可真是的。咱们用的是小杯,男人们喝白酒用的小杯,咱们喝啤酒还怕啥?”

“这……”

“干一个两个的没事。来,干一个!”

冯亚笛终于和龚雪碰了杯,然后一饮而进。

龚雪只是用嘴抿了一下,应付了一小口。

冯亚笛一笑,冲她说:“龚姐,你不够意思。咱们都碰了杯,你为啥不喝进去呀?我一饮而进,来了个实惠,可你……不够意思。”

龚雪陪了一笑,冲她说:“我实在不会喝酒,别看是啤的,那我也不敢干。”

“那,那我就不勉强你了。”

冯亚笛又给自己满了一杯啤酒,然后说:“龚姐

,我为啥把你请到这来呢?一个是咱俩过去挺好的,想和你叙叙旧,另一个是……”她微微一笑:“看到了你,我就想起了我和你弟弟的事儿。”“别说那个了。”

“真不好意思,可是……说说也无妨。”

“ 不怪你,那事不怪你,都怪我弟弟。他要是不上你家去,你能和他那,那么的吗?”

“那倒不能。”

“再说,男女之间那方面的事,要说受害,女的好象永远是受害者。女人是弱者嘛。”

冯亚笛又是微微一笑:“龚姐,我不光和你弟弟,还有别的男人,两个挺有权势的男人……你肯定也知道了吧?”

龚雪只是冲她微微一笑,算是默认了。

“我是做了一些个不应该做的事,可怎么办?难道总背着思想包袱,永远抬不起头来吗?不!我呀,就看看我们的笛笛酒家,看看她的未来。”

“是呀,笛笛酒家办得多好呀,未来更行。我知道,你们更大规模的笛笛酒家还正在装修,很快就要开业了。”

“看看笛笛酒家,再看看她的未来,于是我的心里也就平衡了不少,精神呢?也就随之振奋了起来。”

龚雪不语,似乎在想什么,稍许,对冯亚笛说:“冯亚笛,我觉得你真行,不是个俗气,平平庸庸的女人。”

“龚姐,这是你心里话吗?”

“嗯!”龚雪冲她认认真真地点了点头。

冯亚笛显得十分的高兴:“来,龚姐,咱们再干一个。”

“别的,你自己来干吧,我慢慢喝,还能多陪你一会儿。”

“那……好吧。”冯亚笛又干了一杯,然后又给自己满了一杯,冲龚雪说:“和那两个挺有权势的男人……嘿嘿,真不好启口。不好启口也得启口。和那两个男人扯了几回那种不咋光彩的事儿,我都是违心的。见他们确实对我垂涎三尺,一个劲儿地讨好我,我也就一不做,二不休,头脑一热,借高,就和他们那么的了。反正是违心的。违心的咋办?于是,我就自己对自己说,肉体的结合不是真正的结合,只要自己的心永远随着丈夫就行了。”

“呀!你这是什么时候琢磨出来的逻辑呀?还肉体的结合不是真正的结合……”

“这也是被逼的呀。为了我们的笛笛酒家,我也只能这么安慰自己了。哎,龚姐,其实你长的也很带劲儿,有权有势的男人对你也能垂涎三尺,他们也能为你办事。”

“你,你这是什么意思?”龚雪不由地问她。

“唔?!我喝多了是咋的?”冯亚笛自知失言,忙冲龚雪说:“对不起啦,龚姐。”

“没关系。”

“我总觉得,世界不光是男人们的,也是我们女人的。女人和男人对这个世界负有同等的责任,所以,咱们做女人的就应该成为真正的半边天。成为真正的半边天,就不能把丈夫的事只看成是他们自己的事。丈夫的事也是我们的事。我们一定要替自己的丈夫分忧解难,不能指望他们一个人。丈夫难了,不行了,我们就应该挺身而出,和他们共同撑起事业的大梁。我们也不应该总觉得自己的丈夫是个顶天立地的男子汉,他们没有克服不了的困难,就一切都看他们的了,自己就在一旁省着心,闲着没事打盹玩。那不行!应该承认,我们的丈夫确实是行,不说顶天立地吧,可也差不多。可是,再顶天立地的男子汉也不是神,他们也有许许多多的难处。怎么办?那就看我们的了。在这片兰天下,大地上,男女的地位平等,都对这个世界负有同等的责任,所以,面对困难,女人也应该跟男人一样挺身而出,甚至更应该积极一些……”

龚雪睁大了眼睛,认真地听着。

“我就是这么想的,所以,在笛笛酒家面临倒闭的情况下,我,我也就那样的挺身而出了。我知道,那样的挺身而出不对,可当时,也确实没有别的挺身而出的招法可想呀!”

龚雪不语,仿佛在想着什么。

冯亚笛问她:“龚姐,你在想什么?”

“冯亚笛,我觉得你说的很有道理。”

“是吗?”

“有些事,就看值不值。”

“你这是什么意思?”

“我倒不是赞赏女人扯那种事,可是……你虽然与两个有权势的男人有过那,那种事,嗐,可相比之下,你还是比我伟大。你知道替丈夫分忧解难,可我呢

?有时还好在自己的丈夫面前耍娇。”龚雪拿过啤酒瓶子,给自己满了一杯啤酒,端起来,冲冯亚笛说:“来,冯亚笛,咱俩干一杯。”

冯亚笛也端起酒杯:“先头,让你和我一起干,你不干,可这会儿……”

“来,干一杯!”

“好,干一杯!”冯亚笛与龚雪碰了杯。

18

笛笛酒家门前,马路边上停着一辆出租轿车。

龚雪由珍珍搀扶着走出了笛笛酒家。

冯来笛紧跟着也走出了酒家,她快走了两步,打开了轿车后门。

龚雪冲她说:“看起来,我喝酒是不行。”

“我也没想到你这么没酒量啊,才几杯啤酒,你,你就不行了。”冯亚笛冲她说。

“可不是咋的。”龚雪说。

珍珍扶着她,和她钻进了轿车。

冯亚笛从兜里掏出一张五十元的票子,递给珍珍,冲她说:“好好照顾我的朋友,把她一直送到家。”

“嗯。”珍珍答应着,关上了车门。

龚雪忙冲她说:“我要吐!”

19

下午时分。戴占峰家,戴占峰和龚雪那间寝室里。

龚雪躺在床上昏昏入睡。

不一会,她醒了,坐起身来。

戴占峰走了进来,冲她问:“怎么样,好点儿了吧?”

龚雪回答:“好点儿了。”

“你可真是的,不会喝酒,逞什么干巴强啊?”

  • “冯亚笛对我太热情了,再说,我也挺佩服她的,人家知道替自己的丈夫分忧解难,可我呢?觉得自己的丈夫是顶天立地的男子汉,整天就多少有点儿无忧无虑的了。”

“不能那么说。你也行。真的。我老妈总有病,治病管咱们要钱,你从来都没不高兴过,而且还支持我,让我给我妈邮钱。”

“那只能说明我心眼好,孝敬老人,不抠门,不吝啬 ,可在替丈夫分忧解难上呢?我照冯亚笛差远了,我倒不是赞赏她和那两个有权势的男人扯那种事……”

“是呀,冯亚笛与两个有权势的男人扯过那种事,我们不赞赏,不提倡,可人家的本意,出发点呢?本意,出发点是替自己的丈夫分忧解难,是想和丈夫共同撑起什么事业的大梁,这点,就不能不让我们佩服一些了。”

“占峰,给我倒杯水来。”

戴占峰答应了一声,走了出去。

20

下午时分。笛笛酒家的厨房里。

冯亚笛,珍珍,娟娟,微微正在摘菜。

娟娟冲冯亚笛说:“冯姐,那个你叫龚姐的朋友可真逗。”

“咋逗了?”冯亚笛问她。

“会说的不如会听的。掉几滴眼泪就一下子能由工人变成文书?我就不信。”娟娟说。

珍珍冲她说:“女人的眼泪好使嘛。”

娟娟冲她说:“得了吧。当官的就那么心善?不得到真正的实惠就给谁办事?我就不信那个叫单涛的心眼那么好使。”

冯亚笛冲她说:“那个叫单涛的是经理,现在企业是厂长,经理负责制,让谁干啥不干啥,往往就在他们一句话上。再说,有试岗,待岗,下岗的,不等于不兴有工人上机关当干部的呀。”

“反正别的女工不少都试岗,待岗,甚至下岗了,那个你叫龚姐的朋友却由工人一下子变成了文书,成了机关干部,就叫人不太相信。那不是轻而易举的事儿,我看,可不是几滴眼泪就能解决得了的,对吧?冯姐。”

冯亚笛没言语。

“那个叫单涛的十有八九把那个你叫龚姐的朋友给那么的了。”娟娟冲她说。

珍珍冲娟娟说“你可别给人家瞎嘞嘞啦。”

传来了电话铃声,冯亚笛走向正厅,走向服务台,接起了电话:“喂……”

电话里传出一个小姑娘的声音,奶声奶气的:“是妈妈吗?妈妈,我好想你呀!”

