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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二 集

1、围城饭店

[正午吃饭的时间,围城饭店里的客人络绎不绝]

[一辆手扶拖拉机突突突地从北街开到了饭店门口。它那横冲直撞的架式和震耳欲聋的声音引得饭店里的人一齐伸脖子往外看]

[停车以后,拖拉机手胡春盛关了车,从拖斗上跳下两个年轻人,三人在围城饭店门口停下来]

胡春盛:“这是饭店吗?咋还叫个围城呢?”

师 兄:“是饭店,新开的。”

胡春盛:“那咋叫个围城呢?听着就像个游乐城。”

师 弟:“是像个游乐城,还有对联呢。”

胡春盛:“对联写的啥?”

[扫描对联]

师兄念:“生死之恋海誓山盟蜜蜜甜甜成家立业,

好事多磨同床异梦欢欢喜喜各奔西东。

还有横批:好进好出。”

胡春盛:“啥蜜蜜甜甜?不是甜甜蜜蜜吗?甜甜蜜蜜还各奔西东?怪

事!走,进去吧。”

[三人进了门环顾四周寻找空座位]

[服务员白鸽立刻来到他们跟前殷勤地招呼]

白 鸽:“三位师傅来吃饭吗?请这边坐。”

[白鸽走到里边靠窗子的一张方桌前,随手用抹布抹了一下桌子,摆了一下桌旁的方凳]

白 鸽:“就在这吧,这里靠窗户,一边吃饭还可以一边观景。”

[白鸽的声音温柔亲切,脸上是甜甜的笑,使人真有宾至如归的感觉。三个年轻人显然很满意,高兴地在那里坐下来]

[拖拉机手胡春盛是个二十来岁的小伙子,穿着红秋衣,绿军裤,白球鞋,戴一副黑眼镜。两个助手比他还年轻,脸上露着稚气]

[他们刚一坐定,白鸽立刻拿来了一个白瓷茶壶和三个茶盅,给他们每人斟了半盅茶,然后递上菜单请他们点菜]

[胡春盛接过菜单,摘下黑眼镜,眼睛却不看菜单尽在白鸽脸上转。白鸽的圆脸蛋白白的,一双眼睛不大,总是露着笑意,还描了眉,涂了口红,更添了几分妩媚]

[白鸽斟完茶要走,胡春盛一把拽住了她的胳膊]

胡春盛:“小姐别走。俺们乡下人不认字儿,也不知道啥菜好吃,就

请你随便给点几个得了。”

[白鸽的脸刷地一下红了,挣出胳膊]

白 鸽:“还是师傅自个儿点吧,好好看看,啥菜都不错,保证好吃。”

[白鸽说完转身走了]

[三个人相视而笑]

师 兄:“她叫白鸽,是新来的服务员。”

胡春盛:“你来吃过?”

师 兄:“没吃过。”

胡春盛:“那你咋认识的?”

师 兄:“我也不认识,知道就是了,景阳镇上这么几个头面人物,谁不知道?她的男朋友是马军。马军他爹是马宝林,林业局劳服的总经理,万元户。”

[胡春盛听后眉开眼笑,盯着厨房等白鸽出来。两个徒弟催他点菜。他拿过菜单看了一眼,也不说要吃什么菜,却朝厨房喊叫]

胡春盛:“小姐!”

[白鸽出来了,这次不敢靠他们太近,远远地站住]

白 鸽:“师傅要点啥菜?”

胡春盛:“鱼香肉丝,有吗?”

白 鸽:“有。”

胡春盛:“酸菜粉儿,炒肉拉皮儿,再来个拌凉粉儿,行了。”

[白鸽在纸夹子上记了]

白 鸽:“要啥酒?”

胡春盛:“就来景阳镇出的景阳春吧,两瓶。”

2、林业工人俱乐部 傍晚

[晓华从家里出来,不知不觉地走到了林业工人俱乐部]

[这时天已经黑了。路边的小贩们都收摊了,只有少数卖零食的摊子在店铺门口就着窗子里透出的灯光,或点着瓦斯灯还在做一天中最后的经营。歌舞厅的夜间经营还没开始,门口的音箱放出的响亮摇滚乐声在

向人们召唤][俱乐部里正在放电影。电影是武打片,呐喊声和刀枪碰撞的铿锵声从门口传出来。因为开演时间很长了,没人再来买票,售票和看门的人已经不知去向。晓华随随便便地就进去了。她在入口处站了几秒钟,待眼睛适应了场内的黑暗光线以后,找了个空座位坐下来]

[晓华在那个座位上一坐下,就被坐在另一端的一个人发现了。那个人立即走过来在她身边坐下并招呼她]

韩 东:“晓华!”

[晓华扭头一看竟是个熟人]

晓 华:“韩东!”

韩 东:“晓华!”

[互相叫着,两个人的手握在了一起并且许久没有松开]

晓 华:“你咋在这呢?好久没见了,是吧?”

韩 东:“可不咋的!还是在山上的时候吧?”

晓 华:“是呀,从山上下来一直没见面儿。你干啥活呢?”

韩 东:“看仓库呢。”

晓 华:“给谁看仓库呀?”

韩 东:“林业局的,大集体。”

晓 华:“不错嘛。”

韩 东:“凑合事呗,大集体。你干啥呢?找到工作了吗?”

晓 华:“上哪儿找工作呀?跟我小姨开饭店呢。”

韩 东:“也行啊,管干啥呢,总比闲待着强,也不用吃苦受累了。在山上那两年可真是不容易呀。”

晓 华:“是不容易,又苦又累,不过在山上干活心里痛快,吃得饱睡得着,不像现在,尽麻烦事儿。”

韩 东:“嗯?你遇到啥麻烦事儿了?”

晓 华:“跟我小姨吵架了。”

韩 东:“啥时候?”

晓 华:“就刚才。”

韩 东:“为啥吵架?”

晓 华:“她非要给我介绍对象。”

韩 东:“是吗?介绍的谁呀?”

晓 华:“唉,回头再说吧。这是啥电影呀?”

韩 东:“不知道,我也来晚了,没看见头儿。”

晓 华:“港台片儿,没啥意思。”

韩 东:“是,没事儿干呗。”

3、围城饭店

[白鸽把最后一碟菜端上来]

白 鸽:“你们的菜齐了。”

[她顺手收了茶盅,摆上三副餐具,又送来两瓶景阳春酒和三只小酒杯]

[师兄拿过一瓶酒用牙齿咬开瓶盖,依次往三个酒杯里斟满了酒,三个人便吃喝起来]

4、林业工人俱乐部

[电影散场,韩东和晓华随着观众走出俱乐部]

韩 东:“你回家吗?”

