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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十 二 集

1、在景阳镇到青河的小火车上

[韩东坐在一节客车的车箱里。车箱里没有几个乘客。他独自坐在靠窗的位置,神情沮丧,望着窗外。窗外是茂密的森林和山峦。小火车不时拉响尖厉的汽笛,车身摇晃得厉害,四处咣咣噹噹乱响。韩东陷入回忆中]

2、回放

高丽屯 韩东的家 1984年

[一间小草房,柴秸围起来的院子]

[屋里又小又暗,一铺矮炕,一个木箱子,两个小方凳]

[韩东和他的爸爸韩长波、妈妈崔顺子以及晓华在小炕桌上吃饭]

[顺子给晓华一块打糕]

顺 子:“这是打糕,我们鲜族人最好的饭,你吃过吗?”

晓 华:“听说过,没吃过,我们都不会做。”

韩 东:“我们鲜族人都会做。还有泡菜,辣的,你能吃吗?”

晓 华:“还行。”

顺 子:“闺女,多吃点,一上山又得吃苦了。”

韩 东:“妈,明天我先回去,让晓华在咱们家住几天吧。”

顺 子:“她的假期还不到吗?”

韩 东:“假期是到了,她不想回去,我也不愿让她回去,山上太苦了。”

顺 子:“行,住几天都行。”

韩 东:“得别让她小姨知道。她跟小姨说是和我一块回山上了。她小姨知道她在这住了准得把她撵走。”

顺 子:“怎么会让她知道呢。”

长 波:“就别走了,等东子回来你们就在俺们家结婚吧。”

顺 子:“你滚一边去吧!人家这么俊的闺女还能嫁给你的儿子?”

韩 东:“我们得干满两年才能回来呢,不到时间不能回来。”

顺 子:“我听说人家下乡插队的都有人回来了。”

晓 华:“我们不是下乡插队。我们这叫上山不下乡,跟他们不一样。他们要转户口,我们不转户口。”

顺 子:“还这么麻烦。”

[韩东收拾好旅行袋,挎上军用背包就要出门]

晓 华:“你把我的病假条交给指导员就行。”

韩 东:“我知道。”

顺 子:“这回走了啥时候还能回来呀?”

韩 东:“快,春节肯定得放假,那时候就能回来。”

顺 子:“春节?那还得好几个月呢。”

长 波:“春节回来就不用再去了。”

顺 子:“瞎说!这去了才一年,就不用再去了?”

韩 东:“也快,这不都过去一年了吗?”

顺 子:“叫你爹送送你吧?”

韩 东:“不用,也没啥东西。晓华,你好好休息吧,别着急,我走了。爹,妈,我走了。”

晓 华:“路上多加小心。”

韩 东:“我知道。”

[韩东出门。晓华向他摆一下手。顺子擦眼泪]

回放完

3、在景阳镇到青河的小火车上

[韩东坐在一节客车的车箱里。车箱里没有几个乘客。他独自坐在靠窗的位置,神情沮丧,望着窗外。窗外是茂密的森林和山峦。小火车不时拉响尖厉的汽笛,车身摇晃得厉害,四处咣咣噹噹乱响。韩东回忆]

4、回放 1990年

韩东宿舍

[韩东买回了两个盒饭、两个罐头和两罐啤酒。他打开罐头,把饭菜摆在桌上]

韩 东:“喝点酒吧。”

[说着把两罐啤酒都打开了,给了晓华一罐。晓华也不推辞,接过韩东送来的啤酒就喝]

[饭没吃多少,两罐啤酒喝完,晓华已经头晕目眩不能自持了]

韩 东:“你难受了吧?在床上躺一会儿吧。”

晓 华:“不,我要回家。”

韩 东:“看你这个样还能回去吗?”

晓 华:“你送我回去。”

韩 东:“就你这样我也没办法送你呀。再说,你刚堵气从家里跑出来,就这么又回去啦?”

[晓华不语]

[韩东扶着晓华在床上躺下,替她脱下鞋让她躺好,盖上被]

[韩东把剩菜剩饭用报纸盖住]

[晓华躺在韩东的床上已经睡熟。韩东坐在床边,侧身端详着晓华的脸。这张脸由于泛着红晕而显得异常妩媚和生动。韩东弯腰在她额上轻轻吻了一下。她没有动。他又吻了一下她的面颊,她仍然没有动]

韩东旁白:“榆树沟的太阳把她晒黑了。”

[第二天清晨,当晓华从睡梦和酒醉中醒过来的时候,发现韩东合衣躺在她的身边,两人盖着一条被子。她动了一下身子,韩东被惊醒了。他惊恐地看着她,等着她发作。晓华并没发作,安祥地注视了他一会,若无其事地问]

晓 华:“这是咋回事呀?”

韩 东:“昨天太晚了,你一个人在这我不放心。再说,我也不想回去。”

晓 华:“你昨晚都干啥啦?”

韩 东:“我啥也没干,真的,向毛主席保证,啥也没干!”

[晓华撇了一下嘴角]

韩 东:“真的。我想来着,可是我不敢,怕你会恨我。”

晓 华:“这倒像是真话。”

韩 东:“昨天晚上睡好了吗?”

[晓华点一下头]

韩 东:“今天就上哈尔滨吗?”

[晓华不语,似在考虑什么]

韩 东:“想小姨了?想家了?还没走就想家了,你还能走吗?”

晓 华:“不是,想我妈了。”

韩 东:“你妈?”

[晓华点头]

韩 东:“你妈不是早就……不是小姨把你带大的吗?”

晓 华:“我今天才知道是怎么回事。”

韩 东:“怎么回事?”