冯亚笛冲着电话说:“好闰女,别想妈妈,今后,妈妈保证一个星期接你回家住一天。好好跟着爷爷,奶奶吧。”

“嗯。”

“告诉爷爷,奶奶,等妈妈再发一点财,就给他们买幢小楼,让他们安度晚年,好好享享福。”

“妈妈真好。”

“妈妈好吗?”

“妈妈好!”

冯亚笛高兴地笑了。

“妈妈再见。”

“再见。”

冯亚笛撂了电话,沉思着,稍许,自言自语地说:“龚姐,不管咋的,我们还是应该尽量地做个象样的女人,你可别跟我学呀!”

21

白天。龚雪手拿一文件夹,敲响了单涛办公室的门。

传出单涛的声音:“进来!”

龚雪推门走了进去,打开文件

夹,冲单涛说:“单经理,又来了一份文件,需要你过目。”单涛从龚雪手中接过文件夹,冲龚雪说:“光说消灭文山会海,可文件照样这么多。还干工作呢,光看文件都看不过来。”

“可不是咋的。”龚雪说。

办公桌上的电话铃响了,单涛接电话:“喂……”

电话里传出来一个女孩的声音:“是爸爸吗?我是伟佳。”

“我是你爸爸。啥事?”单涛问。

“爸爸,我在市场上看到一件连衣裙,可款式了,我想买,行吗?”

“哎呀,买一件连衣裙还争求我的意见干啥?”

“就是价钱太贵了点儿。”

“多少钱?”

“七百元。“

“七百就七百元吧,咱们家也不缺钱。以后,这样的事就别问我了,找你妈就行了。”

“嗯。”

龚雪看着单涛接电话。

单涛撂了电话。

龚雪冲他说:“单经理,这份文件先放你这,你有时间再看吧。”

“等等,我看看文件头是啥,就知道里面内容重不重要。不重要,跟我关系不大,我就不看了。签个名,算我看了也就得了。”

“行。”

单涛瞧了瞧文件夹里的那份文件的文件头,冲龚雪说:“我不用看了。”然后在文件传阅栏里签上了他的名字,合上文件夹,递给了龚雪。

龚雪拿着文件夹,走出单涛的办公室,随手替单涛带上了门。

她离开单涛办公室的门口,自言自语地说:“一件连衣裙七百块,眼睛连眨都不眨就敢买,妈呀,单涛家真有钱。如果我敢豁出来,跟他扯上一回,用钱保证行。”

她卟哧笑了:“妈呀,我,我这是想啥呢?”

22

晚饭时分。戴占峰家里。

戴占峰一家三口人正围着饭桌吃饭。

戴占峰端着酒杯,呆呆地沉思着。

兵兵问他:“爸爸,你想啥呢?”

“想啥?想钱呗。缺一万来元买咱家这全部房权哪!”戴占峰对兵兵说。

龚雪瞧了瞧戴占峰,端着饭碗,也呆呆地沉思了起来。

兵兵敲了敲饭碗,冲她说:“妈,你想啥呢?今天可真逗,爸爸犯傻,妈妈也跟着犯傻。”

龚雪忙往嘴里扒拉了两口饭。

23

夜深了。戴占峰家,戴占峰和龚雪的那间寝室里。

戴占峰躺在床上已经入睡了,可躺在他身边的龚雪却睁着眼睛没有入睡。

她碾转反侧,碰醒了戴占峰,问她:“你咋的啦?”

龚雪忙说:“没咋的。”然后,钻进了戴占峰被窝,冲戴占峰说:“搂着我,要不的,我睡不着。”

戴占峰冲她说:“你呀。”

戴占峰搂着龚雪,和她一起合上了眼睛。

24

白天。油田职工医院住院部,三疗区的医生办公室里。

高主任冲赵大夫等人说:“院长跟我说,过些日子,白求恩医科大学的王洪壁教授要带几个学生来咱们医院实习。王洪壁你们听说过吧?”

赵大夫说:“当然听说过,全省著名的肿瘤专家,肿瘤手术大拿,有名的王一刀啊!”

高主任说:“王教授曾经是我进修时的老师,我可了解他,他不仅医术高明,而且医德也行。”

赵大夫说:“王教授领学生上咱们油田职工医院实习,咱们油田谁赶上得癌症了,可借老光了。”

“那当然。”高主任说:“根本不用琢磨上别的医院治去了。”

25

白天。翁主席的办公室里。

翁主席冲刘研说:“常青植物油厂和金盾啤酒厂是我市两家最好的乡镇企业。你在这两个厂子体验生活,会有很大收获的。”

刘研冲翁主席说:“那我可给这两家厂子添麻烦了。”

“哎,不能这么说。你为啥到这两家厂子体验生活?是为了写出一部反映乡镇企业发展,描写乡镇企业家形象的电视剧本,为乡镇企业,乡镇企业家增添光彩,这两家厂子欢迎你,两家厂子的厂长也欢迎你呀。”翁主席一笑,冲刘研说。

有人敲门,翁主席应了一声:“进来。”

门开了,葛厂长和耿厂长走了进来。

翁主席忙站起身来,很高兴地对他俩说:“我和刘主席正等你们呢。来,我作一下介绍。”他指着刘研冲葛厂长和耿厂长说:“这就是刘主席,省文联副主席,国家一级编剧。”

刘研早已站起身来,冲葛厂长和耿厂长说:“我叫刘研。”

翁主席又指着葛厂长和耿厂长冲刘研说:“这就是常青植物油厂的葛厂长,金盾啤酒厂的耿厂长。”

刘研和

葛厂长,耿厂长热情地握手。26

清晨。清悦住宅小区里。

“马大甩”和老周师傅在一块空场上活动着胳膊,腿。

马长鸣抱着他的小儿子急急忙忙地走了过来,把小儿子交给“马大甩”,说:“爸,我得赶紧走了,要不的,赶不上班车了。”

马长鸣说完,走了,仍然是急急忙忙的样子。

老周师傅望着他的背影,冲“马大甩”说:“上班的就是比咱们退休的紧张,赶班车都怕赶不上。”

“马大甩”说:“我这一天天也够紧张的啦。看孙子也不轻闲哪。”

他的小孙子朝进坪上跑去。

“马大甩”忙冲他喊:“回来!上进草坪上罚款。”

小孙子象没听见似的,“马大甩”只好跑过去,把他抱了回来,放到地上,然后冲老周师傅说:“看到了吧?看孙子也不亚于上班,也够累的啦!”

老周师傅冲他说:“那也是你的福份,我想看,现在还没有呢。”

“马大甩”说:“我那儿子,让我给他看儿子,总是那么仗意。”

“那差啥不仗意呀?他是你儿子,你是他爸嘛。”

“给他看儿子,白尽义务,月月他一分钱也不给。这要是给别人家看一个小孩,少说也得给一百元哪。”

“我说马师傅呀,你就别寻思那一百元啦。你儿媳妇在市里一家小厂子上班,换常就开不出资,就是开资也是百分之五十开,这些我都知道,你还不知道吗?你儿子,儿媳妇加一块,才比你挣的一半多不多少。你退休了,那三级充风险低押的工资也给你了。你一个月能开一千一百多块,可他俩一个月才能开多少呀?白尽点义务就白尽点义务吧。我看哪,必要时,你还应该给你儿子再搭两个。

“再搭两个?把他养大成人,又给他取媳妇,钱还少给他搭啦?”

“那都是过去的事儿了,还总翻那小肠干啥?再说,生儿育女,让他们成家立业,这都是当父母的责任,花多少钱也应该。”

“这个理我倒懂。我也知道我儿子现在有些困难,没钱,可我,白给他看儿子,不让他往别人家,往托儿所送,目的就让他省两个,不也就行了吗?至于再给他搭两个吗……嗐,咋说呢?现在有些事儿,实在叫我这心里没底呀!我看这共产党也不替咱们老百姓着想了,不给咱们谋幸福了,太叫我们不信任了,所以,我现在就想,能攒两个就攒两个,省得到时候没人管咱们这些老家伙了。至于我儿子嘛……他的路还长着呢,他应该去闯,别指望老子。咱们都老了,不能闯了,他们年轻人应该去闯。”

“闯?闯不得有个过程吗?啥准备都没有,啥条件都不够,不成熟,冷不丁地就去闯,那不是瞎闯吗?你儿子眼时这么困难,我看,你能帮他还是帮他一把的为好。”

“话是这么说。可我也真担心,整天提心吊胆的,共产党这么改革,那么折腾,到时候真要不管我们了,可怎么办哪?”

“马师傅,你咋这样啊?”

“我咋样啦?”

老周师傅冲他微微一笑,说:“我说了,你别生气。你好象越来越自私自利了,得了什么恐慌症。”

“马大甩”冲他说:“你好,你行,要不的,怎么能让你上电视,给人家当‘托’呢?”

“当‘托’?”老周师傅一愣。

“嗯。”“马大甩”抱着孙子走了。

老周师傅望着他的背影,不由地说:“这个‘马大甩’呀!”