[晓华犹豫不决,面露难色]

韩 东:“上我那去坐坐吧。”

晓 华:“你有家了?”

韩 东:“我的宿舍。”

晓 华:“你的宿舍?在哪儿?”

韩 东:“不远,就在服务公司的仓库里,走吧。”

晓 华:“好吧。”

[两人向韩东宿舍走去]

5、韩东宿舍

[劳动服务公司仓库内的一间屋子。韩东和晓华来到宿舍,韩东开门进屋]

晓 华:“就你一个人?”

韩 东:“是呀。我是仓库的保管员,就给了我这间屋子。我平时不用往家里跑了,看仓库也方便。”

晓 华:“你家还在高丽屯吗?”

韩&nb

sp; 东:“是呀。”晓 华:“挺好嘛。”

韩 东:“是不错。你吃饭了吗,整点东西吃吧?”

晓 华:“好吧。”

韩 东:“你等一下。”

[韩东出门]

[晓华打量屋里的陈设。这其实就是一间库房,窗户上安着护栏。屋里只有一张单人床、一张两屉桌和两把折叠椅。床上的行李也很简单,很薄的被褥。床头上搭着一套蓝工作服,工作服上面放着一副白色线手套,床下一双拖鞋。桌上放着一串钥匙、一个钢卷尺和一个硬纸夹]

[韩东回来了,买回了两个盒饭、两个罐头和两罐啤酒。他打开罐头,把饭菜摆在桌上]

韩 东:“喝点酒吧。”

[说着把两罐啤酒都打开了,给了晓华一罐]

[晓华也不推辞,接过韩东送来的啤酒就喝]

韩 东:“你说小姨给你介绍对象,介绍谁了?”

晓 华:“她们医院的一个大学生。”

韩 东:“大学生,那还不好?”

晓 华:“好吗?你觉得好吗?”

韩 东:“差不多吧,大学生嘛。”

晓 华:“有人给你介绍过对象吗?”

韩 东:“还没有。”

晓 华:“想不想介绍一个呢,大学生?”

韩 东:“不想。”

晓 华:“为啥?你也老大不小了。”

韩 东:“别人介绍的肯定不是我喜欢的。要是我喜欢的还用别人介绍吗?”

晓 华:“对嘛。那你喜欢谁?”

韩 东:“你还不知道?”

[晓华不语,与韩东碰杯喝酒]

韩 东:“那人咋样?”

晓 华:“你问问马军和白鸽就知道了。”

韩 东:“他们认识?”

晓 华:“认识啥!小姨事先也不跟我说,叫他来饭店帮忙,还答应把我许给他。那小子就当真了,颠儿颠儿的天天来干活。那天他跟我一说我就翻儿了。”

韩 东:“你准备咋办?”

晓 华:“咋办?我跟小姨说了,他来我就走!”

韩 东:“其实,小姨也是为你好。她们那一辈的人是受穷受怕了,不想让咱们这代人再受穷。从这方面看,那个大学生的条件倒是挺好,附和小姨的要求。”

晓 华:“可是不附和我的要求。都到这个年代了,咱们还怕受穷吗?女人还要有男人来养活吗?”

韩 东:“对!出来了也好,这一步早晚是要迈出来的。我爸妈没撵我,可我也不愿在家住了。我看,就是没有这事儿你也该出来。咱们都这么大了,也不能一辈子都待在家里。你先在我这住几天,我回家去住。”

晓 华:“这能行吗?”

韩 东:“有啥不行的?工作问题嘛,现在叫职业问题,也别着急,慢慢找。这劳动服务公司总经理是马宝林,不管咋说他还是你爸呢,还能不给你安排个工作?反正是大集体,现在都这样。”

晓 华:“真的?”

韩 东:“咋不是真的?我明天就找马军,让他跟他爸说,给你安排个工作。他不安排别人也得安排你呀。你要不愿在这干也没关系,另外再找地方。凭咱们两只手还怕挣不出一碗饭来?”

晓 华:“对!谢谢你。理解万岁。我敬你一杯!”

韩 东:“干杯!”

晓 华:“我是不打算回家了,可住你

这也不是办法。我想先出去走几天,散散心。”韩 东:“行!想上哪儿,牡丹江?哈尔滨?”

晓 华:“哈尔滨。”

韩 东:“行。我这有一百块钱先给你。”

晓 华:“好吧,算借的,以后还你。”

韩 东:“喝酒!”

[说罢两人相视一笑,碰杯喝酒]

6、围城饭店

[拖拉机手们的第一瓶酒喝完了。师兄咬开了第二瓶的瓶盖。三个人都有了些醉意,脸红了,神经也兴奋起来,且不喝酒,胡春盛点了一支烟抽着]

[胡春盛瞄了一眼厨房,不见白鸽出来,回过头跟徒弟说话]

胡春盛:“你们知道南头那个发廊是干啥的吗?”

师 弟:“剃头的呗!”。

胡春盛:“剃头的?你去剃过?”

[师弟摇头]

师 兄:“那叫发廊,专门给女人烫头发的。”

胡春盛:“你们别老外了,啥剃头的烫发的?”

师 弟:“那干啥?”

胡春盛:“明面上是烫发的,背地里是按摩的!”

师 弟:“暗摸?摸啥?”

师 兄:“摸钱包呗!”

[说完和师傅两人哈哈大笑]

胡春盛:“啥摸钱包?那叫按摩,知道吗?在人身上按摩。”

师 兄:“治病的。”

胡春盛:“对,治病的,那是以前,现在可不是为治病了。”

师 兄:“那为啥?”

胡春盛:“以前大夫按摩是给人治病,现在专门找年轻漂亮的小姐按

摩,你说为啥?小姐还会治病?”