晓 华:“我小姨跟我说,我妈叫陈小满,那年她十八岁,比我小姨大十岁呢。我妈跟马宝林结婚是在一九六零年,那时候生活非常困难,粮食定量供应,根本不够吃,一家人吃饭都得算着吃,谁也吃不饱,山上能吃的野物都吃光了,人都得了浮肿病。那时候全镇的人都愿意进林业加工厂干活,特别是年轻人,谁愿意一辈子撸锄杠?为了挣钱,我妈也和那些小伙子一样进厂当临时工……”

字幕:1960

景阳镇木材加工厂

[冬季,清晨,景阳镇木材加工厂汽笛声在小镇上空回荡]

[工人们脚步匆匆地走进加工厂大门]

[储木场上的木材堆积如山,有成材,更多的是原木。小火车响着尖厉的汽笛在楞垛之间穿行]

[储木场里的工人有的在归楞,有的在卸小火车,有的在装大火车和汽车]

[全场只有一台小吊车在装车,其它地方都是人工干活]

[十来个站在门口的民工注视着上班的工人,等待着负责招工的人过来招呼他们进厂干活]

[一个头戴狗皮帽子,身穿青色棉袄的年轻人转过身来向大道上瞥了一眼。虽然大耳帽子把头和辫子都包住了,但还是能看出来这是陈小满]

[在一个楞垛跟前,八个戴着肩墊的工人分别站在一根粗大的原木两边,铁钩挂上原木,扁担搭上肩膀,一声吆喝,原木被抬离地面。在一个领头人的带领下,十来双脚迈出沉重而又坚实的步子,同时,低沉的、压抑的但又是浑厚有力的号子声迸发出来:

“哎——扛起来喽!嗨——向前走吧!嗨——站稳脚呀!嗨——迈小步呀!嗨——别松劲儿呀!嗨——走上坡呀!嗨——加小心哪!嗨——齐使劲儿呀!嗨——上了车呀!嗨——轻放下呀!嗨——”……

[这一组人抬着原木一步步走上踏板,走上火车的车厢,放下原木,号子声也就停止,摘下挂钩,抽出扁担,下车去抬另一根原木]

[加工厂车间。数台电锯同时开动,电机轰鸣,锯沫飞溅,一根接一根原木被推上锯台锯成小方或板材,然后装上平板车运进储木场]

[大门口外。最后来到加工厂大门口的是加工厂的厂长马洪伟。跟在他旁边的是厂劳资股的赵瘸子赵德山。他们一边走一边在说话]

赵德山:“马厂长,这月的任务完成的不错,大概超额了百分之十点儿多。工人们干劲挺大,主动加班加点,月底这几天连打了好几个夜班。有两个礼拜天没休息了。干部下班组参加劳动也形成了制度,都定了点。我们劳资股和财务股在二车间木工班,轮流干,一天一个人,每天都有人在班组。干部一下去,任务就上去,还真是不假。”

[马洪伟点头]

赵德山:“昨天三车间的王主任说今天他们还得要几个人。”

马洪伟:“车间加任务要临时工,由你们劳资股给招就行了,人数根据车间需要,他们报,你们定,不用每天请示。”

赵德山:“那好。”

[走到厂门口,马洪伟先进厂了]

[赵德山在门口数了数民工的人数]

赵德山:“一、二、三……八、九、十、十一,行了,你们都进来吧!”

[小满跟随着这些人进了厂门]

晓华旁白:

“马宝林是加工厂的干部,他爸马洪伟是加工厂的厂长。马宝林看上我妈了,托人来提亲,让我妈和他结婚]

[木材加工厂办公室是一幢平房,在储木场的旁边。马厂长的办公室就在这幢平房里。办公室里有两张普通的办公桌,两把椅子,一个报夹子]

[赵德山站在马洪伟的办公桌边]

马洪伟:“老陈家那事儿你打听了没有?”

赵德山:“情况我都打听清楚了。她们家祖籍山东,逃荒到东北来的,是景阳镇的老户了。她爹头年死了,撇下娘儿四个,小满是老大,今年十八了,下边有两个妹妹,大妹小雪,十六了,小妹小秋刚八岁,家庭成分挺好,生活困难点儿。”

马洪伟:“小满那孩子咋样?”

赵德山:“不错,能干活,孝顺,模样也俊。

马洪伟:“你估计那事儿怎么样,有门儿吗?”

赵德山:“肯定有门儿!关键是小马自个儿相中的。再说咱们这条件她们上哪儿找去?那还不一说就妥!”

马洪伟:“那你就跟她们说说。如果她们家确实困难,就让小满进厂吧。”

赵德山:“那更妥了!今晚我就去。”

[陈小满的家,木栅栏围起来的院子,低矮的草房。屋内阴暗狭窄。

外屋是是锅台、水缸和劈柴,里屋有一铺炕和一个火炉]

[陈小满放上小炕桌,一家娘儿四个坐下来吃饭。母亲和小满分

别侧身坐在炕桌两边,小雪骑在炕桌前一个方凳上,小秋盘

腿坐在炕桌后边。晚饭就是喝粥,一人捧一个碗,桌上一碟咸

菜,没有别的菜,也没有干粮。一碗包米面粥吱吱噜噜一会儿

就喝完了,用小勺刮一刮,把碗刮得和舔的一样干净]

[小满刚放下粥碗,只听一个男人在窗外叫]

赵德山:“陈大嫂在家呢吗?”

小 秋:“赵瘸子!”

[话音刚落,来人已经进了外屋]

[母亲白了小秋一眼,把自己的小半碗粥推给她]

母 亲:“刮干净了。”

[小雪去给客人推开了过道门]

赵德山:“娘儿几个又忙活啥呢,吃这么晚的饭?”

母 亲:“她赵大叔!快进来,箱盖上坐吧。”

[赵瘸子在炕边的木箱盖上坐下,随手把一个小布口袋放在炕沿上]

母 亲:“有啥忙的,今儿个小满回来得晚。”

赵德山:“小满又去厂里干活了?我今天在厂门口招呼的人,我咋没看见呢?”

母 亲:“去了,这几天天天去。”

赵德山:“这几天倒是有活干,快到年底了,厂里挺忙的,当干部的还有打夜班的呢。”

赵德山问小满:“今天你们干的啥活呀?”

小 满:“归楞,卸小火车。”

赵德山:“噢,这几天楞场上活多,又装又卸的。那都是男人干的活,你可不能去。你以后再去厂里干活跟我说一声,我给你找个轻快活干。”

母 亲:“哪敢麻烦你呀,管啥活呢,有干的就行,冬天待着也是待着。”

赵德山:“这麻烦啥?干啥还不是干?别为了多挣几角钱去受那份罪,闺女家又不是小伙子。”

[小满把炕桌收拾完了]

小 满:“妈,今天搓苞米吗?”

