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江迷案

故事梗概:

起因之一

车祸……

一场平常的车祸却发生在市委组织部长和年轻美丽的副处级干部赵青楚身上,就显得那么的不平常。部长被挤成了肉饼,而她却幸运地活着。

桃色新闻、街头巷议就像洪水一样淹没了她,但是她在这中间却一步一步发现了一个筹划已久的阴谋。

起因之二

人生起伏本常事,悲欢离合恨却多。若为云云众生计,从头再来不蹉跎。

出身贫寒的女孩赵青楚,刚入官场就平步青云,二年时间就跃升为副处级干部,是美貌帮助了她,还是出类拔萃的能力帮助了她?让她得到了市委组织部王部长的大力垂青,但是他们之间的关系却不是那么的简单。

正当她沉浸在成为人上人之中的快乐之时,这位年轻美丽的副处级干部与组织部长却在一起车祸中奇迹的独自生还,是幸运,还是酝酿着什么别的什么……

做平常的人,还是成为人上人,这是几千年来人们参禅悟道所要解决的最重要的事,而但凡是经历了大富大贵的人最想做回平常人,一碗米,一杯酒,一碟菜,一间屋足矣,何必为了那生不带来死不带去的富贵争来争去,当然还有那乱与不乱,离与不离,爱与不爱,难以割舍的情……

起因之三

年轻美丽的副处级干部与组织部长却在一起车祸中奇迹的独自生还,是幸运,还是酝酿着什么别的什么……

桃色新闻、街头巷议就像洪水一样淹没了她,但是她在这中间却一步一步发现了一个筹划已久的阴谋。

正 文:

第一章 意外车祸

天气好闷热,青楚一走出办公楼,一股热风便将她包围,好像被裹在又湿又厚的棉花包里似的。

她快步朝停车场走去,这有一辆桑塔纳2000小车,原先是局里一位副局长的专车,现在人已离休。眼光敏锐的老汤局长亲批这辆只有副局级干部才能享受的专车给了火箭干部赵青楚,谁让她天生一副美人胚子,谁让她和市委组织部的王部长有着某种说不出道不明的关系呢,在公务员这个教条、僵化的圈子里里,一个美貌与聪明兼备的女孩子的有着空前的杀伤力。

青楚两年前从一名牌大学法律系毕业,参加了新江市公务员考试,顺利地进入了市人事局,成为了一名机关干部,一年后,市委组织部在全国范围内公开选拨副处级干部,青楚作为新江市为数不多的几名后备干部在数百人中脱颖而出,成为了市建设局副处长。这样的职位,大多数公务员就是混一辈的也达不到的情况下,青楚用了不到二年时间迅速实现了,这与她的工作能力是分不开的,当然,最主要的是得益于市委组织部王部长的大力垂青,破格提拔。

任职文件下达后,青楚很担心她过不了一年的公示期,因为这就像很多人在挤着过独木桥,而她却飞了过去一样。但是她想错了,时间像飞梭,一年时间转眼就到,新江市的干部群众对这次公选活动早已忘的一干二净,就像没有活水的湖面,一块小石子能带起的涟漪始终不渝坚硬的湖堤。

王部长今天叫她去吃饭,电话那头的他不像平日讲话或做报告那样铿锵有力,却有一丝隐晦和彷徨,仿佛换了一个人一样。

那晚他们约在一个新江市最气派的粤菜大酒楼的包间里,却也只有他们两个人,王部长甚至是一个人来的,司机也没带,他喝了很多,脸上洋溢了满足的笑容,那种笑容只有在人生达到自我实现的最高峰才会有的。

送王部长回家的路上,青楚十分小心地开着车,心中却泛起一阵阵潮热,身体里的每一个细胞都散发着一股奇妙的热度,那是一种渴望、一种让人着魔的力量,它能化腐朽为神奇,变沧海为桑田……她有些醉了!

突然,一个黑咚咚的大家伙从十字路口冲了出来,哦,是一辆大卡车,青楚立即刹车“吱……吱……”一阵刺耳的刹车声和浓烈的橡皮糊了的味道冲入驾驶室内,“咚”的一声巨响,青楚失去了知觉。

青楚醒来时已是一天以后,这时的她躺在医院的病床上,胸口缠着厚厚的纱布。

原来在那天晚上,青楚开车送王部长回家的途中出了车祸,一辆没有牌照的拉土车在一个没有红绿灯的路口撞上了她开的车,车被撞成了两截,王部长和车的后半截被挤成一团铁饼,而青楚由于系着安全带,又打开了安全气囊,被卡在了车内。由于时间已是近凌晨,三个小时以后,上早班的清洁工人师傅发现了车内奄奄一息的青楚。消防战士用电锯割开了像一团废铁一样的车,把青楚救了出来。而奇迹的是青楚只是断了两根肋骨,别无大碍。

市委组织部王部长被撞身亡的事成了那一阶段新江市的头号新闻,市委紧急命令市公安局成立侦查小组,由市政法委书记担任组长,抽调精兵强将,全市盘查可疑车辆。而此时和王部长一同出事的青楚则也成了新闻的焦点。尽管市委的新闻通报只是讲王部长和一名工作人员外出公干遭遇车祸。但组织部长和一名漂亮的建设局女干部怎么样也不会有堂皇的理由晚上去公干。这好比和尚头的虱子明摆事实的事情吗。新江市街头巷议的这则花边新闻让市委领导很是头痛,而焦点人物青楚则在病床时就被决定“发配”到了市商贸局下属外县的一家地毯厂担任副厂长,括号:副处级。

也许只有时间能冲淡一切,对青楚也好,对老百姓也好,对各级领导者也好,远离是最好的良药。

青楚的家在离新江市二百多公里的一个的工厂里,这个厂专门为中国大型船舶生产柴油发动机,她父亲的工作就是钻到浇铸好的发动机内部打磨内壁,让其变的光滑而细腻,无论春夏秋冬,穿着工作服,带着三层厚的口罩在铸铁机器里面一干就是一整天,干干净净的人出来时耳朵里、头发里,甚至连裤裆里全都是铁粉末子,长年如此,一个好端端的人在她上中学时就因为尘肺病去世。而她母亲现已退休,与世无争地、恬静地生活在她所熟悉的环境里。

青楚上班后也曾要将她母亲接到新江一起住,但老人生活在那里惯了,不愿意离开,青楚也就没有办法,便隔一阵子回家看望一下母亲,自从单位配车给她以后,二百里的路对她来说也就是吃一顿饭的工夫,她时常回家,兴奋的像个小学生。

青楚受伤的事,家里并不知道,虽然中国信息化飞速发展,但是对于她母亲那样只愿意呆在家里听戏的人来说,所以这厂区的墙就成了一道不可逾越的鸿沟。这也难怪,工厂就建在一片前不着村,后不着店的荒野上,这里虽然是平原,但也只有一条公路和外界相连,不熟悉路的人是不会在通过三个岔路口仍不出错地来到这里的。

青楚这回被发配外县,也是由于她虽然为人十分的聪明,但是同事们对于她职务的火箭似的飞跃,心里像山西的老陈醋一样老而弥辣,真心的朋友并没有几个。出了这事看笑话的大有人在,而且物是人非地翻出青楚的陈年旧账添枝加叶地描写形容,对外散播。要不建设局汤局长镇的住,不然早有见诸报端了。

对于王部长的死,她心中是痛苦的,但那是一种切肤之痛,远没有达到悲痛欲绝的地步。人世间的事,老一辈子的书都写尽了,悲欢离合的事青楚看的多了,但是让她自已亲身经历去体验,却也格外黯然神伤。

青楚在医院这些天,由单位一个同事张大姐陪护,通过张大姐,青楚一丝一点地知道了外面对她的事强烈关注和一些流言蜚语。对此,她心下坦然,是一种不做亏心事,不怕鬼敲门的坦然。

这不,下午刚二点,市公安局的两个人来了,领头的是交通事故调查处的副科长周靖。青楚的心情很差,对他们的提问几乎是从牙齿缝里挤出的“是”或“不是”,别无他话。当周靖眼神里面满是不屑地问道:“那你能谈谈和王部长是什么关系吗?”

青楚随即道:“工作关系!”

周靖下意识地补充道:“就这么简单吗?”

青楚被激怒了,冲着大门怒斥:“你们出去!”

周靖显然没想到一个女人有这么大的胆子喝斥警察,但鉴于这个女人的特殊的经历,只好悻悻而去。

办理人事关系调转时,青楚去见汤局长,老汤局长却以正在开会为由回避了,局里的其他人见了她好像扭了脖子,点头点的那么不自然。青楚心中想,一个月前的她还是局长和大家面前的红人,被称为新世纪的多面型人才、建设局的后起之秀、千里马、马中赤免。现在却成了孤儿一样,真是“覆巢之下无完卵”啊!

毕竟青楚是一个坚强的人,从小她母亲就说过“小楚像极了爸爸,有一股顽固不化的劲,像铜豌豆,炒不熟、砸不烂、摔不扁。在办完所有的调动手续后,便去地毯厂上班了。

真是不去不知道,一去吓一跳,这家商贸局下属的地毯厂是一家濒临倒闭的企业,前身是一个麻袋生产厂,有一百多号工人,以前效益十分好,但现在却挂着中外合资的牌子,这是新江市商贸局招商引资的成果,一个港商拿着对外出口的订单与商贸局合作生产出口地毯,结果几年下来,质量不达标,生产出来的货物全部积压,现在大部分时间已是在停工,而原先的麻袋生产又撂荒,真是“邯郸学步”“受益非浅”。

吴大同是这个厂的领导,光光的额头油光发亮,天生是一个操心操到老的老好人,为了这一百多号人的生存,天天往上跑,像乞丐一样为大家找出路。这不,市里恰到好处地将昔日的好干部赵青楚派到这里来帮助他们,并又挤牙膏一样给老吴他们厂派发了一个月的工资。

“赵处长,你能来真是太好了,我们这虽然又偏又远,但这是一个舞台,你可以用你的聪明才智实现自己的能力,让市委那帮人看看,我听说了的事,但我首先向你表个态,我不相信那些流言蜚语,你不要有什么后顾之忧,我明年就退休了,现在厂里全听你的。当然你如果干的好的话,也就有个回城的条件。你说是不?”老吴握着青楚的手就像快要沉入水底的人抓住的最后一根稻草。

“饱暖思淫欲,饥寒起盗心”,诚然如老吴所说的一样,这里的一切都是以生存为前提的情况下,没有人会在乎新江市那些所谓的花边新闻,大家被严酷的生活所局限,只要就人能带他们出这个泥潭,谁就是他们的神。

老吴安排青楚住在职工宿舍里,单人单间,一栋老式的三层苏联楼里,楼道里阴暗的像是地下防空洞,还摆满了煤气灶,一不小心就碰上了不知是那家的煮沸了的水壶。

几个月后,青楚熟悉了这个厂的基本情况,认为这里工人技术好、设备也比较新,只是没有适合的产品,所以还不是无药可救,她把大家召集起来开了好几个会,会上她用热烈的感情感染着大家,大家听的热血沸腾,很快第一个方案出炉,便是找项目,青楚带着厂里技术骨干和产品参加了一年一度的新江市中西部经济贸易洽谈会。

很快,一个新江市著名的民营房地产企业看中她们的生产能力,约青楚在一个闷热的下午在新江市香格里拉酒店面谈,而且特别强调,只要能全面负责的人来。老吴就把青楚推上了第一线。

在酒店大堂,青楚意外地被一个人叫住了,她转身看去,却有些面熟,又想不起来在哪里见过。“我是交警队的周靖!”看她仍然脸上透着茫然,又像是给汉字加拼音似的说道:“就是那个被你在医院骂走的警察。”

“哦……是你,有事么?”青楚对他本就没有什么好印象,不等他说什么,就往前走。周靖一伸手拦住了她,青楚不悦道:“干什么!”

周靖漫条斯理地说道:“据我所知,王部长是被人谋杀的!”这一句话他说的十分轻松,但青楚听起来无异于晴天的一声炸雷,身体险些站不稳,周靖忙扶了她一把。

“走开,别碰我!”青楚的第一反应是甩开握着她胳膊的手,定了定神,问道:“你们肯定么!”

周靖伸手指向酒店大堂的沙发示意去那边谈。青楚这时就是有天大的事也要往后推了,还没坐定,又重复问了一遍,周靖并不急于回答,而拿出烟来边点上,边不经意地瞅青楚脸上的变化,在他确认青楚的确是很急于知道情况后,点头道:“这还是我个人的判断!”

青楚被他故作的样子气坏了,鄙夷地道:“你凭什么这样说,有什么证据,办这个案子的其他人呢,他们同你的意见一样么?”一连串的发问像是在审问罪犯。青楚上大学时的理想就是做一个大律师,深知对待罪犯时一定要穷追猛打,不留喘息,才能达到最佳的效果。周靖果然对机关炮似的话问得有点懵,不知从何处说起才是对的。又猛然想起自己才是发问人,而眼前这个绯闻不断女人却以这种态度来回应自己,心中也是一百个不满意,刚提起气来想训斥几句,可是话一出口却变了音、换了腔,就像是侏儒遇见的巨人,不怎么地胆子先小了起来。周靖见话不投机,索性从包里掏出一张自己的名片给桌子上一放,说道:“今天我也有事,等我和你都有忙完了,打电话给我吧。”说罢,转身就走,头也不回。他边走边想:“你倒是叫住我呀!”可青楚始终不发一声。

周靖近来心上添了很多事,压的他有些喘不过气来,又像是被人放在蒸笼上,闷的快要熟了。市委组织部王部长死亡一案,名义上由市委政法委书记、公安局长挂帅,成立了专门调查组,可是这事雷声大雨点小,真正在查的没有几个人,上级这次格外垂青于他来查这个案子,可能就是因为他这几年里也没有办成过几个像样案子吧。这样的庸碌之人可以说在机关是最没有危险的,当然,提拔也会很慢,自从警校毕业工作十年了,只混到一个小小的交通事故调查科副科长,哦!排名第三的副科长。

对于青楚和王部长的这起案子,周靖就像磨面的毛驴一样依葫芦画瓢,何况又没人用鞭子赶,出工不出力的事谁不会干呢!可就是这样的不卖力,却也给他这样没用的人看出此案非同一般的交能肇事,有可能,很有可能是一次有意而为的,事先安排好的,精心策划的谋杀。

原因很简单,事发路段已近远郊,附近没有施工工地,更不是去渣土厂的方向,而且肇事车驶出的路原本就没有通,唯一的可能就是一早就埋伏在那里,像等待猎物一样等着他们出现。

周靖把心中的疑惑向队长做了汇报,可队长却不当回事,认为是他在开玩笑,这也难怪,谁让他周靖这些年没有办成过什么像样的案件呢!但是周靖还是不明白,这件在新江市轰动一时的大案却久久没有定论。是他判断错了还是别人的眼睛瞎了,他迷茫了。要不是他偶然在香格里拉酒店大堂遇见赵青楚,又偶然间把他的想法说给赵青楚听,可能这件事青楚一辈子也不会弄明白的。

到底女人还是沉不住气的,青楚先是通过几个在公安局的朋友打听她的那件事,却没人能说的清、道的明。她终于拨通了周靖的电话,周靖约她在他家里见面,但是附带条件却是三天以后。青楚为此又差一点在电话里面大骂起来,然后决定不再理这个无赖警察。

三天后的一个下午,毛毯厂果如所愿地和本市著名民营企业天地集团签约,合作生产出口地毯,天地集团为此专门举办了一个签约酒会,董事长秦正阳亲自出席。秦正阳四十出头,典型的精力充沛、活力四射。出身贫寒的他白手起家,二十年间天地集团从无到有,从小到大、从弱到强已成为新江市明星企业,秦正阳也从白丁混到了全国人在代表、政协委员,这些甚至连新江的市委书记朱启明都不是。

会后,秦正阳单独提出要和青楚谈一下合办企业的未来发展方向,老吴被抛在一边,当然老吴也不会说什么,这次成功的合作全是青楚一人之功,但老吴显然是豁达的,在乐于让贤的同时,还帮助青楚抵挡了许多不必要的干扰……

在宽阔明亮有如宫殿的天地集团董事长办公室里,秦正阳正仔细打量着青楚,这是他破例为了这么一小桩合作而见的第一位合作方。

她很坦然,也许是几年的历练已让一个不谙世事的女孩子的曾经沧海般的成熟,在她的脸上显露出来的是那样坚定。

阅人无数的秦正阳开口的第一句话是:“赵小姐,你到我们公司来上班吧,我会给你比你现在多十倍的年薪。”

青楚仿佛早意识到他会说这话一样,坦然一笑道:“我现在还是国家干部,等我哪天不想干的,我一定到秦总这来讨一碗饭的!”

秦正阳听了哈哈大笑,心中已是对这个女孩十分感兴趣了。又问道:“听说你和已故的市委组织部王部长认识?”

青楚不带任何犹豫答道:“是,他对我有知遇之恩,可惜他出车祸去世了,也就是前两个月的事。”

“哦!老王那人不错,真是可惜了。”秦正阳对青楚和王部长的事显然非常好奇。

第二章 重拾信心

离开了天地集团,已是晚上八点多了,明天是周末,赵青楚别了老吴他们,漫无目的在街头走着,这时一辆黑色的别克林荫大道在她身边停下,青楚记的这是建设局局长老汤的车,果然,车玻璃摇下来,老汤局长油光发亮的鼻子先伸了出来,招呼青楚上车,青楚这一阵子恨透了这帮见风使舵的人,可又想着老汤局长当年对自己的关心是无微不致的,便犹豫了一下还是上了车,但身子却像外扭着,仿佛在浏览窗外的景色。

“怎么样,小赵同志,生我的气了是不是,我这也是不得已啊,青楚啊,我也有我的难处,这回出这事,我痛苦极了,这两个月,我几乎天天做噩梦,你也要体量我的苦衷,王部长把你交给我看着,我有操不完的心。”说罢,掏出手绢来抹了抹额头的汗。青楚的心毕竟是用纸做的,老汤局长额头层层冒出的汗让她已经不好再说什么了。老汤看青楚脸色已放平缓,从他的公事包里取出一封信来,上面写着赵青楚收,青楚十分清楚地认的那是王部长的笔迹,心中格外吃惊,慌不叠问老汤那是怎么回事。老汤局长苦笑一声,点着一支烟,深深地吸了几口,方才说道:“青楚,你这几年工作上这么顺利,职务晋升的这么快,大家看在眼里,真是你能力出众、成绩突出吗?”

青楚苍白的脸上没有一丝表情,老汤紧盯着她的脸问道:“王部长和你的关系你认为是怎么样的呢?”

青楚木然道:“我……我觉的他就像是我的一位亲戚……”

老汤不容她说完道:“他是你父亲!”

“啊,我爸早已不在了呀!”

“是,赵得刚是在你十来岁时去世了,但他不是你爸,你的亲生父亲是王松年、王部长,我跟你父亲了十几年,这都是事实,不信,你可以去问你的妈。”

青楚这时的心是没有任何知觉的,就像是被电击了一样,强大的电流击穿的身体的每一个部位,直到发热、烤焦。

老汤把她送到路口,青楚一言不发的下车、关门、上楼,一切都无知无觉,回到自己的住处,一头扎在床上,脑子里像过电影一样,这几年来所有的经历的事全都一一上映,特别是与王松年一起的事情全都历历在目。

这样不知过了多少时候,天色已然蒙蒙亮了,青楚爬起来,随便冲了个凉,便收拾好几件随身物品,这时那封老汤局长交给的他的信从包中滑落出来,青楚小心地撕开信封,里面只有一张纸,上面写道:“这些话原本是该我和你说明的,但是我心中的罪恶感太强,你又太好强,我怕你听了以后会不理解我、原谅我,所以我让老汤带给你这封信,所有的事去问敏芝吧,他心中有一个数字,用它登陆MSN后,你可以对我的一生有一个正确的认识。你如果理解我,就来见我吧!不然,我们再也不会见面了,当你看到这封信时,我已不在新江,组织上安排我去省里工作了。”

青楚没有犹豫,这十二个小时里发生的事对她来说太陌生、太奇怪、太不可思议了,她现在唯一的想法只是赶紧回到她朝思暮想的家,钻进母亲温暖的怀抱,然后问个清楚。

还没有等她出门,门铃响了,这时候会有谁来找她呢,不会是收水电费的吧。门开人现,却是周靖,周靖也像是一夜没有睡觉一样,眼睛红红的,衣服也皱巴巴的,青楚没好气地道:“你干什么,我现在要出门,请你走开。”

周靖早已收起了往日的油里油气,很正经地拿出几页纸来,在青楚脸前晃了晃,说道:“你看看吧,这就是我的证据。”

青楚这时的心情已经是像射出去的箭一样,根本没有心思与他在这里纠缠,回身拿了包,推开周靖,锁门而去。周靖急了,眼巴巴跟在后面,嘴里嚷道:“你别急呀,看看这是什么吗!”语调委屈,像是干出成绩不被认可的小孩。

青楚出门挡了一辆出租车便直奔长途汽车站,一上车便合上眼睛,她的脑海中现在是天旋地转,一会是像是坐飞机高入云中,一会像是断了线的风筝摔进万丈深渊,不久便蒙蒙睡去。

突然,车上有人喊:“站住,把东西放下!”,众乘客纷纷议论说有“小偷”,青楚睡梦中听见,但又懒的睁开眼睛去看,反正没偷自己就行。毕竟这种在长途汽车上发生的偷窃案多的耳朵早已听的麻木了,反正自己又没有拿什么值钱的东西。

只听的见一片混乱的撕打声后,汽车继续正常行驶,再过一会就到青楚的家兴平市了,青楚从车座上直起身来,用手拢了拢头发,然后去拿包里的手机,这时才发现包已被撕烂了,但东西却全都在,并且完好无缺。慌忙四顾,却发现周靖歪在她后排的座位上。

“周靖,怎么是你,你怎么了?”

周靖这时正像从难民营中走出来的一样,衣服被扯的像是纱布绷带,脸皮还有几处青肿,青楚随即明白了今天这场偷窃案的被害人正是自己,而周靖却意外出现保护了她,青楚心头不由的生起一阵阵暖意,这也难怪,上班这几年她的完全在政治的生活中存在,一路的青云直上让想追求她的人都望而却步,大学时期的她又把学业看的太重,一心思要拿个好成绩回报母亲,男女之间的生活对她来说太陌生了,除了王部长这个真假难辨的父亲的无微不至的关心外,其他人全是表里不一的虚情假意,像今天这样有人为她大打出手的事,她还是第一次遇到。想到这里,脸上不由的一阵阵发烫。

周靖抬了抬头笑道:“不好意思,我虽然把你的包抢了回来,但是撕破了。”同时做了个无奈的表情,青楚这时也被他逗笑了,忙说:“谢谢你,真的!”周靖撇了撇嘴道“不是真的,还是假的啊!”说罢,两人都笑起来。

青楚先在兴平市内给周靖找了一家诊所,对周靖脸上的伤进行了处理,又去一家四川馆子吃了饭,俩人有说有笑,倒像是蜜月中的情侣。到底人对人的看法会像初一十五的月亮一样会变化,青楚对周靖就是这样,特别又是她这样一个单纯的女孩。王松年在这几年的时间内让她充分领略到了被关心的优越感。王松年死后,这几月来她就像一个无家可归的小鸟一样混混噩噩的,无依无靠的她现在只有寄希望于回到母亲的身边,仿佛是那是冬天里的一盆炉火。

周靖从包里拿出几页纸交给青楚,原来是公安局的笔录,上面是一个人的口供,还有鲜红的手指印。

周靖说:“我在调查你们那次交通事故时,有一个进城打工的民工说:‘晚上骑自行车回家,刚好他家就在那条不能通的路尽头,当时那辆肇事拉土车停在那里,他十分奇怪,因为这附近没有工地,也不垃圾倾泄场,怎么会有拉土车停在这里,一个人在黑洞洞的驾驶座里抽烟,火光还一闪一闪的。’”

青楚着急地问道:“那查下去的结果呢?”

周靖挠了挠头,无奈地道:“我向局里汇报了,可是领导一听就急了,还说我在开国际玩笑。”

青楚不屑道:“你们这是在办案么,什么都不查,好歹死的是个官,要是死个老百姓还不知怎么样子呢。”

周靖不服道:“谁说的,我是我,别人是别人,我过两天又去找那个民工了解情况,可是他家里人说他去广州打工去了。所以我又来找你想了解一下具体情况,可是你根本就不听我说,所以我就着你来了。”

青楚笑道:“没看出你还挺敬业!”

周靖道:“我不像吗?”

青楚咯咯笑道:“不像!”

两人的关系就像是春天一场大雨过后的百合,生长的速度是以分钟计算的,但是周靖的心里却浮上了一丝隐忧。毕竟他这些年也办过许多案子,对王部长的死,他凭着直觉已经察觉到了某种危险的气氛。这就像非洲大草原上的羚羊,虽然现在还十分安逸,但是危机已经四伏了。

青楚家离兴平市还的二十多公里,路是一条双车道的老柏油路,年久失修,车子一跑,尘土满天。周靖和青楚换乘小巴用了差不多用了快一个小时才到。远远的一排排老式的四层仿苏联楼横亘在前方,青楚指着那一片楼说:“到了,这就是我从小生活的地方。”

这是一处厂区是中国一五计划时期建设的国防工厂,占地很大,但是布局十分明确,主干道只有一条,一边是工厂区,一边是家属区。主干道上当年应该十分热闹,但随着工厂的逐渐没落,这条街也破败荒芜起来,白天已见不到几个人,到处都静悄悄的。

周靖的感觉很快灵验了,当他和青楚回到家时,几十年没有出门的青楚妈却出了门,据邻居说还是离开了兴平,去了新江。

据邻居阿姨描述,一辆新江市牌号的车,车身上还印有建设二字,来了没一会青楚妈收拾了东西就走了。

青楚被莫名其妙的事一下子吓懵了,抓起电话就给建设局局长老汤打,周靖一把夺过电话来说道:“先别乱打电话,事情可能不像是那么简单。”

青楚道:“那你说,谁让建设局的车来接我妈,除了老汤还会有谁?”声音呜咽着,像找不到家的小羊。

周靖点着了一根烟,在屋子里来回转了几个圈子,慢条斯理地说道:“青楚,我看这么多天发生的一连串的事来看,王部长确实是被谋杀的。”

青楚急道:“那跟我妈的什么关系,她什么也不知道。”

周靖道:“她肯定知道什么事,而且别人不想让你知道。”

青楚终于哇的一声哭了出来。

青楚母亲的失踪让她手足无措,这也难怪,人类之所以生生不息,绵延不绝就是因为大家是在一起起居生活,相互帮助,相互依靠,青楚和母亲共同生活了这么多年,一直是生活和心理上唯一的支持,而原本遇到这么多不可思异的事最想找一个知心人倾述的青楚这时已到达了崩溃的边沿。周靖的安慰这时已起不到任何作用了。

最后青楚拨通了建设局长老汤的电话后,老汤也显然被青楚所说的一切搞懵了,连说怎么会发生这样的事,并要求青楚赶紧向当地的公安局报案。

青楚报案后,剩下来的事只有坐在家里在等待,周靖先回新江了,他手头还有一个重要的案子,所以只留下的青楚一个人,好在青楚家的邻居们非常的热心,不时给来关心呵护,所以她现在的身体是虚弱一点,并没有因此倒下。

青楚母亲失踪后的第三天早晨,一辆黑色的奥迪车在一辆警车的陪伴下驶进了青楚家的院子,先跑下来一个西服笔挺的人,轻轻拉开了后座车门,青楚早已冲下楼来,希望能有母亲的下落。

“秦总,怎么是您呀!”青楚显然有些惊愕。

秦正阳并不回答她的问题,只是向后面警车上来的人介绍道:“这位是兴平市公安局的魏局长,你母亲的事我已知道了,我相信很快就会有下落的,你不要着急,要不是你们的老吴厂长告诉我这事,我原本是要这几天带你去外地考察的,赵小组,我们是合作伙伴,这时候就要相互帮助,你不要见外,我与魏局长老朋友了,你放心罢。”

青楚这时感动的眼泪直流,在邻居们的提醒下才赶紧请人进屋里去。自有人点烟倒茶,热情招待。

秦正阳非常务实,懂的在官场里只要有面子,什么事情都好办,兴平市的公安局长早已久仰这位本省的财神爷,现在给这么一个让你接近讨好的机会,怎么还不抓住呢,立即调兵遣将去寻找青楚的母亲,而且秦正阳有言在先,这个案子天地集团给兴平市公安局赞助人民币100万元,并且派发出5万的奖励给提供线索的人。在安排好一切后,秦正阳翩然离去,剩下的有青楚感激的告别和兴平市公安干警的摩拳擦掌。

物质奖励在一个没有信仰的社会里力量是空前大的,在这里基本上没有钱办不成的事,所以这正预示着可怕,人们是多么地唯利是图,见钱眼开,一切传统的思想束服早已崩溃,而新的论理尚未能全面建立,宗教的力量又显得那么弱不禁风,人们一代代口口相传的祖训也管不了那么许多。原本的情况是没人愿意真正把这个失踪案当回事,兴平一年还不走失几十人,可是现不同了,红红的票子的眼前直晃,看着看着眼都热起来。

兴平市的全套行政机器开转起来以后,成果果然非同凡响,几天之内,据目击者提供,一辆挂有新江牌照的建设局车从家属区开出来后,往北急驰而去。

警察们立刻闻风跟进。

几天后,青楚妈回来了,是被公安局的警车送回来的,一路同来的警察很多,脸上挂着高兴的神情,就像是开庆功会一样。青楚妈神色很好,不像是被人劫走倒像是走亲戚回来一样,青楚接进屋内还没来的及问长问短,带头的警察便声音宏亮地向大家介绍这次破案经过。

“我们根据线人举报,在兴平市北的高桥镇一家医院内找到了人,原来这伙歹徒在骗走青楚妈以后,本想勒索钱财,可是青楚妈态度十分坚决,就是不配合,使得歹徒不能实施下一步行动,歹徒就只好将青楚妈拉到高桥镇后扔于荒郊,青楚妈被人救起送到医院,但是由于歹徒将其扔下车时脑部受到撞击,造成暂时性失忆,我们已咨询过医生,相信过一个阶段就会恢复。”

青楚这才看到母亲除了身体无恙以外,并不开口说话,再三询问也不起丝毫作用,她忍不住泪如雨下,在众人的帮助下她将母亲扶到床上躺下,喂了些鸡蛋羹关上房门。

警察走了,周靖来了,送走众人后,他们才静静地坐下来仔细想着这件事的经过。

“他们一定是想从你妈的嘴里知道些什么,可是老太太软硬不吃,所以没有得逞。”

这句话提醒了青楚,她赶忙拿出王部长给她的那封信,交给周靖道:“你看是不是这个里面提到的那个事。”

“应该是那个一个重要的数字,msn上一定有一个不为人知的秘密。”

青楚无奈地点点头道:“我并不想知道什么秘密,我只想和母亲平平安安的过日子。”

“可是你是王部长的女儿,不想牵扯都不行了。”