[两个徒弟瞪着好奇的眼睛等他说下去]

7、兰香发廊

[吃部当中,沈香兰开的镇税务所孙所长,工商“兰香发廊”在景阳街上可算是出类拔萃的了,不但租用的房子好,

收拾得整洁,匾额也与大多数店铺赭色的牌子不同,是蓝地烫金字的,显得十分亮丽。在“兰香发廊”四个大字下面,还写着“保健、按摩、松骨、踩背”几个小字。光顾的客人都是着装时髦的妙龄女郎。四十岁的老板娘风韵犹存,常往门口一站,自己设计的漂亮发型就是活广告]

[店内,一个小姐正给顾客洗头]

[旁边的一个小姐给顾客洗完了头,在他耳边说了一句什么。顾客向里间屋看了一眼,跟随小姐掀开布帘走了进去]

8、围城饭店

胡春盛:“外边的人都不知道。她那个发廊后边还有一间屋子呢,叫

按摩室。按摩可不是公开的。理完发,小姐就悄悄问你想

不想按摩,要是想按摩就带你到后边的屋子去了。”

9、发廊的按摩室

[小姐为顾客按摩。顾客抓着小姐的胳膊往自己身边拉。小姐轻轻将他的手推开,说:“别动,放松点儿。”顾客笑]

10、围城饭店

师 弟:“卖大炕的!”

师 兄:“啥卖大炕?那叫卖——卖淫!”

[说完三人相视而笑,怕被别人听见,赶紧拿起酒杯喝酒,又夹菜吃]

胡春盛:“那个半仙诊所的王半仙就会按摩,那是治病的。他把按摩

教给了小姐,小姐可就不用它治病啦。”

11、发廊门口

[一个小姐倚着门框嗑瓜子,一个小姐坐在板凳上吸烟,有人从门口走过,小姐便向他招手,请他进屋]

12、围城饭店

胡春盛:“你没看见发廊里有好几个小姐吗?一个个打扮的跟个妖精似

的,在门口东张张西望望,穿的衣裳都露着肚脐眼儿。说是

洗头的,哪用得了那么些洗头的?没听说过吗?男人浪满街

逛,女人浪倚门框。那都是些浪娘们儿,专门干这个的,在

那里招人呢。”

师 兄:“你去按摩过?”

胡春盛:“屌毛灰!一次要好几十块钱呢。”

师 弟:“那么贵?”

胡春盛:“你寻思

咋的?要不那些当干部的咋还想办法报销呢!”师 弟:“这个还能报销?”

师 兄:“可不呗!你没听见人说吗?风气好转了,吃喝嫖赌都不管了,一顿饭上千了。在人家国营单位,开个吃饭的发票啥都能报销。嘻嘻!”

胡春盛:“在咱们这吃顿饭上千算多的,在大城市上千算啥?哪顿饭

不得个三千五千的?人家王半仙就行,干这个保证不用花

钱。”

师 兄:“就是那个半仙诊所?”

13、半仙诊所

[“半仙诊所”与“兰香发廊”相毗邻。诊所的招牌上赫然写着“包医百病,妙手回春”八个大字。诊所大夫王半仙西装革履,佩着真丝领带和金色的领带卡,稀疏的头发油光发亮。他正在给一个患者诊病,旁边还有候诊的人]

14、围城饭店

胡春盛:“那可不!你想,按摩小姐都是他挨个教出来的,他再叫小

姐给他按摩还能跟他要钱?那几个小姐还不随便他挑,要

谁给谁?再说人家也不希罕那几个小姐。他退休前是医院

的大夫。发廊老板娘是医院的护士。两个人还没退休的时

候就相好,全医院谁不知道?嘁!”

[当白鸽的身影在眼前出现的时候,他们的注意力又被白鸽吸引住了。三双眼睛跟着白鸽在餐桌之间转悠]

[白鸽身穿紧身的大红羊毛衫,一支盛开的白玫瑰恰好绣在乳峰上。下身是牛仔裤,腰间系一条花边小围裙。当她走过来,令人瞩目的是那两个伏在玫瑰花下面一耸一耸的乳房;当他走过去,留在人们视线里的是那两半个被牛仔裤包得紧紧的一扭一扭的屁股。白鸽的形象让顾客们赏心悦目。胡春盛简直看呆了,两个眼睛像钩子一样紧紧盯着白鸽]

[白鸽进了厨房。胡春盛把目光收回来看定了两个徒弟。他有点晕了,醉眼朦胧,脸涨得通红,忽然嘻嘻一笑]

胡春盛:“我给你们唱个歌吧!”

[胡春盛说完拿起一支筷子敲着菜碟]

胡春盛唱:

**“四月里四月十八,

**娘娘庙上戏台搭,

**家中二老去看戏那么依儿依儿吆,

**留下小奴来看家那么依儿依儿吆。

前门顶那个后门插,

粉红的裤子往下扒,

**叫声崔哥快动手那么依儿依儿吆,

**免得二老转回家那么依儿依儿吆。”

[他一唱完,三个人一齐咯咯地笑]

师 兄:“快动手干啥呀?”

胡春盛:“往下扒裤子你说干啥嘛,傻瓜蛋!”

[说完哈哈大笑,笑完了又把眼睛瞄定了厨房]

[白鸽终于又出现了。胡春盛兴奋起来]

胡春盛:“小姐,请过来!”

白 鸽:“师傅,还要添菜吗?”

胡春盛:“我不添菜了,就想请小姐给我添杯酒。”

[白鸽犹豫了一下,拿起酒瓶给他酒杯里倒满了酒]

[胡春盛端起酒杯一饮而尽]

胡春盛:“我还要。”

[白鸽又给他倒满了。他端起酒杯,手有点抖,酒也洒出了一些,还是一口喝干了]

胡春盛:“我还要!”

[两个徒弟开心地拍手叫好]

[白鸽只得给他倒了第三杯]

[这次他却不喝,抓住了白鸽的手]

胡春盛:“小姐服务得真好。为了表示感谢,让我敬你小姐一杯,来,

喝了它!”

白 鸽:“不不,我可不能喝酒,还是请师傅自个儿喝吧。”

胡春盛:“哪有开饭店的小姐不会喝酒的?不是还有陪酒女郎吗?咱

也不让你陪酒,就是敬你一杯,哪有不喝的道理?”

[白鸽又羞又怕,小脸蛋红一阵白一阵,使劲往回挣自己的手。无奈胡春盛抓得紧紧的,怎么也挣不出来]

[两个徒弟在旁边看着嘻嘻地笑]

胡春盛:“来,给拿个凳子,让小姐坐下咱们一块儿喝!”

[师兄麻利地从旁边的饭桌那里拿了个方凳过来放在师傅身边。胡春盛双手抓住白鸽的肩膀向下一按,白鸽就一屁股坐在方凳上了。胡春盛端起酒杯哆哆嗦嗦地举到白鸽脸前]

胡春盛:“先把这杯喝了,这是我敬你的,然后咱们哥儿四个一块喝。”

[两个徒弟在旁边助威]

师 兄:“对,先把这杯喝了,然后咱们四个一块儿喝!”