母 亲:“搓点吧,等一会儿上老方大哥家去问问磨有没有空,有空就把面磨出来。”

[母亲把烟匣递给赵德山]

母 亲:“抽袋烟吧。”

[赵德山接过烟匣,却不卷黄烟,从棉袄兜里掏出自己的哈尔滨牌烟卷儿,从烟匣里拿出火柴点上抽着,把那条短些的腿抬起来架在另一条腿上]

[小满从外面撮了一些剧沫子倒进炉子里,又把一个木槽子从外面拿进来放在地当间]

[小雪和小秋从房山头爬山棚顶,装了半麻袋苞米棒子下来,进屋哗啷一声倒进木槽子里,一人坐一个木墩儿围着槽子搓起苞米来。小满坐在木槽子一端,低头用苞米穿子一下一下地穿苞米,长辫子不断从肩膀上滑落下来]

[赵德山的眼珠在三个女孩身上转着,特别留意观察小满的一举一动。小满在他面前侧身坐着,这使他能清楚地看到小满那圆圆的脸庞、宽阔的脊背和丰满的胸脯]

[抽了几口烟之后,赵德山把小布口袋往母亲跟前推了推]

赵德山:“陈大嫂,今天是马厂长特意叫我来的。快过年了,他托人从高丽屯买了点精米,叫我捎点来给孩子们吃。”

母 亲:“这哪行!人家大老远的买点东西可不容易,咱哪能要呢?这年头儿谁家吃的也不富裕。再说,俺家就小满一个人干活,起早贪黑挣那俩钱儿,还舍得买精米吃?你快拿回去吧!”

赵德山:“嘿嘿!大嫂,看你说到哪儿去啦!人家打发我送来的还能跟你要钱?这么点东西!”

母 亲:“那俺可更不能收了,平白无故的咋能白要人家的东西?”

[赵德山不慌不忙地抽了一口烟]

赵德山:“啥白要不白要的,咱们当长辈的有啥,还不都是为了儿女们?”

[小满立刻飞红了脸,从木敦儿上站起来往身后一甩辫子]

小 满:“妈,我问磨去。”

[小满说完转身出了门]

[小满一走,赵德山的精神似乎松弛了一些。他抽了两口烟,寻思了一会,小声跟母亲说]

赵德山:“陈大嫂,连闺女心里都明白,我也就直说了吧。这俗话说,男大当婚,女大当嫁。你家小满也不小了。儿女的事嘛,咱们作老的也免不了给她们操心。我今天倒是特意来给小满帮个忙的。人家马厂长的儿子宝林是初中毕业生,又在厂里当干部,给他提亲的也不少。马厂长是看在老邻居的份儿上有意成全他们。小满呢,也是个过日子的人,模样也俊,他俩倒也般配。”

[母亲低头不语]

[小秋瞪了赵德山一眼,拿起姐姐扔下的苞米穿子穿苞米,故意把苞米棒子在木槽帮子上摔得咚咚响]

[赵德山装作没听见,继续说]

赵德山:“我一来是受人之托,成人之美,二来也是看你们孤儿寡母的,没个拿主意的人。其实呢,马厂长人家是一片好心,看她爹生前为人老实厚道,小满又是从小看着长大的,跟自个儿的孩子一样。要说现在的年轻姑娘,也有文化高的,也有长得俊的,可过不了日子不行呀。咱家可不要那号人。他那宝林也是,挑挑捡捡地挑花了眼。”

[咚地一声,小秋摔了一个苞米棒子,打断了赵德山的话]

母 亲:“人家不愿意,俺们也不上赶着了。”

[赵德山用食指使劲弹了几下烟灰]

赵德山:“是呀,前儿个叫马厂长骂了一顿,他这才同意了。”

[母亲拿过针线笸箩给小秋补衣服]

[赵德山看了小雪和小秋一眼,探身小声对母亲说]

赵德山:“听说小满跟西院老方家的老二挺好,是吗?其实呢,那都是小孩子的事儿,还有个准儿?现在都大了,自己有主意了。那老二不是上了新疆?咱也没出过门,

不知道,听人家说,上新疆要坐半拉月的车,又是火车又是汽车,那么老远,以后还能不能回来谁知道?”[母亲脸上现出了愁云]

[小雪默默地搓着苞米似有所思。小秋还是穿一个苞米棒子就摔一下]

赵德山:“小满的事要是定下来,你告诉她,赶明儿就别在厂门口站着了,我给她办个固定,每天正常上班就行了。”

[母亲不语]

[赵德山看没啥说的了,抬起脚在鞋底上按熄了烟头]

赵德山:“你们忙,我也该走了,过两天我来听你的信儿。”

[说完起身告辞]

[母亲忙把小口袋拿起来塞给他。他执意不收]

母 亲:“你要不拿,我就打发孩子明天给你送过去。”

赵德山:“那哪能呢,大嫂!你可千万别。这是人家马厂长的意思,我可不敢!”

[说着急急忙忙出了门]

晓华旁白:

“马宝林看上我妈了,可是我妈根本看不上马宝林,这下可把马

宝林惹急了,他就跟踪我妈。我妈下地干活,他也跟着去。”

[第二年夏。北山脚下有一块苞米地。苞米棵子长得有半人高了,站在地里只能露出肩膀。小满正在锄地]

[在小满身边,马宝林也在锄地。他显然并不会锄,锄几下便朝小满这边看一眼,顺便看看小满的脸和她的腰身]

小 满:“这是锄第三遍了,不一定非把草根锄下来,砍倒就行,主要是不让它结籽。”

马宝林:“这比锄头遍和二遍还费劲。”

小 满:“那是,种地就没有不费劲的活儿。你要不想费劲,庄稼就不好好长。你胡弄它,它就胡弄你。”

马宝林:“那就别种了唄,费这么大劲。”

小 满:“不种地吃啥?就那么一点定量,根本吃不饱。咱这就不错了,还有地可种。有的地方,城里,没地方种地,就吃那点定量,还不就饿肚子?”

[锄一阵以后,小满停下来,直一下腰,擦一把汗,喘几口气。马宝林也跟着停下来休息]

小 满:“你回去吧,别累坏了,明天还上班呢,下个礼拜天也别来了。”

马宝林:“我还想来。”

小 满:“下礼拜我就锄完了,你还来干啥?”

马宝林:“下礼拜就能锄完?你就不来了?”

小 满:“那当然。”

马宝林:“那好吧,我先走了,家里还有点事儿。你还不回去吗?”

小 满:“我回去还早呢。”

[马宝林钻出苞米地走了]

[小满独自锄了几条垅之后,觉得累了,便放下锄杠坐在垅背上休息。她把白布衫的扣子解开,让汗湿的胸背透透风。布衫里面还穿了一件花坎肩,由于出汗,更觉箍得紧。她低下头,看见两个丰满的乳峰把坎肩鼓得高高的,小扣子都快扣不住了]

[一阵风吹过来,小满把衣襟扯开,把胸乳挺起,夏风拂遍她的全身,顿觉十分凉爽,十分惬意]

[蓦地,苞米叶子一阵唰啦啦响。小满以为有风吹来,便把衣襟扯开,没有风,随之而来的却有种异常的响动。她下意识地把衣襟放下盖住前胸,抬头向前一看不免大吃一惊。在离她只有几步远的地方有一个人正向她这里走来。那人弯着腰,双手拨开身前的苞米叶子,两只眼睛盯着她,像一只正在接近猎物的狼。在苞米叶子的遮掩中,她认出来了,那正是马宝林]

[羞辱和愤怒立刻攫住了她的心。然而还没等她作出反应,马宝林一个箭步扑上来一把将她抱住了]

马宝林:“小满!小满!”