日子总还是要过下去的,青楚在给母亲找了一个相熟悉的阿姨照顾,并相定每月支付了一定的生活费后,回毛毯厂上班了,毕竟这里和天地集团的合作协议刚签字,一切都需要她去操心,毛毯厂一百多号工人还望眼欲穿的等着她呢。

周靖知道女人什么时候最需要关心,所以不时的往毛毯厂跑,以致于老吴厂长专门交待看大门的师傅要格外关照,一看见新江方向的警车不用问直接放行,而且要是青楚有事就先行领到接待室点烟喝茶休息。反正也就二百里的路,一个半小时就到了。

可是近来周靖却老是约不到青楚了,青楚现在和天地集团合作,又是专车接送,又是宴请,他周靖自然不能和秦正阳比阔了,心下想起,酸酸的。

第三章 事业起航

这一天青楚约周靖出来吃了晚饭,两人一街上散步,这是十分凉爽的一个傍晚,昨天的一场大雨将人们从炎热的夏天拉了回来,阵阵凉风吹来,衣着单薄的青楚感到一丝冷意,下意识的双手抱住肩膀。

周靖从后面伸出手臂来搂住她的肩,并不说话,青楚略加犹豫了一下,拧了拧身子,往前滑了滑步,周靖像是橡皮胶一样又粘过来,搂的更加紧了些,青楚顺从了,身体斜靠在他的肩膀上,一股热流透过衣服传导过来,像是一堆火在身后烤着,一阵风吹过,她乌黑浓密的头发散发出阵阵清香,迷漫在走过的道路上。

周靖无限怜惜地轻轻握着她的肩膀,手指一紧一松地按摩着,仿佛这是一叶轻舟,在静静的湖泊里飘着,无声无息,全靠着风的力量的慢慢游弋,舟上的人们沉浸在芳香的夜花中已然不知归处。

这晚他和她的心仿佛是长在了一起,不用说什么,心心相映的事全在心中。

青楚经历过许多事后,知道这世上没有无缘无故的爱,也没有无缘无故的恨。她明白自己除了青春年少,拥有一副让人羡慕的容貌外,在这个金钱至上、物欲横流的年代其他方面是一个不折不扣的平常人,她对事业拥有的激情与理想,别人也有,只是没有她这么强烈罢了。

近来她常常反思,现在这样的生活她到底是喜欢还是厌倦,如果没有王部长的大力提拔,她现在可能会默默无闻地当着一名小公务员,在论资排辈的机关大院里干着端茶送水、抄写、复印、跳腿的勤杂事务,然后在大家的介绍下一个一个地相亲,恋爱,成家,过着闲静的朝九晚五,二点一线的平静生活。这样的生活现在看起来是多么美妙,多么舒适。是王部长把她带上了新江市政坛的风口浪尖,她清楚的记得当她成为公选的副处级干部以后,周围的人惊讶的张口结舌,然后是议论纷纷,指指点点。她开始也是很彷徨,打电话告诉母亲的时候语气中的颤抖就像是拾到一大笔钱的小孩子,真不是好事还是坏事。木已成舟以后她既而又体会到了成为人上人的喜悦与尊贵,单间的办公室,专配的小轿车,为她量身定做的的出国考察,还有的就是一张张奉承的笑脸,她过的日子就像是在云端的宫殿里,不用想什么都有了。

王部长的死给她带来的悲伤并不是很重,虽然他确实可能是自己的亲生父亲,但这种“亲”是淡淡的,没有具体的内涵的,仿佛他是一个自己不认识的人。

与王部长相处的时候,她觉得他总是用异样的眼神看她,目光中充满了渴望,她敏感地察觉到这些,心里有一种说不出的感觉,并不喜欢,但也不排斥。因为那目光是慈祥的,至少她是这么感觉的。从人事局调到建设局后,与王部长见面的日子并不多,也只是在开全市干部大会时能看到,但也没有说话的机会。王部长单独约她过几次,都是在一家老旧的茶馆,可能是他喜欢喝这里的云雾茶的缘故吧,见了面也只是谈工作,谈生活,谈她的家里,并没有什么可以隐晦的事。所以当她听到有人在议论她和王部长的关系时,她很坦然。时间长了她也习惯了,明白在这种社会里流言蜚语就像是光照下的影子一样如影随行,挥之不去。所以她也尽心去当好她的副处长,想用成绩来弥补先天的不足。

这回被发配到这远郊外县的小毛毯厂里,这里的环境对她来说并不陌生,因为从小她就是在这样的环境里走出来的,所以反而心中没有失落,反而有了一丝快慰,想着:这里才是干事业的地方。但经历丰富了之后,她越发明白机会是要自己来拼的抢的,没有天上掉馅饼的事,她决心从毛毯厂起步,用自己的能力去做出一番成就。

但天地集团的意外垂青,一时间她又仿佛回到了王部长时代,天地集团的本业是做房地产的,又开着几家酒店,而毛毯加工行业他们从未涉及,这次经贸洽谈会他们却不挑外商,不选地皮,单单与这家快要破产的毛毯厂签约,真是让人费解。青楚心中觉得,秦正阳像极了王松年,对她无微不至的关怀到底意味着什么呢?是好心还是存着歹念呢,她觉得应当向秦正阳问清,至少应当让他给一个合乎情理的解释。不然,她宁肯拼着不要这次合作,也要跳出这个另有企图的阴谋。

这天,是青楚和秦正阳去外地考察的日子,秦正阳打算和青楚去深圳参观出口加工毛毯的的工厂,再行引进一些设备和人才。毕竟天地集团没有这方面的经验和人才,好在他朋友众多,联系好专做毛毯出口加工的深圳企业,要带青楚去取取经,这样不仅可以摸清行业形势,避免走弯路,也可以开阔视野,摸准定位,上马一些适合的项目。这是他多年来总结的经验,宁肯花钱买经验,不去花钱买机器。成功的企业家都有自己一套独特的经营观念,他想把这些尽早地传给青楚,就像是老鹰急于教会小鹰怎样觅食一样。

预定的是下午四点的飞机,秦正阳不到三点钟就来到青楚的家。

“秦总,怎么是您亲自来啊!”青楚虽然和秦正阳处了一段时间,已十分熟悉了,但是这次他亲自来接她去机场,多少还是有些意外。再者,人家是堂堂大集团的总裁,一连串的头衔,怎么会亲自来接自己。以前秦正阳也送过青楚,但那都是让司机来的,这回怎么亲自来了。意外之余更是加深了一层迷茫。

“赵小姐,我是早已仰慕你的能力的,我有一个习惯,就是要深入的了解一个人就要到她的家里去看看,你母亲的家我已去了,我是相当满意的,这不离去机场还有一些时间,我想参观一下你自己的家,怎么样,赵小姐,不介意吧!”

青楚赶忙说不介意,把秦天阳让进了家里,秦正阳进得屋来边看边称赞,连说:“果然屋如其人,异常清静素雅”。

青楚送上一杯茶后,陪着秦正阳坐下,双眼炯炯地看着他,秦正阳倒是四下躲闪着她的目光。

青楚想尽早解开心中的谜团,便正色道:“秦总,一直以来我心中总有一个疑问,不知道该不该问?”秦正阳忙说但说无妨。

青楚道:“我一直以来觉得我是一个非常平凡的人,没有王部长的关照,我现在还是一个默默无名的机关干部,前一阵子,王部长去世了,我心里很难过,但是却让我回到了一个正常人的生活。我这几年却是太幸运了,得到了很多别人一辈子也得不到的东西,我现在看事情很清楚,世上没有无缘无故的恨和爱,做什么事都是要有代价的,我非常不明白天地集团这么大的企业为什么会和濒临倒闭的毛毯厂合作,而且条件还是那么优厚,还有就是你对我的关心和帮助已经超出了正常的范围,我心中一直难以理解。”说到这里,青楚拿出一份信封交给了秦正阳道:“这是我的辞去合作方总经理的报告,如果你不给我一个满意的答复,我很难再继续与你们合作下去。”这句话说完,青楚心中也是一阵紧张,毕竟她的这个要挟对于秦天阳来说简直是不值一提,就像是将一块石头扔进大海里,又想听到个大动静。

秦正阳阅人无数,老于世故,站起来在屋里走了几个来回,呵呵笑道:“秦小姐,你不要有什么误会,有些话我本来想着这次从去深圳以后,找时间与你好好谈谈的。这时他抬起手腕看了看表,然后说道:“这样吧,时间还有,我带你去一个地方,你到了就会明白了。”

青楚疑惑地和秦正阳出了门上车,为防止出现意外,她还与周靖通了一个电话,秦正阳又呵呵笑着说“怕我吃了你嘛?”

青楚故作坦然道:“我才不怕呢!”但心里不免惴惴不安,希望周靖能立刻赶到眼前。

汽车开不了多远,来到了新江市的一处高档住宅区,这里有一百多套二层的小别墅,这里住着新江市的达官显宦和商界精英。

秦正阳道:“这里有一套房子刚装修好,咱们进去看看吧。”

青楚带着满脸的疑惑随着秦正阳进到一个独门独户,还带有一个草坪的院子里。这里满栽着她熟悉的冰兰,是她从小到大和母亲都非常喜欢的那种,花开的不大,但是格外清香,一年里面有九个多月的花期。她从小非常喜欢用采下的冰蓝花瓣薰衣服,这样的衣服穿在身上有一股冷冷的甜甜的香味,上学的时候同学们都管她叫冰香美人。

秦正阳拿出钥匙打开了房子的大门,伸伸手将她往里面请,她心中早已是充满了好奇,蹬蹬的跑上台阶,一进门,她惊呆了,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这里的环境与她是多么的亲切啊,这简直就是她从小长大的家,只是更大更美,家具都是十分的高档,装修也十分雅致。上到二楼,墙上挂着一排照片,那些竟然都是她的,还有母亲的,有她上小学的,上中学的,大学的,都是随机拍摄的,照片下面还标注着时间、地点。

“这……这……是怎么回事,你到底是什么人,你怎么会有这么多我的照片,你快说,不然我打电话报警了!”青楚有些歇斯底里地像快要疯了一样,她这时的心已然恐惧到了极点,虽然这是夏天的中午,但是她却感到西伯利亚上的寒冷。她这时只希望周靖能按她发的短信早一点赶到,不然,她已看好的门的位置,随时就准备冲出房间去。

秦正阳也感受到了她的紧张与恐慌,忙解释道:“赵小姐,别着急,我现明确一点,这套房子不是我的,这是王部长的,我只是在给他装修,他让我完全按照着设计图纸做的,这一点你请你放心,至于你的那些照片我只知道都是王部长拿过来的,我起初也很奇怪,但有一次他告诉我你是他的女儿,所有我就理解王部长这么做的用心了。他只是没有一个合式的机会给你讲明罢了,而今天我把你带到这里来,是要说这幢房子是王部长留给你的,因为房产证上的是你的名字。”说完,秦正阳拿出了一串钥匙交给青楚。青楚不解,正色道:“你还没有回答我提问,关这所房子什么事,你和王部长什么关系,为什么他能告诉你这些?”

秦正阳走到沙发前坐下,缓缓说道:“这件事说起来话就很长了……”

老汤局长的话在秦正阳这里又一次得到了验证,虽然青楚妈现在还不能告诉青楚什么事,但是从其它方面上已然可以确定青楚和王部长是父女关系了。

二十多年前西北农村,王松年作为一个大龄青年参加了万人争过独木桥的高考,非常幸运地脱颖而出,家里异常高兴,鉴于他年龄已大,家里给他娶了媳妇,名叫敏芝,这就是青楚的母亲,但是父母包办的婚姻却是没有任何感情基础的。王松年在毕业分配到新江市成了一名干部后,毅然决定离婚,但这时青楚妈已怀上了青楚,青楚妈也是个刚强的人,说离婚也就同意了,办完了手续回到家就喝了一瓶农药,但庆幸的是农药早已过期,没有成功。但还是拖着大肚子回了娘家。

几年后,兴平的国防工厂招工,青楚妈因为是老三届高中生,所以很容易就当上了工人,也离开了西北农村,在兴平与工人赵得刚结婚,二十多年就这么平凡的过下来。

毕竟是王松年做了没良心的事,二十多年来一直难得心里安宁,说来也怪,王松年后来也结了婚,但再无子女,后来老婆又早死了,至今他仍然是独身一人。王心中时常想起来就寝食难安,认为是老天在惩罚自己。随着自己政治地位的逐渐的提高,为了弥补心中的愧疚,派人多方打听,得知青楚他们就生活在离自己不远的兴平时,异常高兴,时刻关注着青楚一家的生活,后来得知青楚考上了大学,刚好又参加了新江市的公务员考试,通过自己的权力从各方面给予照顾,本想早一些把实情告诉青楚,但又怕青楚性格刚烈,万一不接受,出了其它什么事怎么办。但是最终没有亲口告诉她便出了车祸,撒手归天,空留遗憾。

而这些年帮助他时刻了解青楚母女情况的人有两个,一个是建设局局长老汤,一个就是秦正阳,这两个人都是他从前用过的秘书,秦正阳九十年代末辞职下海经商,一无资金,二无关系,全凭着当时主管经贸的副市长王松年的照顾,逐渐打拼下这全省著名企业的家当,这两个人也是将王松年视为恩人,竭尽全力为他卖命,前一阵子王松年出车祸死了,秦正阳正在国外,听闻此事后立即回国,与老汤商量对策,也觉的此事十分蹊跷,但显鉴于事情没有弄清楚,没敢轻易行动,后来青楚被调到了毛毯厂,他们才想方设法去帮助她,一来要确保她的平安,二来也想查出车祸案的真相。而青楚所收到的王部长最后的那封信就是解开整个谜团的关键,但是青楚妈又丧失了记忆,那个msn上存在的资料到底是什么内容,现在又不得而知了。他们本想找个合适的机会告诉青楚,但是青楚早已不是刚刚走出校门的小女孩了,非要秦正阳告诉她真相,秦正阳无法,只好把青楚带到了王松年的这个别墅来。

青楚明白了一切后,久积心中谜团得以清晰了一些,但这还是不全面的,就像一座冰山才看到了一角,心下释然了许多,心情也就像大雾迷漫的天,太阳方方露出了半个脸一样好了许多。又不免为母亲这几十年的遭遇而感到万分悲伤,原来母亲是这么的难、这么苦,一切都在她的心中,她总是把最好的一面展现给自己,而她却要把心酸默默吞下,二十多年来,青楚觉的自己家里虽然穷,但是亲情的力量让她后顾无忧,在幸福的家庭里她是完美的,是积极向上的,开朗的,没想到母亲为她付出的太多太多,还有“父亲赵得刚”虽然不是亲生却比亲生父亲还亲,从来不打骂她,有钱总会为青楚买像样的衣服,总说:“女孩子大了,穿的不好会给人笑话。”夏天时,工厂里面四十多度的高温,厂里为了给大家降温,应供冰镇汽水,父亲总是舍不得喝,用搪瓷缸子盛了再用湿毛巾包上好几层,塞在车间的通风扇下,下了班一路小跑的端回来,自己满身大汗,看着青楚张着小嘴一口气喝完,赵得刚比自己吃了蜜还甜。有一次,过年厂里发饮料票,赵得刚的票却给人偷了,青楚见人家都去领了饮料,而自己家却没有,放声大哭,没有办法,赵得刚跑到二十多公里去兴平给买了回来。家家过年包饺子,他们家也包,却只包了二十个给青楚吃,他们自己吃了碗细面条就算把年过了,因为买的肉的钱买了饮料了。青楚那年考试全年级第一,开家长会时老师让赵得刚讲讲培养方法,赵得刚去了,只讲了一句话,“都是娃娃用功,我们啥都没做。”在这样的环境中,青楚无疑是幸福的,度过了美好的十几年日子,对青楚最后成功地考取大学打下了良好的家庭基础。

现在回想起来,这都是最痛苦,最心碎的事,青楚有时为了麻木自己,什么都不去想,只是一味的去工作,只有把自己投入到最繁忙的工作中,不留给一丝的时间,才能得到一些心安。

第四章 石破天惊

去深圳的日子,秦正阳力求做到高标准服务,日程安排的很满,一切都让青楚像是在时光间穿梭,又像是在缎面上滑行,又顺溜,又光滑。

他们参观了几家台资企业,为美国定做毛毯,先是把内蒙的毛毯进过来,然后在全毛毛毯上按着设计公司提供的式样加工图案,设计费是毛毯成本的十倍,据说这种格调的毛毯非常畅销。青楚专门把设计花样拿了许多,好带回去自己研究,做出自己的,不然她们是掏不起设计费的,用人家的又会侵犯知识产权。

秦正阳出资向意大利购买了最新的加工机器,以租赁合同的形式交给毛毯厂经营,到期后设备归毛毯厂,而天地集团负责先期的销售,条件非常优厚。

日子过的真快,几个月后,按青楚设计的样式生产毛毯终于生产了,可是并不是出口,而是销往上海广州等大城市,因为青楚觉的她们的产品现在想和深圳那些厂子竞争明显还是力不从心的,无论是质量还是实力都有很大的差距,与其这样,不如先在国内找找销路,青楚带着产品又去参加了广交会,正有一些公司因为出口加工的毛毯价钱太高而国内的消费者又需要这样毛毯,在看过质量后,青楚一下子就签到了好几个大单子,全厂一百多号人投入到了几十年来最繁忙的日子中去,大家放弃休息,加班加点,红红火火地投身进去。并不觉的累,而是都十分兴奋,因为工资也是随着工作量而翻倍增加的。

一年以后,毛毯厂产值翻了两翻,不但还清了所有的欠款,而且向市财政交纳了一百万元的利税。这时,老吴厂长退休了,市里面任命青楚当了毛毯厂的厂长,青楚因为要经常出差,仍让老吴回来管理,因为老吴在这里几十年了,早已把这里当成了自己的家,和工人们就像亲人一样,有他在,大家心里仿佛有了主心骨一样,干活奋外有力。而且工厂这时是历史上效益最好的时期,没有理由让奉献了一辈子的人离开。就像果子成熟了,没有理由不让种果子的人吃一口一样。

又是一个忙碌的日子,时间是五点半了,青楚刚打完一个长途电话,与上海的客商好容易谈好了一批毛毯因为运输迟延而给予一定的货期赔偿,上海人就是斤斤计较,从每件货物折损算起,精明到了头发丝,足足打了一个半小时。和东北人比起来差远了,不像东北人畅快,重的是交朋友,一回生二回熟,建立信任关后,就像是一家人一样亲热,青楚非常愿意和东北客商打交道,整个过程就像是在拉家长,走亲戚,除了喝酒有些猛之外,进货量又大,资金回笼快,运营周期短,而且相互之间能够体谅,这样青楚倒非常愿意以最低的价线批毛毯给他们,他们把毛毯运到俄罗斯和东欧,利润非常大。

打完电话就像打完了一场仗一样,青楚伏在桌子上休息,这时老吴和车间的工长周阿姨走了进来,青楚赶忙让座,老吴厂长坐下来,周阿姨仍然站着,一脸了笑,像是过年一样,青楚一看就知道有事,这时老吴开口道:“赵总!”

青楚赶忙制止道:“吴叔,不是让你叫我青楚吗,快别这样叫。”老吴仍然是一口一个赵厂长,并说在私下可以,但是这是在工厂,厂长要有自己的威信,周阿姨也这么说,并说现在不比从前就是那个小作坊了,现在是集团公司了,光员工就有二百多号人了,而且现在正在招工,那要求都是要大专以上学历的了。

青楚也不好再说什么。这时周阿姨话锋一转道:“赵总,我今天央求着老吴厂长来是有事要求您的!”说完她瞅瞅青楚的脸。

青楚示意她继续说下去,她才又道:“咱们这不是又要招一批人吗,我老家的哥哥就一个儿子,这些年在外面打工又没能站住脚,我们厂,哦,我们集团公司现在效益这么好,有多少人都想进来上班,我哥哥也是恨铁不成钢,又苦于没有门路,现在一家子来求我,哭哭啼啼地不肯走,想让我找门路把儿子安排进我们集团公司上班,但是我又知道您在招人这方面很严格,上回,您家的亲威来不都叫您给挡回去了么,可我又没有办法,就去找老吴厂长,他就陪我到您这来了。”说完吧嗒吧嗒地掉眼泪。

老吴也讲了好多,无非是周阿姨哥哥家确实是困难,她又为厂里全心全意服务了多年。

但青楚心里却非常为难,不是说进一个员工有多难,全凭她一句话就可以了,但是口子一开就收不住了,谁没有个七大姑八大姨,要是都这么着,那员工全成了近亲了,工作还怎么搞,她十分明白这样的坏处。但今天老吴在,怎么办呢?

“这样吧,我们厂不是下周开始招人吗,你让你的侄子也来,先把学历放在一边,这些年有学历的也不都能用,让我看看他,要是不错,我就留下了,也省了您的一份心,要是什么都干不了,我也就不能单单为了照顾您而把别的孩子放弃了,总归只有五十个名额,你也要想开一些,好了,回去让他准备吧。”

老吴和周阿姨也知道这已是青楚的格外照顾了,忙忙谢了又谢,出门去了。

周末,青楚开着秦正阳送她的宝马牌轿车从毛毯厂回兴平,周靖早都在那里了,母亲身体也好,等待着她的是一家人的团圆。

毛毯厂已改名为新江市兴业集团,这是秦正阳的主意,这样就为融资打开了方面之门,银行巴不得你去债贷款,这为扩大规模生产提供了大量源源不断的资金。兴业集团挂牌那天市长陈长庚亲自到场为之挂牌,商贸局还邀请各界名流为这助阵,青楚风风光光的成了名人。

市长紧握着她的手,意味深长地说:“小赵同志,我以前是知道你的,没想到你转到企业之后会发展的如此之快,我现在是当刮目相看喽!”

陈市长还破天荒地留下来与大家吃了顿饭,喝了一点酒,这在以前,光是市长来剪彩就已经是不错了,前后也就半个小时,已经让那个企业的老总乐上好一阵子的了。当然这里也有秦正阳的力量,他现在与省里的几位领导关系十分密切,又是省人大代表,听说今年还要进全国人大代表,毕竟他的面子得放在那里。

忙完这些事,青楚又忙起了招聘人才,这是企业发展的大事,非要建立起一帮业务骨干,才能将集团带入快速发展的轨道。

这天,周阿姨带着她侄子来到招聘现场,按着程序抽签定好的先后次序,在会议室门外等,因为号靠前,没几个就到了,听见里面叫周强的名字,周阿姨忙将他推了进去。

“到!”周强进去后一抬眼就看到一排桌子中间坐着的青楚了,顿时脸上就没有血色,额头冷汗直流,站在那里腿已不听使唤,还哆哆嗦嗦发抖。青楚见他这样,想着是农村里出来的孩子,毕竟在公开的场合不太适应,就忙道:“不要紧张,先擦擦汗,把你的简历介绍一下!”

这些周阿姨早从门缝中看见了,也忙走进来又是拍拍周强的肩膀,又是安抚,好让他尽快平静下来。

可是所有的努力都归于失败,周强就像是熟烂的杮子一样怎么归笼也也扶不起来,最后,硬是周阿姨将周强拖出去的,外面的人看着都不觉哑然失笑,大家心里想着“这样的一个浓包也来参加招聘,笑死人了。”

事后,青楚想着不管怎么说,这个人都是老吴厂长和周阿姨带来的,这几年他们里里外外帮了自己不少忙,比如说她刚来毛毯厂时,新江的流言蜚语很快就传了过来,毛毯厂的工人都议论“这是市里的某某人的小蜜,混背了被发配到这里来的,除了长的模样可人儿,其他没有本事的,大家都等着解散吧。”这时是老吴一方面给自己了极大的信任,用行政手段对大家严格要求,让她放开手脚开展工作,当然另一方面,他让周阿姨私底下向大家宣传青楚的人品、学识和能力,青楚本就是工厂子弟,通过自己的努力考上了大学,这么一宣传没过多久,流言蜚语就散了,工厂人心齐了,青楚的后顾之忧才得以解决。

越是这样想,青楚心下就觉得人情还是得还的,叫人把周姨找来当面说道:“老周,周强这小伙子我看长得很机灵吗,怎么那天在招聘现场那样的怯场?”

周阿姨是聪明人,见青楚这么一问,知道侄子的工作有门,忙解释了半天,无非说些农村出来的人没见过世面,又央求青楚再给一次机会。青楚在得知周强会开车之后就道:“这么着,我现在因为工作忙要到处跑,又要在外面陪客户喝酒,自己开车也不安全,本想找一个司机,但一直没有找到一个合适的,看周强这小伙子是从农村出来的还是比较实诚的一个人,这样吧,先过来给我开车吧,等以后有机会再调。”

周阿姨听了心下知道这是青楚念自己的情面,给侄子一个机会,因为毛毯厂这时还是国有企业,只要进了厂,哪怕是扫地呢,以后就会有转正的机会,也就可以成为真正的城里人,户口就能落到新江,这对一个从农村走出来的孩子来说那是一步登天,做梦都不能实现的事。

周阿姨一路小跑回到家里,本来明天她哥全家要带着周强回老家了,那次从招聘会上回来,她和她哥把周强暴打一顿,大有恨铁不成钢,自己来锤炼的意味。周强一句话也不说,老老实实地抱着头硬挨着,全家人只有叹气节的份。没想到今天周阿姨却带回来了这样一个天大的好消息,全家人听后如同疯了一样的欢呼,而周强却闷闷不乐,像是这事与自己无关一样,大家也理解为他乐晕了、懵了。

接下来事就是全家人一起教育周强了,周阿姨和她哥从几十年自己的人生经历说开,讲了罗罗总总一夜的话,无百是说要让周强像侍候父母一样对待青楚总经理,不能有一点闪失,不然父母和周阿姨是要命来还的……

周强是一个从农村出来非常勤快的小伙子,拿到车钥匙后,将车擦的一尘不染,而且开车又十分的稳,就是话不多,有时青楚去新江,路上来回三个小时,要不是青楚向他问长问短,车上简直就跟一个人一样。不过青楚也十分喜欢这样一个人,她找司机就是要找这样一个人,毕竟青楚现在是集团领导了,很多人人前人后看,背地里议论着,稍有偏颇就会引起许多不必要的麻烦。前几天,周靖就听说外面人说青楚现在没有王部长又有了秦正阳,周靖说的时候酸酸的,还说要青楚换一个女司机或年龄大一些的人。青楚恨的在他胳膊上狠狠地拧了一下,嘴里咬牙道:“别让我听到你的流言蜚语,不然,哼……”

周靖笑着说:“我哪有那资格,赵青楚总经理!”

青楚索性道:“那难说,要是有,我不会像你这样,我听到也会付之一笑,然后……”

“然后做什么?”周靖紧张地问道

“然后对你好一点,让你觉得我是最好的”周靖一听,一把将青楚搂在怀里,将脸贴在她脸上,双手像竹蔑一样将自己的身体与青楚捆在一起。

许久,青楚嗔道:“人家喘不过气来了!”周靖才恋恋不舍地松开,怕青楚是鸟,一放就会飞走一样。

的确,像青楚这样既有名气又有容貌,现在生意又做的这样好的女人,真是多少男人心中的偶像,他周靖凭什么来获取芳心呢,地位的不平等造成了周靖心里总有说不出来的苦,一方面他对青楚所取得的成就感到欣喜,一方面又对这样两人身份的逐渐悬殊而感到沮丧。青楚也仿佛有所察觉,但是她并不说什么,只是用感情去暖化,但是现实就像是一块大寒冰一样,光凭一个人的努力是不够的。

又一天,青楚让周强送他去新江,这天要接待东北来的客商,回来时已经是凌晨了,青楚喝了许多酒,原本是周靖要来接她的,可是新郑高速公路刚出了一场特大交通事故,几十辆车因为大雾连环相撞,交警队的人全都去了。青楚送走了客商,让周强送她回新江的房子,那还是建设局的房子呢,车走到一半,青楚便晕车了,一张嘴吐了,哇哇地一车全是一晚上的结果,人也像是霜打的白菜一样-蔫了,随即昏睡过去。

第二天的事情是青楚一觉醒来已是快中午了,青楚发现她在自己的家家里在床上躺着,原来建设局的同事的张大姐却坐在身边。自己的头像是被人给打了一棍子一样,懵懵的,一片空白,而胳膊上还隐隐作痛,抬手一看,整个胳膊被划了一道长长的口子,像是用刀划的,但是不深,已上过了红药水,而自己却丝毫不记得昨晚发生了什么事。

张大姐见她醒了,乐呵呵道:“青楚啊,你现在可是大忙人,早都把你姐忘记了吧,要不是……”

青楚知道她人是好极了的,但是却非常絮叨,如等她说完那可就是半个小时以后的事了,赶忙坐起来,半讨好、半威逼道:“张姐,倒底发生了什么事,快点告诉我吗,我今天还有急事?”

第五章 事非曲直

张大姐这才将昨天晚上的事说了一遍,原来凶险的很呢。

青楚从周强开的车在回来的路上,因为晕车在车上吐了,人也不省人事,周强赶忙停下车,将青楚抱到前排,然从后备厢取了水和毛斤给青楚擦脸,然后又去收拾后排的脏东西。而这时,马路边突然蹿出三个人来,冲到青楚的宝马车边,上来一个人就用刀架住周强的脖子,其他两个人然后进到车里面搜索什么东西,结里没有搜到什么,就拿走了青楚的包,将里面的钱和手机全部掏了出来,这时见青楚脖子上戴着项链,一把就拽了下来,还撸下了周靖送给青楚的订婚戒指。这时三个人还不打算住手,见青楚楚楚动人地醉晕在车里,红扑扑的脸、起伏的胸部,不由地动了歹念,两人去解青楚的衣服,周强这时就像睡醒的豹子一样,“嗷”一声冲了上去,使尽全身的力气与三个歹徒展开了搏斗,终于将三个打的东倒西歪,最后,有一个人突然冲过去,用刀架睡梦中的青楚的脖子上,威胁周强,周强怕伤着青楚便只好停下手来。三个歹徒上来对周强一阵拳打脚踢,最后,周强拼尽最后一丝力气,踹倒一个人,钻进了车里,关上了门,快速发动着了引擎,带着青楚冲到了建设局家属院门口,喊醒了门卫把青楚抬了进去,门卫师傅认得青楚,所以又叫来张大姐照顾她,而周强又开着车走了。

说到这里,青楚忙问:“ 那他上哪里去了?”