[白鸽向周围扫了一眼,希望有人上来给她解围。旁边的人都低头吃饭,假装没看见这边的事]

白 鸽:“各位师傅,我真的不能喝酒,请师傅们自个儿喝吧。菜不够我再给你们添两个菜去。”

[说完起身要走]

[胡春盛按住她]

胡春盛:“要是敬酒不吃就得吃罚酒了。”

白 鸽:“请师傅原谅。我真的不能喝,要是能喝陪师傅喝杯酒算啥呢,是不是?”

胡春盛:“对呀,喝杯酒算啥呢?又不是陪别的,就看小姐是不是给

面儿了。要是瞧得起你大哥,今天就把这杯酒喝下去;要

是瞧不起你大哥呢,那我也没办法。不过,那咱们以后就

得走着瞧了!”

[白鸽两手在围裙上搓着]

胡春盛:“咱们有言在先,小姐既然敬酒不吃就只好吃罚酒啦!”

[胡春盛说着一手端起酒杯,另一只手搂住白鸽的脖子就往她嘴里灌]

[白鸽情急地站起来发出一声尖叫]

白 鸽:“妈呀——小姨!”

[酒自然没灌进去,全泼在白鸽身上了。她头上那块拢头发的小花手帕也掉在地上]

[另一餐桌,几个顾客正在用餐,看见这种情况不免激动]

顾客甲:“这小子无理,收拾他!”

顾客乙:“别动!你收拾得了他吗?除非你是打虎的武松。他们还是三个人呢。”

顾客甲:“报警!”

顾客乙:“报警是可以。你要动他就是引火烧身,火上浇油。”

顾客甲:“这里也没有电话。哪儿有电话呀?”

[陈小秋从操作间出来,装作生气的样子责备白鸽]

陈小秋:“这丫头真不懂事!师傅敬你杯酒有啥大不了的?能喝就喝,不能喝好好说呗,喊啥呀!”

[她弯腰拾起小手帕使劲一抖]

陈小秋:“去,快把那两个菜给客人送去,我来陪师傅喝一杯。”

[白鸽接过手帕急忙走了]

[陈小秋扭过头来一看,坐着的竟是个熟人,一拍大腿提高了嗓门] 陈小秋:“敢情是你呀,狗剩子!咳,你看这事儿闹的。早知道是你,

小姨我早过来陪你两杯了!啥时候来的呀?”

[胡春盛一见小秋,先自蔫了,讪讪地放下酒杯]

师 兄:“他是我们师傅,叫胡春盛。”

陈小秋:“噢,胡春盛呀,我不知道他的大号,光知道小名叫狗剩儿,叫惯了,好几年不见,长成大小伙子了。现在干啥活呢,发了吧?”

[三个年轻人面面相觑]

[陈小秋在白鸽坐过的方凳上坐下来]

陈小秋:“这孩子刚从家出来,没见过世面,不懂事,还请你们多包涵。说起来还算个千金呢,是林业局白主任的丫头,没考上高中,一直在家待着。这两天我那外甥女出门了,让她来帮几天忙。回头我说说她。你们也别跟她一般见识。今天几位师傅到我这小店来吃饭,也是给小店增光了。来,我陪师傅喝两杯!”

[陈小秋说着拿起酒瓶往一个小酒杯里倒满酒,端起来]

陈小秋:“来,我先给师傅敬一杯,请!”

[两个助手看了一眼师傅,师傅没动,他们也不知道该喝不该喝]

陈小秋:“这样吧,先喝为敬。我先喝了,然后你们再喝!”

[陈小秋说完把杯酒一饮而尽,又倒满一杯,依次举到他们面前并

替他们拿起酒杯]

陈小秋:“来,请师傅赏光,喝了这一杯!”

[两个助手推辞不掉,各自把酒喝了]

[轮到胡春盛了。小秋把他的酒杯端起来,一看不满,又加了一点] 陈小秋:“狗剩呀,啊不,胡春盛师傅,说来咱们还作过邻居呢。几 &nb

sp; 年不见你长大成人了,有出息!以后还指望你给我帮忙呢。今天小姨给你敬杯酒,你把它喝了,也算瞧得起你小姨,好不好?”

[胡春盛一脸的尴尬,却又作出不屑的样子,不说话,也不看陈小秋,接过酒杯一口倒进嘴里去]

陈小秋:“好样的!到底是师傅,真痛快。谢谢各位。你们慢慢喝。我去给你们再炒两个菜,你们多喝点儿,来一回不容易。”

[说罢起身走了]

[饭店里的其他顾客们装着没看到这边发生的事情,低头吃饭,窃窃私语]

[胡春盛几个人食欲和酒兴大减。胡春盛拿出烟来闷头抽烟]

[忽然,从门外传来了一声狗叫。接着只见马军一手拎着根短木棒,一手拖着一条膘肥体壮的大黄狗出现在饭厅门口]

师兄在胡春盛耳边悄声说:“马军!马宝林的儿子。”

[陈小秋随后跟着过来,手里拿着个塑料盆和一把尺来长的尖刀]

[客人们大惊失色]

客人问:“老板,这是干啥呀?”

陈小秋:“这个家伙太可恶,尽咬别的狗,还咬人,今天先宰了它,看它还耍不耍威风!”

[马军拽着栓狗的绳子,将挣扎着的狗拖进操作间]

[陈小秋向赵春盛这边看了一眼,也跟着进去了]

[客人发出一声尖叫]

客人喊:“哎呀,太可怕了!还叫不叫人吃饭啦?”

[胡春盛三个人再也吃不下去了,酒也喝不下去了]

胡春盛:“妈的,真倒霉!”

[他狠狠地丢下烟头,哗啦一声推了盘子站起身来]

[恰在这时陈小秋过来了]

陈小秋:“师傅们吃好啦?白鸽,结帐!”