[马宝林压低声音急切地叫着,顺势将小满按倒在垅沟里,贪婪地、一下一下地嘬着她的脸和紧闭着的唇,在她耳边说]

马宝林:“小满,答应我吧!我专门在这里等你,等你好几天了。我爸说了,只要你答应和我结婚,马上就给你招工,让你当固定工,真的。你答应我吧!我太爱你了,每天都想你,真的!啊?”

[小满挣扎着,可是她不敢喊叫。两边的垅背和马宝林的身子紧紧地挤压着她,使她完全无法挣扎和抵抗]

[马宝林的手伸向小满的腰间]

[小满脸上布满泪水]

晓华旁白:“我妈没办法,只好和马宝林结婚了。”

[木材加工厂的一间普通宿舍,现在是马宝林和陈小满的新家。炕上铺着新炕席,新棉被,墙上挂着毛主席像,门和窗户上贴着双喜字]

[两家人在一起吃饭。饭桌横放在炕上。马洪伟夫妇和小满母亲坐在炕上正中,马宝林和小满在炕桌两边侧身坐着,小雪和小秋坐在炕沿前的方凳上。

[桌上摆着几个大菜盘子。小雪给每个人的碗里盛上米饭。小满给马洪伟的酒杯里倒上酒]

马洪伟:“大嫂呀,噢,现在是亲家母了,咱们是一家人啦,今天宝林和小满结婚,是个大喜的日子,咱们庆贺庆贺,来,吃饭吧。”

[马洪伟端杯喝酒,其他人吃饭夹菜]

马洪伟:“现在生活困难,也就不张罗了,好歹吃顿饭就得了。”

母 亲:“有大米饭吃就不错了。”

马洪伟:“宝林别忘了,明天给同志们发点糖。”

[马宝林站起来,拉着小满的手站在桌前]

马宝林:“小满,咱们给爹妈行个礼吧,爹!妈!妈!”

小 满:“妈!爹!妈!”

[两人一起鞠躬]

马洪伟、母亲:“好啦!行啦!快吃饭吧!”

马洪伟:“结了婚就算成年人了。你俩要互相团结,互敬互爱,勤俭持家。”

回放完

5、在景阳镇到青河的小火车上

[韩东坐在一节客车的车箱里。车箱里没有几个乘客。他独自坐在靠窗的位置,神情沮丧,望着窗外。窗外是茂密的森林和山峦。,车身摇晃得厉害,四处咣咣噹噹乱响]

[小火车拉响汽笛,青河火车站到了。韩东下车,出站]

6、青河林场 青青木材运销公司

[韩东来到青青木材运销公司]

[房门锁着。他在门口站了一会儿。白鸽从楞场回来了]

白 鸽:“你咋来了,给我们带生意来了?”

韩 东:“我哪有什么生意?我来找晓华。”

[白鸽掏钥匙开门]

白 鸽:“找她干啥?有事打个电话不就得了,还值得这么老远跑一趟?”

[韩东不说话]

[进了屋,白鸽也不理会韩东,打开抽屉取出单据低头办事,一会写一会算。韩东看她忙也不敢打扰,坐在一边等着]

白 鸽:“你记着可别在外边抽烟呀,警察要抓的。”

韩 东:“我不抽烟。”

白 鸽:“不抽烟就好。”

[事情忙完了,白鸽才抬起头来看着韩东]

白 鸽:“你找晓华干啥?”

韩 东:“想跟她谈谈。”

白 鸽:“谈啥,有生意了?”

韩 东:“不,还是我们俩的事。”

白 鸽:“怎么,你们还没谈?”

韩 东:“她老躲着我。我天天上小姨饭馆去找她,她一直没回来,那天回来了,一见我在那转身就走了。”

白 鸽:“唉,这个晓华,也真是!你今天也白来。她到镇上办事去了,晚上也不一定回来。”

韩 东:“她到镇上办啥事儿?我怎么没看见她?”

白 鸽:“她要诚心躲着你还能让你看见?”

韩 东:“我要知道她去镇上了,先在火车站或者税务局等着她就好了。”

白 鸽:“哼,白搭!”

[白鸽一手拄着下巴颏,眼睛凝视着窗外,过了一会回过头来,用圆珠笔敲着桌子说]

白 鸽:“韩东,不是我说你,你这事我听着都蹊跷!你说这叫啥事呀?要说你跟徐丽两个,我自然相信你不相信她,她是个啥样人谁不知道?可你咋能说得清呢,跟前又没有第三个人?也不怪晓华不相信,连我心里都犯嘀咕!”

[韩东低头不语]

白 鸽:“作为一个男子汉,你得有点责任心,要负责任,对朋友负责,对感情负责。在这件事上我看你就不够负责,也不严肃。怎么能让徐丽钻了空子呢?晓华不理你也是应该的,她的感情受了伤害。你知道,晓华是很内向的,心里的事不会轻易露出来。可是这几天她的情绪特别低落,人眼看着就瘦下来了。你想这种事放在谁身上谁不难受?多恶心人!你要是知道晓华喜欢你,你就得爱护和尊重这份感情,不要伤害她,哪怕是无意的。误会也是伤害,你懂吗?”

[韩东仍然不说话]

白 鸽:“这样吧,你也不用等她了,等也没用,我来跟她谈。你先给我表个态,你到底跟徐丽还有没有牵扯?你跟她要是彻底断了就好办,要是还藕断丝连的,就别找晓华,也别来找我!”

韩 东:“我把那封信藏起来了,今天没带来。你要是看了那封信你也会相信。她那样的人我还跟她扯啥?”

白 鸽:“啥信?”

韩 东:“她给一个机关干部写的情书。”

白 鸽:“是她写的吗?”

韩 东:“当然!还有她自己的签名呢。”

白 鸽:“那就好。”

[她锁了抽屉,站起身来要出去]

白 鸽:“那边的事我去处理。你把她的那封信保管好,那是证据。我不信收拾不了那个丫头片子。还有,我看你也别在你那个宿舍住了,那是个是非之地。除了当保管员,你就不能干点别的?”