张大姐摇着头道:“不清楚,也许回家了吧。”

“不可能,他家不在新江,他、他……,我的包呢?”那包里装着几十万的支票和刚与东北客商签的合同,非常重要。

“你回来时就没有在呀!”张大姐摊了摊手道。

青楚挣扎着爬起来,去找电话,可是脚一粘地,腿一酸,“嘤咛”一声坐倒在地上。张大姐赶忙跑过去扶起她。

“快把电话拿过来”青楚急迫地说。

张大姐忙掏出自己的手机给她,先是给周强打,可是却是无法接通,青楚又拨通了周靖的电话。

周靖很快就赶了过来,他也是忙了一夜,眼睛红红的,刚进屋,青楚就听见了,心里一踏实,昨晚的事也模模糊糊记起一些来。好像有人用刀划破了她的胳膊,她的头“咚”一声碰在了汽车前挡风玻璃上,中间还夹杂着汽车的轰鸣声。

“我想起来一些事,但是周强不知道去哪里了,这该怎么办?”她偎在周靖怀里,心情已平静下来。

“我已经打电话问过毛毯厂里了,说没见过周强,这会老吴和周阿姨也正四下里找呢。我也已经给昨晚出事的地段的派出所报过案了,他们这会也在查呢,不过我想周强这么大一个小伙子不可能出什么事,也许他现在正在医院验伤呢!”周靖不大爱说兴业集团,说到青楚她们单位仍然是毛毯厂,可能是心里的落差吧。

青楚看他说的那么轻描淡写,心下很不高兴,气哭道:“昨晚要不是周强,我都不知道是怎么样了呢,现在人是生是死都不知道,你让我怎么给他家里人讲吗!”挣脱开周靖的怀抱,背过身去,不再理他。

周靖突然想到青楚的宝马车是给周强开了去的,这么大一个目标还是不难找到的,忙向交警队报告了情况,全市寻找车牌号为:新ACK828的宝马车。但毕竟这样的宝马车在新江数量不少,一天一夜过去了,寻找车和人的事没有一丝进展。

第三天清早,习惯晨练的张大姐一下楼就看见青楚的车停放在家属院门外,周强身冠不整地睡在车上,张大姐一溜烟跑上楼,拉着青楚下楼,冲到车前,青楚一把拉开了车门,推醒了周强。

“你上那里去了”声音里含着兴奋,含着急迫,含着关切、含着埋怨,心里就像是五味瓶打破了一样,说着眼泪不住地涌了出来。

周强钻出了车子,一身衣服早已污损不堪,头发就像是野草和眉毛胡子都快要连了起来,他一伸手,从车里取出一外包来,送到青楚面前道:“赵总,您的戒指和项琏都在里面呢,您看东西少了没?”

青楚这时忍不住哇一声哭出声来,原来他这一天一夜是去给自己向歹徒索要被抢去的东西的,一股暖流由心头流遍全身。

青楚上前抱住周强哭道:“傻弟弟,你怎么这样傻,为了这些东西去冒险,不值得呀!”

周强只是憨憨地笑着,也许,在他心里这是一个司机应该尽的义务。

打这以后,青楚对周强就像亲弟弟一样,还带回家给母亲看,青楚妈现在已经可以分辨清楚人了,一是家里的保姆,二是周靖,第三才是青楚,总归她与谁接触多就认得谁,周靖每周都来看她,有时就住下,而青楚现在是忙人,成天全国各地到处飞,反而没有周靖在家呆得时间长,所以青楚妈也仿佛把周靖当成了儿子,青楚却成了儿媳妇了。这件事邻居们说起来,周靖简直成了兴平这一带的模范女婿了,好多人都想见一见他,都羡慕青楚妈怎么这么好的福气。青楚妈现在身体非常好,只是经常头痛,对以前的事还记不起来。

这天,青楚让周强送她回兴平,晚上也就让他住在平常周靖住的房子,吃罢晚饭,青楚陪母亲去街上逛了一圈,回来服侍母亲睡下,见周强房间的灯还亮着,就推门进去,周强正在床上发呆,一见她进来,忙起来道:“赵总!”

青楚嗔怒道:“你怎么老改不了呀,不是说好在单位叫吗,在私下你要叫我姐!”

“我……我……”

“我什么我,咦!我说周强呀,你怎么老见我就怕,我有那么厉害么?哦……你是不是见了漂亮的女孩子都这样,对了,没有谈过恋爱吧,你看咱们厂里那么多女孩了,我给你介绍一个怎么样,咯咯,咯咯。”

周强还是放不开,别别扭扭地站在那里,眼睛也不敢正视,只是含糊地说道:“不是,不是,我老家有对象。”

青楚见这样也就不再说什么,给周强拿了一床毛巾被来放好,又给他插好了电蚊香,然后带上门出去了。

青楚回到自己的房间内,躺在床上却翻来覆去睡不着,夜风把树叶吹的哗啦啦作响,屋内寂静极了,这一年半以来发生的事就像电影一样从她脑海中一遍遍过,忽然她仿佛在急驶的汽车上,一辆拉土车飞也似的从岔道口冲出来,轰的一声。

“啊……”青楚从梦中惊醒,一身冷汗从身上渗出来,青楚用手捂住胸口,心“嘣嘣嘣”剧烈地跳动着,忽然觉得口渴,从床上坐起来,这时,客厅的重庆牌大闹钟“当,当,当”响了三下,青楚知道已是凌晨三点了,凌晨的温度是非常低了,她想去厨房去倒些水喝,路过周强住的房间,门虚掩着,她想着周强盖的毛斤被怕是会冻着,就又回自己屋里从大衣柜里取了大被子来到周强房间里,门一推开,周强果然冻的蜷缩在一起,而且把头也钻到毛斤被里面,青楚扑哧一笑,想着怎么这么大的人了,还像小孩子一样睡觉,自己小时候也经常是在看恐怖一点的电视剧后,也常常用被子把全身卷住,悟得一身汗,青楚从小体质弱,很容易感冒,青林妈经常要晚上起来给她拉被子。

青楚拉开盖周强头上的被子,将大被子掩到他身上,周强这时梦呓“不,不是我,不是我!”青楚不由地发笑,想着他也在做什么稀奇古怪的梦,也像自己一样。然后正要离去,忽然听到周强这时梦呓道:“不是我想撞死你们的,是……是……青楚姐,对不起,对不起!”青楚听着心中好生诧异,不觉停下来脚步,这时周强一个机灵从床上爬起来,坐在床沿上,双眼直勾勾盯着天花板,就像中邪了一样,当他回过神来时,却看见青楚竟然就站在自己的眼前,头“嗡”了一声,汗水像开了闸的水一样从身上涌了出来。这时的青楚还是像云里雾里一样,心下不是很清楚,但是也觉得这件事仿佛与自己有莫大的关联,但是又不确定,心里有些害怕,又不知所措。

青楚毕竟是学法律的,当律师最大的优点就是在不知道具体情况时,要装作全都一目了然一样,当然这与搞刑侦也是一样的。

青楚强压住内心的紧张,坦然地在椅子上坐下,这时的脸色一定是白一阵,红一阵,但幸好这时的光线还不至于看出来,她平静了一下,眼睛死死地盯住周强的脸,把力气全部贯注在语气上,就像是从嘴缝里迸出来一样道:“周强,你刚才所说的话,我都听到了,我们调查了几个月了,也知道这事像受人指使的,我们希望你能说出主使人来,只要你讲真话。”青楚就像法官一样用尽了全身所有的力气,用“我们”当然是包括周靖了,虽然他这会不在这里,但是青楚需要用我们来给自己增强量,同时也要震慑周强,万一周强狗急跳墙呢,现在可是身边没有一个人能帮助自己,而且也会给刚刚病愈的母亲带来危险。

周强在青楚五百瓦目光的注射下就像是夏天午后被太阳晒焉的菜,水分已被蒸干了,奄搭人脑袋,双手死命地攥着自己的头发,像受伤的鸟一样唔唔地哭起来。

事情原来是这样的……,周强说了,全说了,一丝不落地全说了。青楚听得就像是在看恐怖电影一样,全身汗毛都竖了起来。

周强从技工学校毕业后,和几个同乡去了南方一家台资鞋厂打工。工头是当地人,很坏,成天打他们,还调戏与他同来的女孩子,周强年轻气盛,一天晚上趁偷工头喝了烂醉,将他的小轿车开到郊外一个小河沟边,把车推进了河里。因为没人发现,加之工头得罪的人多,所以也没查到是他干的。但是后来因为一台机器坏了,出了好多次品,工头硬说是他把机器弄坏的,让他赔,克扣了几个月的工钱赔那台机器。周强一气之下喝了些酒,借着酒劲将工头暴打了一顿,然后卷包袱跑回了老家,却不想工头被他打断了肋骨,报了警,南方的警察追了回来,从家里抓走了他,后来他因伤害被判了半年拘役,在看守所里服刑,但是没呆多久就被人保了出来。一出看守所,周强就看见工头和一个矮冬瓜模样的人在等着他,他一想这下可完了,工头被打后曾说过要找他报仇,“要灭了他!”他正不知措,转身就想跑,可是上来几个人将他按住,这时那个矮冬瓜把别人拦了下来,工头告诉他,原本是要灭了他了,但是有朋友看上了他,让他去当马仔,所以现在暂时放过他,并告诉周强他的父母亲的地址他们都是知道了,要是不听话,就要灭了他们全家。

矮冬瓜是新江市人,周强听得出他的口音,四十来岁,手上光黄璨璨的戒指就戴了三个,说话哼哧哼哧,一看就知道不是好人。他把周强带回了新江,一路上好吃好喝的,让周强认他这个大哥,说以后周强跟着他混,有钱有房有车有女人。然后过了几天,又说新马仔都要给大哥去做一件事来当作投名状,并说有个人得罪了他,让周强开车去撞那个人,他当时吓的半死,一口就拒绝了,但是大哥说他说不干的话就要把他送回南方交给他们的工头,周强死也是不想回去了,矮冬瓜又说撞又撞不死,那个人也开的车,吓他一下就行了,并给了周强一万块钱,让他寄回老家说是打工挣的,周强犹豫了好久,想着以后跟着大哥好吃好喝,又有钱赚,也就答应了,然后那天晚上有人把他带到那个岔路口里,离着十字路口有着一二百米的地方,让他在一辆满载的拉土车里等着,并给了他一部电话和一包烟,让他等电话。

他就一边抽烟,一边等,过了半个多钟头,电话来了,让他打火准备,又过了一会让他开车向前冲,他也就开车冲了过去,又有电话来说赶紧加速,那边的车要过去了,他就加速,到十字路口时,他看见一辆黑色亮着大灯的小车开了过来,他就开车冲过去,这时他想着速度可能太快了,怕撞的太厉害,就踩刹车减速,可是就时才发现刹车板没有一点弹性,就这么着,拉土车像箭一样冲过去,但是也在这紧要关头,周强用力将方向盘打偏,撞在了小轿车的侧后方,当时小轿车就成了两截,也就因为这么一偏,青楚的命保了下来,而王部长和那半截车就像揉纸一样被揉成了一团铁疙瘩,中间还夹杂着血肉与青烟。

事后,吓的发懵的周强爬出了拉土车驾驶室,腿就像七八十岁的老人,颤巍巍抖个不停,再地看着满地的支零破碎的残骸,他的脑浆就像被飞机的螺旋桨搅成了一锅粥一样,而且都有随时都要迸裂。

冷了冷神,看了看已被撞成铁饼车,里面的四溅的血肉告诉他大祸已成,他又踉跄着走到被撞出十几米远的车头,借着马路上的灯光,透过已破碎的车门,他看到一张美极了的脸被乳白色的安全气囊托着,那张脸清秀的脸还红噗噗的,像是睡熟了,还做着纯美的梦,可嘴角却渗出一丝血线,樱红樱红的,像是寒霜中的红梅,雪肤上的朱砂,格外耀眼。几缕乌黑的头发凌乱地在雪白的脖子绕着,像是东北的白山黑水。他对着这样的场景机灵灵打个冷颤,直觉告诉他应该快点跑了。

事后,他见到了大哥矮冬瓜,想象中的丰衣足食却成了逃亡,大哥很为难地告诉他说:“小子,你麻烦大了,我让你撞伤,谁让你那么狠,人都成了稀巴烂了,活该你倒霉!唉,难办呀……要不这么着,我有一个伙计这几天要偷渡去台湾,那边有人接,你和他一起去吧!”

周强这时感觉自己就像是垃圾要被扔了一样,就木然地点点头。几个月以后,他们登上了福建沿海的一艘渔船,船驶进大海后,突然有人跑进来喊道:“不好了,边防检查,你们快逃吧,不然会被抓去劳改的!”周强在一片匆忙中被人扔下了冰凉的大海,他心中默默念叨着“爹妈,我走了,你们要保重呀!”一股腥咸的海水冲入了他的喉咙,他晕死过去。

清静的夜空繁星点点,清和的海风吹着,他身上一阵冷,一个冷战醒了过来。

“哦,我还活着。”本能的第一直觉是这样,身旁一阵鱼腥,坐起来看看四下,这是一艘单桅的小渔船,船上积满了渔网和几个大的塑料箱,里面几条半死不活的小鱼虾还蹦呀蹦的。原来是这位偷偷在休渔期下海打渔的人救了他,一网下去没有打多少渔却把周强掏了上来,还扯坏了一个大网,正是没好气的时候见周强醒了,就上来要钱,还说不给钱就要把他再扔下去。

周强这时还顾不上什么,只是张开了大嘴拼命呼吸着美好的空气,他高兴极了,这是老天给他的一次新生,他在这时发誓要珍惜这次生命,要好好地做人,对父母孝顺,让他们过上过日子。

到岸下船,周强十分信守诺言,拉着渔民到当地的银行ATM机上取出了卡上剩余了五千元钱,只给自己留下了一千元路费,其余的钱全给了他,他们还在当地的一家小酒馆美美地大吃大喝了一顿,然后依依惜别。

周强回到老家后,大病了一场,养了好几个月才好,父母问起他的经历,他什么都不说,仿佛出门这一年多什么也没发生一样,同时,他成熟了许多,这就像受教育一样,呆在一个封闭的地方死啃书本比外出磨练效果要差很多,周强就是这样,人生过早地经历艰难困苦要比什么教育都强的多。

身体养好后,父母为了他找一个稳定的工作四处托人,但都没有合适的,后来听说现在他姑姑的厂子效益现在非常好,而且他姑姑现在也是一个有些权势的头儿,全家就投奔到兴平的姑姑来,就有了老吴和周大姐为周强找工作那回事。

周强在面试时,一抬头他的正前方坐着的不正是那晚他开车撞的那个美丽的女人么,这一年多来周强后悔最深的就是一个像花一样女孩子的生命在他的手里凋谢了,他时常在梦里看到她,她那张清秀的脸还红噗噗的,像是睡熟了,还做着纯美的梦,可嘴角却渗出一丝血线,樱红樱红的,像是寒霜中的红梅,雪肤上的朱砂,格外耀眼。几缕乌黑的头发凌乱地在雪白的脖子绕着,像是东北的白山黑水。

他当时汗毛都吓的立了起来,仿佛被电打了一样,冷汗“轰”的一下子就涌出来,实是青楚那晚被挤压在车里的模样在周强心中的印象太深了

周强在现场手足无措,思维混乱,喉咙里呜呜地叫着,像是生命的最后关头一样。

事后通过他姑姑周阿姨的介绍,他知道了青楚就是他在新江撞的那个人,同车的人死了,而青楚却幸运地活了下来,只是伤了好一阵子。周强的心里好受了许多,就像南方的黄梅天里下了几个月的雨,忽然一下子露出了久违的太阳一样,舒服了许多。后来青楚安排他去当司机,他也就能压抑住内心的矛盾去上班,但是却对青楚格外地躲避,就像是老鼠见了猫,见了她头不敢抬,连话不敢搭,一说话就脸红,忸怩地像个女人。

但内心的谴责是时时刻刻没有停止的,随着他对青楚为人处事的了解和加深,而青楚又待他很好,常主动询问他家里的情况,后来在一次和他谈话后知道他爹现在还在兴平拾垃圾后,竟然安排他爹来厂里看大门,还给周强在职工宿舍安排了一间房子。工作、住宿全都解决了,现在他们全家都人都时时刻刻念叨着青楚的好,而这对他的压力也就更大,他有时恨不得去和青楚讲清楚,但又想着那样的后果,忍忍又忍,按了又按,强压住内心的冲动,时间长了,他头了生出了不知多少根白头发。别人看见了都开玩笑地问“咦!周强想媳妇头发都想白了。”他也只能嘿嘿一笑,不知道应该说什么来解释。

今天晚上,他终于像朱筒倒豆子一样对青楚说出了一切,心中平静的许多,压抑了一年半之久的心事就像大石头从身体上滑落,一下子不知道轻松了多少,接下来的事他不管了,也不顾了,青楚愿意杀他也好,剐他也好都随她的便好了。

周强一气说完这些话后,“咚”的一声跪倒在青楚的面前,头一低,趴在了地上,一动也不动了。

第六章 风云突变

青楚现在的想法和周靖是一模一样的了,周靖原先说过她和王部长出的那场车祸是故意谋杀,她还曾经嗤笑周靖是悬疑小说看的多了,现在看来这是一场可怕的阴谋,而阴谋的指向是王部长,至于她却是在那场谋杀中不幸被牵扯到了。到底谁呢,现在看来就像是大海掏针一样的困难,至于周强应该怎么办,她这时心神已乱,又想到要不是周强的最关键的一刻用力打偏的车头,她早都陪王部长魂飞天外了,还有就是周强那晚上又救过自己,到底是恩怨相抵呢,还是把周强送到公安局去,她久久拿不定主意。

人就是这样,事非好坏往往在一念之间,有时候受到别人的伤害时恨不得将其碎尸万段,而时间久了,身上感触多了,随着岁月的冲刷,这种恨也就逐渐淡去,就像一杯茶冲泡了几次之后,早已没有了味道一样。青楚既恨周强的无知而被人利用,让自己差一些命丧车内,而对自己有知遇之恩的王部长也是因此被仇敌杀害,又对周强的遭遇和他勇于坦白而感到惋惜,到底怎么办,她只好寄希望于周靖的来到。

天亮了,青楚让周强先开车回兴平,她只告诉周强对她讲的话对谁也不要说,然后就关上了门。

周强就像被判了死刑,原本就要立即执行,忽然又被告知改成了死缓,一颗心早已从肚子里跳上跳下几十个来回了,这时让他走,他是从此再亡命天涯呢,还是静静地等待着着青楚的判决,他心中也是一片茫然,但这个念头刚一涌上心头就被他否定掉了,也许这就是他逃亡一年多来最大的体会,安静地等待才能平复长久以来的罪恶感。

青楚终于等来了周靖,她先让保姆阿姨把母亲带出去遛弯,然后才和周靖关起门来商量事。她将一切都告诉了周靖,他现在是最能够信任的人,也是她将要托付终生的人。周靖在她的心上的份量早已超出了她周围的所有人,当然包括也她的母亲。这可能就是所谓的人性本然吧,一个人刚刚也就认识一年多的时间所能凝聚起的感情会远远超过同自己朝夕相处了二十多年的母亲,这本身就是自然界中的规律,一个十分有意思的规律,源于此规律人们可以在大千世界中寻寻觅觅,从而创造了一个又一个美丽动人、可歌可泣、百转千回的动人故事。

“这不行,应当立即将周强交给公安局,不然他跑了怎么办?他是救过你,但是功是功,过是过,周强杀过人,他是刑事犯,你这也是一种包庇,你也要承担责任的!”当周靖听到青楚想放过周强的事以后,马上提出了反对。

“我这样做不全是因为他救过我,你不觉得他也十分可怜吗,他本性很好,人又孝顺,他也是被人利用的,只要我们不说,他可以平平安安地生活下去,还有他爸他妈都指望着他,要是他被抓起来,他们该怎么办。包庇不包庇我懂法律,但法律也有不完善的地方,我们不能不尽人情。”青楚与周靖争的面红耳赤,仿佛空气中都盛满了焦躁的气氛,她走到窗前“哗”一声推开了窗户,这时却发现周强早在窗户外哭成了泪人。

原来周强没有走,而是等着周靖来然后在窗子下面偷听他们的谈话,当他听见青楚所说的以后,激动地哽咽的喘不过气来,这些更加坚定了要帮助青楚找到幕后原凶。

最后的结果是周靖妥协了,但是他还是想了一个办法,他带周强去了新江市检察院,找到了他的老同学孙浩,检察院公诉处的副处长,在他那里给周强以故意伤害案做了备案,但是以周强又作为证人继续摸排为由,又将他领了出来配合调查。

这天,在天地集团的小会议室里,厚厚的窗帘把光线遮挡的严严实实,青楚和周靖、建设局局长老汤的老总秦正阳都坐在了一起,青楚和周靖已十分肯定王部长是被谋杀的了,现在要做的就是大家一起找出这个真凶出来。

“王部长这个人为人正派,得罪人肯定是有的,但是至于是谁想要谋杀他,我想了一想,还没有人和他有那么大的仇。”老汤局长摆了摆脑袋道。

秦正阳也说道:“是啊,我和老汤是王部长一前一后的秘书,跟他加起来的时间有二十年,我也想不出有谁要谋害他,你们是不是被那个周强骗了,那小子可靠吗?”

青楚十分肯定周强的诚实性,她对周强的了解已远远超出了其它人,她相信一个苦孩子所说的话比任何一个大人物的冠冕堂皇的说词更可靠,其实她本意也不想要把这件事查个水落石出,但是为了心中那份从小培育出的正义感,为个他这个未经证实的父亲王部长,也未了让周强洗刷清白,她下决心要将新江市的这个惊天大案弄清楚。

四个人研究了一下午也没有理清楚头绪,但是明确了一点,还得从周强这个线索查下去,只要查到周强所说的那个“矮冬瓜”大哥,整件事情就会有一些眉目。

正当青楚他们对王部长被杀一案进行调查时,意想不到的事情发生了,新江市检察院对建设局局长老汤以受贿罪立案调查了,而更让人想不到的是,行贿人竟然是天地集团总裁秦正阳,很快两个人被刑拘,省人大常委会也免去了秦正阳的人大代表资格。而周靖也被以提升为名派到外县任分局经侦大队队长,调离市公安局。

青楚作为与天地集团的合作者这天也受到了检察院的传讯,两名检察官和青楚谈话。

“赵青楚同志,我们今天找你来是想了解一下天地集团和毛毯厂合作办厂的前后情况。”

青楚心下十分坦然,她虽然对秦正阳和老汤这些年为商为官是否清白不甚清楚,但是她对自己和秦正阳合作开办毛毯厂的事情十分自信,所有的帐目都很清楚,有据可查,没有任何问题。

青楚就将和天地集团所有合作情况讲述了一遍,对各项财务收支及与天地集团的账务往来都讲的十分确切,有些数字甚至都精确到了几毛钱。

“请你讲一下你和秦正阳是什么关系?”

“我们只是合作者的关系,别的没有什么了。”

“秦正阳送你了一辆宝马牌汽车,有没有这回事?”

“这是秦总借给我们厂的,所有权仍在天地集团。我也只是在与外商谈生意时用,因为这样可以提高外商对我们实力的信心。”

马检察官逼问道:“赵青楚你是国家干部,他为什么借你车,你不觉的这是在受贿吗?”

“对不起,请问:我又为他谋取了哪些利呢,受贿是要为别人谋利为目的的。”青楚对他的定性非常不悦,忍不住反问道。

“这……这,这当然要你来解释了,我们正在调查。”马检察官没想到青楚这样的熟悉法律,一时竟然有些答不上来。

下面马检察官又提出了许多古怪的问题,但是总体的目的就是想要得知秦正阳为什么要平白无顾地帮助她筹建毛毯厂,这些话青楚当然不能说因为秦正阳是我父亲的以前秘书,而我是王部长的亲生女儿等等,因为这些事青楚她自己现在都没有弄清楚,还有待她母亲的证实。

谈话已进行了两个多小时,渐渐地,青楚情绪烦躁起来,而两名检察官却慢悠悠地,显得十分从容。仍不紧不慢地一边问,一边写笔录。

青楚当然不知道,与此同时,市检察院的人已经进驻了毛毯厂,先找毛毯厂的分管领导谈话,再调取了毛毯厂所有的账目,正由会计师进行着详细的鉴定。

这边也许在等兴平那边的消息,一旦有重大发现,就对青楚立案调查。

被封闭的青楚只好耗着时间,完全想不到这件事有这么凶险,还一边想着要不要将她和王部长的关系说出来,让检察院去帮助她印证。

“我所能解释的只有这些,今天中午我还要和外商见面,我现在能不能走?”青楚平静地说道。

马检察官从鼻孔哼出来声音道:“赵青楚,你今天这样的解释恐怕不是实际情况,我劝你还是好好想一想,主动坦白是你最好的选择,至于你现在能不能离开,我们没有这个权限,这要请示领导。”

青楚现在知道她被软禁了,但随即想到法律规定询问的时间不会超过十二个小时,也就是到今晚九点之前,她才可以离开。但是今天下午她早已约好了一家日本公司谈出口事宜,这是一个非常重要的客户,能为毛毯厂提供近一半的外汇订单,要是今天不去,那对今年的效益影响可就太大了。想到这里,青楚头上不禁冒出了一丝热汗。

青楚问道:“请你们问一下你们领导,我现在可以走了吗,我下午还要去见一个重要的外商?”

“对不起,我们还没有接到通知!”马检察官平静地说道。

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青楚眼见得离与外商见面的时间越来越近,心里就像是一根发条一样绷的越来越紧。

“赵青楚,吃饭了!工作是工作,饭还是要吃的。”马检察官为她送过来一份不锈钢餐盘盛的米饭和菜,放在了她前面的小桌上,并转身用纸杯子倒了一杯水放在餐盘旁边。

青楚哪里还有胃口去吃,但出于礼貌道一声谢谢后,还是拿起了筷子在餐盘里刨了刨,像是在找什么。

马检察官道:“放心吧,没有沙子的。”

“哦,不是的!”

“那就是有心事,不妨说出来,也许会好受一点,我们看过你的档案,你年纪青青就成了副处级干部,和出车祸死去的王部长关系密切,你可新江市的‘风云人物’呢!”

青楚想看来今天传讯她来是做了大量的准备的,但这些并没有什么可以追查的,只是和王部长的关系让别人看着就像粉底瓶看人---老是云蒸霞霨的、浮生联想。

兴平那边,此时却已是剑拔弩张。当毛毯厂工人知道青楚被检察院传讯后,朴素的感情激发出了强大的暴发力。这些平日里低调、恭谦的老百姓在这个金钱与权力充斥的年代一贯的低声下气,逆来顺受,但是当强权触及到了他们最基本的生存时,他们已无路可走,只有联合起来反抗了。当有人喊出来“找他们算账去”的口号以后,“唰”的一声,电闸被拉下,机器停止了运转,四五百名工人停下手中的活,扔掉脸上带着的口罩,捋起袖子,拿起舂打毛毯的棒子,喊着“我们要吃白饭,我们要生存,还我赵厂长!”的口号,从工厂和各个角落向厂办的二层小楼前聚集,这里负责领导检察官们查帐的正是侦查一处副处长孙浩,也就周靖的同学,为周强留案底的那个人,现在从公诉一处调到了侦查一处。今天他负责带人来和毛毯厂的干部谈话,并组织人员对财务账目进行全面核查。谈话工作从一早开始已进行完毕,毛毯厂总共也有七八个中层,因为青楚本着不多养一个闲人的原则,精减机构,能上一线岗位的全都上了生产线,所以管理人员很少,就连周强的姑姑早已经是车间主任了,可是她也要每天做出几件毛毯来,不然,她的工资是没有一线工人高的。

谈话的结论是:青楚这个人非常出色,在毛毯厂内忧外困、濒临倒闭的时候,正是因为青楚的来到,使这个商贸局的下属企业像枯木一样又生出了新的枝芽,而且一天天壮大。至于对青楚个人的评价,大家普遍认为“这个外表清秀的女孩子性格刚毅,开拓精神足,富有亲和力,办事作风光明磊落,正是因为这样才能在短短一年多的时间里将毛毯厂里原有的歪风斜气全部一扫而光,而且找到了引进了资金,购买了新机器,开发出了新的项目,使毛毯厂现在是一片欣欣向荣。

至于财务账目,这很好查,因为毛毯厂在青楚来了之后为了公开透明财务,防止内部私自截留、贪污挪用,就没有设会计,而是请新江市一家著名的会计师事务所每月来做一次帐,账面是清清楚楚,明明白白。这样一年下来也不用再审计,因为审计局年底也是聘请这家事务所为做的。

检察官们总没有事务所的专职会计师水平高吧,所以查了半天得出的结论是:没有问题。

孙浩正在向领导请示下一步该怎么做时,工人师傅们冲到了二层的厂办小楼前,将小楼围了个水泄不通,大家在扯着嗓子,挥动着手中的木棒,周强冲在人流的最前方,群情激忿,要求检察院放回青楚,恢复工厂的正常生产。

孙浩急忙拉着老吴厂长的手问道:“老吴啊,你们的人这是怎么回事,要挟我们吗,干扰我们办案,是谁组织的,查出来可是要追究责任的!”