第 三 集

1、青河林场的储木场

[景阳林业局所属青河林场,在景阳镇以北的大山丛中,距景阳镇十八公里,有小火车和公路相通]

[林场的储木场,一垛一垛的原木堆积如山。小火车在楞垛之间穿行。有一组工人正在从小火车上卸原木]

[在储木场的办公区,有几栋木克楞房子,各个房屋门上都挂着牌子,标明办公室或公司的名称,还有林场招待所]

2、青青木材运销公司

[在储木场办公区的一扇门上,挂着“青青木材运销公司”的牌子。门里面有一张办公桌,一个铁皮炉子,一张木板床。此刻,白鸽正伏在办公桌上写字拨算盘。一个客户站在桌前]

白 鸽:“这一车装了五方多,五点七方,总共一千二百三十元。”

客 户:“包括运费吗?”

白 鸽:“你自提,没有运费。”

客 户:“没有运费还这么多钱,又涨价了?”

白 鸽:“没涨价,每次的材质不同,价格也不一样,这一车木材的材质好。你没见那么多水曲柳吗?给支票还是现款?”

客 户:“支票,转帐的,行吗?”

白 鸽:“行。”

[客户拿出支票交给白鸽]

客 户:“我们要是不能自提,你们能给代发运吗?”

白 鸽:“能。”

客 户:“铁路还是公路?”

白 鸽:“都行。”

客 户:“铁路怎么发?”

白 鸽:“从这里发到景阳镇火车站,再从景阳镇火车站发到你收货的火车站。”

客 户:“那就得办两次托运。”

白 鸽:“办一次也行,那就得等,时间长。”

客 户:“两次托运你们都能办吗?”

白 鸽:“都能办。”

[白鸽把刚写好的发票撕下一张给客户。客户接发票后离去]

[客户刚走,马军进来]

马 军:“你今天回不回镇上去?”

白 鸽:“我刚收了一张支票,得回去存上,过两天回去也行,不过期。”

马 军:“今天回去吧,我也回去。韩东说,他要请咱们去唱歌

。”白 鸽:“有啥高兴事儿了咋的?”

马 军:“晓华姐回来了。”

白 鸽:“晓华姐回来了?”

马 军:“是呀,其实不管有没有事儿,唱唱歌高兴高兴也行啊。”

白 鸽:“那就回去呗,你先去买小火车票吧。”

马 军:“好的。”

3、景阳镇“贵族”歌舞厅 傍晚

[景阳街上的“贵族歌舞厅”,招牌上霓虹灯闪烁,门口的音箱播放着叮叮嘣嘣近似疯狂的音乐]

[当韩东和晓华买了门票进去的时候,马军和白鸽已经先来了。在一个可坐四人的茶座里,马军和白鸽偎在一起坐着]

[看见韩东和晓华进来,马军站起来招呼他们]

马 军:“韩东,晓华姐!”

[白鸽只活动了一下把身子坐正。在白炽灯下,白鸽的脸显得很白,涂着口红的唇、纹黑了的眉和淡淡的眼影使她的脸看去异常妩媚,刚烫洗过的秀发披散着]

白 鸽:“晓华姐!你上哪儿去了,好几天没见?”

晓 华:“上哈尔滨去了。”

[马军给韩东和晓华面前各放一罐饮料]

马 军:“上哈尔滨干啥?”

晓 华:“散散心。那小子还上店里来吗?”

马 军:“谁呀?”

晓 华:“那个罗什么,罗川?”

马 军:“你走了以后他又来过两天,后来知道你真不回来了,他没指望了,再也没来。”

白 鸽:“你走了好几天,咋也不跟小姨说一下,她肯定生气了吧?”

晓 华:“生气呗。我还生气呢。谁叫她整这事儿呢。”

白 鸽:“小姨还不是为你着想吗?”

晓 华:“得了吧。”

韩东问马军:“你们的公司开张了吗?生意咋样,好作吗?”

马 军:“不好作,得顾三头,一头得买出来,一头得卖出去,中间还有个运输问题。运输也麻烦,从小火车倒到大火车上,哪头顾不上都不行。”

韩 东:“内地上林区来买木材的不是挺多吗?”

马 军:“是不少。可是人家不一定买你的呀。他们也知道往山里跑自己找货源。现在放开了,随便买卖;买的多,卖的也不少;谁的便宜买谁的,谁给的钱多卖给谁;完全是市场经济。”

韩 东:“那也得有点关系吧?钱还能不给自己的熟人挣,瞪眼让给别人?”

马 军:“那就看谁有本事了,竞争嘛。”

[舞曲响起来了]

马 军:“你俩先坐着,我们先跳一个。”

[马军起身拉着白鸽的手走下舞池]

[和极富弹性的舞曲响起的同时,屋顶灯熄灭了,舞厅变得暗淡下来。吊在天花板上的球形彩灯旋转起来,把变幻不定的彩色光束洒向每一个角落。和大门口明亮的灯光相反,舞厅里光线幽暗。人们看不清彼此的面孔,也无法交谈,只有一心一意地投入到歌舞中去]

[这是一支快三步圆舞曲,跳舞的人都旋转得很快。白鸽今天穿的浅色毛衣在这些黑虚虚的人群里非常醒目,而她那苗条的身材更为出众。她很善于跳旋转的交谊舞。舞动起来的时候,她的苗条身段显得更为婀娜,线条流动起来,呈现一种动态的美。马军舞技娴熟,白鸽与他配合默契。两人一进一退,一旋一转,每个动作都恰到好处。马军萧洒、自信。白鸽也十分投入,把漂亮的身段和优美的动作都表现得淋漓尽致,仿佛遇到了知音,陶醉在欢乐的乐曲和愉快的舞蹈中]

[韩东和晓华在茶座里聊天]

韩 东:“你做了件好事,成全他们了。你不走,白鸽不会来;白鸽不来,他们也成不了朋友。”

晓 华:“是小姨成全的他们。”

韩 东:“小姨本来是要给你介绍对象,没介绍成,反倒成全了他们,这真是有心栽花花不活,无心插柳柳成阴。”

晓 华:“这才叫缘分。”

东:“他们是不是早就好了?”晓 华:“肯定呗,要不也不会一块儿上饭店来帮忙呀。”

[舞曲终了,马军和白鸽回到座位上来。白鸽很兴奋,拿起饮料喝了一口]

白 鸽:“你们咋不跳呀?”

韩 东:“等一会儿,先看你们跳。你们也不在小姨那里干了吗?”

白 鸽:“我们本来也是临时帮忙,马军帮小姨的忙,我帮马军的忙。后来晓华姐一走,我们也就不干了。”

马 军:“她小姨的脾气是挺怪的,跟谁也合不来。我是为了帮她才在她那干的。我爸也叫我去。要不我也不会去。”

白 鸽:“她小姨?难道不也是你小姨吗?”