韩 东:“其实我早就不想干了。我跟晓华说过,她还劝我别丢了那个铁饭碗。”

白 鸽:“她倒是好意,可是对你不合适……哎,你不是会开车吗?你开出租吧,咋样?”

韩 东:“行啊!上哪儿弄车去呀?”

白 鸽:“买呗!买个旧的,便宜点儿的,也花不了几个钱。”

韩 东:“对,买个大头鞋就行。”

白 鸽:“啥大头鞋?”

韩 东:“大头鞋是一种车型,意大利的,叫菲亚特,憨头憨脑的,像个大头鞋。”

白 鸽:“管它像啥呢,能拉人就行,便宜吧?”

韩 东:“当然,在轿车里是最便宜的了。”

白 鸽:“我跟马军说说,大夥凑点儿钱,你就开出租吧,别在那仓库干了。”

韩 东:“行!”

第 十 三 集

1、大锅盔滑雪场盘山道上

[景阳镇西南面是连绵起伏的高山,那是张广才岭。新建的大锅盔滑雪场就在山顶。盘山道上,一辆黄色丰田面包车沿着山路向山顶爬行]

[车内坐着的是一个旅游团。导游小姐在向客人作着介绍]

导 游:“我们正在上的这座山叫大锅盔山,属于张广才岭,是张广才岭上有名的山。山上有一个天然滑雪场。由于山势和积雪条件优越,这个滑雪场成了全中国和全亚洲有名的滑雪场。年年都有全国的和国际的滑雪比赛。山上有宾馆饭店和运动员宿舍。除了滑雪训练和比赛之外,这里也是一个风景旅游区。不管冬天还是夏天,山上的风景都非常美丽,所以一年四季都有人来旅游。”

[面包车沿着盘山公路向山上行驶。人们能从车窗看见外面的房屋、花坛、水池、球场、索道、远近起伏的山峦以及连绵不断的山花和山林]

导 游:“我们来的这个时候是游山的最佳季节。仲秋的山林是一年中

景色最美的,人们称这时候的山是五华山。请你们往外看,

各种山果成熟了,各种树叶浸足了颜色,红色的红得鲜艳,

白色的白得亮丽,绿色的绿得苍翠,紫色的紫得庄严,黄色

的黄得灿烂。秋天的各种野花竞相开放,真正是色彩斑斓,

果实累累。现在的天气也好,秋高气爽,不冷不热,正是游

山的最佳时机。”

[游客们点头称赞]

2、大锅盔滑雪场

[在大锅盔山上,旅游团的人从面包车上下来,导游员引导着他们来到缆车站,和缆车管理人员一起依次将他们扶上缆车,缓缓地升向山顶]

3、滑雪场山顶

[游客们向山下眺望,景阳镇、高丽屯、林业局的储木场等景色历历在目]

导 游:“在这里,能把景阳镇的全景都看到了。那两个铁皮屋顶的房子是小学校。学校后边是蚂蚁河,河上的头道桥二道桥都看得见,还有三道桥,这里看不太清了。下游是高丽坝,东边山根下边那一片房子是高丽屯。还是储木场最大,那是林业局的。你们看那小火车,烟筒冒白眼,在储木场里边跑呢。”

[游客们东张张西望望,互相交谈称赞]

4、牡丹江至哈尔滨的快车上

[牡丹江至哈尔滨的快车在急驰。郑魁松坐在靠窗的座位上,望着窗外在沉思]

5、哈尔滨火车站

[郑魁松从出站口出来,站在广场前向四周张望了一会,然后上了一辆公共汽车]

[哈尔滨市道外区某公共汽车站。郑魁松从车上下来,向左右看了一下,朝某一街区走去]

6、景阳镇 新潮服装店

[赵小兰来到新潮服装店。刘杰正在应对一位客户]

赵小兰:“刘老板!忙着呢?”

刘 杰:“小兰,你好!请进!”

客 户:“就要这件,给我包起来吧。”

刘 杰:“好的。小兰请你等一下。”

赵小兰:“你忙你的,我不着急。”

[刘杰为客户包好衣服,收了款。客户出门]

刘 杰:“你怎么有时间到这来了?不是来挑衣服吧?”

赵小兰:“我怎么不能来挑衣服?你不欢迎我吗?”

刘 杰:“哪里哪里,怎么不欢迎呢?”

赵小兰:“你生意不错嘛。”

刘 杰:“凑合事儿呗。”

赵小兰:“我今天还真不是来挑衣服的。”

刘 杰:“干啥?有事吗?”

赵小兰:“是有点事儿?”

刘 杰:“啥事儿?不是来借钱吧?”

赵小兰:“别害怕,不是借钱,正相反,是想借钱给你。”

刘 杰:“借钱给我?”

赵小兰:“不行吗?”

刘 杰:“当然行,求之不得呀!”

赵小兰:“你不是说过,为了作生意需要借点钱吗?”

刘 杰:“是呀,说过,我需要借钱,有钱吗?”

[赵小兰从手提包里拿出票夹子,取出一张现金支票给刘杰看]

刘 杰:“五万三千元,这么多!这是要借给我的吗?”

赵小兰:“借给你五万,不是五万三,可以吗?”

刘 杰:“可以呀!你怎么会有这么多钱?”

赵小兰:“我也是从别人那里借来的,好几个人呢,集资!”

刘 杰:“行!现在就给我了?”

赵小兰:“现在就给你,你写借条吧。”

刘 杰:“好!你进来吧。”

7、哈尔滨市前进印刷厂

[郑魁松来到前进印刷厂,在门卫房登了记,向厂办公室走去]

8、前进印刷厂厂长办公室

[厂长苗凤山在办公,听见敲门声]

苗凤山:“进来!”

[郑魁松进门]

郑魁松:“苗厂长!忙着呢?”

苗凤山:“嗨!表哥!你怎么来啦?”

郑魁松:“来看看你。”

苗凤山:“怎么也不打个电话?我去接你。坐火车来的吗?”

郑魁松:“坐火车,挺方便。怎么样,挺好吧?”

苗凤山:“挺好。你好久没来哈尔滨了,忙什么呢?”

郑魁松:“有什么好忙的?我前天还来过一次,没跟你说。”

苗凤山:“你咋不跟我说?干啥来了?”

郑魁松:“来看看,想买几台设备。”

苗凤山:“买啥设备?”

郑魁松:“印刷机。”

苗凤山:“那更应该跟我说了,印刷设备我这现成的呀!”