老吴“哼”了一声,振声道:“你难道看不出来吗,这是你们逼的。没有人组织,大家的心是齐的,现在社会上那么多的贪官你们不去查,不去抓,却来查我们的青楚厂长,告诉你,没有青楚这个厂子是要完蛋的,这四五百名工人会上大街、上市里、上省里、去北京的,我看你们到那时该怎么办。”说完转身也走到了工人当中去,带头喊着口号。

孙浩也没了主意,忙电话叫当地的派出所派人来,但是当工人们看到警车出现工厂大门口以后,原本就已火药味十分浓烈气氛就像有人点着了火,大家纷纷将手中的木棍向警车扔去,警车一转身,调头跑掉了。

孙浩这时和七八名检察官们面面相觑,被围在屋子里哪里也不能去,孙浩也意识到了这次出现的群体性事件确实已激起了群众的愤怒,但现在如何收场,他已然起不了任何作用。

情况报到了市检察院,市检察院领导开会研究后,立即向市委主要领导汇报了此事,市委在听取了检察院的初步情况汇报后,决定:“对赵青楚的调查事实不清,证据不足,不予批准。”

得到这一消息,检察院的领导总算松了一口气,连忙通知被围在毛毯厂的孙浩,但工人们还是不相信,要求检察院派人送青楚回来,在没有办法的情况下,检察院派警车拉着警笛飞驰到了兴平,当青楚见到呼拉拉围上来的人群以后,激动地流下了感激的泪水,这一刻,她不再觉得自己势单力薄,孤苦无依,一年多来与这些朴实无华的工人凝结起的朴素的感情织就了一片蔚蓝的明天,她从中看到了希望,看到了明天。

第七章 寸草之心

孙浩是个业务能力非常突出的人,刚满三十,已经是新江市检察院反贪局的一名副处长了。这天下午,孙浩通过周靖想约青楚见面,还是想在查办建设局局长老汤和秦正阳之间的贪贿案件中找到突破口,毕竟青楚是举报信中所列的最重要的人物,而对被关押在看守所中的秦正阳和汤怀亮的侦查工作到目前为止还没什么实质性的进展。本案是新江市检察院多年来办理的影响最大的案件,市委朱启明书记亲自督办,省检察院也派出了工作组。孙浩刚从公诉处调到反贪局,是要拿一些成绩出来给领导和同志们看的。不然他这么年轻就任了副处长,大家心也不会服气。

青楚对他的感觉还好,毕竟他曾帮助过周强,这时她也想知道为什么事情会变化的如此之快,几乎是一夜之间,和她齐心协力追查王部长死因真相的人被抓的抓,关的关,调离的调离,如若不是毛毯厂工人们的集体抗争,她也差一点被立案调查,现在就像是瞎子一样不知所措。

周靖本来是要来的,可是不巧的是县里接连出了几起农民因为耕地补偿不公而上访的事件,县里紧急通知召开公检法各方负责人会议,他被绊住了,所以打电话告诉青楚让她一个人去见孙浩。

说起来孙浩和青楚还是同一所大学的校友,只是他大青楚几届,他们可能还在学校里还见过面。那时孙浩是学校的焦点人物,身体强健的他带领着系里的足球队一举夺得了学校几个年度的冠军,是众多女生心中的王子。而青楚也是当时称的上的校花,学习成绩又好,只不过因为家境一般,穿着朴素了一点,但就这样也没有被埋没,是众多的男生倾慕的对象。可以说两个人都是那个学生时代的名人,也频频出现了学校的舞台上,有过几面之缘,但是同校同学的两个人却没有结识,真是让人叹息。青楚是对体育比赛不闻不问的,所以孙浩尽管那样的突出,青楚和孙浩也只是仿佛是两条平行线永远不会相交一样。那次孙浩为周强留案底,青楚也去了,一见面觉得仿佛似曾相识,但却总想不起来,孙浩也只知道青楚是周靖的女朋友,打眼一看觉得这个女孩子遍体透出着玲珑之气,清秀可爱,但是俗话说“朋友妻,不可戏!”他也就没敢再多看。

这次他奉命去毛毯厂查案惹出那么大的一次风波后对青楚的履历才有所了解,才发现这位曾经绯闻名满新江的年轻女干部竟然同自己是校友,而且有过几面之缘。不禁对青楚产生了深厚的兴趣。这次约她出来是想了解一些对案子有关的事情,这也是通过老同学周靖和青楚讲的,毕竟人家对检察院上次的行为心存芥蒂,冒然约见可能会吃闭门羹。

在新江的一家酒吧里见面。青楚让周强开着车到门口,便让周强回去了,因为这是周末,她今晚要住在新江,而且和周靖已有好多天没有见面了,心里也十分牵挂,周靖说忙完了那边的事,就来陪她渡过一个美好的周末。

这边是新江著名的酒吧一条街,蜿蜒曲折的两条小巷子里开满了风格迥异庭院酒吧,树梢上挂着各式的五彩饰灯,忽明忽暗,点缀的青石铺就的路面五彩斑斓。高脚杯、鸡尾酒、萨克斯风,灯红酒绿,处处洋溢暧昧与迷离,来到这里就像是走进了不同的国度,中式的、西式的、拉丁式的、阿拉伯式的,本地人、外地人、中国人、外国人都是这里的客人,每个人都能在其中找到自己的最爱,如果喜欢变换着玩,一天换一种,几个月也玩不完。

青楚以前也来过这里,但当时经济拮据,从来都没有放开玩,就像是饭没有吃饱一样,总带着些许欠缺。今天晚上在原本也是要和周靖玩一个够了,再说近来她被突如其来的事情闹得心神疲惫,也想彻底放松一下,但却事不如人愿,心里想着什么就是那么不巧。周靖来不了了,她却要独自去见一位检察官。

年青人毕竟是活力四射的,古板的生活方式让人十分讨厌而又无可奈何,看到这里一桌桌的年青人开怀畅饮、欢声笑语,青楚觉得自己仿佛生活在另一个世界,又仿佛觉得自己老了,与他们格格不入。过早地经历磨难让人是沉稳了,老练了,思考多了,却失去了年轻人应当有的朝气,忘情地放纵自己去玩个天昏地暗的机会就像是八十多年才滑过的哈雷彗星一样难得一次。

孙浩心中的期待就像是公鸡盼望着天明,好打响自己优美的歌喉,他早早就来了,订下了一个小包间,摆上一蓬盛开的罗兰,让浓郁迷人的花香迷散在朦胧的灯光里。他今晚格外的兴奋,是得知周靖来不了之后的事了吧,“不是!”他思维清晰地否定掉这个理由,但继而又补充道“现在是更兴奋了!”他也十分奇怪自己怎么会有这种失去控制的表现,漂亮的女孩子他见得多了,无论学生时代或者还是当了检察官以后,凭着他各方面出色地表现和高人一等的家庭地位,他就像蜜蜂一样无时无刻不吸引着花儿向他倾顾。但是他始终认为男人就应该是事业为重心,过早地陷入女人的怀抱那就像是事业走进了沼泽,这一理论他早在上学时的周末讲坛上就发表过,听的台下众多女生唏嘘不已。但这却得到了身为省军区副司令的父亲的首肯,这些年孙司令眼见得军区大院一帮纨绔子弟们醉生梦死,不务正业,自己的儿子却像参禅一样领悟到了自己一辈子才参透的人生哲理,兴奋地一下了像猴一样在小洋楼上蹦的“咚咚”直跳,吓的孙妈妈以为老孙早年在农村得的羊颠疯又犯了,呼前呼后,让保姆打电话叫大夫。

自此,孙浩一直重事业,轻女色,他离开省城的军区大院,来到四季如春的新江市,也是他的老家,从基层干起,一步一步走到了检察院副处长这个职务,孙司令是一丁点忙都没有帮。时常打电话训斥他道:“小子,好样的,你老爸在你这个年龄还在青藏高原喂马呢!你小子就是比老子能干!哈哈,哈哈!”心中充满了快乐!

孙浩终于在酒吧门口等到了青楚,青楚对他的殷勤表现的十分淡定,只是礼节性的握了握手,道了声“孙检察官你好!”

“你好,我们以前是见过面的吧,哦,当然不是上一次你同周靖来,我指的是在学校……”孙浩想唤起青楚学生时代的记忆,仿佛借此可以得出我认识你比周靖早的结论。当然那个美好的大学时代,人与人之间的关系是多么的单纯,不像现在这么的市侩、功利,每做一件事都带着目的。

“学校,我们在学校见过面吗?”青楚带着疑惑,不明白他想说些什么。

“你再好好想想,我们一起演过一次模拟审判,那次我演的是被告,一个杀人犯,你演的是公诉人,结果我因为踢球没时间背台词,结果……”孙浩努力使青楚想起他的印象。

“结果你在台上胡说八道,害的我也忘了台词,搞砸了我们那次公开演出,让辅导员把我美美地训了一顿。”青楚快速地回忆起了当年的往事,一下子两人距离拉近了好多。

“对不起,实在是对不起,我现在想起那件事来还是后悔的不得了,老想向你赔不是呢,可是天不如人愿,这不一拖就是七八年了。”孙浩欣喜地青楚能记起自己来,那怕那是一个不好的印象,兴奋地只搓手,好把手心的汗尽早挥发掉。

“咯咯,咯咯,没事的,我当时只是想着辅导员从哪里找来个二百五,还说你是我们学校的典范学生呢。”青楚说他是“典范”的时候加重了语气,并用话剧腔说出来,透出一股刁钻的嘲弄。

“哈哈,哈哈,我那时确实是很典范的,只是我还没有向你展示就毕业了,再也没有见到你,不过你们那个辅导员是我同学,你就没再听他说起过我?”

孙浩自认为他那时是优秀的,但又不能自己说自己优秀,那不是老王卖瓜,自卖自夸么,就想让别人来说,好展示一下当时的风采。

“没有啊,她那次也骂你是糊糊虾,然后没多久,她就去上海了,再没有音讯,我现在还好想她,她那时对我们的教育方法,现在还被学校作为精典教学案例呢……”

孙浩眼见得本想让别人提起自己,好加深青楚对自己的印象,却不想误打误撞,让青楚怀念起辅导员来,心下好不懊悔,但又不好打断青楚的话,只好默默地听着,好从中找到突破点,他再把话题引回来。

对于这些往事,青楚现在想起来是十分美好的,也许当年也有这样或者那样的纷繁琐碎的小矛盾,但是随着时间的冲刷去除了瑕疵,留下了光滑入玉一般同学时代的回忆。

孙浩道:“你比以前漂亮了许多,我见你那会,你还是个不谙世事的小丫头呢。”

“我怎么不觉得,我想我那时才是真正的我,现在我们周围的人都被种种外衣包裹着,就像是秋天的包谷棒子,不掰开外面的皮,谁知道里面是不是不是被虫子吃掉了呢?好比你!”

青楚话锋一转,指向了孙浩。很显然青楚对他们检察院采取的行动内心深处还是存在不满,说话对他也是有嘲有讽。虽然他提起了同学时代,但是并没有拉近与她的距离感,反而让她感到他是有意在和她套近乎,是想从她嘴里得到些什么有价值的线索。

孙浩听她这么一说,心下一是兴奋,这么说她认为我以前是好的了,至于现在怎么样,我当然也是有大量的依据可以证明的了。他立即像入党宣誓一样道:“我还是我,我没有任何变化,至于我上次带人去毛毯厂,我只是在履行我的职责,就像你忙里忙外,想把毛毯厂搞好一样,我也是想把案子办好,没有别的什么意思。”

听他这样解释,青楚心头的介蒂化解了不少,毕竟他这是在执行公务,没有掺杂个人感情,何况周强的事也是他帮忙的,不然周强现在可能会在看守所里呆着呢。如果孙浩要是将周强的事告诉领导,那么青楚他们追查王部长死因的事就可能公之于众。但这些青楚心里都知道,又不好说明,只是默默地喝着饮料低头不说话。

孙浩看她不语,知道青楚对他所说的话有所感悟,便趁热打铁道:“据我所知,这次成立专案组调查建设局局长汤怀亮和天地集团总裁秦正阳一案是有人检举揭发,举报信送到了市委朱启明书记那里,而举报信的内容和你……”孙浩卖了卖关子,只等青楚求他说下去。

但是青楚就像是在听他讲故事一样,全然没有自己就是主人公的感觉,仍然淡淡的喝着饮料,远没有孙浩所希望的殷勤强烈。好比是说书的人自以讲到了一处妙趣横生地方,等待着听众喝一声采,却不想无声无息,只有留下自己孤芳自赏。

孙浩仍不死心,咽了口唾沫紧盯着青楚的脸道:“你就不想知道上面写了你些什么吗?”目光中充满了期待。

“我不想知道!而且我知道你要是告诉我,那就是违反办案纪律,至于写了些什么,我想写这封信的人无非是想给我栽上各种各样不切实际的罪名,不听也罢!”青楚的回答十分干脆利落,就像是排球扣杀又准又快。

孙浩不想面前这个眉眼秀丽的女孩子这样的超然,是故意装的呢,还是原本举报信就是栽赃陷害,所言非实。孙浩临来前可是对举报信的内容研究了个详细,所以很希望从青楚的只言片语中发掘出重要线索。

“你还是蛮了解我们的办案纪律的嘛,不过我能告诉你的绝对不会违反规定的,因为……因为……这些都是要核实后才能确定的!”

“因为这是你们领导让你告诉我的吧,而你来见我也是执行任务的喽!”青楚接着他的话说道。

“不,当然不,我今天来见你全是朋友间的私人聚会,没有什么任务,请你不要误解!”

“那么孙处长,你可要小心喽,我和你要是被别人看见在一起喝咖啡,也会有人举报你徇私枉法,到那时你就和我被别人举报一样了,那可就遭了。”青楚冷冷地笑了笑,很聪明地回答了孙浩先前对她所提出的问题。

“不会吧,除非是有人别有用心。”孙浩耸耸肩,做出一副不可思议的动作。

正在这时,一队情侣从他们身边走过,一个人忽然回头叫道:“咦!老孙,这么巧,你也在这里!”

孙浩忙抬头看时,却是市委办公厅的陈秘书,他们以前在搞全市唯物史观教育活动中是老相识,今天陈秘书也带着自己的女朋友来这里玩,刚好遇见了。

“老孙呀,什么时候有了这样一位漂亮的女朋友,你小子艳福不浅呀!也不介绍一下。”

孙浩正想用朦胧概念般的词糊弄过去,但陈秘书可不是常人,天生的记忆力超然也罢,后天工作性质养成也罢,立即认出青楚,这个新江市公务员系统里的有着传奇色彩的大美人。

“这,这不是大名鼎鼎的赵青楚厂长么,我以前在组织部的时候就非常仰慕你,不想让孙浩这小子抢了先,不过你们俩站在一起那才真叫天造地设的一双呢,呵呵!”

孙浩忙摆手说不是,但是哪里经的起陈秘书的一番狂轰乱炸,真是越说不越像,真是“秀才遇见秀才,没理硬是说的清”。

不过孙浩让陈秘书这么一恭维,心中反而欣欣然洋溢出一丝喜悦,说不清的,道不明的,就像是用抓挠抓痒,被抓到了最舒服的地方。

青楚也是认得陈秘书的,起来握手,问了声好,便一言不发地旁边站着,对陈秘书的玩笑并不介意,一副娇俏模样,夜灯闪烁在脸上,粉嘟嘟的,格外迷人。

陈秘书看看青楚,又看一下自己身边的女朋友,明显有种沧海桑田的感觉。

寒暄完毕,送走了陈秘书他们。青楚笑着对孙浩说:“怎么样,要是陈大秘书明天将办案干警和嫌疑人一起喝咖啡的事告诉市委的朱书记,我看你可不好玩喽!”一脸的看笑话的神情。

孙浩一下子红了脸,怕什么就来什么,他这次见青楚确实是自行来的,没有向领导汇报,要是真是如青楚所说的那样,他虽然没到吃不了兜着走的境地,但是领导对他印象也会大打折扣,心中不禁一阵慌乱。但依然嘴硬道:“不会的,不会的,陈秘书是我的好朋友,不会出卖我的!”心下早已想好今天晚上回去一定要打电话嘱咐一下陈秘书,大不了受他要挟一次,请他吃一顿海鲜大餐。

青楚早已窥透了他的心思,这时她却有一种与他同病相怜的感觉,仿佛他们是同一条船上的两个人,在惊涛骇浪里漂泊。

这时周靖的电话打了过来,询问青楚和孙浩谈的怎么样,当然也存了一份担心,担心青楚给孙浩吃了,仿佛一个是狼,一个是羊。这在恋爱当中的人来说再正常不过了,恨不得给你身上装个窃听器,把你的一举一动尽行掌握。更何况周靖明白地知道孙浩在各方面比他强的多。

青楚告诉他道:“放心吧,孙检察官非常的帮忙,不愧是你的好朋友!”后面这句话当然是说给孙浩听的。

孙浩道知这是在说反话,故意地“夸他”。很绅士地笑了笑,忽然又抢过青楚的电话来尖酸地对周靖说:“我会送赵青楚厂长回家的,老同学,你就放心吧!”

青楚平白无故地被他抢走了电话,嗔怒道:“你干什么,像强盗一样,没有一点素质,还是检察官呢!”

孙浩不以为然,呵呵笑道:“没什么呀,我以前天天在法院起诉‘强盗’,他们没一个像我这样的。”说着并做出慷慨就义的姿势,青楚“扑哧”一声笑了出来。

第八章 突遭变故

孙浩说到做到,坚持送青楚回家,这时天公也做美,下起了濛濛细雨,路面显得非常湿滑。青楚下午只身前来赴约,小包里是装不下伞的,再有就是有了上一次夜晚被抢的经历后,也觉得在这么一个下大雨的晚上一个人回家心里不踏实,便没有过多推辞,也想着----总归检察官不是坏人吧!

孙浩开车技术非常好,又快又稳,而且对道路路况掌握的非常好,看着前面又是红灯,又是堵车,可经他这么一拐两拐就从那条不知名的小巷子里钻了出来。

“吱”一声轻快的刹车声,已经到了建设局的家属院门口。

青楚不是不讲情理的人,对孙浩今晚的盛情心中是高兴的,她对他的过去是知道一些的,这缘于她的辅导员谆谆教导。好比每个老师教育自己的学生都要树立一个先进典型来充当参照物一样,而孙浩就是那个参照物。但刚才孙浩问起她时,青楚就是装不知道,可能是因为心中还有一口气吧。

但当她这晚真正面对这个昔日的典范人物时,抛却其它,她内心深处对这位年轻有为的检察官还是十分钦佩的,可能是一种惺惺相惜吧,这种感觉就像是他乡遇故知或者是一见如故一样,反正是一种莫名的亲切。

“周强那个小伙子还好吧?”孙浩见青楚就要下车时,心中一阵失落,忙又找话说道。

青楚也觉得这时还不是最后的分手时间,仿佛听音乐会,会有一个结束的旋律。况且这时外面的雨下的很大,她便又回身坐好。

说到周强,青楚上回还没有来得及为这事感谢孙浩,本来今晚是个机会,但是青楚又端着架子,不肯轻易低头。但是时间长了,脖子总归也会酸的,便趁着这分手的机会真诚地道一声“谢谢!”。

孙浩大乐,笑道:“这是今晚我听到你的最悦耳动听的话了?”

青楚也笑道:“不会吧,我有那么刻薄吗!”然后起身下车。孙浩则赶忙从车的储物箱里拿出伞追了上去。

这会雨更大了,伴着风,拉着哨,呼呼地,黄豆大的雨滴横扫向他们,地上早已是汪洋大海。两个人打着一把伞在大雨磅礴中蜿蜒而行,不到五十米的路却走了几分钟。

到了楼道里,青楚觉得有些面红耳赤,自己和孙浩身上的衣服都湿透了,更窘的是自己一身薄裙像纸一样紧紧贴在身上,曲线毕露。但她还是关切地问孙浩要不要上楼换衣服。

孙浩笑道:“你楼上有男人衣服嘛!”然后一个健步冲入大雨当中,像是在五十米赛跑。一溜烟便钻进车里,发动着了车子,开走了。活像个泥鳅,临走还向青楚招了招手。

青楚也下意识地举起手来揺了揺,又觉得不妥,赶忙转身上楼去了,心还“突、突、突!”的直跳。

这时,不远处的一辆车也打着了火,是一辆挂着新O牌号的车,慢慢地在建设局家属院门口绕了绕,才一脚油门飞驰而去,而车上的人正是周靖。

原来,周靖开完会后就拼命的往回赶,一个多小时就到了新江市区,他想着青楚和孙浩不会谈很久的吧,便直接去青楚的家等她,不想他来早了,门锁着,便又想打电话给她,但想着要是孙浩在旁边的话,会笑话自己,一会就来了两个电话,便忍住了,坐在车上等青楚回来。没想到左等也不见,右等也不见,心情越来越坏,烟屁股扔了一大堆,心中像火一样的烦躁,又像是身体放在火上烤,大汗淋漓的。

终于看见孙浩的车开了过来,正想像放风的犯人们一样冲出去,可突然看见青楚刚露出半个头又缩了回去。隐隐觉得有什么地方不对劲,透过氤氲的车窗,看见青楚正面带微笑地向孙浩说着些什么,那神态,羞涩中带着欢喜。

周靖当时就像给人打了一闷棍一样,懵懵的。然后又见他们两个人打着一把伞在大风大雨中像过独木桥一样依偎着前行,胸腔就像要爆炸的高压锅。后面的情形他不敢看,也不愿意去看,他静静地等着孙浩的车开走后,才恨恨地朝着青楚亮着灯的房间看了几眼,然后,头脑混乱地离去,去独自渡过又一个眠之夜。

那晚,青楚也是非常奇怪周靖为什么不打电话来关心她一下,毕竟她心中是有他的,他现在被调到外县,常常是一个月和她见不了几面,就是见面,那几个短短周末对于恋爱中的人来讲也是望梅止渴。

他可能是因为忙吧,她自我宽慰道。但是她也不想打电话给他,是出于女孩子的矜持呢?还是别的什么原因,她分辨不清,也顾不上分辨。

第二天是礼拜天,刚刚九点多,毛毯厂老吴的电话来了,一阵急促的声音从电话那头传来。“青楚呀!你快回来吧,厂里出大事了,机器全坏了,全坏了。”呜咽的语气就像是天塌了一样。

周强半个小时以后就将车开到了青楚家楼下,青楚早已等在那里了,二话不说就上了车,心里像热锅的蚂蚁一样。

在车上,周强也说不清厂里的具体情况,只是说今天一早刚刚开工,大家就听得见机器里面“嗞嗞,嗞嗞,嗞嗞”作响,然后一股烟就冒出来,像是皮子烤糊了一样,所有的机器都停止了运转。工人们现在都急吧吧地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

青楚恨不得一下子飞回厂里,厂子现在是她最大的希望,也她人生重要的起点,青楚对厂子的感情就像是对自己的孩子一样,不愿意它有任何的闪失。

原本就是十万火急,不想车一出门就遇见了堵车。

新江市是本省的经济第一强市,几年来车辆增加迅速,而市政配套设施却像是小脚老太太走路一样异常缓慢,今天又是周末,几万辆私家车就像开了闸的洪水一样从各处冒出来。青楚的车一头就扎进绵延几公里长的车流之中,动也动不了了,只有焦急地望着前面,一边又给老吴打电话让他请电力局的人去看情况。

又是一个小时过去了,青楚他们的车只前进了五十米,青楚不由地想起昨天晚上孙浩送她回家时的情形,孙浩凭对道路路况的丰富经验,像条鱼一样在小巷子子里面钻来钻去,简直比当地的老出租车司机还老练。“要是他这会在该有多好呀!”青楚不由地发出这样的感叹。

回到厂里时已是下午的两点了,老吴和厂里几个车间主任都在门口等着她呢,在他们的脸上一片茫然,老吴更是光光的额头浸满了汗珠子,用毛巾抹一层,又一层,仿佛那是地下泉。

“青楚立即赶到了车间,那里还有几十号工人们在搬运从机器上取下来的半成品,当工人们看到她时,都不觉地停下手中的活,默默地注视着,满脸的悲伤,就像是受了委曲的孩子。

当青楚看到这些秦正阳帮她从意大利引进的新式针织机时,一台台都像被开膛破肚一样露出里面乱糟糟烧糊了的线缆,厂里面的技术员已经试着为部分机器更换了接线,但是仍然不见有什么起色。

老吴边走边向她汇报道:“电力局的人来过了,看了下说是因为我们这里属于城乡结合部,动力线原本就电流强度不稳定,又因为我们的变电器坏了,才造成烧坏机器的,还说这是正常的事。”

“什么正常事,他们年年来检修,都是拿了钱的,去年换了一个变电器,硬是要走了我们五万块钱,现在出了事,一句正常就完了,我们这些机器怎么办?”青楚愤恨地说道。

老吴一脸的不知所措,好像青楚是在训他。

一会,技术总监默默来到青楚身边汇报道:“赵总,我们尽最大的努力了,将备用的线接上仍然不行,看来机器主板烧坏了,我们没有这个能力,对不起……”

青楚摆了摆手,示意到办公室去说,毕竟还有这么多的工人在旁边看着,这个厂是他们的衣食父母,如果厂子完了,他们也就失去了生存的保障,到那时可就是非常糟了。

青楚也怕在这里说出实情会影响工人们情绪,这好比是打仗一样,要是大家没有了士气,整个厂又会回到一盘散沙的艰难境地。

来到了办公室,青楚详细询问了技术总监机器的毁损情况,她一边听,一边记,与大家商讨着解决办法,在了解到了实际情况后,她拿出了以往的干练与果敢,快速做出了决定。

青楚站着道:“当务之急就是在最短的时间里修好机器,恢复运转,完成客户的订单任务,逾期交不出货的话,不光是要支付大量的违约金那么简单,到那时,不说别的,光是信誉就完了,这几年好不容易建立起来的诚信就会一下子化为乌,就算是修好了机器,生产出了产品,我们也卖不出去了。我立即去联系生产厂家,请他们派人来维修机器。其他人现在组织工人们把原料全部回收,用三天时间盘盘存。老吴厂长现在就去找电力管理局,找他们反映情况,要求赔偿,要是他们还是一推二赖的话,我们就去电台电视台反映,再不济,我们就去打官司,中院不行,省高院,再不行就去高法申诉,我就不信讨不回这个理!”说完双拳在桌子上轻轻地一击,震的桌子“咚”一声响,脸上显现出前所未有的坚定。

大家看见了青楚这样,心里仿佛漏水的锅有了底一样,气势振奋了许多,一下子又变的生机勃勃起来,也纷纷议论要怎么怎么办,语气都比青楚没来时响亮了许多,然后纷纷去做自己的事。

说来也怪,这样一个弱不禁风的女孩子赵青楚的出现,使四五百号人的厂子仿佛一下子就有了主心骨一样,恢复到了正常的运行轨道上来,各项工作按部就班,井井有条。

这就是领导人的力量,在大的危难面前领导首先要做到“泰山崩于前而色不变”,这才能驾驭住局面,青楚十分清楚这个道理。

维修工作不是想象的那样简单,青楚向那家意大利公司在上海的办事处要求维修,但得到的回复却是可以维修,但是鉴于这是由非产品质量问题所引起的毁损,维修费高得惊人,而且青楚他们还被告之所需要的机器主板现在没有货,从意大利空运过来得要一个月时间。

青楚想着要真是等到一个月以后,那么毛毯厂的一切一切都完了,巨额的违约金,到期的银行利息,还有至关重要的信誉。这些就像几座大山一样压得她喘不过气来。

要是秦正阳在就好了,她这时想,他好比是她的一棵大树,能为她遮风挡雨,可是现在他却被关在市看守所里,得不到一点音讯。

光担忧是没用的,那好比是阿Q的精神疗法,光想不做就是等死。这对务实干练的青楚来说也就是念头一转,就放在了脑后。

她迅速地思考着,对了,去交通大学电机学院找专家看看,那里不是全国著名的机电设备试验室吗!说做就做,青楚带齐设备材料,让周强开着车又飞也似的奔向新江。

一天一夜,青楚往返于毛毯厂和新江三个来回,汽车但凡有点灵性都可以不用驾驭而自由来回了。她用诚挚的激情感染着交大电机学院的老教授们,他们为此还推后了一次去北京的科研交流会。

青楚终于在得到市科协的同意后,交大电机实验室的主任江教授和他的二个博士生来到了毛毯厂。毛毯厂的工人们像欢迎首长一样都在大门前迎接,大家是自发来的,眼神里充满了期待。

江教授他们用带来的仪表对毁损机器进行测试,忙前忙后调试了一个多钟头,紧锁着眉头,不时地揺着头,看的青楚他们就像是大海里的孤舟,远远望不到彼岸。

机器还是像一堆废铁一样一动也不动,大家又都失望到了极点。原本心里就像是孤舟上的鱼灯一样灰暗的光芒一下子又暗了许多。

青楚把江教授他们请到了会议室,工人们抢先端上不凉不热的洗手水、拿来香皂,又将厂里发的雪白的毛巾递到江教授他们手中。

江教授洗完手,又掏出手绢来擦了擦额头浸出的汗,掏出眼镜来重新审视了一下机器的相关说明材料。然后不紧不慢地道:“从目前的情况看,机器主板是烧坏了,但这还不是问题。”青楚他们听得眼前一亮,仿佛是闪电,在黑色的夜空中划过,透出些许亮光。

江教授又接着道:“但是问题是这个主板中的一个芯片是一个高科技产品,这还是一个难题……”

青楚焦急地问道:“江教授,那有什么解决的办法么?”

江教授笑了笑,端起桌前的水喝了一口,眼见得青楚急得通红的脸和一双布满血丝的眼睛,悠悠地道:“这个嘛,我本来不能说,也是因为这是商业机密,但我看到毛毯厂这么多的工人师傅们对我们的殷切期待时,我心软了,我年轻时也是工人出身,是工厂送我去清华上学深造,我毕业后才去了交大。这么多年,我去过很多厂矿,现在的工厂风气坏极了,从来不像我们当年对工厂的感情那样,但是今天我虽然来了也只不过二个小时,但从工人师傅们的眼神里我能看得出工人师傅们把这个厂看的有多么重,这让我很感动,我仿佛又找回了当前我在工厂时的感觉。”

江教授把话顿了一顿,显然是经过慎重考虑后又说道:“我在不违反原则的情况下告诉你们一个渠道,那里有一种芯片能解决这个问题,但是至于你们能不能把芯片申请出来,那就要看你们的能力了。”

这好比是孙悟空打倒了人生果树,又要去天南海北找一个方子来医活它,而江教授就像是菩提祖师一样指出了一条生路来,可青楚他们有那么幸运吗!

青楚急忙代表大家对江教授谢了又谢,央求他讲出来。

江教授让其他人先离开,只留下青楚和老吴厂长,才告诉了他们。

青楚和老吴一听,却是犯了难,心中想着“这不是比登天还难么!”

原来据江教授说,他们去年承担了一个军品项目,专门为省军区作战部研发了一款新型遥感绘图仪,而这里面用的一种芯片就可以用到青楚他们的机器上来。但是因为那是军品项目,涉及军事秘密,江教授开始的时候不愿说出来,而且项目已经研发完成,所有的产品和权利都归省军区所有,他们也没有权力许可作为民用。

青楚沉思片刻,咬了咬牙,站起来道:“江教授,十分感谢您告诉我们有这样的一个重要的渠道。我先代表大家感谢您了。”说完双手紧紧地握住老教授的手,然后又道:“我身为厂长,这四五百名工人的生存全维系在我身上,我只有尽我最大的努力去争取了!”

然后又说道:“江教授,我知道您要去北京开一个重要的研讨会,但是我们这里确实是朝不保夕了,如果机器一个礼拜内再开不了工,厂子就完了。我请求您给我三天的时间,我三天之内拿不到芯片的许可,您就去北京开会,到时我要亲自送您去机场,我能为您做的也就这些了,请您给我三天时间,就三天!”青楚央求道。

江教授也被青楚的执着所感染,激动地点了点头道:“好,青楚厂长,你说的我信,我们这三天就不走了,先帮你们把机器的主板线路接好,就在这里等你的好消息了!”

第九章 柔情蜜意

青楚安顿好江教授他们后,回到自己的办公室,一下子瘫倒在沙发上,像是害病的猫。

老吴也跟了进来,看到青楚累成这样,心中充满了怜惜。可又帮不上青楚什么忙,只好来回在屋子里踱着步子,他知道青楚的习惯,这事不想出解决办法是不会休息的。所以也他也不能走开。

这几年随着他对青楚了解的一步步加深,对这个充满活力,坚韧不拨的女孩子越来越佩服,越来越喜欢,觉得青楚就像是自己的女儿一样。而他这个长辈,当这个厂的厂长有十来年,虽然对工人们十分的爱护、关心,但是厂子却在他手里一步步走上了下坡路,工人们眼巴巴等着救济过日子。是我无能啊!老吴对此有着强烈的内疚。

好容易盼来了青楚,她一个漂漂亮亮的女孩子,放下身架,换上工作服,一头就扎进乱糟糟的车间,与工人们同甘共苦寻找挽救厂子的方法,不怕脏,不嫌累,常常是一个多月都不回家。就凭着这样的毅力感动了大家,凝结住了人心,后来又是她开发出了好的产品,让毛毯厂枯木逢春。

这次出这事,老吴更是内疚,刚买回机器那会,青楚就提出过要给机器买保险,那时他还没有退休,所有的财务都要从他手里走,他觉得花这个钱不值的,所以就没把保险当回事。这次出这种事,如果有保险,他们厂也不至于陷入这种生死一线之地。

“都怪我,都怪我!”老吴嘴里像经一样念叨着,但他又想不出任何的办法。

青楚坐起身来道:“吴叔,你别这样,向来好事不能成双,我们厂这一年来确实走得太顺了,这就像养孩子一样哪有不磕磕拌拌就长大了,您说是不是这个道理!”