马 军:“对,也是我小姨。”

白 鸽:“那不得了,你爸还是她姐夫呢,你去帮帮忙还有啥说的?”

马 军:“是没啥说的。她起执照的时候,我还从我爸那里给她借了好几千块钱呢。这事儿她都不知道。”

晓 华:“是呀,这事根本没跟小姨说,就说是我们几个人凑的钱。她要知道是马总的钱,她才不会要呢。”

白 鸽:“你就说是你爸的钱,看她要不要?”

晓 华:“那她更不会要了。”

韩 东:“你们都走了,她那个饭店还能开吗?”

马 军:“不卖炒菜,也不杀狗,改早点部了。卖早点简单,熬大米粥,蒸糖包子,腌点咸菜,一个人也行。我给她找了个端盘子的小姑娘,不知道能不能干长。”

4、林业局办公楼 财务科的出纳室

[景阳林业局的三层红砖办公楼,座落在储木场的大门外边。办公楼旁边的平房是林业局职工食堂]

[林业局财务科出纳员赵小兰从食堂出来,一手端着一碟咸菜和一个馒头,一手拎着一串钥匙,一边吃一边往办公室走]

[上了二楼财务科出纳室,赵小兰咬了一口馒头,捏了一小块咸菜送进嘴里,同时拿钥匙开门。她先开了铁防盗门,又捻出另一个钥匙开木制房门]

[当她拧开门锁,扭动旋转拉手推开房门的时候,出现在眼前的情景把她惊出了一身冷汗。出纳室里一片狼籍。原本放在屋角的铁皮保险柜躺在地中央,大柜门和小柜门全被打开,柜内空无一物。另一个存放支票和印章的小保险柜也在它旁边躺着,柜门开着,柜内的物件也不见了踪影。两张办公桌的抽屉全被撬开,文件、凭证、报表和纸张撒了一地。那两个保险柜顿时就像被开膛破肚的死人一样躺在那里,令人恐怖]

赵小兰:“啊——有贼!”

[赵小兰惊叫一声,两腿一软晕倒在地]

[出纳室旁边办公室的人听到这边的惊叫声急忙跑过来,却见出纳室门口躺着一个人,半截身子在门里半截身子在门外;碟子摔碎了,馒头滚到走廊里;往屋里一看,保险柜被撬得四门大开倒在地上。他这一惊也非同小可,掉头就往楼下飞跑,一边跑一边大喊]

工作人员:“不好啦!出纳室被撬啦!死人啦!出纳室被盗啦!死人啦!”

[楼外面,正在食堂吃饭的人,吃完了饭在门口散步抽烟的人,从家里刚进厂走在上班路上的人,听见喊叫一齐往楼上奔,一下就把出纳室围住了,不一会儿,楼梯上都站满了人]

[林业局副局长唐绍增和安保科长冯树人来了。他们分开众人来到出纳室门前]

[冯树人看看躺在地上的赵小兰,用手指试了一下鼻息]

冯树人:“还好,人还活着。财务科的人呢?小吴!吴科长!”

吴振兴:“我在这儿!”

[财务科长吴振兴和会计袁德富挤到前面来]

冯树人:“你们把东西简单清理一下,看丢了多少钱,多少东西,注意保护好现场。”

吴振兴:“好的。”

唐绍增:“办公室来两个人把小兰送到医院去!其他人都回去上班吧!不

要影响这里的工作。”冯树人:“大家都离开这里!要保护现场!不要破坏了现场!小张,马上报警!”

小 张:“是,科长。”

[几个人过来把小兰架走]

[人们逐渐散去]

5、贵族歌舞厅

[马军正在唱卡拉OK《大花轿》]

马军唱:**“太阳出来我爬山坡,

**爬到了山顶我想唱歌,

**歌声飘给我妹妹听呀,

**听到我歌声她笑呵呵。”

[电视屏幕上穿三点式泳装的少女,随着歌声在表演,忸怩作态,骚首弄姿]

马军唱:**“春天里那个百花鲜,

**我和妹妹呀把手牵,

**又到那山顶我走一遍呀,

**看到了满山的红杜鹃。”

[坐在茶座的白鸽和晓华看着马军唱歌,不时发笑。韩东在一边沉思]

马军唱:

**“我嘴里头笑的是吆呵吆呵吆,

**我心里头美的是啷个哩个啷,

**妹妹她不说话,只看着我来笑哇,

**我知道她等我的大花轿。”

[白鸽和晓华大笑]

马军唱:

**“妹妹她不说话,只看着我来笑哇,

**我知道她等我来抱一抱。

**抱一抱那个抱一抱呀,

**抱着那个月亮它笑弯了腰。

**抱一抱那个抱一抱呀,

抱着我那个妹妹呀上花轿。”

[马军唱完,白鸽和晓华以及歌厅里的人同时热烈鼓掌]

6、林业局办公楼门前

[景阳镇派出所的三名警察在刘所长带领下,骑着两辆摩托车响着警笛来到了林业局办公楼前,下车后直奔二楼出纳室]

7、林业局财务科出纳室

[刘所长等人来到出纳室。冯树人以及财务科的人守候在这里]

刘所长:“死的人在哪儿。”

冯树人:“没死人,是给吓昏了。我们来之前有人打电话报警。他没等看明白就急忙打了电话。”

刘所长:“没死人就好。堪查现场吧!你们这个办公室的人暂时离开这里,等一下我们会找你们谈情况。”

[吴振兴和袁德富回到另一间财务科办公室去。民警勘查现场,拍照]

8、贵族歌舞厅

[又一支舞曲响起的时候,韩东起身邀请晓华,两人相携走进舞池]

[这是一支慢四步舞曲。跳舞的人们缓慢地移动脚步,有人几乎就在原地轻轻地晃着,因而很适合交谈]

韩 东:“你在哈尔滨玩了几天?”

晓 华:“就待了两天。”

韩 东:“怎么不多玩几天?”

晓 华:“待不住。”

韩 东:“为什么?”

晓 华:“也不知道为啥,一个人待在旅馆里,觉得没意思。”

韩 东:“不常出门,不习惯,想家了吧?”

晓 华:“有点儿。我是跟小姨生气出去的,可出去了又有点想她了。”

韩 东:“亲情嘛,亲人是离不开的,吵架归吵架,归根到底还是得一起生活。都上哪儿去玩了?”