郑魁松:“所以我来找你了。”

苗凤山:“

怎么,你们要成立印刷厂了?”郑魁松:“我们印刷厂早就有了,好几年了。”

苗凤山:“是呀,我也听说你们早就有印刷厂,现在要扩大了?”

郑魁松:“嗯,不是要扩大,是要撤消了。”

苗凤山:“要撤消了还买设备?”

郑魁松:“扩大肯定不会再扩大,会不会撤消还不一定,看这形势是有点悬。”

苗凤山:“那怎么还要买设备?”

[郑魁松略为沉吟]

郑魁松:“现在机器好不好买?”

苗凤山:“好买呀!只要有钱,啥样机器都有。”

郑魁松:“得多少钱一台?”

苗凤山:“那得看是啥机器了,几十万几百万的都有。”

郑魁松:“要套印的。”

苗凤山:“现在都是套印的。”

郑魁松:“多少钱一台?”

苗凤山:“我说了,多少钱的都有,看你要啥样的,还得看你有多少钱。”

郑魁松:“对。我们现在有一笔技改贷款,一百万。我就想把这一百万花出去。”

苗凤山:“好一点的机器,一百万也就能买一台,差一点的可以对付两台。”

郑魁松:“一台就显得太贵了。”

苗凤山:“你们老林家还在乎这点钱?”

郑魁松:“老林家不在乎我在乎。”

苗凤山:“你们是多大的报?”

郑魁松:“四开的小报。”

苗凤山:“小报买一台四开机就够了。”

郑魁松:“太小了。”

苗凤山:“那就买两台吧,一台四开的一台对开的。”

郑魁松:“都能调色?”

苗凤山:“那当然。”

郑魁松:“得多少钱?”

苗凤山:“要是就想花一百万,那就照一百万来买。”

郑魁松:“一百万买两台?”

苗凤山:“是,两台,四开对开各一台。”

郑魁松:“行,就买这两台,你帮我联系一下。”

苗凤山:“没问题。快下班了,走吧,到家里去。”

郑魁松:“弟妹在家吗?”

苗凤山:“她下班晚,现在可能到不了家。”

郑魁松:“不去了,咱们找个地方吃点饭得了。”

苗凤山:“也行,跟我走吧。”

9、景阳镇 新潮服装店

[赵小兰收起支票,进去翻看衣服。刘杰找出一张纸,伏在柜台上写收据,写好后交给赵小兰]

刘 杰:“你看看,怎么样?”

[赵小兰接过收据]

[收据特写:**收据 今收到赵小兰交来借款人民币五万元正,借款人刘杰。日期 1990年9月20日]

刘 杰:“咱们是不是应该订个协议呀?”

赵小兰:“不用。你换张大点的纸,把借款期限、利率啥的都写上就行。”

刘 杰:“行。那你说期限和利率怎么写?”

赵小兰:“期限先定一年吧,行不行?一年以后再说。”

刘 杰:“行,利率呢?”

赵小兰:“按银行同期利率高出三个百分点计算。”

刘 杰:“高出三个百分点?高出一倍多?太多了吧?”

赵小兰:“有那么高吗?”

刘 杰:“银行利率是多少?”

赵小兰:“现在一年期是百分之三点多。”

刘 杰:“高出三个百分点就是百分之六点多,还不一倍了?”

赵小兰:“那就高出两个百分点吧?”

刘 杰:“两个百分点,百分之五点多?”

赵小兰:“差不多了。你的利润率怎么还不在百分之十以上?”

刘 杰:“也行,先这么写吧。”

[刘杰又找出了一张大纸]

刘 杰:“你来写?”

赵小兰:“你写吧,就像刚才那样写就行,在底下留点空,我在底下写。”

[刘杰伏在柜台上写,写好后交给赵小兰]

[赵小兰接过收据]

[收据特写:**收据 今收到赵小兰交来借款人民币五万元正,借款人刘杰。日期 1990年9月20日]

[赵小兰在收据下方添写:借款期限:暂定一年。利率按银行同期利率高出二个百分点计算]

赵小兰:“你看看怎么样?”

刘 杰:“行,先就这样吧。”

[赵小兰将收据收起]

赵小兰:“那咱们就上银行去?”

刘 杰:“好。娟子!”

[小娟从后面出来]

小 娟:“小兰姐来了?”

赵小兰:“娟子,你好!”

刘 杰:“我跟小兰出去一下,你看一会店。”

小 娟:“好,你们去吧。”

赵小兰:“把你的存折带上,直接存到折子里,不用提现金了。”

刘 杰:“对。娟子,把我那个存折拿来。”

[小娟到后面拿来一个存折交给刘杰]

[赵小兰和刘杰一起走出店门]

赵小兰:“把存折给我。你慢点走,我先走一步,进去看看。”

刘 杰:“好。”

赵小兰:“咱们的事儿可得保密呀,不许跟别人说。”

刘 杰:“放心吧。”

10、哈尔滨 道外区某饭店

[郑魁松和苗凤山在喝酒谈话]

郑魁松:“小苗,现在都说搞活经济,那你说,什么叫搞活经济?怎么才能搞活经济?”

黄凤山:“表哥,你是搞宣传的,我是个工人,我没有你那么高的理论。依我看,这搞活经济就是变着法儿挣钱。不管你是干什么的,不管哪行哪业,谁挣着钱了谁就是搞活了。没挣着钱你就是没搞活。你说对不对?”

郑魁松:“太对了!你这一句话比什么高深理论都说得透彻。搞经济不是为了创造财富吗?创造财富不就是挣钱吗?要挣钱你就得搞活呀,不搞活你能挣钱吗?”

苗凤山:“不用说别的,你看这大街上吧,以前,文化大革命那时候,到处都是毛主席语录,公交车站那站牌上都是语录。再看现在,到处都是小广告,连站牌上、电线杆子上都是,都在拉生意,想挣钱呀,对不对?”

郑魁松:“对呀,搞活了嘛!”

苗凤山:“还有罚款,以前没有罚款吧?现在尽是罚款,吐痰罚款,扔烟头罚款,卖假货罚款,交通违章罚款。罚款就得动钱,这也算搞活经济了吧?”

郑魁松:“没错,也算搞活了。”

苗凤山:“不过这跟咱们也没啥关系。咱们一个小印刷厂有什么活不活的,还不就是那样?上边有活了就干,没活就待着。”

郑魁松:“不对,咱们也得面向社会,自己上外边去揽活。现在不是计划经济了,给活就干,没活拉倒,全靠上边。现在没活得自己上外边去找活。没活干,挣不来钱你就别发工资,自负盈亏,上边不管你了。”

苗凤山:“我看这样更好,多干活还能多挣钱呢。”

郑魁松:“可是没那么舒服了,那时候干不干活都有工资。”

苗凤山:“你买设备就是想自己多揽活?”