老吴哭丧着脸道:“不过这也磕的太重了,一百多台机器呀,那要花多少钱啊?”

青楚走过来拉着老吴的手,笑着道:“这回出事也是市场对我们的考验,我们不能光想着赚钱,也得做好赔钱的准备呀!你也别太自责了,小心您的高血压又犯了,那可不是闹着玩的。不然我怎么给吴婶交待呀,你也累了几天了,早点回去休息吧!”

老吴紧握着青楚的手,激动地道:“青楚,好孩子,你先别管我,咱们现在怎么办嘛?”

青楚沉思了一下,脸上露出前所未有的刚毅,柔柔地道:“我现在也不敢说能不能办成,但是豁出去了,不试一下怎么行呢,我现在就去新江,您帮我照料好江教授他们和厂里的事,我三天内肯定回来。”

老吴道:“那我去叫周强!”

“不,我一个人去,周强也累坏了,这几天他开车就没有停过,来回的路上,我还能在车上眯一会,他简直就是没闭过眼睛。”

青林看老吴还犹豫着,双手就推着老吴的背往门外推,半撒娇道:“吴叔,就这么定了,您回去吧,我还要洗个澡呢!”

老吴笑着出去了,顺路走过门房,看见周强正呼呼地在门卫的床上睡着,心下叹道:“都是好娃娃呀!”

时间还是下午的四点多钟时,青楚来到了市检察院的大楼外,她这次是主动来的,因为她要来找孙浩,她隐约地记得孙浩是军人家庭出身,而且他爸还是一位高级将领。

青楚现在是就像迷失的小鹿一样病急乱投医,这之前,她凭着过去的关系到过市武装部,希望得到帮助,好容易见到了那个矮墩墩,胖呼呼,说话大喘气,一口山东腔的市委常委、武装部长刘部长。部长一开始倒也和颜悦色,色迷迷盯着她看,但当听她说想要得到省区的一种芯片时,立马变了脸,一口那是军事机密,毅然决然地拒绝了,还要让青楚拿出工作证来看一下,仿佛她是国外派来的美女间谍,专门刺探中国的军事机密。

部长心想道:“有损于国家利益的错误是坚决不能犯的,这是红线呀!呵呵,至于其它什么的,犯犯倒是不妨事的,倒可惜了这么一个漂亮的‘女间谍了’!”

青楚被赶了出来,这才想起原先上学时听辅导员说过,“典范学生”孙浩是军队高干子弟,他爸是省军区的一个大官。想到这里,她就想找孙浩问一下,但是上次见面她又没有留孙浩的手机,打电话到检察院问时,接线员非常客气,问她要提供什么重要的案件线索,是匿名,还是署名举报,而且会绝对做到“件件有回音,事事有着落”,坚持“立检为公,执法为民”,“强化法律监督,维护公平正义”……。但就是不肯透露孙浩的电话,还说这是纪律,把青楚气的半死,心里想着检察院又不是国务院,还那么机密,这不是给人办事添堵嘛!没有办法,只好来检察院找孙浩。

这里青楚上回被询问时就来过,但那是在检察院的办案工作区,在地下一层,一排的询问室,房间里面光线昏暗,只有一个小天窗向外透着气,聚光灯一打,活脱脱一副刑场的感觉,只是没有刑具罢了,真要是犯了罪,光那里阴森的场面就把你镇住了。

说实话,青楚非常不喜欢来这里,倒不是因为她被检察院错误地传询过。

这里的门楼好高,足有二十多层,雪白的耀目的外墙上挂着足有二层楼高的国徽,血红血红的,仿佛真是用血染的一样,要真是那样,应该是贪官污吏的血。这楼可能也是新江市的标志性建筑之一吧,给人一种高不可攀的感觉,对于老百姓来说有一种莫名的隔阂,可能是因为这样原因吧,自从大楼盖好以后,举报人上门举报的明显少了,也最就催生了电话举报,当然还要强迫听一遍检察院的口号。

青楚原想着大楼应当是非常难进的吧,当然其他人也这么想的。她将身份证,工作证统统掏出来准备着查验,没成想门卫一句“你找谁?”

“孙浩!”青楚简单明了的一声回答然后就通关放行了,仿佛“孙浩”这两个字是检察院今天的通行暗语,跟部队打仗时得用的那套一样,比说是“中纪委的”还牛!

青楚进到大楼内,墙上清楚地挂着办公指南,而且都是实名加职务,这一点倒是非常的人性化。

孙浩副处长的办公室在11楼,青楚现在很怕有人会认出她来,毕竟她曾经是嫌疑人,现在这么明目张胆地去找一个办案的检察官会给孙浩带来不必要的麻烦,所以怯生生地,仿佛自己是来投案自首的。

但是电梯里上看她的人确实很多,但都是在想这位漂亮的女孩要是来找我的就好了,全没有其他想法,以至于她还没出了电梯门,就有人窃窃道“这女孩是谁呀,你们谁认识!”

门牌上都有名字,所以青楚很好找。1118号房间,一个十分吉利的数字。

“见了面该怎么说呢?”青楚像是去面试,考官会提出一些什么样的问题呢,心里没有一点底,不免有些惴惴不安,胸口有些气短,仿佛这楼是盖在青藏高原上,出现了高原反应。

“咚咚咚”,清脆的敲门声在青楚听来仿佛是在夜深人静的夜晚那样的惊心动魄。

但是,等了几秒钟以后,没有一点动静。

“是不在吗?”这几秒钟对青楚来说就像是一年般那么漫长。心中跌宕起伏早已百转千回了。

“咚咚咚”青楚又敲。

“请进!”终于一声宏亮的声音隔着门传了出来,仿佛是在漆黑的夜晚终于看见了一丝灯光。

“吱呀”一声,青楚握着门把手推开了门,一眼看去,却是两个人,孙浩正坐在一张漆黑的大板桌后面,仰面朝上地靠在大转椅里面,而他旁边一个身着检察制服的女孩子正斜着身子坐在孙浩面前的大板桌上。

听见有人进来,那穿制服的女孩子回过头来,一张俊俏的瓜子脸,施着淡淡的粉,一蓬乌黑的卷发别致地扎在左耳边,只是身材显瘦,站起来的话会有一种单薄的感觉。

“哦,怎么是你!”孙浩显然做梦也没有想到青楚会来找他,声音显得兴奋而激动。忙站起身来,快步走到青楚面前,手足无措地不知道该放到哪里才好。

青楚原本也和孙浩一样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忽然看见孙浩在办公时间和一位年轻漂亮的女检察官挨的这么近地聊天,胸口一下子仿佛有个气球被吹鼓起来一样,心中倒是坦然了好多,觉得好像是具备了足够的反客为主的理由。

朗声道:“孙处长,你好呀!”不知是有意还是无意,她自己也觉得这个“呀”字拖的音好长,长得有目标,有方向,直指那位女检察官。

孙浩也被她这一声礼貌性的问候问得有些面红耳赤,也仿佛觉得自己做了亏心事一样,更加慌张失措。但又不能像柱子一样傻站着,连忙让座。

这时,那位模样俊俏女检察官也走了过来,但并不和青楚打招呼,而是站在孙浩身边用胳膊肘撞了撞一心全在青楚身上的孙浩,娇声道:“孙处,这是谁呀,怎么也不给我介绍一下!”那神情、姿态仿佛这是在她们家里。

孙浩明显对这种份外地亲热十分的不自在,忙往旁边让开道:“这……这是我的一位朋友。”然后就去饮水机前用纸杯子接水,送到青楚面前来,可是手却不听使唤,杯子里的水荡漾出来好多,洒了一地、一手,他也不觉得烫。反而回过身来看见女检察官还气鼓鼓地站在那儿,忙道:“小叶,你先回去吧,我这里有客人,张培那个案子咱们明天再说。”

叶检察官被下了逐客令,不情愿地,扭扭身子,狠狠地瞪了青楚两眼,开门走了。从背影看去,窈窕的身材是让多少男人羡慕的。但是她却忘了关门,敞的大大的。仿佛这里的空气太沉闷了,要开门换换气一样。

孙浩正想坐下和青楚说话,忽又发现门大开着,便又跑过去关门,不几步的路,却也是气喘喘的,头上还冒出了清汗。

“不好意思,小叶那人就那样,小孩子脾气,你别见外!”孙浩慌忙解释道。

青楚觉得这时她绝对有一种兴师问罪的权力,但又开不了口,想说没什么吧,可是话从嘴里说出来时却变了调,道:“你们检察官好轻闲呵,办案不是你们的专长么,怎么转移到卿卿我我上来了。”

这时的孙浩已恢复了以往的从容,不正经起来,坏笑道:“青楚,你能来找我那可是太阳从西边出来喽!说吧,有什么事,我知道,你大小姐可是无事不登三宝殿的!”

青楚原本想单刀直入地告诉他自己所遇到的困难,但看他那副坏笑的样子,心里恨恨的,觉得不说点什么解气的话,自己心里就不舒服,又想到着我这才刚刚饶了你的,你这么快就故态复燃了。便揶揄道:“我今天刚好路过这里,听别人说你因为私自会见嫌疑人被领导处分了,我心里好生地过意不去,这不,嫌疑人赵青楚特地来找你们领导澄清事实,还你清白。哦!孙处长,你们的主管检察长是那位,张检还是赵检,我这就去找他们说去。”说没说完,她就站起来往门口走。

孙浩没成想她这么说干就干,一个健步上去就一把拉住了青楚的胳膊,往回使劲这么一拽,嘴里急道:“我的姑奶奶呀,你就饶了我吧!”

不成想他这个运动员出身的人的劲使到的瘦削的青楚身上就像是狂风吹起树叶,只听见青楚“嗳哟”一声,像一叶孤舟被海浪卷起一样飘回来,孙浩也是措手不急之中被惯性带得一个踉跄,向后“噔、噔、噔”地两人一起拥到了长沙发上。孙浩没想到老天会给他这样好的一个亲近青楚的机会,当然不会错过,他准确无误地吻在了青楚唇上。

“你干什么!”青楚像推开大山一样奋力推开压在她身上身体,慌忙站起来,整理自己的衣服,脸红的像血一样。

孙浩坏笑道:“好香!”

青楚还从来没有遇见这种情况,看见他得意洋洋的样子,这时恨不得上去打他几拳,但是又有一股说不出的害羞,身体也像是快要化了的太妃糖一样柔软无力,只得瞪圆了眼睛骂道:“无赖!”

孙浩这时心里其实也是“怦怦怦”地乱跳,他十分害怕青楚就此翻脸,毕竟两人也不过才认识了不长的时间,就是对情侣仿佛这也快了些,何况他们还不是。但是见青楚只是害羞,并没有什么激烈的反应,心才像石头一样落了地。“也许这就是感觉吧!”

第十章 百转千回

四目相对,无声胜有声。

孙浩收起了坏笑,像是做错了事的小孩,眼巴巴地望青楚,但目光中却含着热辣辣的渴望。

青楚不敢去看他,但也感觉到了这炽热的目光透过空气这种不良导体,像是光波一样传导过来,直烫人。虽然这间宽敞明亮的办公室内只有她和孙浩两个人,但她却觉得仿佛有几十双眼睛在盯着她看一样。

青楚终于受不了这种凝视,嗔怒道:“你干什么!”然后又像是解释似的道:“小心给人看见了!”

那么没人看见就是可以得了!两人同时想到了这一点,不由地对视一笑……

这时,新秋的风从窗外吹进来,办公桌上的文件被吹的“哗啦哗啦”作响,声音异常的清脆可爱。

过了许久,两人都从炽热的高温中冷却了下来,心中的波澜也像是台风过后的宁静,青楚终于将来意向孙浩说出。

孙浩一听,也直挠头,不知从可办起,但是他在青楚这世间难有的温柔冲击下,快速地旋转着脑子,突然一拍大腿道:“这件事的确很棘手,这么办吧,我是想不出来什么法子的,可是我们家老爷子他一定有办法,我现在就去省城,你等我的消息!”说完就拿过皮包来收拾东西,准备出发。

青楚急道:“我也要去!”态度中透着坚定。

孙浩笑道:“你跟我去!算什么呢?”

青楚昂头问道:“什么我算什么吗?我呆在新江也是干着急,陪你去省城也许能帮上你的忙,再说……再说去省城有四百多公里路呢,你这个人开车快,我也不放心!”

孙浩佩服这女人要是关心起男人来,就像是熨斗,能把人毛孔里的褶皱都能慰平了,非常的舒服。

但是他还是摇摇头道:“不行,我爸这个人非常传统,我平白无故突然这么地带回个女孩子,他会起疑心的,疑心我在外面做了坏事。”

“那你就承认好喽!反正你本来就是个伪君子。”

“谁说的!”

“我说的!那小叶检察官是怎么回事,还有,还有刚才……”

孙浩急忙辩解道:“我和小叶那是从小就认识,她也是省军区的,再说我们也没怎么着呀。和你刚才那是不小心。”

青楚见他真有些急了,就立即平息了质问,央求道:“你就让我去么!”身子像是水蛇一样摆着。

孙浩自信有着非比常人的定力,但在青楚这样的极具诱惑力的女孩子面前是绝对把持不住了,觉得血气翻腾,有些目眩,身子好些不稳。只好点点头算是同意了。

孙浩向领导请了假,一头钻进了青楚的宝马车驾驶座。青楚则自然而然地坐在了副驾驶座上。

“恩,好香!”车厢里弥漫一股淡雅的发香,那是青楚刚来时才洗过澡留下的。

“你鼻子好灵,一定是属狗的!”青楚打趣道。

孙浩道:“你怎么知道的,我就是属狗的呀!”

青楚气得无法,只好骂道:“不要脸!”

孙浩直喊冤枉,并向青楚透露道:“你知道我爸妈从小叫我什么吗?”

“什么,呵呵,不会是叫狗儿吧!”

“差不多,叫我狗蛋!”

青楚想不到高干子弟的孙浩原来也是同小老百姓一样的起这样的一个“通俗”的小名。哈哈大笑了起来,不过这时她觉得与这个高干子弟的距离更近了,仿佛孙浩就是和她一起长大玩闹的同学们一样了,只不过,只不过,他是的话,一定是一个最坏的坏小子!

有美人相伴,这四百多公里的路仿佛是一眨眼就过来了,高速公路也特别顺,像是大家都知道他们有急事一样。

省军区大院位于省城南部闹市区,绿化非常好,浓荫蔽日,绿树连天。大树都是青一色的法国梧桐,两个人都合抱不过来,这里在建国早期是一处英国人开的毛纺厂,建设之初就十分注重绿化,所以这里的大树也就有了历史,虽然没有黄帝陵那几千棵几千岁的国槐时代悠远,但至少也是省城独一处的自然景观了。

也幸亏的这里是军管区,而且连任的司令们觉得从军区大院周围的高楼大厦看下来实在是对大院一目了然,万一出现一个狙击手可怎么办,幸好有了这些参天的大树,仿佛这就像是一道防弹墙,司令和高干们住在小洋楼里也觉得隐蔽了许多。

不然在到处兴起的国际化大都市的建设洪流中也许就被市政部门以扩大土地利用价值为名掀翻大树,平整土地,全都卖给开发商盖成鸽子笼一样的高层建筑了。上海淮海路上的几千棵法国梧桐不就是这么着给人砍了么,害的现在去上海旅游的人都嫌淮海路热,哪有出门就见天的道理!

青楚他们的车在傍晚时分开到了军区大院门口,门口的哨兵红旗一摆,示意停车检查。一名臂带纠察字样的哨兵走上前来。

孙浩摇下了半截车窗,探出头来不耐烦的一声“是我!”

那哨兵刚一看清,“啪”的一个敬礼,并不答话,手一扬,通关放行。

青楚笑道:“不愧司令员的儿子,好牛啊呀!你又不是什么军官,人家凭什么给你敬礼!”

孙浩先不答话,做出一副威武的样子,鼻子里哼道:“可不,我要是在军队里混,这时还不是个了中校团长了。那才是老子英雄儿好汉,元帅儿子上将军呢!”

“呸!臭美,就凭你这样的,早送去青藏高原戍边了!”

“那才好呢,我爸当年就是青藏高原喂马的,你一会见着他,你就问他喂马那会是啥感觉,他准会兴奋地滔滔不绝给你讲个三天三夜也讲不完,仿佛那里是天堂一样,我和我妈早就听烦了,可他还是逢吃饭就讲,就像是基督教徒饭前做的弥撒。”

车进到大院后,绕过一个挂着毛主席像的大礼堂,在一栋二层小楼前“吱”一声停下来。

“呀!怎么办?”孙浩急道。

“什么怎么办?”青楚觉得他好像是忘记了什么重要的东西一样。

“我上回答应我爸给他带新江的红薯干的,他就爱吃那东西,那是他的家乡特产,怎么办,今天走得急,全忘了。”孙浩急得抓耳挠腮,仿佛没这个东西就不敢回去一样。

“那怎么办吗,要不我们去外面的特产超市去看看,也许会有的!”

“算了,外面没有卖的,下回吧,我们的事急!”

青楚听他说“我们的事!”心里好暖和,仿佛和他真成了我们一样,而那个自称要保护她一辈子的人---周靖,却像消失了一样,几天了都没有一个电话,仿佛全没有她这么一个人似的。

她和孙浩下车,才看见这小楼不大,但还带着一个花园,周围着一圈栅栏,栅栏口还有一个岗亭,一名值班的卫兵正笔挺地站在那里。

“小李你好呀!”孙浩轻松地打着招呼。

小李也是“啪”的一个敬礼,并问候道:“孙处长好!”

孙浩嘻嘻哈哈地拉过他来小声问道:“我爸回来了么!”

小李摇了摇头,青楚看见了又是一阵担忧,怕孙司令要是出差那可该怎么办。

孙浩得知后,一阵兴奋,拉住青楚的手就往里走,边走边道:“快,快,快!我们赶紧去做准备,还来的急,不然我爸回来就晚了,青楚就像是被毛驴拉着一样,反抗是没有一点劲的,只好被牵着,“噔噔噔”地爬上了台阶。

还没到门口,里面早有人打开了大门,一个围着围裙的中年女人已在门口等着了。

孙浩叫了一声“李姐,你好!”李姐笑着道:“什么风把阿浩吹回来了!”正说着就已经看见的楚楚动人的青楚也正朝她笑着点头,忙又“哦!”了一声,接过孙浩和青楚手中的包,挂到门口的衣架上去了。

这时,原本正在等候孙司令回家吃饭的孙妈妈也得知孙浩回来了,忙从厨房间里走出来看儿子,心里想着“这小子怎么今天回来了,又不是周末。”

可一眼看见了青楚一脸娇羞地站在她儿子的身旁时,心里仿佛一下子解开了所有的谜团一样,脸上洋溢着兴奋,走上前来,手里还握着炒菜的铲子。

孙浩忙介绍道:“妈,这是我朋友,青楚,哦,姓赵,赵青楚!”

青楚也是甜甜一声道:“阿姨您好!”

“好,好!好俊的丫头呀,让我好好看看!”李姐忙从她手中夺过炒菜的铲子,好让孙妈妈能全身而上。

孙妈妈仔细打量着眼前这个女孩子----个子高挑、眉清目秀、皮肤雪白、身材婀娜,最主要的,有一股非比常人的气质,这种气质好比是冬天盛开的寒梅,在百花枯萎的日子里,在冰霜雪雨中傲然芬芳,份外夺目,顾盼间让人神飞天外。

这不正是自己常常为儿子想象的那种类型么,孙妈妈认准了青楚准儿媳的身份,拉着青楚的手,上上下下,仔仔细地端详,青楚也觉得被看的有些脸红,但又不能表示什么,只好娇笑着,脸上红朴朴的,像熟透了的苹果。

孙浩早坐在了沙发上,大腿翘到二腿上,笑嘻嘻地道“妈,别这么着,看你把人家都看臊了,以后有的是时间让你看,你先快给我找找看咱们家里还有红薯干没有,我们这次回来的急忘了带,小心我爸骂我!”忙又站起来抱住妈妈的后腰硬是给拖了过来。

这时轮到孙妈妈脸红害臊了,儿子这不都三十了,却一直像个小孩子一样和自己腻腻歪歪的,这平常没别人无所谓,今天当着准儿媳的面,让她这个妈可有点下不来台,总归儿子以后是要给另外一个女人的,不能老粘乎着老妈,不然给人家看见了,以为我这个妈和她抢孙浩一样。

想着这里,孙妈妈“呸呸呸”地骂儿子,在挣脱出儿子的手臂时使劲在他胳膊上拧了一把,痛得孙浩像是给蝎子蛰了,“唉哊!”一声,孙妈妈还不解气,瞪着他道:“都是早该娶媳妇的人了,还这么着,小心让青楚笑话!”说罢,给孙浩递眼色。然后到里屋去给他们拿新江产的红薯干去了。

青楚也觉得孙浩这个在新江市检察院能独挡一面的检察官这一回到家里,简直比女孩子还娇气,简直让她看不下去。但这时她却想到了自己的妈妈,现在她还没有恢复记忆,整天除了让人陪着外出遛遛弯外,每回她回家,见她也只有简单地几句问话,全然没有了往日对自已无微不至的关心爱护,不然,她要是恢复了记忆,现在应该最操心的就是青楚的终身大事了吧。

想到这里,她倒十分羡慕孙浩他们家这种温馨的母子生活,谁不想一头扎进母亲的怀抱撒娇个够呀!

“喂,想什么呢?”孙浩走到她身边用手在她眼前晃了晃道。然后就拉着她的手往沙发上让。

青楚反映过来后,立刻使劲把手抽回来,挣脱出他的手掌,嗔道:“喟,这是在你家,你老实一点行不!”

第十一章 峥嵘岁月

孙浩正想死皮赖脸和青楚打趣,他妈手里提着一个大塑料袋从里屋走了出来,孙浩赶忙正经起来。

“李玫呀,拿一个盘子过来!”

孙妈妈一边喊保姆,一边点着孙浩的额头笑着对青楚说道:“上回小然他爸去新江视察部队,知道你爸好这口,就让人准备了一大袋子拿回来,他这个儿子可好,有了女朋友就记不起爹妈来了!”

孙浩笑道:“妈,你也要看在我给你领回家这么漂亮的一个女朋友份上,原谅我这次嘛!”

青楚觉得孙妈妈把自己当成孙浩的女朋友似乎有些不妥,但她又找不到什么反对的理由,倒不是说这次来孙家是有求于孙司令,讨好一下孙妈妈也未尝不可。

青楚心中现在涌动着一股前所未有的莫名喜悦,她对孙家的母慈子孝的气氛真是羡慕的极了,这里的环境简直就是她所非常熟悉的一样。她以前也常常想着自己将来会嫁到一个什么样的人家,会怎么与那个家庭相处,这对她来说好困难,好困难,好像导演拍电影的怎么也想不好下一个镜头怎么拍似的。

自从认识了周靖以后,她也陪着周靖去看望过两次他的父母,但那不是一个完整的家,而是残缺的、残破的,没有温暖的。周靖的爸妈在他上小学时就离了婚,而且都各自成立了自己新的家庭,也都有了孩子,以至于他们的见面都是在外面的一个小馆子里,几个长年不见的人呆在一些,那气氛别扭极了。

……

青楚顾不上想的太多,也起身上前帮忙,和保姆李玫一起帮孙妈妈从袋子里倒了满满一盘的红薯干。

刚倒出来,一股甜香的味道顿时就溢了出来,像是面包房,又像是香油坊的昧道。红薯干金黄金黄的,全都切成火柴盒那样的大小,四四方方,薄厚均匀,就像是刚油炸出的馍片,让人一见就馋的流口水。

这一看就是纯手工晾晒出来的,正宗地农家自产,比超市里卖的强的多。青楚虽然是在新江住了这几年,但是却从来没有吃过这样的东西。

孙妈妈坐到青楚身边来,亲自拿起一片递到青楚手里,笑盈盈地看着青楚吃,又忙问:“怎么样,味道好不好!”青楚连忙说好,说从来没有吃过这样好吃的红薯干。

正在这时,客厅门口的传声机里传来门外岗哨小李的声音“司令回来了!”青楚这才想起刚才怎么没敲门,里面的人就知道了,原来是有人提前通报的呀!

不敢多想,眼见得没骨头架子一样的孙浩也一咕噜爬起来正襟站好,自己也忙起来。孙妈妈拉着她的手道:“青楚,不要紧,你坐吧!”

但青楚还是有礼貌地站着。

门开人现。高大魁梧的身板,笔挺的腰身,古铜色的脸庞,齐耳的短发,活脱脱一个三十年后的孙浩么!

孙司令刚一进门,就发现来了客人,呵呵笑道:“这是谁家的姑娘呀!”声音很响亮,也很有磁性。青楚听着仿佛很熟悉,有一种自然而然的亲切感。

青楚上前半鞠躬笑着道:“孙伯伯,您好!”

孙妈妈一边接过孙司令的公事包,一边道:“这是小浩的朋友,叫赵青楚!”

孙司令上前伸出又大又圆的手掌握住青楚的手道:“哦,小赵同志你好,你好!”也边仔细打量着青楚,目光迥迥有神,透出非凡的坚毅。

孙浩拉过爸爸,指着桌上的红薯干道:“爸,您看,这是我们给您带来的!”

“哈哈,你小子还算有良心,还记得老子的爱好哦!”说罢上前拿起一块就往嘴里塞,“噶蹦,噶蹦”嚼得非常起劲,仿佛这比海参鱼翅都好吃。

这也难怪,孙司令从小生活在新江的农村,家里又穷,那时是生产队记工分拿钱,他们家由于劳力少,一年挣不来几个钱,上交了公粮后,不到半年就没有粮食吃了。挖野菜,摘槐花,捞小鱼,是饥一顿,饱一顿,好歹挨到初春,国家的返销粮就运回来了。但是说是粮食,也就是红薯,一个人三百斤红薯,要扛到夏天收麦。成天老吃红薯,胃里的酸水就像温泉一样不时的“咕咚咕咚”往上冒,但不吃又没劲干活,孙司令那时正是“半大小子吃穷老子”的时候,整天家里都是吃稀的,没干的,老是饿的晕呼呼的,恨不得去啃树皮。他妈后来想了一个办法,先把红薯切成四方小块,然后用麻线穿起来挂在太阳下面晒,晒到半干不干的时候,再用桐油和盐在上面抹一遍,然后再拿出去晒。这样吃下去,不仅不会胃酸,而且吃起来还清脆爽口,有一点像我们现在在超市里买的锅巴。这种吃红薯的方法很快就在周围几个村子里流传开来,也成了当时困难岁月里的一项让人欣喜的发明,以至于流传到现在,成了当地一种有名的土特产,逢走亲访友时就提一些过去,既不失面子,又迎合现代人的饮食口味,但现在大家吃着这些新江土特产的时候,又有几个人能想起当年的艰苦岁月呢!

孙司令家里虽然有了红薯干,但他仍然是吃不饱肚子的,有一次他和伙伴们在地里抓住一只大松鼠,兴奋地像是在过年,拿到河边开膛破肚,找来一把干树枝就烤了,还没有熟就被你一块,我一块地扯着吃完了,嘴上的油都没舍和得浪费,伸出舌头来舔了个干净。回家的路上渴了,就在河里牛饮了个够。没成想这青菜榆树皮的肚子哪里经得起这样的优厚待遇,刚回到家里,肚子就像是孙悟空拿着金箍棒在龙宫里乱挥舞一样,翻江捣海,长江后浪推前浪,从下身倾泄而出,直拉了个天昏地暗,站都站不起来了。他老子一边将他抱到床上,一边骂着不中用的东西“谁让你小子偷吃独食呢,也不想家里还有上了年纪的爷爷和奶奶,怎么不给他们带回来一些!”

他老子原想着他也就在床上躺上几天就好了,连喂了几天的小米糊糊,但他却一天天虚弱下去,下身还是小溪潺潺,溪流不止。不几天功夫,连人形都没有了,他妈催着他老子去请大夫,可家里要钱没钱,要粮没粮,怎么办嘛,去向本家亲戚们借钱,可是那年月,谁家都是“泥菩萨过河自身难保”,几个本家大伯过来看了看已不成人形的他,对他老子道:“给孩子准备后事吧,也就这几天的事了!”反正那年月夭折一个孩子就像是死掉一条狗一样,没人会当回事。

他妈一听,悲从中来,扯开嗓子就大哭起来,“儿啊,我的儿啊,你好命苦,你这去了可让我们怎么活嘛!”他老子也是蹲在地上,“吧嗒,吧嗒”地抽着烟袋锅子,老泪纵横。

原来他们家人丁原本就稀少,连生了好几个娃,又是闺女居多,给人的给人,夭折的夭折,到后来也就剩下这一个儿子和两个闺女,两个闺女还都早早地许了婆家,好换几斗麦子,养活他年老体衰的爷爷和奶奶,没想到好不容易将这个能养老送终的儿子拉扯到这么大,也出过了疹子,却为了吃一口肉把命送了。

又这么熬了几天,他也只有出的气,没有进的气了,他老子也都把埋他用的草席都准备好了,这天一个远房的亲戚刚好来他家串门,看到这情形,出主意说:“大烟或许能救娃娃一命。”

他老子为了难,这都解放十来年了,四旧五旧也是都能砸的砸,烧的烧,那里还有大烟嘛!

那亲戚关上门道:“那些老地主们当年都是有这瘾的,这些年虽然被贫下中农们抄的抄,收得收,但保不准他们家里还藏有余货,你可以到你们村上那几家里去求求他们,到底是人命关天的事呀!”

天一黑,他老子就一个人悄悄摸着墙,来到村里一个原先的大地主家,现在这里也只有两间房了,其它的房子都改成了生产队的饲养棚了。这家人说起来也还是他们没出五服的本家,抄家的时候他老子还从这家拆走了七八扇镂刻着人物花鸟的木门呢。

地主家的人这些年被贫下中农们都折腾的像是过街的老鼠,惶惶不可终日,今天他老子又放下了贫下中农无限光荣的架子,求到人家头上来了。“唉,谁让儿子比无产阶级理想信念重要呢!”