晓 华:“兆麟公园,太阳岛。”

韩 东:“好玩吗?”

晓 华:“没啥意思。”

韩 东:“主要是你心情不好,看什么都不顺眼,不顺心,心情好了就看什么都好了。”

[马军和白鸽在茶座里聊天]

白 鸽:“你在欣赏他们跳舞吗?他俩很合适,是不是?”

马 军:“什么很合适?”

白 鸽:“跳舞呀,你看。”

马 军:“这慢四根本转不起来,就适合说话,谈恋爱。”

白 鸽:“你说他们在谈吗?”

马 军:“那还用问?不谈恋爱谁上这儿来呀?”

白 鸽:“他们俩平时好像没啥来往。”

马 军:“咋没来往?他们在山上的时候就挺好。”

白 鸽:“是吗?是该谈婚论嫁的时候了。他俩比咱俩还大呢。”

马 军:“你说咱们应该帮帮他们吗?”

白 鸽:“现在还用得着吗?都什么年代了?

不过给创造一些条件是必要的,就像今天这样,跳跳舞,唱唱歌。”[舞池里,当舞曲慢下来的时候,晓华把头埋在韩东的怀里,双手勾着他的脖颈。韩东则双手搂着晓华纤细的腰肢。四只脚随着乐曲的节奏轻轻挪动着。韩东看着晓华的脸]

韩 东:“好像这两天你给晒黑了。”

晓 华:“早在山上的时候就晒黑了。”

韩 东:“山上的日子苦是苦点,可也挺值得留恋的。”

晓 华:“有什么可留恋的?”

韩 东:“留恋跟你在一起的日子”

……

9、回放

字幕:1984年,榆树沟知青点

[大山深处的榆树沟,几座木刻楞房子,这是知青点。知青们有的在修理房子,有的在劈柈子,有的在挑水,有的在挖菜窖。伙房的门在往外冒烟和蒸气。当伙夫的知青在忙着做饭。伙房不远处是猪圈,一个女知青在喂猪]

[在山上,有知青在砍树。在他们种的地里,一些人在收苞米,男青年砍,女青年扒,还有人把苞米棒子往筐里装,装满了背着往山下走]

知青宿舍

[在一间宿舍里,韩东独自在床上躺着。宿舍里有四张双层铁床,地中央一个大铁皮炉子。韩东躺在靠门的一张床的下铺]

[宿舍条件很简陋,又没好好整理,脏衣服团在床角,袜子泡在脸盆里]

[忽然有人敲门。他没理会]

[又敲门。韩东有气无力地说]

韩 东:“进来!”

[来人一进屋,他的眼睛一亮,竟是晓华]

韩 东:“晓华!你咋来了?”

晓 华:“我来看看你。”

[晓华手里拿着个大烧饼,里边满满地夹了些卤肉,径直来到韩东床前]

晓 华:“今天我上村里办事,顺便在小饭馆给你买了个烧饼。你光吃病号饭汤面条肯定吃不饱,发糕又不好吃。”

[韩东接过烧饼张嘴就吃]

韩 东:“啊,太好了,谢谢你!快坐下。”

[晓华满屋子看了看也没地方可坐,便在韩东床边挤了挤坐下了]

晓 华:“你觉得咋样?”。

韩 东:“好多了。”

晓 华:“吃药了吗?”

韩 东:“吃了。”

晓 华:“吃的啥药?”

韩 东:“阿斯匹林。”

晓 华:“光吃阿斯匹林能行吗?能退烧吗?”

韩 东:“能退,已经退了。”

晓 华:“退了烧就好,在这个地方要病大发了还真不好办。”

韩 东:“你们今天干啥活?”

晓 华:“砍苞米。砍苞米真痛快,啪!啪!啪!左右开弓,一刀一棵。我愿意砍不愿意扒。连长偏让男同志砍让女同志扒,好像是照顾女同志。其实扒苞米才累呢,手指头都酸。早晨起来苞米叶子上都是露水,冰凉。”

[韩东发现晓华左手的手背上有一条红道子]

韩 东:“你的手咋的了?”

晓 华:“没啥,让茬子划了一下。”

[韩东抓过她的手一看,竟是一条一寸来长的口子,涂了一点红药水,伤口还没封住呢]

韩 东:“你为啥不包扎一下?要感染的。”

晓 华:“包了就不好干活了,我还没那么娇气。二班有个小子砍了一节苞米秸子嚼,把嘴划破了,也涂了红药水,乍一看就像咧着个血盆大口。连长气得够呛,宣布不准吃苞米秸子。”

韩 东:“现在的苞米秸子一点水都没了,有啥嚼头?”

[晓华看着韩东一口一口地吃烧饼]

晓 华:“看你这样儿,这两天肯定饿坏了吧?”

[韩东点点头。晓华一直看着他把烧饼吃完]

晓 华:“饱了没有?”

韩 东:“饱了饱了,不但肚子饱了,病也好了,明天就能上山了。”

晓 华:“要知道这样,我早该给你买烧饼。”

韩 东:“不用,面条吃不饱,我还能吃发糕呢。”

晓 华:“我看你

趁着有病回去算了。”韩 东:“不行,规定干两年就得干两年,不干满两年不让走。”

晓 华:“就说你考大学唄。”

韩 东:“考大学也得干满两年以后才能报名。不考大学就更得两年了。你咋不回去?其实你是最该回去的。你是独生女,又是孤女,家里连个男人都没有。要按政策你都不用上山。”

晓 华:“你不知道,我小姨响应上级号召那是最积极的,办啥事都规规矩矩的,她才不要人家照顾呢。”

韩 东:“这也算不上特殊照顾,按规定办事嘛。马军不是都走了吗?他凭啥?不就凭他是独生子吗?”

晓 华:“我咋能跟他比?他家都是些啥人?你不也是独生子吗?你咋也没回去呢?”

韩 东:“你不还是他姐吗,他还能不给你帮忙?”