27

白天。单涛的办公室里。

单涛伏在办公桌上,在一页稿纸上写着什么,写完之后,把那页稿纸递给龚雪,冲她说:“把这个交给张秘书,让他照上面的意思写个通知,送打字室打印,打印完,你发到各大队,各部室去,一个大队,一个部室一份。”

“嗯。”龚雪瞧了瞧那页稿纸。

单涛偷偷地瞅了她一眼。

龚雪走了,单涛目送她走出了他的办公室。

龚雪替他把他办公室的门带上后,他自言自语地说:“这个龚雪呀,咋看咋带劲儿,真要她调腚,我就敢给她……”

他微微一笑,摇了摇头。

他拿起办公桌上的电话话筒,打通了电话:“是封部长吗?”

“是呀,我是封言河。”电话里传出一个男人的声音。

“我是单涛。戴占峰到底拒绝了省报记者的采访啦?”

“嗯。”

“为什么?”

“他说他不配当劳模

。劳模应该一心扑在工作上,不应该向钱看一点点儿,可他……”“可他什么?”

对方不语。

单涛撂了电话,站起身来,自言自语:“戴占峰啊戴占峰,你这个劳模不能倒,否则,给我上了眼药,我这个局长助理还提个屁了?”

《情系风雨》第五集

1

中午时分,笛笛酒家的正厅里。

一张餐桌围坐着戴占峰,李磊,马长鸣和另外几名青年工人,正在喝酒吃菜。

冯亚笛从一吧间里走了出来,走到服务台前,冲珍珍说:“把卡啦OK打开。”

珍珍答应了一声,便拿起了摇控器。

悬挂在墙上的彩电被打开了,荧屏上风景如画。

冯亚笛手拿麦克,面向戴占峰等人说:“现在,我给戴队长和他的弟兄们,当然也是我的弟兄们献上一首歌。”

李磊带头鼓掌:“太好了!”

众人鼓掌,唯有戴占峰不鼓。

掌声刚落,冯亚笛便随着动人的音乐声响,冲着麦克唱了起来:

“我看你,是用我的心来看,

你看我,为什么只用眼睛看?

我用我的心来看,看你到很久,

你用眼睛看,看我只是一瞬间。

看我到很久,我也在闪光,

看我一瞬间,我实在太平淡,

请用你的心来看我,

不要深沉到永远。

用你的心看我到明天,

我才是一朵花,变得更娇艳。”

歌唱完了,李磊等人又鼓起掌来,纷纷叫好。

戴占峰仍然没有鼓掌,表情显得有些复杂。

冯亚笛把麦克放到服务台上,满面笑容地走向戴占峰等人,冲李磊问:“怎么样?我献给你们的这首歌还行吧?”

李磊冲她说:“太行了,叫我们简直都入了迷。”

众人也纷纷说好。

“来,冯亚笛,我敬你一杯。”李磊把自己面前的酒杯满了白酒,递向了冯亚笛。

冯亚笛接过了酒杯,冲李磊说:“谢谢!”然后轻轻地呷了一口酒,放下酒杯后,冲李磊等人说:“弟兄们,以后你们就勤上我们这笛笛酒家来吧。”

马长鸣冲她问:“嫂子,你们这个酒家,为什么起名叫笛笛酒家呀?”

李磊冲他说:“你呀,真笨。嫂子名叫冯亚笛,后面这个字是笛字,起名叫笛笛酒家不正好吗?再说,笛子的声音也是响,好听的,起个笛笛的名字,酒家那会是啥成色?对吧?嫂子。”李磊又向冯亚笛。

冯亚笛微微一笑,冲她说:“对。”然后又冲众人说:“你们以后就勤上我们这笛笛酒家来吧,不管咋的,我和胥铁英还在井下作业公司呆过一回,我呢,还跟你们在一个队呆过,你们上我们这来,我不会朝你们多要钱的,我们这里眼时虽然不是什么大酒家,但必定叫酒家,规模也还算可以了,你们上我们这来,我只收你们一个小饭店应收的钱,甚至小吃部的钱,说到家了,只收你们一个成本钱也就中了,怎么样?”

众人纷纷说好。

冯亚笛瞅了一眼戴占峰,戴占峰不语,默默地端起酒杯,把酒杯里剩下的酒干了进去。

冯亚笛沉思了一下,冲他说:“队长,我给你满一杯酒,怎么样?”

“我,我还是自己来吧。”戴占峰说完,拿起了酒瓶子,给自己满了一杯酒。

冯亚笛只好冲其它人说:“你们慢慢吃,慢慢喝,我还有点事儿,就不陪你们了。”

“嫂子,你忙你的去吧。”李磊冲她说。

“那

好,还需要啥,尽管吱声。”冯亚笛说着,走向服务台,冲珍珍说:“珍珍,照顾好戴队长他们。”珍珍答应着:“知道了。”

冯亚笛走了,走进了珍珍,娟娟和微微那间寝室里。

她在娟娟那张单人床的床边上坐了下来,沉思着。

娟娟走了进来,从她的床上拿起一付套袖,套在了胳膊上。

她欲走时,冯亚笛叫住了她:“娟娟,把戴队长叫来。”

娟娟答应了一声,走了出去,她走到李磊等人跟前,问:“谁是戴队长?”

戴占峰冲她说:“我就是,啥事儿?”

娟娟冲他说:“我们的老板娘叫你去一趟。”

戴占峰沉思了一下,站起身来问娟娟:“她在哪?”

娟娟一指她和珍珍,微微那间寝室,说:“在那屋。”

戴占峰走了过去。

娟娟也走了。

李磊等人相互看了一眼,偷偷地笑了。

一个青年工人压低了声音冲李磊等人说:“这个‘ 小白梨’呀,兴许对咱们的队长是痴情一片,这不,单调!”

李磊也小声地说:“是呀,这么多人,干嘛单调咱们队长啊?”

那个青年工人说:“这要是单调我,我可是受宠若惊啦!”

李磊冲他说:“你那是痴心忘想,你哪点特殊,叫人家冯亚笛对你痴情一片?”

2

此刻,珍珍,娟娟和微微的寝室里。

冯亚笛冲戴占峰说:“戴哥,坐吧。”

戴占峰在那张上下铺的下铺的床边上坐了下来。

冯亚笛问他:“戴哥,我以前那方面的事......嗐,就是和两挺有权势的男人的事,你早有耳闻了吧?”

“这.......”戴占峰没言语。

“特别是我和你小舅子龚雨的事,铁英也跟你说了吧?”

戴占峰只是冲她点了点头。

“那,我在你眼里是一个什么样的女人呢?”

戴占峰不语。

“一定是一个相当不咋的,令人讨厌的女人了吧?”

“这可是你说的,你刚才唱的那首歌......我从来没听到过这首歌,她象第一次听到你唱。“

“这首歌是我自己编的歌词,求人帮助改了改,又求人帮助谱了曲,然后我就唱给别人听。我为什么编这么一首歌,唱给别人听呢?戴哥,我想你能知道。”

“这......知道。”

“是为了浪漫吗?可我偏偏不是为了浪漫。”

“这我知道,你是想通过这首歌,告诉人们应该怎样看你,对吧?”

冯亚笛冲他点了点。

“其实,我看你,也是用我的心来看,没光用眼睛看。”

“那就好!”

“也许,你仍然是一个挺不错的女人。我,我也不想把一个人一碗水看到底。一个人做了几次不该做的事,不一定说明他就不行了;相反,一个人啥错事都没做,也未见起就说明他是个好样的。”

冯亚笛显得有些激动:“反正,我还是一个好女人,一个热情洋溢的好女人,不信你就瞧着!”

“但愿。另外,你歌中唱道,请你不要深沉到永远,好象也有所指,谁也不会跟你玩深沉的。你做了几次不应该做的事,人们就瞧不起你,跟你玩深沉?不,谁也不会跟你玩深沉的,特别是我,我不跟你玩深沉,我是跟我自己玩深沉。”

“为啥?”

“这你应该知道,我就指望油田,结果......”戴占峰不言语了。

冯亚笛瞧着,深情地瞧着他:“戴哥,我仍然崇拜着你,你不是个平庸的男人,严峻的现实会让你尽快地甩掉那种寄托,依赖的思想。”

戴占峰只是轻轻地嗐了一声。

“我也仍然在爱着你,这我不隐瞒。爱是我的自由,爱也不犯啥说道,因为我在你面前必定没胡来,我必定想到了你的龚雪,想到了我家的铁英,想到了你我都有一个家,一个园满的家,必定想到了尊重你,也必定想到了让你瞧得起我,瞧我不是一个水性杨花,下溅,不值钱的女人。虽然我和两个挺有权势的男人,还有龚雨有过那种事,我也仍然时刻想到让你瞧得起我。我也相信你会瞧得起我,这,我没失去信心,我没因为和两个挺有权势的男人,还有我和龚雨的事,担心你会把我一碗水看到底,而失去让你瞧得起我的信心,不!我没失去,一点都没失去!”冯亚笛的语调坚定。

戴占峰仍然没言语。

3

白天,乡间的一条土道上。

两辆特种车从远处驶了过来

。马长鸣驾驶着一辆,副驾驶座上坐着戴占峰。

另一辆由李磊驾驶着,车里只有他一人。

道路前方不远,一辆空卡车前边的一个车轮滑到了道旁的沟里,抛了锚。车旁站着一男一女,一副束手无策的样子。

马长鸣把车开到了跟前,停下,从车窗探出头来,冲那一男一女问:“喂,怎么啦?”