半夜被砸醒是常有的事了,不成想这回是孙家大兄弟来求他们家的,这户地主家里的人都瞪大了眼睛,想着这是不是新发明的斗争新方式呢。但看到他老子鼻涕一把,泪一把地叙述着遭遇后,当家的一个老叔道:“我那侄孙的命要紧呀!”然后起身拿起锄头就在当屋的地上挖起来,不一会功夫就挖出一个罐罐,打开泥封,一个用油纸包的东西就露了出来,约莫有一两多。全部都递给他老子道:“就剩下这些大烟壳了,你都拿去吧!”他老子千恩万谢拿了回去。

在那个缺医少药,共和国被敌对国家重重封锁的年代,这些罂粟壳无疑是比黄金还珍贵的东西。他老子冒着被打成地富反坏右的危险,在家里偷着一点一点地用罂粟壳熬小米汤给他喝。

说来也真是神奇,这些被视为人类最大的精神毒品的罂素确实有着非同凡响的功效,孙司令就这么着,靠着村内的“敌对势力”提供的毒品从死亡线上走了回来。

村里的人见到他又恢复了健康,都说:“这小子命大,大难不死,必有后福!”这话果然后来灵验了。

孙司令没几年就参了军,入了伍,去青藏高原当兵,在巍巍唐古拉山上开始了戍边生涯,也终于能吃上了一口饱饭了,虽然大部分还是青稞面。南方来的兵见了这种东西就想吐,仿佛那只能是马和牛能吃的,但是孙司令却是大嚼大咽,对伙食非常的满意。

他先是被派到一个军马团喂马,由于工作勤奋,成绩突出,没几年就入了党,提了干,在世界屋脊的青藏高原上,在离天最近的地方,任着执着与顽强,与天斗,与地斗,也与人斗,三十多年如一日,硬是凭着过硬的军事本领成为了又一个从农村走出来的将军。

孙浩则从小和母亲作为家属一直生活在军区大院,作为军队干部,孙司令每年回家次数有限,时间又紧,就是回来,又要走亲访友,跟本就没有时间管孙浩,孙妈妈既当爹又当妈,养成了孙浩的恋母情结。

就是新江农村家里出了事也是她去料理的,那年冬天,孙司令他老子一命呜呼,而他还在边防哨所当连长,又是大雪封山,音讯全无,就算是联系上,他也回不来,要等到来年开春,冰雪融化才行。

孙妈妈显示出了常人没有的坚强,把孙浩托付给叶嫣然她妈,一个人回新江农村料理后事,忙前忙后两个多礼拜,唉!谁让他们家人丁稀少呢!

刚把老人的丧事办完,还没回到省城,孙妈妈就病倒在了回省城的列车上,好在那个年月还是好人多,列车员用喇叭全车地找大夫,终于一位省医院的大夫雪中送炭,疹断是得了严重的肺炎,而且会传染,列车员赶忙对车厢进行了隔离。那时治这种病是非有阿斯匹林才行的,但是全中国都缺阿斯匹林,省医院的大夫也只能在车上进行了简单的稳定治疗。

那时的火车,简直不能叫车,客车厢少,黑罐车厢多,还走走停停,比牛车快不了许多,但人们不坐又没有其它办法,从新江到省城也就四百多公里的路,硬是走了整整一天,才到了省城。医院的车来了,拉走了孙妈妈,去了传染病医院,隔离治疗。

列车员多方联系,才联系到了省军区的人,政治部的人了解到这一情况后,向军区首长做了汇报,首长特批用军需的阿斯匹林才治好的孙妈妈,要不然孙司令第二年从大雪山上下来时,就奔的是两个人的丧了,而孙浩也在叶嫣然家一住就是一冬天,反正那时还小,什么事都不懂,陪着叶嫣然玩得不亦乐乎。

孙司令见着他老婆的时候,两人相拥而泣,嗓门大的一百米外都能听见,泪水热辣辣地直烫人,没完没了地流着,像是决了堤的河。

一切都在不言中,心酸泪雨没个头。孙司令要是和老婆回想起当年的苦楚来,三天三夜也想不完。

但是孙司令从小养成爱吃新江产的红薯干的习惯却像是对儿时的回忆一样,长久地保留了下来。

第十二章 父慈子孝

任何外表多么光鲜的人内心深处有多少痛楚,这是其他人所体会不到的。

……

不想这么多了,孙司令贪婪地吃着红薯干——

孙妈妈一旁看见了,忙道:“老孙呀,先别吃,还没洗手呢!见了这就像是狗见了骨头一样!唉……”

孙司令哈哈笑着,又快速地拿起一片塞进嘴里,然后才往洗手间走去。

在老婆和儿子跟前,他就像是小孩子一样放松,全没了作报告、开大会、视察部队时的严肃,这才是人卸去伪装,最真实的一面,当然也只有在家里或亲人面前才能显露出来。

青楚眼见得这位身居高位的孙将军这样地“顽皮”,也不觉莞尔,感到十分地亲切。又想想孙浩在她面前时那种坏笑的样子,叹气道:“真是子如其父,名不虚传呀!”但是这么着,让她与身居高位的孙司令又仿佛很贴近,像是一家人一样,没有什么见外的了,她紧张的心情平缓了许多。

这时,青楚这才想起她和孙浩进门也没有洗手呢,便拉了拉孙浩的衣服朝着那边努努嘴。孙浩也是格外地听话,就像是青楚是他的主人一样,至少他现在是这样认为的!

保姆李玫很快就将热气腾腾的饭菜端了上来,四菜一汤,荤素各半,二凉两热,外加一盘子自己家里蒸的馒头,没有酒,没有什么海参鲍鱼,十分地简单,远没有青楚想象中的那样丰盛,看来孙司令家也是像平常老百姓一样地生活,比起那些有一点钱以后就铺张浪费的人家强了不知道有多少。

孙妈妈一个劲地给青楚夹菜,孙司令也是让了让,然后就“唏哩哗啦“地吃起来,吃的是那样的香,仿佛几天没吃饭一样。孙妈妈看的直瞪老孙,而他却置若罔闻,恨得孙妈妈脚底下朝老孙就是一脚,孙司令才有所收敛。

青楚这时看着这些喷香的家常菜,才想起自己从早到晚也是一天都没有吃饭了,肚子里面现在饿的隐隐作痛。

拿起筷子来,尝了几口菜,味道不咸不淡,十分合自己的口昧,但她仍有些女儿家的拘束,不敢放开了吃,吃的慢慢的,一小口,一小口的,眼见得孙司令吃的那么香,孙浩也是风卷残云,不觉胃口大开,逐渐放开,美美地吃了起来。

吃完饭,孙浩陪着爸爸进了书房,而孙妈妈则拉着青楚坐在沙发上问长问短,青楚这时候心里也十分紧张,不知道孙浩怎样说给孙司令听,又操心着他们的谈话,又听不到,一张小脸闷的红红的,在孙妈妈面前到像是新媳妇见婆婆一样地害羞。

书房那边,孙司令坐在藤椅上,像他老子当年一样“吧嗒,吧嗒”抽着烟锅,可他现在抽的可是正宗的云南特供“高山云丝”了,不像他老子抽的是自家自留地里种的旱烟了。这可能也算是作为军队高级干部的奢侈享受了吧,一般老百姓想花钱买也是买不到的。

听孙浩把话青楚的事情说完,孙司令一语不发,脸色也慢慢有变了,孙浩看着心里也觉有些害怕,他从小和母亲一起生活,对父亲原本就心里十分忌惮,要他老子拿出将军的派头来,那可真够吓人的。所以心里也是“咚咚咚”地跳个不停,比起呆在客厅里和母亲说话的青楚来说也强不到哪里去。

“当,当,当”孙司令把烟锅在烟灰缸里掸了掸,黑着脸站起来道:“我当你小子发了什么好心会回来看我们,原是为了这个,我现在老实地告诉你,这不行,那种遥感仪是我军新型的战地战貌观测设备,光是申请立项就是花了大半年的时间,这是军事密秘,绝对不能外泄。你小子也还是军队大院长大的,怎么连这个都不懂,为了一个小丫头就什么都不管不顾了,老子真是白养了你,亏你还是国家干部,一点国家利益的观念都没有,这要是给敌对国家偷去了,我们就是国家的罪人!”孙司令越说越气,在书房里来回打转转。

孙浩辩解到:“又不是要你们那个遥感绘图仪,我只是要它上面的一种芯片,连交大的江教授都说了,那种芯片只是起到线路交换作用,与核心机密无关,而且也只是拿去用几天,何况青楚他们厂也是国有企业,他们那有四五百个工人靠那厂子活命呢,这回要是还不能恢复生产,青楚她们厂就得破产,四五百人就要失业。您不是常说军民一家,军民互帮互助么,您就能眼睁睁地看着青楚她们厂的工人吃不起饭,看不起病,他们的儿女们上不起学么!要是这样,您这个从老百姓中走出的将军也就太……太……”孙浩不敢往下说,涨红着脸,看着他父亲凶神恶煞一样的黑脸,怯懦着。

“凭什么,你小子把话讲清楚,说——”孙司令咆哮道。

“太没有良心了,亏你还是将军,不管不顾老百姓的死活!”孙浩反正豁出去了,为了青楚拿出了前所未有的勇气。

“混账东西,你把老子气死了,你一口一个工人们,一口一个老百姓,我看你是见了漂亮女人就挪不开步,被叫青楚那个丫头迷了心窍!”说着,抄起身旁桌子上的白瓷茶杯就往地上狠劲一摔,只听见“哐当”一声连杯子带茶摔了个粉碎,连木地板都砸了一个小坑。

孙妈妈这时也和青楚听见了动静,慌忙跑了进来,正看见孙司令摔了杯子,两人都吓了一大跳。

孙妈妈尖声叫道:“老孙,你这是干什么,有话不能好好说么,孩子刚回来你就朝他发脾气,看你这当司令的爹的样子,把你那套威风给我甩到外面去,青楚好容易来咱们家一趟,就让她看你这样训儿子嘛!”

孙浩和父亲就像是斗红眼的公鸡一样互相瞅着,鼻孔里喘着粗气。

青楚这时看到这种情形,感觉就像是她有一次被母亲冤枉而责打一样。那时她爸爸刚因得了尘肺病去世不久,她因为闷得慌,拿了家里的十块钱跑去书亭借书看,可母亲却以为她偷钱去买零食,逼问着她钱的去向,她又不敢说是去借书,吱呜着说不出来,母亲含着泪痛打了她,教育她要珍惜每一分钱,当她第二天还了书把十块钱放在桌子上时,母亲抱着她号啕大痛,既是对丈夫死后她们娘俩孤苦无依的悲哀,又是对错误地责怪的女儿的后悔。每当想起这回事,青楚就觉得人世间母女感情的珍贵。

这回为了她的事,孙浩和她父亲孙司令弄得剑拔弩张,四目相向,是她让这原本和和睦睦的家变成这样的,她有说不出的难过。但是她何尝又不是被冤枉,她不是为了自己,而是正如孙浩说的那样,是为了四五百名毛毯厂工人的生存啊!

她的热泪夺眶而出,但在这种环境下又说不出什么,眼见得地板上支离破碎白瓷杯子残片,立刻跪在地上去拾渣子,粘得裙子一下子湿了一大片。一粒,两粒,小心地拾在手里,但是太多,太小了,一个不小心,“哎哟”扎破了手指,鲜血顿时就流了出来。

孙浩一见,马上跑了过来,握着她的手怜惜地道:“你这是干什么嘛,叫李姐来收拾吗!”然后像是在大米中挑出石子一样,小心地替她把像头发丝一样细小的碎瓷渣子吹出来,然后就要带她去抹药水。孙妈妈也忙叫来了正在洗碗的李姐收拾地板。

青楚泪汪汪地抬起头向孙浩道:“不,你先给去伯父赔礼道歉!”

孙浩这个歪脖鸡看见了青楚泪眼婆娑的小可怜模样,就是有再大的火气也像是泄了气的皮球一样,一边扶起还跪在地上的青楚,一边冲着孙司令厚实的背怏怏地道:“爸,青楚让我给您赔不是,我,我错了,您别生气,但是您也好好想想,这只是一个灵活运用的问题,您不能拿过去的老思想来限制经济和军事的共同发展,这……”他还想说,却被青楚用柔嫩的指头捂住了嘴。

“嗯,好香!”孙浩心里想到。嘴上仿佛是被麻醉了一样,酥软地说不出话来。

……

晚上的月亮非常明亮,今天刚好是十五吧,圆的那样美妙,那样的生机勃勃,像是镜子,照出了每一个人的心扉。

青楚原本被安排在客房里住,但是孙浩嫌那里长时间没人住了,屋子又朝北面,前几天还下过雨,被子可能一拧就会拧出水的,所以建议母亲让青楚睡他的房间,而他去客房混一晚上。

孙妈妈对儿子是言听计从的,也是想着儿子心里不知道打什么鼓呢,反正这个家是老孙听她的,她听儿子的,一物降一物吧。就让青楚睡在了孙浩的房间里。青楚也才得以看见皎洁的月光。

想起今天晚上的事,她还唏嘘不已,眼眶红红的,感觉不知是喜,还是忧,这时她已完全融入到孙浩的家庭生活当中来了,仿佛毛毯厂那边的事也不是那么的紧迫,她可以有充足的时间来回味这波澜起伏的家庭生活。

这是她所能想象到的最完美的幸福家庭了,一种贴近生活的美好在她心中萦绕着,任何的波动都会在她心头荡起阵阵涟漪,仿佛这里是春风煦暖的池溏,她像一只小鹅一样无忧无虑地游着,外面的浪再大,风再急,也不会冲过这坚实的庇护。

窗前的桌子上摆着几张孙浩不同时期的相片,有他儿时的,有他大学时的,也有他身着检察官制服的,那模样有的是嬉笑,有的显少年老成,检察官照则庄严肃目,不苟玩笑,像是正在审问疑犯一样。

青楚想起自己那次被检察院传讯时的情形,想着当时要是孙浩来和她谈话,那会是怎样的一种情形呢?或许,或许她会将她在追查王部长死因和她和王部长是父女的关系的事一股脑的全部说出来的。

这时她又感觉到脸红,发热,她怎么会这样想呢,她和孙浩这也才刚刚见过了第三面,她对他的感觉就像是儿时就认识的一样。

“唉!”幸好这时屋内也就她一个人,不然给人家看见了,会多么的难为情!

照片中还有一张是孙浩和一个小姑娘的,两人笑得天真自然,那小姑娘模样很可爱,只是胳膊和腿是那样的瘦,像是竹竿似的。很面熟么,“哦!是那位姓叶的女检察官吧,她从小模样变化不大么,不像自己现在拿出小时的照片简直就是两个人了。她和孙浩不是从小就认识得么,算的上是“青梅竹马,两小无猜”了吧。上回她误会孙浩了,以为他和她怎么、怎么了呢,不然说话还挨的那么近,干嘛?

孙司令和老婆这时躺在床上也是百感交集,难以入睡,只有孙浩一个人早已呼呼睡去,这也难怪,他精神高度集中地开了几个小时的高速公路,人的精力毕竟有限,用多了就要补充,所以他早早地就困了,连妈妈拉着他问青楚的情况,他都没说几句,就哈欠连连,孙妈妈只好替他关了房门,回到老头这边,向老头子详细汇报着她发掘出的关于青楚的所有线索。

孙司令不由地侧目道:“没想到这个女孩子这么的能干,小小年纪就撑起了一个四五百人的厂子。”

孙妈妈道:“听说那还是国有企业呢,现在搞好一个国有企业比搞好三四个私企难的多,有多少婆婆管着呀,我原先上班那个厂子不就是因为政出多门,互相掣肘,好好一个厂子不就给拖垮了么!唉,也难为这么个女孩子,年级青青地肩上就压这么重的担子!要是换了嫣然,不知道要哭多少回呢!”

孙司令道:“嫣然不是那种事业型的女孩子,这娃儿被老叶他们两口子惯坏了,娇气的很,动不动就使小性子,比青楚这个女娃儿要差的远呢!”

孙妈妈就接口道:“那您就帮一下这个青楚吗,毕竟那么多人靠这个厂吃饭,厂子倒了对谁都没有好处!何况咱们家小浩和青楚正在谈对象,你没看见他们两个人站在一起多般配!”

孙司令听见说起儿子顿时来的气,怒道:“还说呢,这小子现在竟然敢跟我理论,还瞪眼睛,真是胆子越来越大了,我看青楚那个丫头本事大的很呢,还没怎么呢就让你那个宝贝儿子昏头转向了,唉,真是不堪啊!”

第十四章 暗藏玄机

孙司令和老婆在床上你一言我一语述说着儿子的不争气,有一种怅然若失的感觉,仿佛自己养了三十年的儿子一下就给别人夺去了似的。

大凡作父母的何尝又没有过这种失落感呢?毕竟养大了儿子忘记了娘的事就像是路边的石头一样随处可见,叹气归叹气,但现实还是要面对的。

第二天,也就是礼拜二一大早,孙浩和青楚告别了孙妈妈要回新江了,孙妈妈拉着青楚的手依依惜别送到门外,临走还给青楚他们带了好些路上吃的东西,仿佛他们这是要去长征。

孙妈妈不常出门,心里仍然觉得这条路好漫长,就像是她当年回新江农村料理孙家的丧事要走整整一天一样,所以天还没亮就爬起来做了好几样她拿手的小点心,这些保姆是不会做了。用纸盒子细心地包了,放在孙浩的背包里,嘱咐再三,要儿子和青楚记得吃。

孙浩则一脸嫌烦,仿佛这些都是多余的事。毕竟他在这条往来于新江和省城的道路上也走了上百回了,不过区区四个半钟头的事,要是车开到一百六以上,也就三个钟头就到了,当然,他还不敢开那么快。好比是看两部美国大片的时间。

青楚上学时,母亲就时常带吃的给她,生怕她饿着。好久都没有感到这么温暖的关心呵护了,仿佛是亲情重温,心里有一种被疼爱的喜悦。

离别时,看着孙妈妈怅然若失时的样子,她又伤感起来,眼眶红红的,泪水在打滚,仿佛是快要从荷叶上滑落的露珠,晶莹、剔透、无暇。

但凡父母送儿女远行,临行的话都是多的像秋天的落叶,虽然老旧陈黄,没有多少新意,但是那却是万千母爱柔情的真实体现,就像数不清的落叶一样,对儿女有操不完的心。孙司令则一早就躲出去了,毕竟老子的威严还是要维护的,不能一句道歉的话就能挽回,何况他又那么不给面子地拒绝了儿子的请求,还当着儿子第一次带回家的女朋友。但他还是偷偷地叮嘱老婆起来做好点心,路上给他们多带些吃的。

出城的路孙浩是熟悉极了的,闭着眼睛都知道怎么走,但是他却从没有在大清早走过。今天又是周二,也恰逢新江市从这天起举办一场全国瞩目的世界摩托艇大赛,所以从省城去往新江方向的车多得像是蚂蚁搬家,黑鸦鸦一片,他们一上高速就遇见了前所未有的大堵车,高速公路也变成了绵长的停车场。

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车队就像是蚯蚓一样慢慢的爬行,人们的心情都变得焦躁起来。青楚现在又全身心地忧心起毛毯厂的事了,下一步怎么办,她的头像是被念了紧箍咒一样的痛,打了好几个电话回厂里,老吴的笑声显得那么力不从心。“好着呢,你就放心吧!”

可这又怎么能让她放下心呢,毛毯厂挣扎在生死一线上,处置的晚了,她这几年的心血白费倒算不了什么,可是四五百人的生存却像刀子割肉一样刺痛着她的心。

“别急,让我想想,我有同学在深圳华为做技术总监,我把资料发过去看看他有没有什么办法。”孙浩劝慰着道。

青楚感激地点点头,现在任何一个机会她都不能错过。

孙浩立刻和青楚在车内调换了座位,从身后的包里拿出了他随身带的笔记本电脑,插上无线网卡和那边联系起来,当他把需要的技术资料发过去了后,那边很快有了回音,但这回音也像是一盆凉水一样熄灭了原本就不高涨的火苗。那边的回复是:“这种芯片他们公司现在没有针对性地开发,并劝他们找本地的交大联系,他们也听说交大有这种技术。”

孙浩道:“不行咱们去和交大的领导再说说看,说不定还的转机!”

青楚皱着眉头道:“交大的江教授已经是冒着风险告诉我这些机密信息了,如果去找他们领导,这会给江教授添麻烦的,这让我怎么有脸去见他们!不行,不行的!”拼命地摇着头。

孙浩也没有其他办法了,闷闷地抽起烟来。

车流还是在蠕动着,没有一丝恢复正常的讯号,时间已经是接近中午了,他们还在离开省城不过十公里地方,已经有好几辆车因为烧光了的油而“搁浅”在那了,这更加剧了拥堵。

时间就这样浪费在去往新江的道路上,反正现在也没有任何的办法。孙浩他们不觉又饥肠辘辘起来,这时方才想起包里还有妈妈为他们准备的点心,他赶忙拿出来,解开包裹严密的纸盒子,还热乎乎的,一股扑鼻的香昧在车厢里迷漫开来。这时孙浩方才觉得母亲就像是预料到了今天会堵车一样,为他们什么都想到了,心中那份对母亲唠唠叨叨的厌烦一下子化为了阵阵内疚。

下午三点钟,他们回到了新江,车开到检察院大门后停下,孙浩抱歉地道:“没有帮成你忙,还害你担误了一天的时间!”

青楚笑道:“没有啊,是我应该感谢你才对,还让孙伯伯生你的气!对了,还有阿姨做的点心,好吃极了,下回等我闲了,我真想去好好学学!”

“真的!”孙浩反应好激烈,听说青楚还想去自己家里跟妈妈学手艺,高兴地烦恼一扫而光。欣欣然地样子仿佛要和青楚学小孩子家拉钩上吊才放心呢。

“一定!”青楚像是发誓一样斩钉截铁地说道,孙浩这才放了心。最后看了看青楚满带愁容的脸,深吸一口还散发着点心香的空气,下车去了。

但刚走几步又飞身跑回来,扒着窗玻璃和青楚互相留了电话,然后才头也不回地进了检察院办公大楼。

青楚则早已想好了要用一下午的时间去本市的几家高新电子企业走一圈,看能不能有相关的替代产品,再要去电子大楼一趟,那里有全国各地的盗版芯片,只要能找到这种型号的芯片,不管多钱她都会买下来的。现在她已经顾不上什么知识产权不知识产权的了,就像是饿极了的人只要能吃饱肚子,什么都不管不顾了一样。

孙浩回到检察院的时候刚好是上班的时间,同事们见了面,点点头道声:“最近辛苦,听说又上大案子了,又得熬夜了吧!”

他也笑笑,心里道:“不辛苦,高兴还来不及呢。”嘴上哼着小曲,悠悠哉哉回到自己的办公室里。对他来说,这些天他所经历的事就像是比一年所经历的事还要多,还要丰富多彩。人常有一觉醒来,恍若隔世的感觉,孙浩现在的感觉就是这样,他仿佛从梦境中才走出来,又回到了现实生活一样。

下午刚一上班,处里的内勤小王就通知他三点半院里要召开检委会,还是研究建设局局长汤怀亮和天地集团总裁秦正阳的贿赂案件。对他们两个采取刑事拘留已经二十天了,到了报送侦查监督处批准逮捕的时限了,检察长沈恩培让反贪局各处的处长们对这个案子发表各自的看法,好做出最终的决定,并邀请了省检察院和市委督察组的成员听取汇报。

牛副处长是侦查一处的老人手了,快五十岁的他几乎是板凳坐穿才熬到了副处长这个位子的,现在处里正处长的位置正虚位已待,他正雄心勃勃地想通过干净漂亮地查办汤怀亮和秦正阳这两位新江城里响当当的人物来赢得院领导的赏识,好早日打败所有对手,爬上处长的宝座。孙浩也应当算作一个对手吧。反正现在处里就他们两个副处长,没有别人和他竞争了。他仗着他从事反贪侦查工作资格老、经验多的优点,也当着市委督察组人的面,急于在这时候表现一下自己,所以不等别人开口,他就抢先道:“我认为从我们目前所掌握的证据来看,汤怀亮利用自己建设局局长的职权,通过暗箱操作招标的方式,替秦正阳在我市谋取了多个黄金地段建设承包权,天地集团的获利在一到两个亿之间。”边说边向大家展示了几件招标方案和他仔细研究出的内容差异,然后总结陈词似的说道:“对这样的蠹虫,我们检察院就要对之绳之以法,以维护老百姓的正当权益,所以我认为,现在的报送批捕条件已经成熟,我建议立即批准逮捕!”

沈恩培检察长不置可否,对着其他人说道:“其他同志也说说看!”

但是大家好像是有什么难言之隐一样,低头四下交流着,并没有人接着往下说。

沈检等了一会,还没有人说话,就点兵点将似的道:“孙浩,你说说看!”大家的目光“唰”一下集中到了孙浩的脸上。

孙浩没想到沈检亲自点他的将,他对牛处的那番高谈阔论很不以为然,但是人家是老资格的副处长了,他要是当着面给人家一顿驳斥,这不是给人家下不来台么,何况他刚从公诉处调到反贪一处,论资历他还显嫩了一些。但是沈检又要他非说出自己的意见来,这又当着市委督察组和省检察院同志的面,他卖官子、和稀泥是不行的。所以他便快速地理了理思路,朗声道:“我的看法和牛处不一样,从现有的情况看,哦,我说的是情况,而不是证据,秦正阳这些年所经手的新江市商品住宅楼建设工程和市政建筑工程从正常操作程序上来看,建设局一家单位能起到的作用是有限的,大家请看……”说着他也拿出几份资料交给沈检和市委督察组及省检察院的同志。

“秦正阳的天地集团规模大,名气高,所承包建设的商品住宅楼和市政工程几乎都是我们新江市的重点建设项目,这就好比是狮子只挑大个的动物吃一样,他对那些小项目和小楼盘几乎是不理采的。而这些重点项目的招标和运营都是由陈市长或者市委朱书记亲自担纲的,也就是说建设局局长汤怀亮在这中间起不到什么作用,或者说是起不到实质性的作用,所以要说汤怀亮私自包给秦正阳一些鸡零狗碎的小项目是情有可原的话,而要说这些大项目汤怀亮能自己作主的话,市委朱书记可能第一个不相信。”

这时牛处长的脸就像猴屁股一样红,不停地喝着茶杯里的水,害得办公室内勤不停地给他续。

这时他忍不住道:“小孙处长,你的话不要说得这么大声,这个案子可是市委朱书记亲自督办的,你不要以朱书记的口吻来发表你的观点。我且问你:那我们从汤怀亮家搜出的上百万现金和一只刻有秦正阳名子的金笔该从那方面解释呢?那支美国产的纯金笔可是值十好几万呢!总不会像他们说的那样是从工资里攒出来的,炒股挣得吧。”

孙浩笑了笑分析道:“这个问题在秦正阳的口供和汤怀亮的口供中似乎没有明确的解答,但是我想问一下大家,现在的局级领导干部平时还有要花钱地方吗?”大家被他问得面面相觑,不知他要说些什么。

孙浩又道:“他们吃的、喝的、抽的、还有住的,出门坐的,出国旅游玩的,哪一样是要他们自己花钱的呢?不能说这就是正当的、合法的,但是放眼看去,那一位局长不是这样子的呢!所以老汤说他工资攒得,炒股挣得,也说得过去,就算我们要定他一个巨额财产来源不明罪,这些钱似乎还是不够的,要等待我们的继续侦查,或许再挖出几百万来才能合乎法条所规定的情理。至于汤怀亮在其他工程中是不是受贿,我们现在还没有查到,所以不能定罪。”

牛处像是衣服太紧喘不过气,在挣扎着。他本想打着从为民除害的公理从速从快决定对这两个人的处置,但在孙浩详尽的分析面前一无是处,但他仍然不甘心,质问道:“那支金笔呢?汤怀亮可是承认是秦正阳送他的,而秦正阳反而不承认,这不是说明他们俩个人之间有着说不清,道不明的黑色交易吗!”然后瞪着牛眼直盯盯地看着孙浩,仿佛这样就可以摧毁孙浩的自信一样。

但是孙浩不是娃娃,他工作当中的成熟是建立在自己对法律规定的正确理解上的,而不是意气用事地瞎嚷嚷。

他面对着牛处长咄咄逼人的气势,内心就像是泰山一样的稳重,他不慌不忙道:“我通过档案局查看了汤怀亮和秦正阳最早的工作履历表,发现一个问题。秦正阳和汤怀亮是二十多年前就认识的,而且还是老乡,他们二十多年前都是新江外县的干部,后来先是秦正阳调到了县政府办给当时的县长王松年当秘书,后来王县长调到了新江市,秦正阳却在那时辞了职,下海经商。而他的同乡汤怀亮这时也从外县调到了新江,给副市长当秘书。所以我说秦正阳和汤怀亮有着非同一般的朋友关系。至于秦天阳送给他一支金笔,汤怀亮解释的是:那年他们建设局办公大楼奠基,邀请秦正阳出席仪式,秦正阳刚从国外回来,急切间没有带礼物,就把金笔送给了汤怀亮,算作是贺仪。他的这种说法是合乎情理的。”

牛处长已忍无可忍,站起来叫嚣道:“那就是受贿,光这十几万的笔就可以让他蹲十年监狱的了,还合乎什么情理,小孙处长,你的合乎情理未免太多了一些吧!我们要的是证据,要的是事实!”

孙浩就是泥菩萨也是有三分火气的,腾得一下也站起来,朝着牛处变形的嘴脸道:“牛处,从现有的证据不能判定汤怀亮为秦正阳谋取过利益,你这受贿罪之说怎么能成立!”

牛处反驳道:“小孙处长,请你记住,你不是汤怀亮和秦正阳的私人律师,你是人民的检察官,请你站对立场!”

孙浩也道:“天地集团已经邀请中国政法大学的副校长来给秦正阳当律师了,我们自己这关都过不了,怎么到法庭上去和人家辩论!”

牛处还想说,沈恩培检察长摆手制止了他,然后又让大家发表意见,大家模棱两可的还是居多,只有少数人支持孙浩的看法,而支持牛处的人更是只有一位处长。

毕竟本案是市委朱启明书记亲自督办的一件大案,市委本意也是要彻底查办两个人的严重罪行,如果按照孙浩的说法,那么这两个人不是就要无罪了么,至少目前的证据还不能证明这两个人有重大的违法犯罪。在座的大家都是从事法律工作多年,是心知肚明的。但这要是自家开会,没有省检察院和市委的人在,那放开说也没有什么,但是有外人在座,自己一不留心说错了话,给人家汇报到市委朱书记那里去,那可是大大地不妙了,与自己的前程开玩笑的事是打死也不能做的,这是几十年的政治经验所证明的,明哲保身是亘古不变之真理。孙浩这只嫩毛羊,在市委的人面前卖弄,真是不知天高地厚。

散会后,有几个和孙浩关系好的处长都替他捏一把汗,小声关照他以后要注意场合,孙浩笑笑,道了几次谢。

第十五章 小叶嫣然

孙浩刚回到办公室,牛处长便推门而进,脸上呈现着谄媚的笑容,眼角的褶子就快挤成一条虫子了,嘴里一个劲地表示着歉意,请孙浩原谅他刚才在检委会上的冲动,仿佛他是大获全胜,而让孙浩受了委屈一样,并用他一贯的口头禅道:“老哥哥我还有几年混头呀,以后都是你们年轻人的!别急,别急么,哈哈。”像是要告诉孙浩,可怜、可怜我吧,不要和争这个处长宝座好不好!