晓 华:“我要是跟他说说,他也不会不管我。可是我不愿意说。”

韩 东:“你小姨该给你说嘛。”

晓 华:“小姨?没门儿!和人家跟仇人似的,要知道我求了他们,非把我打死不可。”

韩 东:“其实,回去了也没啥意思,要能找到工作还好,找不到工作还得在家待着吃闲饭。”

晓 华:“有办法回去的,肯定是能找到工作的;像咱们这样没法找工作的,还不如在这待着,只少咱们不用吃家里的。”

韩 东:“就是。”

晓 华:“看见那些走后门回去的我就不愿意答理他们,还不如在这里的人能谈得来。”

韩 东:“就是。”

晓 华:“我该走了,你好好休息吧。”

[韩东一把抓住了她的手]

韩 东:“先别走,你的手破了,把我的手套戴上。”

[晓华没说话,也没把手抽回来。韩东抬眼看晓华,发现晓华也正注视着自己。她的目光温柔亲切。一种欲望在韩东心中油然而生。他抓着晓华的手把她向自己的身边拉。晓华的身子向他倾斜过来。他伸出另一只手将她抱住]

[倾刻之后,晓华轻轻地推开了他]

晓 华:“别这样。这是啥时侯?你好好休息吧,病好了还得上山呢。”

[她的目光依然那么温柔,没有一点嗔怪的意思]

[晓华要走]

韩 东:“把手套戴上。”

晓 华:“不用,留着你戴吧。”

[说完走出门去]

回放完

10、贵族歌舞厅

[舞曲终结,晓华、韩东回到茶座里来]

白 鸽:“晓华姐,怎么样,挺好玩吧?”

晓 华:“是呗,比在山上强多了。”

白 鸽:“比你们那个山上强多了,比我们这个山上也强多了。”

晓 华:“林场的生活也很寂寞,是吧?”

白 鸽:“可不是吗。白天还好,一到晚上到处漆黑一片,太可怕了。出门不远就是树林,树林里好像有什么东西藏着,不敢出门,也没地方可去,只能待在招待所里看电视。你跟小姨那时候连电视都没有,那日子是怎么过的呀?”

晓 华:“半导体呗,听听样板戏。”

白 鸽:“原来我们在镇上住,也不常来跳,现在到了青河就特别想跳了。不到林场也不知道镇上的好处,现在可知道了,还是镇上好。”

马 军:“晓华姐,你就不再跟小姨干了?”

晓 华:“不但不帮她干,连家我都不想回去了。”

白 鸽:“你们断绝关系了?”

晓 华:“也不见得断绝关系,反正从现在开始我自己独立生活,也不可能在家待一辈子嘛。”

白 鸽:“好!我们支持你。那你现在干啥呢?”

晓 华:“在他们劳动服务公司打杂呢。”

白 鸽:“跟你爸说说上科室去不行吗?学个会计也好嘛。”

晓 华:“都想往科室里钻,就那么两个会计,多少人都想学。连劳动服务公司我都不想去,没意思。”

马 

;军:“是没啥意思,一个大集体,所以我根本就不到那里去。”白 鸽:“干脆,跟我们上山里搞木材去吧,愿意不愿意?”

[晓华没说话]

韩 东:“你们在林场主要和谁打交道?”

马 军:“主要是和邱科长,他是管供销的。”

晓 华:“他不是科长,姓邱,名叫邱克章,都管他叫邱科长。”

马 军:“现在是股长,供销股长,还叫他邱科长。”

韩 东:“这人咋样?”

白 鸽:“老奸巨滑,和关里来的那几个倒木材的南蛮子拉拉扯扯,不清不白。那几个人把他抓得挺紧。他肯定没少捞好处。”

马 军:“那几个小子挺会来事儿,还搞美人计呢。有一回不知从哪弄来个小姐,也是南方人,说是他们公关部的,整天缠着邱科长,今天请吃饭,明天陪跳舞,把姓邱的整得晕晕乎乎的。后来你猜咋样?另一拨人一看有机可乘,也来插了一杠子,把小姐给拐走了,说是帮忙搞木材,把小姐带到不知哪个营林队去住了好几天。那几个小子一看不妙,怕得罪姓邱的,赶快把小姐给打发回去了。”

白 鸽:“老色鬼!”

马 军:“邱科长在林场领几个女的在家里看黄色录像让人告了,派出所把他抓去关了好几天,罚了三千块钱。林场谁不知道?”

韩 东:“这么说,你们从邱科长哪里搞木材也不容易呀。”

马 军:“那是。不过姓邱的也不敢得罪我们,毕竟都是老林家的人嘛。我们也知道他的老底儿。我们给他留面子,他也不能一点都不照顾我们。”

韩 东:“对,抓住他的把柄在手里,引而不发,让他知道跟你们闹翻了对他没好处。森铁那边有熟人吗?”

马 军:“调度姓阎,不太熟。”

白 鸽:“叫阎松林。”

白鸽朝晓华说:

“你小姨不是在林场工作好几年吗?她肯定认识的人挺多。”

晓 华:“小姨那人太死性,跟谁也合不来,交不下个朋友,光认识有啥用?”

马 军:“小姨在林场那几年,结了一次婚,就是这个阎松林吧?”

晓 华:“是。”

韩 东:“这人咋样?好接触吗?”

马 军:“还行,挺随和。”

韩 东:“那为啥还离婚了?”

晓 华:“谁知道?”

白 鸽:“你不是也在林场待过几年吗,你也能有熟人吧?”

马 军:“她那时候才多大?还是个孩子呢。”

白 鸽:“那时候是孩子,现在可不是孩子了,说不定还能干大事呢。”

白鸽又朝晓华说:

“真的!这事儿咋就没想到呢?你就来呗!反正你也不想在劳动服务公司干,来我们这帮忙跑跑运输。我们俩真有点忙不过来,要往外边跑,往山里跑,还得跑运输,还得在楞场看着装车,连个守电话的人都没有。你在林场熟人多,那一摊子都交给你。我们就可以放心往外跑了。咋样?”

[晓华微笑不语]

韩 东:“那边有地方住吗?”

白 鸽:“就住招待所嘛。我们租了两间房子,他一间我一间,他那间是办公室。你去了咱俩住一间不就得了!这样咱们就是三个人,名副其实的公司了。”

韩东问晓华:“咋样?”

晓 华:“行。”

白 鸽:“太好了!啥时候能到林场去?”

晓 华:“啥时候都行。”

白 鸽:“我明天镇上有点事儿,后天回去。你明天把手续办好,后天跟我们一块走吧。”

晓 华:“我一个无业游民,有啥手续好办?”

白 鸽:“那好,一言为定,咱们后天见!”

晓 华:“后天见!”

马 军:“怎么,今天就算完了?”

白 鸽:“完就完了吧,明天都有事,早点回去。”

马 军:“韩东?”

韩 东:“行,走吧。”

[说罢四人起身离开歌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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标签: 言情剧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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