男的冲他说:“车进沟了,往处倒,捂扎捂扎,没倒出来不说,倒弄灭火了。”

“那就打着呗。”马长鸣冲他说。

“可干打打不着啊,也不知咋的了?我学会开车才半年多,车啥毛病真不咋懂,我老婆......”他一指那女的,冲马长鸣说:“她更不懂。”

那女的冲马长鸣说:“前不着村,后不着店的,急死人啦!”

马长鸣打开车门,跳下车,走向那辆大卡车,前后看了看,冲那一男一女问:“我们给你们把车拽上来,再帮助弄着火,保你们的车顺顺利利地开走,你们给多少钱?”

“这......嗐,”那女人冲他说:“我们有急事,只要你们别太宰我们就行。”

“那......三百元咋样?”马长鸣问她。

那男人冲他说:“太多了点,二百元吧?”

“这.......二百就二百!可不能再少了,要知道,这里前不着村,后不着店,我们不帮你们拽,不帮你们修,你们就得把车扔到这,说不定扔多长时间,耽误多大事呢;再说,你们这车坏在哪儿,毛病大不大,还不好说呢,真要毛病大,给钱太少了,我们可不上算。”

“那倒是。”那男人说。

马长鸣跑回他那辆车跟前,钻进驾驶室里,冲戴占峰问:“二百元,咱们给他们拽,给他们修,怎么样?”

“这好吗?”戴占峰犹豫着:“这可是工作时间,井场正等着咱们哪。”

“工作时间咋的?咱们这特种车拽他们那车太轻松了,你修车拿手,这普通卡车,啥毛病难不住你,我和李磊给你打下手,咱们耽误不了多少时间。再说,咱们也得帮助别人解决燃眉之急呀,人家车抛锚了,咱们不管,扬长而去,那好吗?”

“那也不至于要人家二百元钱哪。”

“队长,别死性了,这年头,谁能弄钱谁光荣。没钱,让别人瞧不起不说,自己也吃不象吃,穿不象穿,干啥啥没有,让老婆、孩子跟着受穷,你心里好受呀?再说,咱们这钱也不是偷来,抢来,骗来的,也不是拣来的,拣来的不想办法还给失主也不对,可,可咱们这钱是靠劳动得来的呀!学雷锋也得量力而行,自己没钱,愣装有觉悟,大方,让别人也见笑。这一男一女一看就是做买卖的,手里肯定有钱,一二百元的对他们来讲,小菜,咱们也不算宰人家,扼人家。别一本正了,真要这一男一女开这卡车去抗洪救灾,支援贫困地区,那咱们管人家要钱,咱们不对。可人家是去做买卖,做大买卖,挣大钱的,用得着你可怜人家那二百元吗?这年头也得学会点儿抓钱了,抓钱的机会来了,不管多少也得抓!”

戴占峰不语。

“你是不是觉得自己是劳模,得维护劳模的脸面,上班时间弄外块,怕别人说你啥呀?”

“你?!下车!“戴占峰一下子打开了他那侧的车门,跳下了车。

马长鸣高兴地跳下车,见李磊开的那辆车正停在他的车后边,便冲李磊一摆手,说:“李磊,把钢丝绳拿下来。”

李磊打开车门,也下了车,走了过来。

马长鸣冲他说:“搂草打兔子--当捎带,二百元钱马上就要到手了。队长拿八十,咱俩一人六十,怎么样?”

李磊问他:“怎么回事?”

马长鸣一指那辆抛锚的卡车:“看见没有?”

李磊明白了:“太好啦!来钱道随时有,就看你走不走,我取钢丝绳去。”说着,转过身,朝他那辆车跑去。

4

白天。井下作业公司特车大队一中队职工休息室里。

李磊冲着几个工人高兴地说:“咋天,我和小马,还有咱们的队长,把一辆个体户的卡车从道旁的沟里拽上来,又给修好,半个多小时,搂草打兔子--当捎带就挣了二百块。我和小马想给队长八十,因为队长是主要劳力,我和小马是配合,各分六十,可队长说啥也不干,非要和我们平均分,后来我们就三七

二十一了。我倒不是见这六、七十块钱眼开,只是通过这件事,使我认识到,来钱的道随时都有,就看我们想不想走,敢不敢走。咱们的队长咋天还真行,我还是第一次见到他那么勇跃地奔钱使劲儿,他可是劳模呀!”有人冲李磊说:“劳模咋的?劳模也是人,也没脱俗,见钱也眼开。”

“不眼开行吗?生活所迫嘛!”李磊说:“只要不是偷,抢,骗来的,见钱眼开不可耻。”

5

白天。笛笛酒家一吧间里。

胥铁英冲冯亚笛说:“油田可真是的,去年让职工买完部分房权,现在又让买全部房权了。”

“是吗?”冯亚笛问。

“嗯。我就想,戴哥这回有钱买这全部房权吗?”

“他去年买部分房权就花了七、八千,母亲动不动老病就犯,也牵扯他不少,我估计,他现在一分没有。”

6

夜。胥铁英走出正在装修的笛笛大酒家,锁好门,然后朝附近的一座电话亭走去。

走到电话亭前,他拿起电话话筒,开始打电话:“喂……”

电话里清晰地传出来一个男人的声音:“哪里?”

“你是戴哥吧?我是铁英。”胥铁英说。

“呀!是铁英啊,找我肯定有事吧?”

“那当然了。戴哥,油田又让你们职工买全部房权了吧?你手头上有钱吗?”

没有回音。

“你家是五十五平的,如果买全部房权,还得多少钱?”

“还得一万来块呀!”电话里,戴占峰回答说。

“那,你肯定没有钱,我都估计出来了。我和冯亚笛想,你没钱就上我们家来借,跟我们谈不上借,有,你就还,啥时有就啥时还,实在没有,不还都中。”

电话里仍没有回音。

“戴哥,真的,我和冯亚笛可是诚心诚意呀,你可别往别处想。”胥铁英冲着电话说。

7

此刻。戴占峰家的小厅里。

戴占峰慢慢地撂了放在窗台上的电话。

龚雪冲他说:“占峰,胥铁英和冯亚笛多好啊!人家是诚心诚意地要借给咱们钱,你,你也就不用客气了。”

戴占峰冲她说:“这……等等再说吧。”

“你可真是的。”龚雪埋怨着。

8

上午时分。冯亚笛家的小厅里。

冯亚笛走向茶几,拿起上面那部电话的话筒,打起了电话:“喂……”

电话里传出一个女人的声音:“哪里?”

冯亚笛问:“是珍珍吧?”

“我是珍珍。”

“我一听就是你,珍珍,我是你冯姐,我晚去一会儿酒家。一会儿,我想到咱们正在装修的那个酒家去看看。你和娟娟,微微先摘菜,收拾收拾鱼和鸡啥的。”

“嗯。”

冯亚笛撂了电话。

9

晚饭后进分。戴占峰的家里。

戴占峰就坐在小厅的沙发上默默地抽着烟。

家门开了,龚雪走进来,把门钥匙放进衣兜里,随手带上门,弯腰换上了拖鞋。

她走近沙发,挨着戴占峰坐了下来,冲他说:“刚才,我又看到了‘马大甩’在发牢骚,说什么共产党不管老百姓死活,不给老百姓谋利益了。”

戴占峰冲她说:“他呀,嗐,名符其实的蠢才,就能发牢骚。”

10

白天。井下作业公司特车大队一中队队部。

戴占峰身着工作服,一只手掐着一副满是油污的线手套,走了进来。

他直奔办公桌上的电话,拿起了电话话筒,开始打电话:“喂,是大队调度室吗?”

“是呀。”电话里传出来的声音很清晰。

“你是当班调度吗?”

“嗯。”

“是小刘吧?我听出来了。”

“我是小刘。”

“我是戴占峰。小刘,请替我呼一下华龙前线调度,让他们转告我们二班长,给我回电话。”

“怎么啦?”

“不象话。昨天抢修好的设备,今天还没给上去,我让他给我回电话,越快越好,给我说清楚,是什么原因。一个班耽误事,就影响我们全队。”

“中!我马上替你呼华龙前线调度,让你们二班长给你回电话。”

“我就在我们队部等他,让他往我们队部打电话。”

“行!”

戴占峰撂了电话,在办公桌前坐了下来,点燃了一棵烟。

女办事员走了进来。

戴占峰冲她说:“咱们这个队干活,还从来没有人敢西里马哈的呢。”

女办事员冲他说:“那都是你这个队长带的好。你有魄力,你是咱们油田的劳模嘛。”

“别提劳模啦。反正咱们队月月的生产任务都得完成。”

“不愧是劳模,责任

心多强啊!”“我可不是因为我是劳模才这么干的。我就知道我是队长,队长就得负责,在其位就得谋其政,当和尚就得撞撞钟,要不的……嗐,对得起咱这份工资吧!”