郑魁松:“也有这个意思,但这还不是主要的。”

苗凤山:“还有啥意思?主要目的是啥?”

郑魁松:“如果这个印刷厂还能存在下去,我自然要揽活干。如果印刷

厂撤了,这几台设备我也得买。我得作两手准备。”

苗凤山:“我没明白你的意思。”

郑魁松:“我跟你说吧。上边给我们批了一百万的技改贷款,去年批的,去年没用,今年还能用,如果今年再不用,那指标可就作废了。我是想无论如何也得把这指标用上,这是个机会,不用白不用。”

黄凤山:“所以你就想买设备?”

郑魁松:“对。”

苗凤山:“可是万一你那个厂撤了呢?不是白买了吗?”

郑魁松:“怎么会白买呢?我们的报纸有可能停办。就算报纸停办,我也得想办法把印刷厂留下来,不出党报出别的报嘛,还可以出广告嘛。我办成集体的,自己揽活,自付盈亏,不要补贴,不占编制,这还不行吗?”

苗凤山:“对呀!这是个路子,还是一条改革的路子呢。就不知道上边能不能批?”

郑魁松:“大方向对,他就应该批。”

苗凤山:“那样最好,比你现在强。”

郑魁松:“再退一步,就算印刷厂撤了,我的设备也得买,这买设备本身也是个挣钱的机会呀。”

苗凤山:“那倒是,机会难得。”

郑魁松:“所以我就来找你,请你帮我联系一下,买两台设备,照着一百万来花。”

苗凤山:“没问题。”

郑魁松:“花钱本来也是挣钱的机会。可是你得会花,花对了才能挣钱,花不对你就挣不来钱,还可能赔钱呢。”

苗凤山:“你放心,赔不了。”

郑魁松:“这事国庆节前一定要办好。我们报纸国庆节要出特刊,彩色的。咱们先把特刊印好,以后怎么办咱们就管不着了。我先回去了。机器买好之后直接给我发过去,钱我也给你直接汇过来,我就不再来了。还有,你得给我派个人,帮我安装新机器。”

苗凤山:“放心吧,我一切照办,耽误不了。”

郑魁松:“我走了,你买单吧。”

苗凤山:“你不到家里去坐坐吗?”

郑魁松:“下次吧,再见!”

苗凤山:“再见!”

11、景阳镇 农业银行

[赵小兰来到银行,在门口向里张望了一下,似乎有一个熟悉的背影在窗口前办事。她退回来站在门口的广告牌前看广告。少顷,那个人出来走了。她向站在马路对面的刘杰招了一下手,转身进了银行。刘杰随后也来了]

[赵小兰将现金支票和刘杰的存折一起递给窗口里面的办事员]

赵小兰:“五万元存在这个折子里,三千元提现金。”

[银行办事员办好后,将存折和三千元现金交给赵小兰。赵小兰将存折交给刘杰]

赵小兰:“好了,你先走吧。”

刘 杰:“好,我先走了。”

[刘杰和赵小兰先后走出银行]

12、景阳镇火车站

[站前小广场。在几辆等待拉活的摩托车、平板车和拖拉机旁边,停着一辆小轿车。这辆“菲亚特”显得非常小,像一只小甲虫。而它的主人却是一个英俊魁梧的青年。可能是初上市场,那青年对自己这项职业还不完全习惯。他站在车旁东看看西看看,不但不招呼顾客,甚至还有点害怕过多的人注意到自己。他不像别的年轻人那样穿随随便便的牛仔服,而是穿着整齐的夹克衫和筒裤,使他的身材显得笔挺和颀长;那神态也不像开出租的,倒像是某首长的司机。这是韩东]

[韩长波在站前的小广场上东游西逛。站在手扶拖拉机旁边的胡春盛叫他]

胡春盛:“长脖儿!还在找你的孩子吗?”

长 波:“你看见了吗?”

胡春盛:“看见了。”

长 波:“在哪儿?”

[胡春盛手指歪头山]

胡春盛:“那不是吗?在那儿!他歪着脑袋在看你呢。”

长波:“你尽瞎扯!开玩笑!”

有孩子叫:“长脖儿!长脖老等!”

[他看孩子一眼,也不急不恼,继续转游。忽然他看见了韩东,赶紧转身离开]

[下车的旅客走散之后,站前留下的一老一少两个人引起了商贩们的注意。老者身材瘦削,穿一身笔挺的西装,头戴圆礼帽。他的身旁跟着一位姣好少女,穿着鲜艳的运动服,白色旅游鞋。谁也没注意这两个人是从火车上下来的还是从镇上走来的,只知道他俩肯定是外国人,八成是日本人。商贩们又一次鼓噪起来]

[可是那两个人显然对购物并没有兴趣,对任何喊叫都不加理睬,只在那里东张西望。老者指指点点地向少女说着什么,围着票房转了一圈之后向镇里这边走过来]

[少女走到“菲亚特”跟前,用汉语向开出租的青年问道]

少 女:“请问先生,这是出租车吗?”

韩 东:“是的。”

少 女:“这位老先生想坐车在镇上转一圈,把所有的地方都看看,可以吗?”

韩 东:“当然可以!请上车吧。”

[韩东说着给他们拉开了车门]

韩 东:“你们是从日本来的,对吗?”

少 女:“你怎么知道?”

韩 东:“一看就能看出来。你的汉语讲得很好。”

[少女微笑不语。老先生走了过来,他们一起上了车]

13、在韩东的出租车上

[关上车门之后,老先生用朝语向少女介绍]

老先生:(朝语,字幕)**铁道南那个小山包,上面盖了一座红砖房,所以就叫它小红山。这个火车站叫亚布洛尼站,票房是老毛子在修中长铁路的时候盖起来的,这一个,还有下边苇河的,珠河的,上边横道河子的,车站的票房也都是一个样式,都是他们盖的,挺好看,就是太小,现在人多不够用,拆了”

[韩东愕然,且不开车,听他们说话]

少 女:(朝语,字幕)**亚布洛尼?这个名字有点怪怪的,为什么叫这么个名字,它是什么意思呀?”

老先生:(朝语,字幕)是呀,车站叫亚布洛尼,镇又是另外一个名字,是有点怪。开始的时候也没人在意,后来查问起来才知道,原来这个名字是老毛子给起的。这南山和北山上的山丁子特别多。他们就给这个地方起了个名字叫果园。果园一词在俄语里的发音就是亚布洛尼。亚布洛尼就是果园的意思。镇上的老百姓嫌亚布洛尼叫起来绕嘴,所以在镇上就不叫这个名儿,还叫自己的名字。

少 女:(朝语,字幕)“**山丁子是什么水果呀?”