孙浩敷衍着,心中泛起阵阵恶心,好在中午没有吃饭,不然会一股脑地全吐在牛处的脸上的。

孙浩工作快十年了,虽然对这一套“人前菩萨,背后鬼”的做派早像是打防疫针似的有了一定的免疫能力,但是他还真没有见过像牛处这样的超级变色龙的。他原先在公诉处也听说过大家背后管牛处叫做变色牛,但接触少,了解不多。这次院领导把他调过来是有用意的,正景空着一个正处长的位子原本就是给他预备的,但是考虑到他年轻,资历太浅,虽然工作能力非常强,但是要想在反贪局这个竞争力非常残酷的部门脱颖而出,只怕还得磨炼几年。所以院领导让牛处和孙浩各领导两个科,作竞争态势,一旦时机成熟就可以水到渠成了。

但是孙浩可以再等两三年,可牛处等不到了,五十岁还没有混成正处的话,以后就别想了,这是干部任免条例的明确规定。

牛处是复转军人出身,从冷板凳坐起,一步一步换成热的,香的,大的,坐破了不知多少个垫子,坐坏了不知多少条板凳腿,苦熬了近三十年,这不副处长的座位也快坐了有五六年了,垫子也破损得给要饭的也不会要了。

今年正月初一时,他去本市香火最旺、最灵验大兴寺烧香,抽到一支上上签,花了二百元请庙里的高僧给讲解,说他今年会时来运转,他便奔着这个好兆头等啊等啊等,不想过完年刚上班不久,便灵验了。老处长可能是过年过的太高兴了,一不小心心肌梗塞便归天而去,他心中窃喜的像是吃了人参果,走路都仿佛是鞋跟装了弹簧,那精神头比小伙子还旺,忙前忙后把处里的工作抓起来,坚信不能让工作在他手里延误。

过正月十五时,他儿子给他敬酒,祝他长命百岁,身体健康,他一个劲地拿眼睛瞪他儿子和老婆,希望能对他们有所帮助或者是指点迷津,但儿子始终没说出祝他“步步高升”的话,害他翻来覆去一晚没睡着,心里恨呀,恨怎么会生出这么笨的一个儿子,转头又想到,儿子马上要上大学了,等他毕业以后一定要给他找一个靠本事吃饭的活,不然他这么笨,要是进了机关那是绝对没有前途的。

牛处从年后署理了两个月的处长职务,就等待着党组会一过,他便可以明正言顺地在侦查一处当家作主了,那滋味可是妙得很,呱呱叫的。人前人后被人跟着、围着、奉承着,专配小轿车坐着,晚上、中午一个个饭局排对等着,一切美好的事情就像是刚刚开始一样。

但让牛副处长没想到是,刚署理了两个月的处长职务,院里党组会决定来了,调公诉处副处长孙浩到侦查一处担任副处长,而且没有位列牛处之后的说明。

这一下老牛可是又急又气,背地里把院领导的祖宗八代都骂了,可又跑到沈检那里去表态:坚决拥护院党组决定。说到激动处,牛处就像是小孩子见着爹娘一样,拉着沈检的衣服哭哭啼啼,扭怩作态。

孙浩是个聪明人,他也有内应和朋友,他对牛处背后的举动是动若观烛,牛处在背后怎么样给别人许诺,拉帮结派,搞他的黑材料,怎么在组织部的人来民主测评时找人画孙浩的不满意票。这些事他都知道,但是他无疑是清高的,他的理想是凭借大家对他能力的认可而公平地获得正处长的职务,他很自信,也很坦然,他不屑于机关当中那种猥琐的明争暗斗。当然,他也会斗争,他懂得抓住领导的心,这是他能够无往而不胜的原因之一。

大凡机关里,当领导也是很为难的,好人要用,坏人也要用,人才要用,无能之辈也要用,各有各的用途,各有各需要。这就像是开杂货铺一样,油盐酱醋茶一样都少不了,又像梁山一百单八将,三教九流,僧尼道儒,全在于坐头把交椅的宋江手中掌握。沈恩培检察长就是新江检察院的宋江,而孙浩就像是小李广花荣,攻城拨塞,一箭穿扬,靠的是本事吃饭。所以孙浩就凭着这个,不溜须,不拍马,才能得以一路过关斩将,年级轻轻就已经是候备处长的人选了。

好容易耐着心性、压着火气送走了牛处,孙浩赶忙洗了把脸,牛处口沫横飞地冲着他的脸狂喷了近半个小时,他生怕牛处的肝炎就这么不幸地传导到他的身上。又想去刷牙,但没有牙刷,只好作罢,接了一杯子的纯净水,漱了漱口,才觉得总算是清洗掉牛处在他身上留下的残迹了。

这时门“吱……”的一声被推开了,孙浩正想说“这是谁呀,怎么不敲门?”抬头一看,叶嫣然袅袅婷婷地站在门口了。

但她又不进来,斜靠在门框上,身子扭着像是垂柳,双手在胸前环抱着,更显得胸部的弱小。窄小的爪子儿脸上施了淡淡的一层粉,眉毛细而弯,像是中国画上的一抹竹叶,鼻子小而挺拔,像是西湖边的小山秀而苍翠,倒显得北方的山大而无神,嘴巴略显单薄,但却樱红小巧,仿佛那是一颗红豆,还闪着迷人的光彩,一头乌黑浓密的卷头像瀑布一样更衬托出五官的秀丽可爱。身材很苗条,有着多少城里女孩子不吃不喝、狂练健美的婀娜多姿,要是她站直了的话,会发现她个子细高,宽松的检察官制服像是临时借来的,对她是那么的不合适,但这也难掩她天生的亭亭玉立,只是神采却怏怏的,仿佛刚刚大病过一场一样,不然是天生的一个美人胚子。

这时她正一脸忧怨地望着孙浩。

孙浩赶忙走过来拉住她的手把她拽了进来,然后关上了办公室的门,又将她按在了沙发上,他自己也面对着她坐下,目光炯炯地看着她的脸。

叶嫣然悻悻地,像是受得委屈,眉毛也不抬,奚落他道:“政治斗争完了!”

孙浩道:“完了。”笑着推了推她的肩,并问她怎么了,为什么这样地不高兴。

叶嫣然并不理会他亲热地举动,扭了扭细长的身子,目光直视着他的脸,四目交接时她心头有一股说不出的绵绵深情。幽然道:“那个老牛可不是什么好人,你要提防着他,我听说组织部有人要提他当处长,可是咱们沈检一直不表态,所以一直拖着,你看要不要我爸出面给市委朱书记说一下?”

孙浩道:“不用麻烦叶司令了吧,他那么忙!”

叶嫣然不悦道:“你把我爸叫什么?你再说一遍!”

“哦,叫叔叔,叶叔叔!我的小叶朋友的爸爸,当然要叫叔叔了么!”孙浩赶忙解释着,并从包里拿出一包他妈交待他带给嫣然的点心,递给嫣然。

“哦,你回省城了,什么时候的事,我怎么不知道?”嫣然也是非常喜欢孙妈妈做的小点心,孙浩也常常带给她。

“昨天回的!”孙浩道。

“怪不得我昨晚去找你没找见,我还以为你出去玩了呢!”说到这里嫣然顿时又警觉起来,逼问道:“你是一个人回去的么?”

孙浩不想瞒她,他和嫣然从小长到大还没有和她撒过谎,但是又怕她有戒心,吱吱呜呜的像是只闷葫芦鸡。

嫣然顿时就觉得有问题,抓住他的衣领道:“说,快说,怎么回事,是不是和昨天我见得那个女孩子有关?”她对孙浩跟前的女孩子有着一股天生的嫉妒心。

以前院里也有刚分来的小姑娘,见着孙浩一身英气很是崇拜,跟前跟后,一句一句“孙老师,孙大哥”地叫着,嫣然听见了就像是火里嘣进了油,以她监察科科长的身份就像是训幼儿园的孩子一样先是劈头盖脸地一顿教育,说什么“这是机关单位,又不是学校、旅行团,要有规矩,注意身份等等!”有一回处里的内勤小王在七夕节那天送了一件小礼物给孙浩,给她逮住了,硬是要小王写出检查,还说这是机关内部的小贿赂,要坚决杜绝。

唉,她高兴起来与大家称兄道弟、胡吃海喝,生起气来就连沈检叫她去她都不理会,大家都于她是又爱又怕,谁让她是省军区司令员的女儿呢!叶司令现在还是省委办公会的成员,和省委常委、新江市委书记朱启明那是铁哥们一样的关系。

那年叶嫣然大学毕业,多少省里的好单位让她挑,但是她却说省城冬天风沙大,夏天湿气重,没有新江依山傍水、四季如春,所以她就要求到新江来工作,朱启明书记知道了,就让嫣然挨个挑,她就单单愿意去检察院工作,还说那是她的理想。

叶司令两口子心知肚明,知道这丫头是去找孙浩。嫣然和孙浩是从小玩到大的,孙浩比嫣然大着快五岁,从小就像是哥哥一样保护着她,谁欺负她,孙浩就是拼着打个头破血流也是要捍卫她的利益的,当然那时叶司令和孙副司令的官还都不大,那些军区大院里的高干子弟可多了去了,嫣然自小又长的眉清目秀、乖巧可爱,惦记她的坏小子们可多的像过江之鲫,所以孙浩毅然而然地充当起了护花使者。

丫头要去新江找孙浩,叶司令两口子劝是没有任何用的,只得随了掌上明珠的意。全家也都搬了过来,反正房子多的是,也就在市委的花园小区里面,一幢二层的小洋房,和省城的家也差不了许多。叶司令为了女儿可就得辛苦一些了,每周一去省城上班,周五下午再来新江,虽然有警车护卫,不受交通管制,但那四五百公里的路也是路呀,还不得三个小时。省军区倒是有飞机,大的、小的、直升机,但也不能这么周周跑吧,而且也不安全。有时叶司令工作忙起来,就好几个礼拜都回不去,孤家寡人的感觉好是凄苦。当然他也是个喜欢安静的人,不然多少人想围着他去满世界地热闹啊!

他有时实在闷了,就到孙司令家去蹭饭,他对孙妈妈的手艺是赞不绝口的,常说要老婆多向孙妈妈学习,但这句话说了快二十年了,她老婆始终没有赶上来。这也许就像是赶英超美的口号一样,你在前进,人家也在前进,有时,你累了休息,人家可是在飞奔了。

他和孙司令两个人吃着菜,喝着酒,就把好些军区的事就给办了。反正自从嫣然到新江上班以来,叶司令的工作重心也就向新江倾斜了,有些事就让孙司令代他处理,反正现在是和平年代,这个官还是好当的。以至于到后来,这位省军区司令在全省视察部队时,就数新江的次数最多,好像本省的警备区已通过中央军委的批准迁移到了新江一样。

当然近水楼台的作用是不可小视的,新江军分区也因此获得了全省最好的待遇,以至于有好些人都让子弟来新江当兵,这里的提拔速度明显是比省城快的。

第十六章 儿女情长

孙浩眼见得瞒是瞒不过去的,只好如实地告诉了嫣然。嫣然听得杏眼圆睁,柳眉倒竖,厉声道:“然后她还在你家住了一晚上,孙伯伯和阿姨都把她当作你的女朋友,对不对?”并上前用力地摇着孙浩的肩膀,眼眶里的泪水婆娑地像是碎了壳的鸡蛋随时都会溢出来。

孙浩也想到过嫣然会生气,但没有想到她会这么的激烈。嫣然喜欢他就像是和尚头上的虱子——明摆的事,任谁多看几眼都能看出来。

孙浩刚来检察院那会,好些领导看着这个小伙子人长的精神,工作能力又强,家境又好,都张落着给他介绍对象。孙浩也是在盛情难却的情况下,勉强去见过几个,但是他都不积极,以至于没了下文。

那时嫣然还刚上大学,不知道她从哪里知道了这个事,也可能是孙妈妈给别人讲起过吧,怎么就传到了他的耳朵里,没过几天,她就从省城汹涌澎湃地杀了过来,而且不是一个人来的,还有她爸爸叶司令员随行。

他们先是去了市政府,那时的市长是朱启明,叶司令提出要军民共建政法系统,要去市检察院参观,朱市长哪有不从之理,赶紧安排接待,要不是今天国家发改委的领导来新江检查指导能源工作,他是要亲自陪同的。

市检察院得到了通知,则立即全部停止了正常办公,集体打扫卫生,红毯铺地,等待省军区首长驾临。

十一点钟左右,在市政法委书记、市武装部长和主管政法工作的副市长陪同下,一行十几辆黑色的小轿车在警车开道下,浩浩荡荡直奔检察院,检察院领导全部都在大门口迎接。这时嫣然并没有出面,当然这还不是她出现的场合。

视察在参观、听汇报之后很快进入到了就餐时间,嫣然则俏丽夺人地出现在了市检察院安排的海鲜大酒店的包间内,当然,检察院的领导也事先被告要带孙浩前来。

叶司令先给大家介绍了自己的宝贝女儿叶嫣然,并声称女儿这几天在新江旅游,这是凑巧得知他在这里,所以赶来相见。大家都说司令千金生的聪慧可爱、秀丽婀娜,哪有功夫想其他事。

嫣然长在高干家庭,深知官员们的面子是比天还要大的事,所以她挪着小步向大家一一问好,而且还用一杯白酒挨个敬了过去,新江市这些领导对这么一个语笑嫣然的女孩子谁不喜欢,而且她还是省军区司令的千金,都夸嫣然聪明伶俐,礼貌周到。

这时,嫣然知道应该拉孙浩出场了,从酒桌后面的沙发上拉起了正看电视的孙浩。当然在这种场合,以孙浩的身份是不能坐到前桌的,但嫣然就是要给他一次平等的机会。

她亲热地挽住孙浩的胳膊,向在座的新江市的头面人物介绍道:“这位孙检察官是我男朋友,请叔叔伯伯们以后多多关照!”然后笑盈盈地看着孙浩。

孙浩是怎么也没有想到嫣然会这么干的,而且可能还是征得了叶司令的许可,拘紧地胀红了脸,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这时主宾座上的叶司令开口道:“孙浩,你坐到嫣然旁边来,代我向各位领导敬酒,我这几天胃病又犯了,喝不了多少!”

孙浩则只好以军区叶司令未来乘龙快婿的身份向大家一一敬酒,各位领导则又是一番赞扬,仿佛这位检察官也都是他们早已看好的,不想给叶司令家提前挑了去,一阵阵的惋惜。

朱启明市长这时也像走穴似的从另一个酒店匆匆赶了过来,并一个劲地向叶司令赔不是,并自愿先罚三杯,喝得很是痛快。叶司令当然也将女儿和未来女婿介绍给了他,朱市长对孙浩的印象就像是石头上刻字,深之又深了,这比其他任何方法都管用。更何况朱市长的小舅子还在省军区当着一个作战部的副参谋,还需叶司令多多关照,不然,朱市长回家是没法子和老婆交代的,何况他老婆又是有名的河东狮。

检察院的领导则是面面相觑,心里想着“没想到孙浩还有这么大的一个靠山,早知道早就该提拔一下他了!”

当然,这之后也就没有人再给孙浩介绍对象了,孙浩也好容易摆脱了这俗不可耐,但又无可奈何的人情,一心一意去干工作。也就没过多久,他就在自身努力和领导的格外垂青下仕途一帆风顺,当上了副科长。

没几年,叶嫣然大学毕业来到了新江,又进入了检察院工作,这些事就像是水到渠成一样的简单、正常。她更像是带刺的玫瑰一样守着孙浩这只小蜜蜂,只准他采这一只花的蜜,别的如果发现就要给叶嫣然连根铲除。

孙司令两口子对这些事也是知道的,孙妈妈没什么,她是看着嫣然从小长大的,何况也曾收过嫣然当干女儿,对她知根知底,也很喜欢这个干女儿成为自己未来的儿媳妇。但孙司令则一脸的不高兴,说嫣然霸道,不讲理,爱使小性子,要是给儿子娶了这样的媳妇,那不就是弄了个小祖宗回来么,所以他一百个不愿意。

孙浩也是同意爸爸的意见,但嫣然对他就像是在炼钢,用火一般的热情烧着,烤着,孙浩的心也不是金刚石做的,总是有好几次就快要融化掉了,可嫣然又为了某个事情使小姓子,弄的他十为难堪、痛苦,也就又撒开了手,像是浇了一盆凉水,心又硬了起来。但过不了几天,嫣然又会淌眼抹泪地一副小可怜样向他道歉,孙浩又是拒绝不了这天真的柔情的,他们的感情又会花好月圆,重归于好。为此开了多少回家庭会议,吵了多少回架,还是达不成统一。

好在叶司令两口子也觉得嫣然还小,不过刚二十出头,虽然女婿的目标无可动摇地就是孙浩了,还舍不得把女儿过早地嫁出去,也就没有太多的压力给孙家。所以这事就像是铁板上钉钉子,又挂的高高的,过一阵又拿下来敲打敲打,夯实一下。这成了孙浩这些年来最大的烦恼。

……

孙浩知道嫣然急起来是什么事都做的出来的,忙像哄小孩一样,拿过自己的毛巾,递到她手上道:“快擦干眼泪,小心让别人看见了!”

“看见就看见,我不怕,你怕么?”嫣然皎洁的眼神里闪着一丝刁钻的审视。

“我也不怕,怕什么呢!”孙浩故作爽朗地答道。

“那你告诉我,你和那个女孩是怎么认识的!”嫣然嫌他刚才说的太含糊,要刨根问底地知道所有的情况。而且她对青楚有一股天生的嫉妒,当然她的这种嫉妒并不是针对所有的女孩子,那让她还觉得不值,可是青楚不一样,她生的健康美丽不说,身上有一股迷人的青春气息,那种气息就像是上了年头的美酒,酝酿的醇甘昧美,散发着悠远弥长的醉人芳香。更难能可贵的是她的眼睛像是会说话一样,谈笑间让人顾盼神飞。

嫣然虽然对自己非常自信,但是见了青楚也不免郁郁,心知难争其上。更何况是孙浩见了青楚就像是失了魂,夺了魄一样,她心头恨铁不成钢,恼怒孙浩见色忘义,把她像是丢皮球,扔书包一样甩在一边。

“她,她是我中学同学周靖的女朋友!”看到嫣然眼睛里闪着迷茫的光,还是一副看他编瞎话的神情,又补充道:“就是那个市局交警队的周靖,你见过的,我们还一起去郊游过呢!”为了证明他所言非虚,他还亲自从柜子里找出了他们和周靖一起去郊游的照片指给嫣然看。

嫣然脸色缓和了好多,细而长的眉毛随着轻盈的单眼皮一眨一眨的,将信将疑地道:“你是说那个小科长呀,他有这么大的本事?”显然她也认为凭周靖那样一个没有用的人想博取青楚这个大美人的欢心是多么的不可思议。

孙浩道:“人家都订婚了呢,你没看见人家手指上戴得戒指!”

“没有,可能是我忘记了!”嫣然已经恢复了以往的神采,兴高采烈起来。

孙浩然后又将青楚她们厂所遇到的种种困难一一讲给嫣然听,嫣然双手撑着下巴,满眼望着孙浩,仿佛在听,又像只是在欣赏着孙浩的侃侃而谈。

孙浩全都讲完了,觉得口渴,回过身去拿背后办公桌上的杯子,可沙发还离着办公桌有一定距离,只得向后边探着胳膊,努力地在够。

嫣然飞快地跑过去端了过来,并侧身坐在他身旁,挽住了他的胳膊。并笑嘻嘻地像个做了好事等待表扬的小孩子。

孙浩在她鼻尖上轻轻拧了一下,笑道:“你真是个喜怒无常的小孩子!”

嫣然沉浸在幸福中。

孙浩此时心里还是忧心着青楚所遇到了困难,自己今天下午开检委会时还出神地想过这件事,但还是没有办法。

这时,一个电话打了进来,也打破了叶嫣然和孙浩的片刻宁静。

“喂,孙浩么,我是周靖,我今天来新江开会,晚上没什么事,你今天晚上有空吗,咱们好久没见了,坐坐吧!”

孙浩不知道周靖还没有和青楚打过电话,所以说道:“你见过青楚了吧?”刚说出来,就觉得这样当着周靖和嫣然的面称呼青楚仿佛很不合适。

当然是不合适的了,他这一句“青楚”让电话那头周靖和身旁的嫣然就像是心里给刺扎了一下。周靖还不好表示些什么,但嫣然却早已用指甲掐了他胳膊一下,他胳膊一痛,看见嫣然柳眉倒竖的脸,马上改口道:“赵青楚她们厂出那事还没有解决吧?”

周靖迟疑道:“什么事,我怎么不知道,你快说说看?我下午给青楚打电话了,可是她手机关机,我现在也找不到她。”

孙浩这时在确信周靖是浑然不知的情况下,心中泛起了一种愉悦感。但是电话里又不敢显露什么,就道:“她应该还在新江,我想我知道她那里,现在电话里一下子也说不清楚,我们晚上见面再说。”然后他们约好了见面时间和地点。

嫣然道:“我也去!”她是想用亲眼所见来证明孙浩的所言非虚。

孙浩迟疑了一下,然后道:“可以,但咱们下班后还要先去找赵青楚!”

嫣然嗔道:“为什么周靖不去找?”

孙浩得意道:“因为他找不到喽!”

嫣然现在想着只要让我去,就能看看他们是什么关系,要是女主角不露面的话,那可是没有好戏看的,所以也放下了心,同意陪着孙浩去找青楚。

这时离下班还有一段时间,孙浩撵走了嫣然,开始办公,他要和手下的两个科科长商量一下案子下一步的办理方向问题。

第十七章 爱恨交集

整六点钟,嫣然已换上了自己的衣服,一身浅绿色的阿玛尼裙配着一双雪白的宝曼妮羊皮高跟鞋,肩挎古琦欧小包,眼睛上戴着粉红色的米科诺斯太阳镜,雪白而纤巧的肩膀及后背全部直接接触空气,毫无遮拦地在外面露着,在太阳的余辉下闪着柔美的光茫,一双足有一米长的细腿像是莲藕一样直直地撑起风摆杨柳一样的身体,构成了一道靓丽的风景线。

这一副运动又不失女性韵味打扮的她,站的检察院大门口对面的马路边,正向着停车场方向不停地张望着。不论是模样还是衣着都十分惹眼,要不是孙浩的车开出来的快,还差一点造成了检察院门前的交通拥堵。

孙浩也觉得嫣然这一身实在有些太夺目了,不由地也多瞅了几眼,一股成熟女人才用的香水味也从嫣然身上迷漫开来,孙浩身上也觉得热,是一种女性身体催发的热,还有些冲动,原始的冲动,鼻息不自然地变得好粗重,心里也像是在打鼓。赶紧打开车里的空调吹吹冷风,才感觉舒服一些,燥热方才给压了下去。

嫣然今晚是故意穿的这样超前的时尚靓丽给孙浩看的,她要的就是这个效果,当然也想以此来弥补她对青楚所表现出的不足。这时她心中不由地暗自窃笑,想着:“小子,你看怎么样,这样地女朋友陪你出门不会给你丢脸吧!”当然这是反话。

孙浩早上陪着青楚回新江时,就听得青楚说下午要去电子市场看看,看能否淘到一款盗版的芯片,所以他开车直奔电子大楼。

也许心里有事吧,车开的非常急,非常快,完全有失平日的水准,加之这时正是下班高峰,有几次变道抢弯还差一点和别得车发生刮蹭,吓得嫣然在车上直跺脚,充当起了孙浩的领航员。

好在孙浩开得车是新O 牌照,所以强行左拐、小段逆行、闯黄灯就算是值班交警看到了,也权当没看见。有一个路口拐得实在有些牵强了,交警看的皱了皱眉,孙浩赶忙摆手示歉,在一个快速通行的手势下,孙浩一脚油门就冲了过去。

车到电子大楼时,正好是大楼里的人络绎不绝地被撵出来下班,孙浩将车停在路边便道上,让嫣然老实地坐在车上吹空调等,然后一个箭步冲入人群中,急忙展开地毯式搜索。

这里的人好多,就像电影刚散场,但是味道却像是火车站没有空调的候车室,在阵阵热浪滚滚中散发着烟昧、汗昧、酒昧、臭味,如果在这样的一个地方呆几个小时,会不会有人晕倒,但结果是不会的。这就像是吃饭一样,有钱人家吃好的,大鱼大肉,穷苦人家吃差的,喝粥就菜。不是一种人,适应能力就千差万别,所以这地方虽然空气污浊,环境恶劣,但靠着这一行生活的人闻着这里的空气比闻着花还香,毕竟衣食父母的感觉要比其他重要的多,要是饭都没得吃,那才是生不如死。怪不得苏联作家契科夫说过,作家是要去体验生活的,坐在家里写出的小说那是没有感同身受的作用力的,为此契科夫还去亲自蹲了回监狱,以达到他写《打赌》这篇小说的感觉。

这可能是主观改变客观的证据了吧,有一些唯心主义了,但那却是生活中的事实。

这里是新江市有名的盗版电子产品鬼市,被工商局和文化局联合打击了不知多少次,但就像是野火烧不尽,春风吹又生一样过不了几天就会死灰复燃。

当然这里的配套设施是差极了的,像篮球馆一样的闷罐楼外面装修的富丽堂皇,里面却是一片斑驳的土灰色,高耸的墙上一排像工厂天窗一样的殘破玻璃窗户,头顶上挂着几个老旧的吊扇算是唯一的降温设备,还正呼拉拉地转着。

这里的布局像极当今商住楼流行的loft结构,挑空的两层结构,还带着一个地下室,几排狭窄的像是工棚一样的塑钢板房构成了崎岖的几条巷子似的回廊。到处都挤满了人,到处都摆满了货,笔记本电脑也像是切菜垛肉的案板一样被撂得好高,足有二十多层,还真怕一不小心碰着,就像是大珠小珠落玉盘一样摔个粉碎。想找地方插脚进去都十分不容易。要是在蒸笼一样的这个地方呆上几个小时,污杂的空气熏得人保准会几天都不想吃饭,然后要跑到深山老林去忘情地呼吸几天新鲜空气,才能将胸中的污浊涤荡干净。

孙浩就像是潜水一样,憋着一口气在人群中寻觅着,他记得青楚今天穿着一身雪白色的裙子,心想着在这个地方一定会被玷污的,那真是太可惜了。

但上下两层找了个遍,却也难发现一两件穿白衣的,可能来这里的人都知道这是一个藏污纳垢的地方,干净衣服是绝对不能穿到这里来糟蹋的。所以穿白衣的漂亮女人更是像塔里木湖上的白天鹅一样难得一见。

孙浩并不灰心,迅速地来到地下室,一个阴暗而潮湿外带着一股尿臊味的地方,十几盏百瓦的节能灯像是原始森林里透过层层浓荫射到地面的光线一样发挥着艰难的照明任务,但是这里的人仍然不少,而且都几乎看不清面部,孙浩闭了闭眼以尽快适应这里的光线,然后像鹰隼一样展开地毯式搜索,果然一眼就发现了正在这里独自苦苦煎熬的赵青楚。

走上前去,拍了拍她的肩膀。

“咦,怎么是你?”让青楚意想不到的是孙浩又来找她了,声音里带着兴奋,带着不解,带着一丝诧异之后的快乐。

“有收获吗?”孙浩关切地问道。

青楚摇了摇头,一脸的疲倦中带着沮丧。

孙浩知道现在多说无益,拉了青楚的手就走,青楚或许是已经习惯他这样大胆了,也可能是累到了极点,正需要有人牵着,没有反抗,乖乖地顺从着。出门下台阶时,孙浩怕给嫣然看见,不自然地放开了她的手,没想到青楚像是被惯性拖着顺了,冷不丁地他这么一松手,青楚一个趔趄差一点摔倒在台阶上,孙浩手急眼快一把抱住了她的腰,扶了起来。一接触青楚的身体,就察觉到她的衣服是半干半湿的,青楚身体中的汗就像是水一样,已将她白色裙子洗了又干,干了又湿,都已经好几水了。而从酥软的腰部透出的气息孙浩能感觉得到青楚的虚弱不堪。孙浩这时想着青楚今晚穿着这一身去吃饭是肯定不合适的,所以临时改变主意,要先送青楚回家换了衣服再来,以免被嫣然看见笑话,这是出于一种本能的维护,就像是父母打扮儿女时总想比过别人家的一样。

等青楚站直了,不由地瞪了孙浩几眼,像是在说“你松手干嘛!”