马长鸣走了进来,喜形于色地冲戴占峰说:“队长,我已经接到我老丈爷的回信了,他说他们那个村的牛好买,价还挺便宜的。”

“是吗?“戴占峰显得有些高兴。

“一头牛弄好了,能挣二百来块,不用多了,到‘十、一’咱们杀上二、三十头,你我买全部房权就能凑上一大笔钱了。”

“那倒是。”

“不过,咱俩可得吃辛苦了,双休日,窜休,咱俩可都得琢磨杀牛了。”

“那没啥,为了挣钱买这全部房权嘛。”

“咱们可得一个心眼往杀牛上用劲儿了,其它的,啥事也不能寻思。”

戴占峰不由地说:“啥事也不寻思?”

“对!”马长鸣说。

“我是队长,咱们队里的事也不能寻思了?”

“那倒不是,反正得分点心,不能一个心眼地寻思队里的工作。”

戴占峰不言语,掐灭了烟。

龚雨走了进来,冲戴占峰叫了一声:“姐夫。”

马长鸣见龚雨来了,便冲戴占峰说:“龚雨来找你,肯定有事儿,你们唠吧,我还得出去干活。”

龚雨冲他说:“你呆你的呗。”

“不,我真得出去干活了。”马长鸣说完,走了。

女办事员冲戴占峰说:“队长,我到公司机关去一趟。”

“去吧。”戴占峰冲她说。

女办事员走了,队部里只剩下龚雨和戴占峰两人。

龚雨冲戴占峰说:“姐夫,单经理特意让我来采访一下,看看你们队最近有没有什么好人好事,一心一意干工作方面的好人好事。”

“一心一意干工作方面的好人好事倒有。工人们整天上前线,风吹雨淋日头晒的,能没这方面的好人好事吗?”

“不过,可是一心一意呀!什么叫一心一意,你懂吗?”

“唔?!”

“姐夫,你知道单经理为什么叫我上你们队来采访一心一意干工作的好人好事吗?”

“不知道。”

“他可是醉翁之意不在酒啊。一心一意干工作,言外之意就是不奔钱使劲儿。有人议论,说你们队有人在工作时间,利用工作之便,给一个个体户拽卡车,修卡车捞外块,让单经理知道了。”

“是吗?”

“这事儿,引起了单经理的高度重视,所以,他特意让我上你们队来采访一下一心一意干工作,不向钱看的好人好事。他为什么这么做呢?这就是变相地批评你,警告你。直接批评你,警告你,他怕把事张扬出去,影响不好。让我采访你们队一心一意干工作的好人好事,表面上看是让人乐观的事,其实是暗藏杀机。”

戴占峰不言语了。

“他还让我告诉你,你是劳模,要做一个名符其实的劳模。”

“这么说,在单经理的眼里,劳模只能讲奉献,不讲索取了?半点儿索取都不能讲了?”

“就是这么回事。”

“应该应份,合情合理的索取都不应该有?”

“对!”

“生活所迫呢?”

“生活所迫也不行。”

“这么说,劳模就应该是超脱凡俗的人了?他们应该不懂得吃,不懂得穿,不懂得儿女情长?他们应该没心,没肝,没肺子了?他们不应该有家,不应该取妻生子了?”

“就算是吧。真正的劳模就应该俯首甘为三孙子。”

“看起来,单经理对我这个劳模要求得……”

“要求得太严,太分了,根本就没人道主义了。”

“按他的要求,我是不够劳模了,可是……就算他对我要求得严些,过分些也中,可他的用意是啥?哼!”

“是呀,问题的关键就在这,要不我怎么说他是醉翁之意不在酒呢。你可要知道,他可是列着架子等着提拔当局长助理呢。你是劳模,劳模利用工作时间捞外块,他也有责任,他怕影响他提拔当局长助理。说得好听,一心一意干工作,眼睛不要盯在钱上,屁!他想提拔当局长助理还不是为了权?有权还不是为了利?利又是什么?利就是金钱。真他妈的当面是人,背后是鬼。姐夫,你别总磨磨叽叽地教育我了,特别是我和冯亚笛那点事儿,你总批评我,教育我,让我要做个正经人,脑袋里不要有人不为已,天诛地灭的思想,可是,你看看单涛吧,还有比单

涛更大的官,一个个又都咋样?他们一个个都那样,何况我乎?他们满脑袋人不为已,天诛地灭的思想,却口口声声地教育老百姓要学雷锋,为人民服务,为集体,为他人……哼!愚民政策,麻痹老百姓,我龚雨不吃那一套。我不吃那一套,姐夫,你也别吃那一套了,否则,你就会成为愚民政策的牺牲品,那可是可怜兮兮啦!”“你?!”

“告诉你吧,单涛也知道给那个休体户拽卡车,修卡车的人里头就有你一个,而且,你还是主要的,拽车,修车最来劲儿。”

戴占峰又不言语了。

电话铃响了,戴占峰接电话:“喂……”

“戴队长在不?”电话里传出一个男人的声音。

“我就是。”戴占峰回答说。

“我是封言河。你一会能上我这来一趟吗?”

“什么事吧?”

“你来了我再跟你说。”

“这……等我接完华龙前线一个电话再去,行吗?”

“行。”

戴占峰撂了电话。

龚雨冲他说:“姐夫,今天这个采访……”

“拉倒吧!”戴占峰不悦地说。

“我看也应该拉倒,你这个劳模当得没劲;再说,我也不愿到哪搞什么采访,当这个宣传干事了。哼!宣传干事,一点油水都捞不着。”

戴占峰瞧了瞧他,表情严肃地冲他说:“龚雨,我知道你烦我磨道你,可我必定是你的亲姐夫。我傻老帽也好,愚民政策的牺牲品也好,不管你怎么寻思我,我也得告诫你一句,咱们走正道吧,别总寻思干什么能捞油水的工作啦。”

龚雨略带嘲讽地一笑:“谢谢姐夫的忠告,我也真敬佩你那么执着地做正人君子。”

戴占峰说:“龚雨,你别嘲讽我。喝凉酒,花脏钱,早晚是病,这话你别不往心里去。”

11

封言河的办公室里。封言河就默默地看着坐在对面的戴占峰。

稍许,戴占峰冲他说:“封部长,我说的都是实在的。”

封言河冲他说:“这可是省报记者要采访你呀!”

“越是大报记者,我越不想接受他们的采访。”

“劳模拒绝采访,这,这多少有点叫人不可思议。你为什么拒绝采访呢?”

“因为我不配当劳模。我也想超脱凡俗,可我超脱不了。我可以不为了生活,可我老婆、孩子呢?他们还得生活呀。为了他们,我,我也不能超脱凡俗。”

封言河不言语了。

稍许,戴占峰问他:“封部长,你那电视剧本《石油河》,难道就那么的了吗?”

封言河只是叹了一口气。

戴占峰冲他说:“写了好几年,现在还是废纸一堆。”

“是呀!”封言河又叹了一口气。

12

上午时分。胡万利杀牛的那块大空场。

胡万利和张伟军正麻利地杀着一头牛,给它豁膛了。

戴占峰领着兵兵在一旁观看。

戴占峰问胡万利:“杀牛,干嘛给牛蒙眼睛啊?”

胡万利一边忙乎着,一边冲他说:“这不明白着嘛,老牛能老老实实地等挨刀吗?这么大个牲口,不让你杀,你就难杀,所以眼睛给它一蒙,一锤下去,他就老实了。”

戴占峰说:“可不是咋的。”

“再说,我们多少也得讲点人道主义。牛,多少通点人性,知道你要杀它,也害怕,吓得直哆嗦,叫我们也有点不忍心下手。咋办?眼睛给它蒙上,一锤下去,让它毫无精神准备,还不知咋回事,就命归西天了。”

“那倒是,命归西天了,然后怎么办?”戴占峰问。

“然后就放血,扒皮,豁膛……”

“杀牛也挺难的呀!”

“那有啥难的?这活是一回生,两回熟,没有三天力巴,关键的是看你敢不敢下手。杀牛不是搞艺术,不是搞科学。艺术,科学那不是一般人搞得了的,可杀牛嘛……谁都能行。”

兵兵冲戴占峰说:“爸,走吧。”

“再看一会儿。”戴占峰不肯走。

“呀!爸,你以后也要杀牛是咋的?”

胡万利瞅了一眼戴占峰:“我好象在哪见过你。”

戴占峰冲他说:“我在你这买过一回牛肉。”

胡万利冲张伟军说:“大哥,你忙你的去吧。”

张伟军冲他说:“再帮你忙乎一会儿,反正现在饭店也没吃饭的,不需要我上灶,别的活,让你嫂子他们先干着就行了。”

“今天饭店得需要多少牛肉?”胡万利问他。

“十斤就够了。把牛下水给我留下。”

“行。”胡万利答应着。

1

3白天。井下作业公司机关办公大楼的一间会议室里坐满了人。

戴占峰就在其中。

主席台上坐着单涛等几位公司领导。

单涛正讲着话:“咱们油田管理局再次要求在岗职工不许搞第二职业,特别是干部,所以,我今天还得重申一遍,我们在座的每一位干部,绝对不许搞第二职业。搞第二职业影响正常工作,因为一个人的精力必定是有限的。我们有些职工也确实不象话,白天上班,晚上卖冰棍;有的起早去蔬菜批发市场,替当小贩的老婆上菜卖;有的双休日去江边打鱼摸虾回来卖,这还能很好地投身到本职工作中去吗?再说,我们这样做也扰乱市场秩序呀。所以,我还得重申一遍,在岗职工不许搞第二职业,特别是我们干部!”