老先生:(朝语,字幕)“山丁子是山上的一种野果,样子和苹果一样,可是很小,只有樱桃那么大。我们小的时候都喜欢吃。大人们不吃,太酸。”

[韩东从后视镜里看到,老先生黑红脸膛,虽然有了些年纪,但精力依然旺盛,目光敏锐,语言流利。少女看样子二十来岁,容貌靓丽,青春焕发,对老者温柔亲切而又恭敬,像他的女儿]

韩 东:“先生,我们可以走了吗?”

少 女:“噢,可以,走吧。”

[韩东开车首先上了最热闹的景阳街。这里店铺多,商业繁荣,是景阳镇的时代象征。街上人多,车也多,自行车、毛驴车、手推车、摩托车,拥挤不堪。韩东不住地按喇叭,缓慢地向前爬行]

[老先生和少女好奇地左顾右盼]

老先生:(朝语,字幕)“哎呀,这景阳镇可是繁华多啦!原来哪有这么多的商店,这么多的人呀!那时候就有一个合作社,一个林业商店,卖一点油盐酱醋。这大街上冬天都能跑马爬犁”

少 女:(朝语,字幕)“马爬犁?”

老先生:(朝语,字幕)“是呀,马爬犁。那时候老百姓运东西都是用扁担挑,用背筐背,没有车,到冬天就用爬犁。爬犁能在雪地上走。爬犁也好做,拿两根木条一弯就行了,家家都有。马拉的是大爬犁,大户人家才有。现在好了,都用车了,大卡车、小汽车、摩托车。”

[出了景阳街,韩东掉头向西。这里的景象比东边萧条许多,道路两边都是些低矮的茅草房]

[在镇西北的高丽坝附近,老先生忽然示意停车]

[韩东在路边把车停下]

[老先生和少女下了车,向四周环顾]

[老先生继续向少女介绍]

老先生:(朝语,字幕)“**过去景阳镇的西头比东头热闹,戏园子、警察署、日本团、高丽窑子、铁匠铺、小学校都在这边。唱扁担戏的,吹笛子敲小铜锣的算命瞎子都在这边活动”

[老先生在大坝附近的几座房子跟前转悠起来,这里看看,那里看看,似要走进去,又觉得不对。

[突然,他回头用汉语向韩东问道]

老先生:“这里住的是什么人?”

[韩东又一次惊愕,赶紧回答]

韩 东:“我不知道。”

老先生:“这些房子是什么时候盖的呢?”

韩 东:“我记事的时候就有,不知道啥时候盖的。”

老先生:“那么四十年前这里住的是什么人?”

[韩东使劲摇了摇头]

老先生:“噢,那时候还没有你呢吧?”

韩 东:“我可以帮忙打听一下。”

老先生:“你跟谁打听?”

韩 东:“我一个朋友的爷爷,他是老景阳镇的人。”

老先生:“你朋友的爷爷?他姓什么?”

韩 东:“姓马。”

老先生:“叫马什么?”

韩 东:“叫马洪伟。”

老先生惊愕:“马洪伟?他多大年纪?”

韩 东:“有七十多岁了,都离休十来年了。”

老先生:“离休?”

韩 东:“他以前是景阳镇木材加工厂的厂长,后来是林业局党委书记,老革命。”

老先生:“加工厂厂长?马洪伟?他在哪儿?”

韩 东:“他就在景阳镇。”

老先生:“还在景阳镇?我能不能见他一面呢?”

韩 东:“当然能。”

老先生:“哦,太好了!太好了!”

韩 东:“咱们再上蚂蚁河去看看吧?”

老先生:“好啊,走吧。”

14、景阳镇火车站出站口

[哈尔滨前进印刷厂的李技师提着工具袋从车站出来。胡春盛迎上去]

胡春盛:“用车吗,师傅?”

李技师:“你有车?”

胡春盛:“有。你上哪儿?”

李技师:“我要上林业局,知道吗?”

胡春盛:“知道!林业局大了,啥单位?”

李技师:“林业局印刷厂。”

胡春盛:“印刷厂?知道,走吧。”

李技师:“多少钱?”

胡春盛:“五块。”

李技师:“这么贵?”

胡春盛:“林业局在河北,远,五块钱是便宜的,你坐小汽车至少得八块,咱这也没有小汽车。你不是还有东西吗?”

李技师:“行,那走吧。”

[胡春盛接过李技师的工具袋向停在大道边的手扶拖拉机走去]

[胡春盛开着手扶拖拉机在景阳街上缓慢地行驶。道两边摆满了货摊。行人以及自行车、毛驴车、摩托车、三轮车拥挤在路上]

李技师:“今天咋这么多人哪?”

胡春盛:“这不要过节了嘛,都上街来买东西,天天这样。”

李技师:“你不能从别的路走吗?”

胡春盛:“别的路远,道也不好走,还不如这条道呢。”

[胡春盛的手扶拖拉机终于走出了景阳街,开上了蚂蚁河大桥]

李技师:“唉呀,这道走的!非赶在这个时候来。”

胡春盛:“快了师傅,过了河就到了。”

15、林业局大楼门前

[胡春盛的手扶拖拉机来到林业局大楼门前。李技师给胡春盛付了车钱,道了谢,向大楼内走去]

16、林业工人报编辑部

[李技师提着工具袋上楼梯,来到林业工人报编辑部,敲门,听到应声后,推门进去]

李技师:“请问郑厂长在吗?”

郑魁松:“你是——”

李技师:“我是哈尔滨前进印刷厂的,我姓李。”

郑魁松:“噢,李师傅,你来啦!”

李技师:“我们苗厂长说,让我来帮你们安装机器。”

郑魁松:“知道,知道,这么快就来了?快请坐。”

李技师:“听说机器已经到了?”

郑魁松:“到了,刚到。”

李技师:“那咱们就到厂里去吧。”

郑魁松:“不忙,你先喝碗水,歇歇气儿。”

李技师:“你们印刷厂离这里远吗?”

郑魁松:“不远,就在跟前,一会我就领你过去。”

李技师:“咱们这就走吧。”

郑魁松:“你喝点水吧。”

李技师:“不喝了,走吧。”

郑魁松:“也好,咱们走。”

[郑魁松和李技师一同下楼]

标签: 言情剧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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