有一工作人员扛着录相机,录着会议的现场。

戴占峰一副闷闷不乐的样子,见扛录相机的那位工作人员把镜头对向了他,他便把脸扭向一旁。

14

井下作业公司特车大队大院里,马长鸣和戴占峰走了过来。

马长鸣冲戴占峰说:“我看,咱们就干吧,咱们好好合作,能挣一笔钱。”

戴占峰冲他说:“合作不了啦!”

“咋的?”马长鸣忙问。

“咱们烧香,佛爷调腚儿。在岗职工不许搞第二职业,特别是我们当干部的。公司刚才开的干部会,单经理在会上一再强调。”

“这可咋办哪?”

“实在不行,就你一个人干吧。工人搞点第二职业,说是不让,可搞了呢?搞也就搞了,不能把你咋的,不象对我们当干部的要求的那么严。”

“那倒是。可我一个人怎么干哪?牛是大牲口,那么好杀吗?我寻思,你干啥地道,杀牛也保证行;再说,我一个人杀,一个人卖,就更忙乎不过来啦!更主要的是,现在啥人都有,无赖也多,我一个人势单力薄,弄不好,得挨欺负。”

“那你再找一个人跟你干。”

“找谁?一开始,咱们商量的是咱俩一起干,可冷不丁的你不干了,一时让我找谁跟我合作呀?再说,挣钱做买卖,得找你信得着的人,人合心,马合套才能合作。可是,一般人我真信不着,我就信得着你了,还有,一个人怕挨欺负,两个人也并不一定就挨不着欺负。你呢,会点儿武,有你在跟前,总比有别人在跟前叫我心里踏实。真是的,咱们不偷,不摸,不抢,利用工余时间挣点外块,差啥不让啊?”

“俗话说,干一不干二。搞第二职业分散精力,影响本职工作。”

“影响不哪去吧?”

“影响不哪去也不让,特别是我们干部。反正我们就是倒霉,眼瞅着能挣到的钱就是挣不到。”

“妈的。买全部房权没钱,逼激眼了,我就去偷,就去抢!”

“别说用不着的啦。”

“这可不是说用不着的。正道不让走,不偷,不抢咋整?到时候,我兴许就去偷,去抢。”

15

阳光灿烂。市区的一条街道上,人头攒动。

龚雪从一家商店里走了出来,沿着马路边朝前走着。

冯亚笛骑着摩托从她后边过来,发现了她,放慢摩托的速度,冲她叫了一声:“龚姐!”

龚雪见是冯亚笛,也热情地冲她说:“呀!冯亚笛。”

冯亚笛停住摩托,掀起摩托头盔面罩,问:“龚姐,上街干啥来啦?”

“星期天,出来蹓跶,逛逛商店。”龚雪停下脚步,冲她说。

冯亚笛沉思了一下,冲龚雪说:“走,上我们酒家呆一会儿。”

“不,不啦。”龚雪冲她说。

“走吧。好长时间没在一起唠唠喀了。就冲你家戴哥和我家铁英的关系,咱们也应该在一起好好唠唠喀了,谈天说地的多有意思呀。再说,我在井下作业公司时,咱俩处得也正经不错,有时都赶紧上亲姐妹了。”

“那倒是,可……你还是走你的吧。我是闲逛,而你呢?有个酒家,忙,哪有功夫陪我闲唠啊?”

“那,我带你一轱辘,行吧?”

“这……”龚雪犹豫着。

“快上来吧。”

龚雪只好坐到了摩托的后座上。

冯亚笛落下摩托头盔的面罩,驾驶着摩托,穿梭在行人之间。

摩托驶出了热闹地段,人少了许多,冯亚笛便加快了车速。

龚雪有点害怕,冲她说:“呀!你慢点,开那么快干啥呀?”

冯亚笛扭过头,冲她说:“你坐住,没事儿。”

龚雪

紧紧地搂着冯亚笛的腰,冲她说:“你的摩托骑的比我家占峰还快。”冯亚笛又扭过头来,有些得意地冲她说:“那差啥呀?我骑摩托一般人还真不行。”

龚雪发现路线不对,忙冲冯亚笛说:“喂,你这是往哪驮我呀?”

冯亚笛连头也不回地冲她说:“你就老老实实地坐着,别动得了。”

16

冯亚笛的摩托在笛笛酒家门前停了下来。

冯亚笛把摩托熄了火,回头冲龚雪说:“下来吧。”

龚雪从摩托后座上下来,冲冯亚笛说:“你呀,到底把我弄来啦。”

冯亚笛冲她一笑,说:“难得见面一回嘛!”

冯亚笛下了摩托,和龚雪一起走进了笛笛洒家。

她摘下摩托头盔,放到一张餐桌上,便喊了一声:“珍珍!”

珍珍从一吧间里走了出来,冲冯亚笛说:“回来了?冯姐。”

“嗯。珍珍,告诉杨师傅,给我弄两个他拿手的好菜,我要招待我的朋友。”

珍珍答应了一声:“嗯。”

冯亚笛又冲她说:“叫娟娟给我们打盆洗脸水来。”

珍珍又答应了一声,转身走了。

龚雪冲冯亚笛说:“我呆一会儿就走,你整菜干啥?”

“哎,你难得来一回。男人们一见面好喝着,咱们女人差啥呀?男女平等嘛!”

“我可不会喝酒。”

“你呀,别给我外道,就实实惠惠的。一会,咱俩就边喝边唠,八百年谷子,九百年糠,海阔天空地唠个痛快。”

龚雪笑了:“你呀,真有意思。可我真不会喝酒,这你不知道吗?”

“喝点啤的,咋也中吧?”

“喝点啤的好象还能凑合一杯半杯的。哎,冯亚笛,都快中午了,你这咋没客人哪?”

“今天是星期天,亲朋好友相聚有的是时间,在家弄吃的多好,谁上饭店哪?再说,我们这必定是酒家,不是普普通通的小饭店,点歌,喝酒带点娱乐性质,消费相应要贵一些,普通老百姓一般情况下谁来呀?酒家又少不了用公款吃喝的,搞公家招待的,可星期天呢?公家都休息了,也就没几份用公款来这吃喝,搞公家招待的了。再说,酒家必定不是一般小饭店,更不是小吃部,一般小饭店,小吃部,客人来了就是吃饭,吃完了就走,可酒家呢?不仅是吃喝,更主要的是图热闹。图热闹就喜欢长一点时间。要想时间长,最好是晚间。忙完了一天的事情,愿热闹到啥时候就热闹到啥时候。可中午就不行了,还得考虑下午上班,办事。所以,今天是星期天,又赶上中午,我们这里到现在还没有客人就挺正常的了。没客人正好,咱俩可以慢慢地吃着,喝着,唠着。”

娟娟端来了一盆洗脸水,放到了脸盆架上。

冯亚笛冲龚雪说:“来,龚姐,咱们先洗洗手。”

两人走到脸盆架跟前,冯亚笛冲龚雪说:“你先洗。”

“你先洗。”龚雪冲她说。

“哎,你先洗嘛。别忘了,你是客人。”

龚雪微微一笑:“那好吧。”然后把两只手伸进了脸盆里。

冯亚笛冲她说:“龚姐,你真行。听说你们油田,你们井下作业公司不少女工都试岗,待岗,甚至下岗了,可你,竟然在这个时候当上了文书,成了机关干部。”

娟娟拿过来一条毛巾,递给了冯亚笛。

冯亚笛继续冲龚雪说:“你可是由工人一下子变成了文书,成了机关干部,了不得。那可不是轻而易举的事呀。”

娟娟听着。

“是呀,我也没想当文书,可是……说出来也不怕你笑话。我见不少女工都试岗,待岗,甚至下岗了,也慌神了,便跑单涛那想求求他,谁知这心里没底,一着急,这眼泪就出来了,单涛竟然让我上机关当上了文书,真是做梦都没想到。也许是命中该着吧?”

娟娟仍然认真地听着。

17

笛笛酒家一吧间里。龚雪和冯亚笛面对面地坐在餐桌旁,喝酒吃菜。

冯亚笛端起啤酒杯,冲龚雪说:“来,龚姐,咱俩干一个。”

“别别,我可不能干。”龚雪忙说。

“你可真是的。咱们用的是小杯,男人们喝白酒用的小杯,咱们喝啤酒还怕啥?”

“这……”

“干一个两个的没事。来,干一个!”

冯亚笛终于和龚雪碰了杯,然后一饮而进。

龚雪只是用嘴抿了一下,应付了一小口。

冯亚笛一笑,冲她说:“龚姐,你不够意思。咱们都碰了杯,

你为啥不喝进去呀?我一饮而进,来了个实惠,可你……不够意思。”龚雪陪了一笑,冲她说:“我实在不会喝酒,别看是啤的,那我也不敢干。”

“那,那我就不勉强你了。”

冯亚笛又给自己满了一杯啤酒,然后说:“龚姐,我为啥把你请到这来呢?一个是咱俩过去挺好的,想和你叙叙旧,另一个是……”她微微一笑:“看到了你,我就想起了我和你弟弟的事儿。”

“别说那个了。”

“真不好意思,可是……说说也无妨。”

“ 不怪你,那事不怪你,都怪我弟弟。他要是不上你家去,你能和他那,那么的吗?”

“那倒不能。”

“再说,男女之间那方面的事,要说受害,女的好象永远是受害者。女人是弱者嘛。”

冯亚笛又是微微一笑:“龚姐,我不光和你弟弟,还有别的男人,两个挺有权势的男人……你肯定也知道了吧?”

龚雪只是冲她微微一笑,算是默认了。

“我是做了一些个不应该做的事,可怎么办?难道总背着思想包袱,永远抬不起头来吗?不!我呀,就看看我们的笛笛酒家,看看她的未来。”

“是呀,笛笛酒家办得多好呀,未来更行。我知道,你们更大规模的笛笛酒家还正在装修,很快就要开业了。”

“看看笛笛酒家,再看看她的未来,于是我的心里也就平衡了不少,精神呢?也就随之振奋了起来。”

龚雪不语,似乎在想什么,稍许,对冯亚笛说:“冯亚笛,我觉得你真行,不是个俗气,平平庸庸的女人。”

“龚姐,这是你心里话吗?”

“嗯!”龚雪冲她认认真真地点了点头。

冯亚笛显得十分的高兴:“来,龚姐,咱们再干一个。”

“别的,你自己来干吧,我慢慢喝,还能多陪你一会儿。”

“那……好吧。”冯亚笛又干了一杯,然后又给自己满了一杯,冲龚雪说:“和那两个挺有权势的男人……嘿嘿,真不好启口。不好启口也得启口。和那两个男人扯了几回那种不咋光彩的事儿,我都是违心的。见他们确实对我垂涎三尺,一个劲儿地讨好我,我也就一不做,二不休,头脑一热,借高,就和他们那么的了。反正是违心的。违心的咋办?于是,我就自己对自己说,肉体的结合不是真正的结合,只要自己的心永远随着丈夫就行了。”

“呀!你这是什么时候琢磨出来的逻辑呀?还肉体的结合不是真正的结合……”

“这也是被逼的呀。为了我们的笛笛酒家,我也只能这么安慰自己了。哎,龚姐,其实你长的也很带劲儿,有权有势的男人对你也能垂涎三尺,他们也能为你办事。”

“你,你这是什么意思?”龚雪不由地问她。

“唔?!我喝多了是咋的?”冯亚笛自知失言,忙冲龚雪说:“对不起啦,龚姐。”

“没关系。”

“我总觉得,世界不光是男人们的,也是我们女人的。女人和男人对这个世界负有同等的责任,所以,咱们做女人的就应该成为真正的半边天。成为真正的半边天,就不能把丈夫的事只看成是他们自己的事。丈夫的事也是我们的事。我们一定要替自己的丈夫分忧解难,不能指望他们一个人。丈夫难了,不行了,我们就应该挺身而出,和他们共同撑起事业的大梁。我们也不应该总觉得自己的丈夫是个顶天立地的男子汉,他们没有克服不了的困难,就一切都看他们的了,自己就在一旁省着心,闲着没事打盹玩。那不行!应该承认,我们的丈夫确实是行,不说顶天立地吧,可也差不多。可是,再顶天立地的男子汉也不是神,他们也有许许多多的难处。怎么办?那就看我们的了。在这片兰天下,大地上,男女的地位平等,都对这个世界负有同等的责任,所以,面对困难,女人也应该跟男人一样挺身而出,甚至更应该积极一些……”

龚雪睁大了眼睛,认真地听着。

“我就是这么想的,所以,在笛笛酒家面临倒闭的情况下,我,我也就那样的挺身而出了。我知道,那样的挺身而出不对,可当时,也确实没有别的挺身而出的招法可想呀!”

龚雪不语,仿佛在想着什么。

冯亚笛问她:“龚姐,你在想什么?”

“冯亚笛,我觉得你说的很有

道理。”“是吗?”

“有些事,就看值不值。”

“你这是什么意思?”

“我倒不是赞赏女人扯那种事,可是……你虽然与两个有权势的男人有过那,那种事,嗐,可相比之下,你还是比我伟大。你知道替丈夫分忧解难,可我呢?有时还好在自己的丈夫面前耍娇。”

龚雪拿过啤酒瓶子,给自己满了一杯啤酒,端起来,冲冯亚笛说:“来,冯亚笛,咱俩干一杯。”

冯亚笛也端起酒杯:“先头,让你和我一起干,你不干,可这会儿……”

“来,干一杯!”

“好,干一杯!”冯亚笛与龚雪碰了杯。

18

笛笛酒家门前,马路边上停着一辆出租轿车。

龚雪由珍珍搀扶着走出了笛笛酒家。

冯来笛紧跟着也走出了酒家,她快走了两步,打开了轿车后门。

龚雪冲她说:“看起来,我喝酒是不行。”

“我也没想到你这么没酒量啊,才几杯啤酒,你,你就不行了。”冯亚笛冲她说。

“可不是咋的。”龚雪说。

珍珍扶着她,和她钻进了轿车。

冯亚笛从兜里掏出一张五十元的票子,递给珍珍,冲她说:“好好照顾我的朋友,把她一直送到家。”

“嗯。”珍珍答应着,关上了车门。

龚雪忙冲她说:“我要吐!”

19

下午时分。戴占峰家,戴占峰和龚雪那间寝室里。

龚雪躺在床上昏昏入睡。

不一会,她醒了,坐起身来。

戴占峰走了进来,冲她问:“怎么样,好点儿了吧?”

龚雪回答:“好点儿了。”

“你可真是的,不会喝酒,逞什么干巴强啊?”

  • “冯亚笛对我太热情了,再说,我也挺佩服她的,人家知道替自己的丈夫分忧解难,可我呢?觉得自己的丈夫是顶天立地的男子汉,整天就多少有点儿无忧无虑的了。”

“不能那么说。你也行。真的。我老妈总有病,治病管咱们要钱,你从来都没不高兴过,而且还支持我,让我给我妈邮钱。”

“那只能说明我心眼好,孝敬老人,不抠门,不吝啬 ,可在替丈夫分忧解难上呢?我照冯亚笛差远了,我倒不是赞赏她和那两个有权势的男人扯那种事……”

“是呀,冯亚笛与两个有权势的男人扯过那种事,我们不赞赏,不提倡,可人家的本意,出发点呢?本意,出发点是替自己的丈夫分忧解难,是想和丈夫共同撑起什么事业的大梁,这点,就不能不让我们佩服一些了。”

“占峰,给我倒杯水来。”

戴占峰答应了一声,走了出去。

20

下午时分。笛笛酒家的厨房里。

冯亚笛,珍珍,娟娟,微微正在摘菜。

娟娟冲冯亚笛说:“冯姐,那个你叫龚姐的朋友可真逗。”

“咋逗了?”冯亚笛问她。

“会说的不如会听的。掉几滴眼泪就一下子能由工人变成文书?我就不信。”娟娟说。

珍珍冲她说:“女人的眼泪好使嘛。”

娟娟冲她说:“得了吧。当官的就那么心善?不得到真正的实惠就给谁办事?我就不信那个叫单涛的心眼那么好使。”

冯亚笛冲她说:“那个叫单涛的是经理,现在企业是厂长,经理负责制,让谁干啥不干啥,往往就在他们一句话上。再说,有试岗,待岗,下岗的,不等于不兴有工人上机关当干部的呀。”

“反正别的女工不少都试岗,待岗,甚至下岗了,那个你叫龚姐的朋友却由工人一下子变成了文书,成了机关干部,就叫人不太相信。那不是轻而易举的事儿,我看,可不是几滴眼泪就能解决得了的,对吧?冯姐。”

冯亚笛没言语。

“那个叫单涛的十有八九把那个你叫龚姐的朋友给那么的了。”娟娟冲她说。

珍珍冲娟娟说“你可别给人家瞎嘞嘞啦。”

传来了电话铃声,冯亚笛走向正厅,走向服务台,接起了电话:“喂……”

电话里传出一个小姑娘的声音,奶声奶气的:“是妈妈吗?妈妈,我好想你呀!”

冯亚笛冲着电话说:“好闰女,别想妈妈,今后,妈妈保证一个星期接你回家住一天。好好跟着爷爷,奶奶吧。”

“嗯。”

“告诉爷爷,奶奶,等妈妈再发一点财,就给他们买幢小楼,让他们安度晚年,好好享享福。”

“妈妈真好。”

“妈妈好吗?”

“妈妈好!”

冯亚笛高兴地笑了。

“妈妈再见。”

“再见。”

冯亚笛撂了电话,沉

思着,稍许,自言自语地说:“龚姐,不管咋的,我们还是应该尽量地做个象样的女人,你可别跟我学呀!”21

白天。龚雪手拿一文件夹,敲响了单涛办公室的门。

传出单涛的声音:“进来!”

龚雪推门走了进去,打开文件夹,冲单涛说:“单经理,又来了一份文件,需要你过目。”

单涛从龚雪手中接过文件夹,冲龚雪说:“光说消灭文山会海,可文件照样这么多。还干工作呢,光看文件都看不过来。”

“可不是咋的。”龚雪说。

办公桌上的电话铃响了,单涛接电话:“喂……”

电话里传出来一个女孩的声音:“是爸爸吗?我是伟佳。”

“我是你爸爸。啥事?”单涛问。

“爸爸,我在市场上看到一件连衣裙,可款式了,我想买,行吗?”

“哎呀,买一件连衣裙还争求我的意见干啥?”

“就是价钱太贵了点儿。”

“多少钱?”

“七百元。“

“七百就七百元吧,咱们家也不缺钱。以后,这样的事就别问我了,找你妈就行了。”

“嗯。”

龚雪看着单涛接电话。

单涛撂了电话。

龚雪冲他说:“单经理,这份文件先放你这,你有时间再看吧。”

“等等,我看看文件头是啥,就知道里面内容重不重要。不重要,跟我关系不大,我就不看了。签个名,算我看了也就得了。”

“行。”

单涛瞧了瞧文件夹里的那份文件的文件头,冲龚雪说:“我不用看了。”然后在文件传阅栏里签上了他的名字,合上文件夹,递给了龚雪。

龚雪拿着文件夹,走出单涛的办公室,随手替单涛带上了门。

她离开单涛办公室的门口,自言自语地说:“一件连衣裙七百块,眼睛连眨都不眨就敢买,妈呀,单涛家真有钱。如果我敢豁出来,跟他扯上一回,用钱保证行。”

她卟哧笑了:“妈呀,我,我这是想啥呢?”

22

晚饭时分。戴占峰家里。

戴占峰一家三口人正围着饭桌吃饭。

戴占峰端着酒杯,呆呆地沉思着。

兵兵问他:“爸爸,你想啥呢?”

“想啥?想钱呗。缺一万来元买咱家这全部房权哪!”戴占峰对兵兵说。

龚雪瞧了瞧戴占峰,端着饭碗,也呆呆地沉思了起来。

兵兵敲了敲饭碗,冲她说:“妈,你想啥呢?今天可真逗,爸爸犯傻,妈妈也跟着犯傻。”

龚雪忙往嘴里扒拉了两口饭。

23

夜深了。戴占峰家,戴占峰和龚雪的那间寝室里。

戴占峰躺在床上已经入睡了,可躺在他身边的龚雪却睁着眼睛没有入睡。

她碾转反侧,碰醒了戴占峰,问她:“你咋的啦?”

龚雪忙说:“没咋的。”然后,钻进了戴占峰被窝,冲戴占峰说:“搂着我,要不的,我睡不着。”

戴占峰冲她说:“你呀。”

戴占峰搂着龚雪,和她一起合上了眼睛。

24

白天。油田职工医院住院部,三疗区的医生办公室里。

高主任冲赵大夫等人说:“院长跟我说,过些日子,白求恩医科大学的王洪壁教授要带几个学生来咱们医院实习。王洪壁你们听说过吧?”

赵大夫说:“当然听说过,全省著名的肿瘤专家,肿瘤手术大拿,有名的王一刀啊!”

高主任说:“王教授曾经是我进修时的老师,我可了解他,他不仅医术高明,而且医德也行。”

赵大夫说:“王教授领学生上咱们油田职工医院实习,咱们油田谁赶上得癌症了,可借老光了。”

“那当然。”高主任说:“根本不用琢磨上别的医院治去了。”

25

白天。翁主席的办公室里。

翁主席冲刘研说:“常青植物油厂和金盾啤酒厂是我市两家最好的乡镇企业。你在这两个厂子体验生活,会有很大收获的。”

刘研冲翁主席说:“那我可给这两家厂子添麻烦了。”

“哎,不能这么说。你为啥到这两家厂子体验生活?是为了写出一部反映乡镇企业发展,描写乡镇企业家形象的电视剧本,为乡镇企业,乡镇企业家增添光彩,这两家厂子欢迎你,两家厂子的厂长也欢迎你呀。”翁主席一笑,冲刘研说。

有人敲门,翁主席应了一声:“进来。”

门开了,葛厂长和耿厂长走了进来。

翁主席忙站起身来,很高兴地对他俩说:“我和刘主席正等你们呢。来,我作一下介绍。”他指着刘研冲葛厂长和耿厂

长说:“这就是刘主席,省文联副主席,国家一级编剧。”刘研早已站起身来,冲葛厂长和耿厂长说:“我叫刘研。”

翁主席又指着葛厂长和耿厂长冲刘研说:“这就是常青植物油厂的葛厂长,金盾啤酒厂的耿厂长。”

刘研和葛厂长,耿厂长热情地握手。

26

清晨。清悦住宅小区里。

“马大甩”和老周师傅在一块空场上活动着胳膊,腿。

马长鸣抱着他的小儿子急急忙忙地走了过来,把小儿子交给“马大甩”,说:“爸,我得赶紧走了,要不的,赶不上班车了。”

马长鸣说完,走了,仍然是急急忙忙的样子。

老周师傅望着他的背影,冲“马大甩”说:“上班的就是比咱们退休的紧张,赶班车都怕赶不上。”

“马大甩”说:“我这一天天也够紧张的啦。看孙子也不轻闲哪。”

他的小孙子朝进坪上跑去。

“马大甩”忙冲他喊:“回来!上进草坪上罚款。”

小孙子象没听见似的,“马大甩”只好跑过去,把他抱了回来,放到地上,然后冲老周师傅说:“看到了吧?看孙子也不亚于上班,也够累的啦!”

老周师傅冲他说:“那也是你的福份,我想看,现在还没有呢。”

“马大甩”说:“我那儿子,让我给他看儿子,总是那么仗意。”

“那差啥不仗意呀?他是你儿子,你是他爸嘛。”

“给他看儿子,白尽义务,月月他一分钱也不给。这要是给别人家看一个小孩,少说也得给一百元哪。”

“我说马师傅呀,你就别寻思那一百元啦。你儿媳妇在市里一家小厂子上班,换常就开不出资,就是开资也是百分之五十开,这些我都知道,你还不知道吗?你儿子,儿媳妇加一块,才比你挣的一半多不多少。你退休了,那三级充风险低押的工资也给你了。你一个月能开一千一百多块,可他俩一个月才能开多少呀?白尽点义务就白尽点义务吧。我看哪,必要时,你还应该给你儿子再搭两个。

“再搭两个?把他养大成人,又给他取媳妇,钱还少给他搭啦?”

“那都是过去的事儿了,还总翻那小肠干啥?再说,生儿育女,让他们成家立业,这都是当父母的责任,花多少钱也应该。”

“这个理我倒懂。我也知道我儿子现在有些困难,没钱,可我,白给他看儿子,不让他往别人家,往托儿所送,目的就让他省两个,不也就行了吗?至于再给他搭两个吗……嗐,咋说呢?现在有些事儿,实在叫我这心里没底呀!我看这共产党也不替咱们老百姓着想了,不给咱们谋幸福了,太叫我们不信任了,所以,我现在就想,能攒两个就攒两个,省得到时候没人管咱们这些老家伙了。至于我儿子嘛……他的路还长着呢,他应该去闯,别指望老子。咱们都老了,不能闯了,他们年轻人应该去闯。”

“闯?闯不得有个过程吗?啥准备都没有,啥条件都不够,不成熟,冷不丁地就去闯,那不是瞎闯吗?你儿子眼时这么困难,我看,你能帮他还是帮他一把的为好。”

“话是这么说。可我也真担心,整天提心吊胆的,共产党这么改革,那么折腾,到时候真要不管我们了,可怎么办哪?”

“马师傅,你咋这样啊?”

“我咋样啦?”

老周师傅冲他微微一笑,说:“我说了,你别生气。你好象越来越自私自利了,得了什么恐慌症。”

“马大甩”冲他说:“你好,你行,要不的,怎么能让你上电视,给人家当‘托’呢?”

“当‘托’?”老周师傅一愣。

“嗯。”“马大甩”抱着孙子走了。

老周师傅望着他的背影,不由地说:“这个‘马大甩’呀!”

27

白天。单涛的办公室里。

单涛伏在办公桌上,在一页稿纸上写着什么,写完之后,把那页稿纸递给龚雪,冲她说:“把这个交给张秘书,让他照上面的意思写个通知,送打字室打印,打印完,你发到各大队,各部室去,一个大队,一个部室一份。”

“嗯。”龚雪瞧了瞧那页稿纸。

单涛偷偷地瞅了她一眼。

龚雪走了,单涛目送她走出了他的办公室。

龚雪替他把他办公室的门带上后,他自言自语地说:“这个龚雪呀,咋看咋带劲儿,真要她调腚,我就敢给她……”

他微微一笑,

摇了摇头。他拿起办公桌上的电话话筒,打通了电话:“是封部长吗?”

“是呀,我是封言河。”电话里传出一个男人的声音。

“我是单涛。戴占峰到底拒绝了省报记者的采访啦?”

“嗯。”

“为什么?”

“他说他不配当劳模。劳模应该一心扑在工作上,不应该向钱看一点点儿,可他……”

“可他什么?”

对方不语。

单涛撂了电话,站起身来,自言自语:“戴占峰啊戴占峰,你这个劳模不能倒,否则,给我上了眼药,我这个局长助理还提个屁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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