孙浩笑笑,又不好解释,问她将车停在那里,飞快地跑去开了车来,青楚也就没再理他,随他上车,刚好这里离建设局家属院不远,一路快跑,十分钟便到。

孙浩已告知青楚周靖找她的事,她没吭声,像是心里有气,但她还是回家很快地洗了澡,换了衣服下来,头发上还冒着蒸汽、挂着水珠,但脸庞已经红润了许多。

嫣然这时早已等的不耐烦了,开启了车内的CD机听起了唱片,也就这么着刚好错过了看见孙浩抱起青楚的那一幕,省了孙浩不知多少麻烦。

“吱”一声,青楚的车停在了嫣然的车旁边,孙浩从这辆车钻进了那辆车,快得像是耗子。

青楚摇下车玻璃和嫣然点头示意,嫣然像是没看见,一个劲地问孙浩的去向,急得孙浩一个劲地给她示意。

周靖也是早已等得心急火燎的,他这个“外人”就像是被蒙在鼓里一样对整个事情一无所知。这是他最伤心的,比那次看见孙浩搂着青楚淌过雨地还难受。一年多的感情积累就像是一幢烂尾楼一样一声巨响之后爆破得难觅全瓦。

这其中当然有他的心理作用在作祟,他从一个不完整的家庭中走出来,别的没多带,自卑与多疑却是满筐满箱地全带了出来。原先他接触青楚的时候就像是天上掉下来的一粒种子落到了他这一块并不肥沃的土地上,尽管他也曾费心地施肥,浇水,但是先天的不足使得青楚这粒发芽的种子长势并不好。以后青楚与秦正阳去合作办毛毯厂,交往的非常密切,周靖就已经像是打翻的醋瓶子一样了,后来青楚向他解释了许久,并言明了秦正阳和王部长的关系,他这才放下心来。但是随着毛毯厂的规模不断扩大、生产步入正轨,青楚的知名度就像是三月天里的风筝,步步抬高,周靖的脸上就像是挂了一个五公斤重的铅块,难得的高兴。有时他晚上竟然想“要是毛毯厂破产那才叫好呢!”那时候青楚就可以像平常的女人一样随他过着嫁鸡随鸡,嫁狗随狗的日子。

这次市局调他到外县担任经侦队队长,正科级,算是提升吧,但他就像是被人发配到了蛮荒之地一样,心情格外差,做起事来也十分的不顺心,几个大案下来,充份证明了他这个队长的无能,分局局长在全局中层大会上已经发脾气了,并声称他要打破干部任用只能上不能下的怪圈,树立竞争意识。

周靖知道这是在讲他,但他也有苦衷,他一个人来到外县空降下来,正好挡住了一个干了二十年经侦工作副队长的路,队里上下满心希望这位有大功在身、能力出众的老队长能扶正,却不想空降下来这么一个中看不中用的人,能力不说,连起马的团结工作都不会做,拉帮结派那就更是门外汉了,所以没用多久,他周靖除了有一辆普桑小车和单间办公室,还能把队里的内勤指挥着复印复印材料外,别得事他都干不来了,局里也不想让他干了,反正局里养活的闲人多的是,而且又不是局长自己掏钱发工资。

周靖的诅咒的力量果然非同凡响,更何况是他是青楚身边最亲密的人,青楚虽然也感觉到了周靖对毛毯厂的漠视,但绝不会想到他会恶毒地诅咒,而且还是相当的灵验。

毛毯出事烧坏主板的事,青楚压根就没有想到过要告诉周靖,就是告诉他,他也不会有什么办法,更何况他对毛毯厂的事是那么的消极。

但感情的事情不是像小孩子过家家、玩游戏,一个不高兴就甩在一边,不理不管不要了。青楚心中对周靖的感觉就像他是她的影子一样,不离不弃,始终如一,在她最困难的时刻,他将她从极度的苦恼和彷徨中拉了出来,给了她无限勇气,给了她悉心呵护,是继王部长之后第二个真正关心爱护她的男人,使她从人生最灰暗的时期中获得了重生。

第十八章 无力回天

周靖没有得到他们可能会去晚一些的通知,这是孙浩和青楚之间的秘密,只得一个人在醉八春馆子的包间里等候,菜他已经点了,全是青楚爱吃的。

约定的时间早已过了,他像只无头苍蝇一样在包间里四处碰壁,当然他也希望这样可以使头脑清楚一些,仿佛这是治疗他心病的良药。

青楚下车,主动将手伸向嫣然以示问好,嫣然在孙浩目光的压迫下轻轻地就那么一握,仿佛青楚的手是电警棍,还“啪啪”地冒着电光。

孙浩早已告诉青楚嫣然的事,当然在省城孙浩家里,青楚也知道嫣然是和他从小长到大的“发小”,所以她对嫣然视她为敌人的态度很是理解,加之她又大着嫣然两岁,一派从容随和笑容像是看透了嫣然的心思一样,反而让嫣然感到气势上又输给了她。尽管她今晚身上的这套行头没个两三万是下不来的,而青楚则是一身粉黄色的裙子,可能是要开车的缘故吧,脚上蹬着一双像舞蹈鞋一样的平底白布鞋,拿着她惯常用的伊凡小包,打扮清爽宜人。头发没烫,也没有扎起来,随意地披在肩上,像是刚刚出浴的天鹅,羽毛还湿漉漉的,但这也难掩她靓丽的容貌和夺人的气质。

周靖在扔掉了十几个烟头后,终于等来了青楚他们,他们一出现在楼道口,他就三步并作两步,飞快地跑到青楚面前,一把握住了青楚白嫩如葱的手腕,激动地道:“我打电话给吴厂长了,他将一切都告诉我了!”然后他深情地望着青楚的欲语无声的眸子,顿了顿声才道:“青楚,你累坏了吧!”双手像钳子一样深深地攥着她,像是手铐,防止她再次逃脱。

青楚心中的这些天的委屈、劳累、孤单和失落就像是开闸的水一样,终于找到了发泄口,眼眶里的泪像是断了线的珠子一样无声无息地流滴下来,张了张嘴想些什么,可是嗓子却哽咽无声,身体就像小鸟回巢一样热情地扑向周靖的怀抱,忘情地依偎在他的胸前,呜呜地哭了起来,听得人柔肠寸断。周靖一只手抚摸着她半湿的头发,另一只手紧拥着青楚抽泣着的一耸一耸的肩,就算有万丈豪情也为之潸然泪下。多少天来的疑惑与猜忌就像是晨雾一样消散了,太阳又升起在两个曾患难与共的人心头。

旁边看着他们的孙浩和嫣然两个人也唏嘘不止,为他们的真挚而感动流泪,但孙浩心头却多了一份沉甸甸的妒意,仿佛这时和青楚抱在一起流泪人应当是他,那样才会更有感天动地的魔力。

嫣然本就是一个情绪容易被感染的、善良的女孩子,她对青楚的原本就不深的敌意现在一下子变成了感伤,她为周靖和青楚这段不平坦的爱情历程而深切地给予同情,也联想到她和孙浩之间,他们何尝不是也需要这种让人肝肠寸断的柔情。

她也转过身伏在孙浩的怀里淌眼抹泪。

感情危机化解以后,不管是周靖、青楚,还是嫣然、孙浩,经过泪水涤荡的他们都敞开了心扉,前所未有的真诚、真挚、热情,所以晚饭进行的很愉快,就像是在天堂一样,每一个人都卸下了伪善的面纱,说出了发自肺腑的真心话。

乖巧的嫣然就像是小孩子,见面熟的她已经开始叫青楚为“青楚姐”了,她先放开了压在心头的事情,一一说给大家听,说到后来,就连她爸和她妈吵架的趣闻也嘻嘻哈哈地讲了出来,孙浩直瞪她,但是毫无作用。

后来他们终于又谈到了青楚她们厂的事,嫣然笑着道:“这件事就包在我身上,我去跟我爸说,你们就等好消息吧!”

大家又兴奋起来,心头上的一座大山仿佛一下子就给人推平了,有一种愚公移山的感觉,全身轻松地喝起酒来,连青楚和嫣然这平时一小口就面赛桃花的人都陪着男士们喝了好几瓶。急的孙浩拦也拦不住,只好边喝边提醒嫣然回去要记得给叶司令说,不要晕忽忽地一回家就上床睡觉。嫣然沉醉道:“我是那样的人吗,青楚姐都没嫌我喝得多,你算干什么的,走开!”然后又转身向青楚道:“来,青楚姐,我们再干一杯!”孙浩只有干笑。

账单拿来时,周靖一把抢了过去,他觉得这是他唯一能为青楚所做的事了,但服务员笑着道:“先生,这是找你们那位的钱!”原来孙浩早就付过账了,周靖看了看上面不菲的金额,也就没有过多地再争执。

孙浩送嫣然回家,一路上小心谨慎,生怕出了什么事,虽然他们喝的多是洋酒,度数不高。

孙浩开车回到检察院宿舍没多久,嫣然的电话就来了,孙浩有一种不祥的预感,仿佛是酒后驾车的罪过感还没有消失一样。

电话那头的嫣然急迫地道:“我给我爸说了,可是他不同意,我再怎么撒娇也不行,他还说我是喝醉了酒胡说,我哭了他都不听,然后他就去睡了,我现在一个人在看电视,要不你来我家一趟!你给我爸说说看,他是那么的相信你。”

孙浩心头一凉,仿佛觉得这是一道不可逾越的山,他知道叶司令和他爸爸都是原则性非常强的人,在没有正规渠道的情况下是绝对不会在这样一个涉及军事秘密的问题上网开一面的,既然嫣然这个杀手锏都不管用,那他去也是不会有什么作用的,更何况天都这么晚了,去打扰叶司令休息是非常不合适的。所以他反而去安慰嫣然,让她早点去睡,其他的事他会去和青楚想办法的。

想什么办法呢?他只有打电话给青楚,青楚这时也在家里焦急地等待着嫣然的消息,但当她听完孙浩的电话后,她不忘道一声“谢谢”,然后挂了电话。

她一个人在黑漆漆的屋子里面向着窗外繁星点点的夜空,默默地祷告上苍,希望上天能够救一救毛毯厂工人们,像一个陷入绝境的人,自知回天无力,但还是乞求着能够擎天逆转,栁暗花明,除此之外,别得就再也没有办法了。

一夜未睡。第二天,当青楚拖着疲惫的身体回到毛毯厂时,工人们呼拉拉地一下子就将她团团围住,群情激昂,目光迫切,仿佛是几天没吃饭的人在等救济粮。

老吴也从人群中钻了出来,一脸的渴望,目光炯炯地看着她。

青楚此刻的心情是悲恸到了极点的,身体也虚弱到了极致,但还是凭着一口气硬撑着,她挤出一丝微笑对老吴厂长道:“吴叔,交大江教授他们还好吧?”

老吴赶忙道:“好,好,就等你来着!”但他从青楚的眼神中已知道了答案,但是他这时不能泄气,毕竟工人们都围着、看着、听着呢。

他和几个中层干部随着青楚回到厂办会议室,青楚道:“吴叔,给江教授他们送二万块钱去,算是我们对他们的谢意,再让周强开我的车送他们回新江,然后再送去机场,我们不能再耽误人家的时间了。”老吴“哦”的一声,但还是静静地站在那里没动,他知道青楚还没有说完。

“厂里帐上现在还有五十万现金,全部以工资和加班费的名义发下去,然后……然后……等待清算!”

第十九章 绝处逢生

说完这句话,青楚颓然坐到,伏在了桌子上。

老吴悲伤地道:“真是没有办法了吗?”

青楚不答话,只是伸手挥了挥,让大家按她说的去做。

气氛凝结到了极点,像是快要冰冻一样,失望的情绪在大家心头弥漫开来,屋子里安静得像子夜一般,只有轻微的呼吸声此起彼伏,地上掉一根针的声音都可以听见。

静默了好一会以后,大家排队陆续走出了会议室,像是监狱里放风一样,到门外方才喘了喘气。

这时,就听见外面不知谁冒了一声“等一等!”像是平地一声炸雷一样,震得大家耳朵“嗡嗡”直响。

周强像一阵风一样从外面跑了过来。

老吴道:“周强,你咋呼啥呢?”

周强气喘嘘嘘道:“孙检察官来了,要找赵总!”

青楚这时也从会议室里走了出来,在听清了周强的话后,立即朝着厂大门的方向跑了过去,周强也忙跟着跑去,

老吴心道:“不会是检察院又来找茬了吧,这可真是祸不单行呀!”他也不敢怠慢,急匆匆地向着厂大门方向快步走去。

青楚毕竟是很虚弱的,没跑几步就有气无力,周强立刻上前扶着她的胳膊,一路小跑向前,好在路也不长,就二百多米。

孙浩这时已经站在大铁门前了,正和门卫师傅说着些什么,而他的车还被挡在门外,可能是有了上一次检察院对毛毯厂突然审查的事以后,整个毛毯厂的人都对他有着一种敌视的感觉。

青楚奔到跟前时,头发像是一篷乱草,横五竖六地搭在脸上,孙浩看得可惜,不由地伸手给她捋了捋,青楚这时当着人面看他这样,脸红了白,白了红,忙推开了孙浩。急嘘嘘地道:“你怎么来了?”她心里渴望着好的消息。

孙浩知她心急,拉过她到一边悄声道:“芯片我们带来了!”

“真的!”青楚惊讶地睁大了眼,不由地抚开了耳边的头发,好听的真切一些。

“真的!”孙浩又重复了一遍。

青楚这回听清了,激动地蹦了有一尺多高,然后像是小鸟入林一样扑入孙浩的怀抱,也管不了周围有多少人看着了。

孙浩心满意足地享受了这感激的拥抱,在众目睽睽之下,他仿佛拥有了人生最高的追求。

但孙浩又悄悄在青楚耳边道:“你别高兴地太早了,我们只带来五十个芯片!”

青楚笑道:“五十就五十,我们毛毯厂全体加班加点一定能够把工期赶回来。

这时,青楚才看清在孙浩车后面,还停着一辆挂着军队牌照的越野车。

孙浩又低声向青楚俯耳说了几句,青楚面色凝重地“哦哦”了几声之后,和孙浩走到军车前,上面下来了一位着便装的中年男人,黑呼呼的面庞,一看就知道是当兵的,只是个子小些,站在青楚面前刚刚与青楚平肩,孙浩介绍他是省军区作战部的孟参谋。

接下来的事是在毛毯厂工人们万众一心的努力下,像是拿出了当年大跃进时的劲头,交大江教授他们也赶在晚饭前装配好的四十九台机器,有一台可能是芯片有些短路而无法使用。

机器又开始轰鸣了,青楚和老吴他们安排工人们四班倒,人歇机器不歇,要加班加点把耽误的工期补回来。当然工人们是非常愿意加班的了,毛毯厂自打青楚来了以后都是计件发工资的,不说歇了这几天没有工资拿不成,就是习惯于上班干活的身体也不允许就这么闲着。所以在只有一半机器开工的情况下,大家都争着抢着要上工作位,倒也不全算是爱厂心切,当然里面的物质利益就像是魔法一样催促着大家。他们围着老吴一个劲地磨,在被安排上工位以后高兴地就像是中的奖一样,没有被安排到的,则也不回家,就站在一边等着,反正三个小时一换,这是刚刚老吴和青楚定下的新作息时间,工厂车间一下子就恢复了生机勃勃的景象。

青楚送江教授他们走时,江教授十分坚决地只为他的研究生们收了五千块钱的辛苦费,他个人是一分钱都没有收,这比起其他一些靠学术腐败发家致富的知识精英们不知道要强过多少!本来青楚还是要亲自去送的,但江教授望了望她筋疲力尽的脸色,无限怜惜地道:“青楚啊,你的心意我领了,你是我见过的最好的国有企业的领导了,身体是工作的本钱,要保养好了,才能为下一步的做大做强打下基础!”然后毅然拒绝了她的好意,青楚只好让周强送他们回新江,这算是她个人表达感激的唯一方式了吧。

当然孟参谋那边青楚也是给了钱的,青楚亲自送上两万块,孟参谋一声不哼就装在了公事包里,一摆手,越野车绝尘而去。

孙浩和青楚回到会议室,青楚才详细地询问了整个事情的来龙去脉。孙浩也摸着头说还真是意想不到的柳暗花明。

原来这件事能够起死回生还是多亏了嫣然的帮忙。是叶司令最后扛不住嫣然的死缠烂打了吗?当然不是,叶司令虽然把女儿看作他的眼珠子一样的珍贵,但是作为一个省军区的中将司令员,他的原则性就像磐石一样坚不可摧,就算嫣然的眼泪像是王水一样对他攻无不克,但总是有不融于王水的东西,这就是国家利益。他可以允许嫣然再怎么瞎胡闹,但一旦触及到军事领域中的国家利益,嫣然就像是蚍蜉撼大树一样,力所远不能及。

但是作为军区首长的女儿,嫣然这些年见多识广,熏陶出了她非比常人的见识。时不时的有人想找叶司令办事而不得见其面,就改变策略投向嫣然,希望曲径通幽,钟南捷径。当然,嫣然虽然霸道胡闹,但是不愧是将军的女儿,她经得起这方面的考验,但久而久之,她的接触面也就十分广泛,军区上至将军,下至各驻地部队连队官兵,对她的印象十分深刻。

昨天晚上她给孙浩说了叶司令不同意的情况以后,还是睡不着觉,觉得帮助青楚从困境中走出来是她这些年来要做的一件非常有意义的事,所以她开动脑筋寻找解决问题的办法,一个人突然浮现在她面前。

这个人就是孟参谋,省军区作战部的参谋,听说最近要升少校团长的,而且还是叶司令的提拔。

这人前一向老来她们家拜访,而且有一次还是和新江的市委书记朱启明一起来的,嫣然这才想起来孟参谋就是朱书记的小舅子。他们在家里坐了好久,朱书记还问嫣然检察院呆的怎么样,要不要换个更好的单位。

嫣然连忙笑着道谢,说检察院挺好的。临走,孟参谋还悄悄地给嫣然一张名片,说新江市有事就找他去办,没有什么摆不平的。

嫣然翻箱倒柜地像采矿一样终于在她的一个抽屉里把孟参谋的名片找了出来,然后打电话过去。

孟参谋一听是嫣然,受宠若惊,说话都有些结巴,没想嫣然会找他办军队上的事,放着一个中将司令爸爸在那里不用,却来找他一个参谋,但他立刻想到这事也许是叶司令不好亲自出面,而让女儿来办,那还有什么问题,反正那批芯片总共用了不到一半,还有一多半在作战部的铁皮柜子里锁着,而且嫣然也说的是租借半年就还,闲着也是闲着,还不如卖个人情,这对自己以后的前途可是大大的有利啊!刚好自己掌管着这些铁皮柜的钥匙,所以他第二天一大早就取的芯片放在一个手提保险箱里,让司机班派车到了新江,见了嫣然,嫣然本想着事情还不知成不成呢,没想到孟参谋这个人办事就是迅速,刚中午就到了,她便为火急火了地告诉了孙浩。

孙浩一听先是吓一跳,想着这算是什么性质呢,会有什么不良后果,但转念想着交大江教授他都认为这都已不算什么军事秘密了,他们何苦把石头当宝贝,也就亲自开车带着孟参谋来到毛毯厂,并让青楚送给孟参谋一些辛苦费,好保守秘密。也就最多用上半年,到时等意大利的芯片一到,就换回来,一个不少地送回去,并做到保守秘密也就是了。整个事情也就青楚和他、嫣然、江教授、孟参谋四个人知道,江教授的学生们也不知芯片的来源,也只有半年,很快就会过去的。

听完孙浩对整个过程的叙述,青楚也是暗自捏了一把汗,想着不知怎样去感谢她嫣然和孙浩,嫣然和孙浩为毛毯厂承担了多么大的风险,万一出了事,那可不是闹着玩的,她是学法律的,她懂这些利害关系。

第二十章 南柯一梦

时光荏苒,岁月如梭,一眨眼又是一个月过去了。

这天又是周一,上周因为孙浩去青海出差,昨天下午才回来,又顾不上休息,将搜集到的材料整理好了,要向主管反贪局的张检汇报,所以今天来得特别早。谁知刚上班,处里的内勤小王就来告诉他周五院里开了检委会,已对汤怀亮和秦正阳贿赂一案拿出了正式报告上报了市委,而市委周五连夜就召开常委会研究,并让检察院的沈检列席汇报,最后的决定是以受贿罪起诉汤怀亮,而对秦正阳作为本案的证人,在考虑了自守情节后给予了不起诉的决定,现在已经释放回家了。

孙浩一听,眉头不由地皱了起来,他知道小王和检委会秘书张小凡关系非比寻常,两个人好像是在谈恋爱,虽然是张小凡好像是剃头挑子一头热,而且也有检察院内部不能发展恋爱关系的院规,但两个人还是常常外出吃饭、一同回家,频频约会,反正是关系早已超出了同事关系,所以关于院内重大决策的消息她比党组成员还灵通,而且可信度极高。

孙浩忙问道:“那省院的意思呢?他们不是也认为两个人都不构成犯罪么!”

“省院开始也不同意,可是架不住朱书记省委常委的官威,朱书记亲自定了调子,省院也没有办法。”

孙浩“哦”了一声,不说话了。

孙浩自参加工作以来,在法律适用和罪刑界定方面一向是以严谨著称,任何可能左右案件定性的问题他都是先以法律法规来进行认定,所以他在本案的初查过程中,十分强调证据的真实性和收集的可靠性,工作做的扎实而有效,但平心而论,在现有的证据还不足以给汤怀亮的秦正阳定罪论刑的情况下,他的主张是坚决而明确的。但是法律的问题他能够解决,而政治的问题他就无能为力了,这仿佛是大学的文理工分科,理工科的人可以去干文科的工作,而文科的人就只能从事文科了。他已尽到了一个侦查人员能做的一切,既然案子已定,他原本还想去向张检汇报赴青海查证秦正阳购买建筑石料的事也就已经无足轻重了,他放弃了本原的打算,伸了伸腰,旅途的劳累像是水中的软木塞,刚打下去,又浮起来,他困得抗不住了,小王走后,他锁了办公室的门,在长沙发上躺了下来,不久呼呼睡去。

这一觉仿佛睡不塌实,一会在云里漂着,像是成了神仙,远离了红尘繁琐的人间,无忧无虑,驾云腾空,一去十万八千里,好不逍遥自在;一会又陷入十八层地狱,受尽百般凌辱拷打,最后又被牛头马面押上了断头台,自己想反抗却丝毫动弹不得,正暗自神伤,却看见父亲母亲一身缟素,哭成泪人一般为自己送行,当午时三刻到来的那一刹那,刀缚手举起了鬼头大刀,正要落下,却听得见一声婉转而坚决“刀下留人!”,一时红光闪闪,紫气袭人,一位美若天仙的神女突然从天而降,轻舞纱袖,自己身上的镣铐顿时灰飞烟灭,一支雪白如玉带一样丝缎在自己周身绕了几个圈后,向上一提,纵然跃起,只听得见耳边风声啸啸,眼前时光逆转,赤橙黄绿青蓝紫像变幻的闪电一样滑然而过,吓得赶紧紧闭双眼,捂住双耳,有一种腾空万里的感觉,不想正暗自紧张,隔着眼皮,突然有血红血红的光芒从头到脚喷然而下,一股热流像是火山的岩浆一般骤然将自己吞噬,正感觉大汗淋漓,又忽然掉下万丈深渊,冷风呼呼,寒意凛凛,睁开眼看时,却是白云朵朵,气象万千,又有一行大雁从旁飞过,个个口衔红烛,对他侧目远观。正自得意,突然云开雾散,一片陡峭的山峰如刀一般擦着身子划过,一身冷汗顿时成冰,黑呼呼的山窝像张开大嘴的怪兽一样等待着从天而降的食物,还噗哧噗哧地吐着恶心的臭气,自己伸臂向那一行大雁求教,但它们却渐行渐远,充耳不闻。这时自己则像一块石头一样加速跌入深渊,越来越近,越来越急迫,自己竭力呼叫,悲痛欲绝,眼见得就要粉身碎骨时,又忽然一声银铃一样的“咯咯”笑声在耳边响起,那位神女又在最危难的时刻乘紫色祥云而来,轻舒玉臂,揽住自己的腰,向上飞去,不一会,又是红日蓝天,风清云朗,脚下的大地绿油油地,像一张柔软的床一样等待着自己的回归,这时这位神女将自己向下一抛,自己如一片羽毛,在风中漂,在云中走,缓缓向绿油油的床上滑落,自己再回头望向神女时,一副熟悉的面庞映入眼帘,那——那——那不正是青楚么,美妙绝伦的她还在云中驻足向他颦颦挥手……

这时,“咚咚咚咚,咚咚咚咚”一阵急促地敲门声将孙浩从这绵长、古怪、惊险、神奇的梦境中拉了回来。

新江迷案

第二卷 谁主沉浮

第一章 蹊跷命案

敲门声就像是子夜的一声呐喊,催醒了孙浩沉酣的迷梦,他一个机灵爬起来,脑子乱糟糟的像是一团麻,还挂着丝丝缕缕的线。

他第一个反应就是嫣然来找他了,因为他在青海时嫣然没少给他打电话,询问他的所见所闻,就像是要为他们的下次一同出行在做准备。

但这时门外传来急促的声音道:“孙处,孙处,快开门,出大事了!”明显是内勤小王的声音。

他赶忙系上了衣服的扣子,理了理已头发,拧开了办公室的门。

小王几乎是挤着门进来的,和他撞得满怀,“嘤咛”一声,头已磕在了他下巴上,他下巴也是一阵麻,幸好没有咬到舌头,小王红着脸道:“不好意思,孙处!”当然她的头也是很痛的,但是她已经顾不上这些了,结巴道:“汤——汤怀亮死了!”

“什么?”孙浩简直不相信自己的耳朵。

“真的,就是今天中午的事。”

孙浩这才抬起手腕来看了看自己的手表,可不是么,这都已经一点多了,自己这稀奇古怪的梦竟然做了有五个多小时。

“那他是怎么死的?”

“我听说是自杀,具体什么情况我也不知道,沈检和张检还有牛处都已经去市看守所了。”

孙浩一听,也赶紧道:“那我也去!”

小王道:“你先别急。吃了饭再去不迟,这是我中午在灶上给您打的米饭和菜!”

孙浩这时才看清小王手上还提着一个塑料袋,里面装着一个loucou的饭盒。但是他这时已顾不了许多,但看着小王怯生生的样子,不吃又于心不忍,便拿过饭盒,放在桌子上道:“我回来再吃!”然后在小王肩膀上温柔地拍了拍。

小王脸上的红晕就像是钱塘江大潮,一浪高过一浪。

孙浩赶到市看守所时,刚好院里渎职侵权检察处的方处长也和处里的干警赶到了,这证明小王的消息确实十分灵通,只比检察长们晚了一些,孙浩心中不由地暗自感激她,没有她在,多少事情都耽误了呀!

查验了工作证件,武警放行,打开了第一道闸门,里面早有市看守所的同志在等待着他们了。

孙浩和众人来到号舍,沈检正和张检站在院子里面说话,两人的脸色就像是死鱼肚一样惨白。孙浩马上走上前去向领导致意,张检道:“你什么时候从青海回来的?”

孙浩道:“昨天晚上。”

“哦,那你进去看看吧!”沈检命令他道。

孙浩赶紧走进号舍,里面已经有乌鸦鸦一群人了,有院技术处的法医、摄像师、勘验人员和看守所的值班干警,还有牛副处长。

孙浩也挤不到跟前去,只见号舍的一张小床躬身躺了一个人,上半身还盖着太空被,像是卷叶虫一样蜷缩着身体,弯成一个弓型,不多的头发像一团破棕毡子一样披散着,花白花白的,脚上蹬着一双露出大拇指头的破袜子。

孙浩记得自己前一阵子在讯问汤怀亮时,他的精神状态还很好,虽然被关在看守所里,但是因为他是新江的高级干部,所以首先是不用干活的,不像其他犯子,还有繁重的工作,市看守所犯人们制作的皮鞋在本市可是叫得响的“名牌”,纯猪皮的料,做工朴素而简约,又非常结实耐用,穿个四五年坏不了,最主要的价钱非常便宜,对于普通老百姓来说是实惠的不得了的事,以至于外国人到新江旅游,带土特产时,都要带回去几双市第一看守所生产的猪皮鞋。

汤怀亮是这些年里看守所关押的最大的官,所里上下可是不敢怠慢,专门为他准备了单间的号舍,而且保证一天里的二十四小时照明,吃饭也是和看守所干警吃的一样的饭,享受到了最高的优待。

孙浩和牛处打了个招呼,牛处脸色吓人,黑红脸上凝重的神色像汤怀亮是他杀的。

法医很快来到外面向沈恩培检察长报告道:“初步怀疑是氰化物中毒,具体情况还有待于尸体解剖后才能做出。”

沈检点了点头,然后向拿起电话向市委朱启明书记汇报,孙浩和其他几个人都在一边默默地听着,电话里朱书记的声音仿佛很严厉,沈检“是,是,是”的回答个不完,额头上的汗也像油一样慢慢浸涌上来,不一会功夫,被检察制服包裹着的前胸和后背也湿了一大片,看得周围的人都替他热。牛处本想上前用自己带的文件夹替沈检扇扇风的,但是在这种气氛笼罩下,他也没有了往日的殷勤,迟疑着,不敢走上前去,因为这时大家都感觉到沈检就像是一座活火山,随时都有喷发的可能。

沈检听完电话,掏出手绢来擦了擦额头的汗,厉声向一边的渎职侵权检察处的方处长命令道:“方处长,你立刻带你的人将看守所所长、今天的值班副所长及这间号舍的责任干警全部带回院里隔离审查,同时和新江市军分区联系,今晚就将这些人关押到军分区,没有我和市委朱书记的同意,谁也不能见!”

方处长虽然早已是检察官了,但是军人作风在他骨子里的残留像是石头上刻的字一样深刻,一声“是!”双脚立正,就差敬军礼了。然后带着处里的干警分头去执行。

张检道:“渎职处的人可能不够,要不反贪局的人也上吧?”

沈检冷冷地道:“这事反贪局就不要插手了,你们现在要好好查查是谁向汤怀亮泄露了市委常委会要对他严办的消息!查出来是要严厉处分的。”

第二章 人之常情

张检尴尬地涨红了脸,嗫喏道:“怎么会是反贪污局的人泄漏的!……不会吧?”

沈检背着手来回转了几个圈,恨声说着:“怎么不会,朱书记刚才收到了汤怀亮昨天写得遗书,上面的内容明确地表明他是知道市委常委会的决议内容的!”

张检辩解道:“也许是看守所的人呢?”

沈检冷笑道:“我们院里也就那十来个人知道,更何况看守所的人呢,你不要自欺欺人了,还是回去查查这几天都有谁接触过汤怀亮吧。”

张检马上对牛处道:“你查一下这几天谁提审过汤怀亮。”

牛处默声道:“是”,然后转身离开。

张检马上又向身边驻所检察室的人问道:“汤怀亮的那封信是怎么带出去的,我们怎么不知道?”

检察室的李主任道:“昨天下午,汤怀亮要了纸和笔要写信,写完后用胶水把信封糊住,并声称这是他的重大揭发检举材料,而且必须是市委朱书记亲阅,其他人都不能看。我们和看守所领导商量了以后,想着这里面或许真的涉及重大案件,而且事关机密,只有市委能决定,我们不敢怠慢,就派人送到了市委办公厅。本想今天早上向您们汇报,可是看守所里昨天晚上发现了有人企图越狱,今天我们配合看守所进行安全大检查,所以就晚了,不成想出了这事。”

张检气愤地道:“胡涂,你这不是误了大事么!”

沈检道:“没有汇报汇报是不对的,但是我们能不能拆开看那封信也是要另当别论的。”

李主任也吓的腿肚子直哆嗦,连忙称是。

张检道:“那我们要不要从市委调取这封信看看!”

沈检道:“我看不合适,朱书记给我们看,我们就看,不给我们,我们也不能去要,你懂吗?”

张检有些晕,还弄不清沈检这句话的含义。

尸体被运走后,沈检才离开,纷扰的看守所才又恢复了以往的平静。

下班后,嫣然来找孙浩,让他去自己家里吃饭,孙浩也想着好久没有去拜访叶司令了,所以就答应了,还将从青海带来的两瓶青稞酒和两盒西宁大黄带上一起来到了嫣然家。

嫣然妈早都得到嫣然的通知了,正和保姆在厨房里忙里忙外,虽然孙浩也不是外人了,但是他好久不来,嫣然妈又是拿着他当儿子一样看待,所以专挑他爱吃的菜做,想好好款待一下这个像儿子一样的未来女婿。

没想到今天叶司令回家也很早,孙浩和嫣然回来时他已在沙发上看报纸了,见他们进门,点点头,示意孙浩到他跟前来,孙浩忙走过来道:“叶伯伯,您今天回来的这样早!”

叶司令笑笑道:“我现在是以新江为家喽,这还不得谢谢你!”语带双关。

嫣然听到了撇了撇道:“谁让您来的嘛,我只说我和妈住到新江就行了的。”

叶司令赶忙向女儿解释道:“哦,是我自己来得,省城那边风沙大,不比新江背山面水气候好,我这高血压的老毛病在这里好多了喽!”仿佛不这样讲,女儿就会将他赶走一样。

孙浩掏出了带来的青海土物产道:“我听说这西宁大黄就有消炎降压的作用,你不妨试试。”他知道叶司令当年参加对越自卫反击战时腿部曾经中过弹,常年遇到阴雨天气就会隐隐作痛,刚好这大黄是专治这的良药,所以赶忙送上。

叶司令高兴地笑纳。他当然不在乎这些东西,他家的药柜子里老山参、天山雪莲、何首乌是一大堆,而且都是特级品,但是那些都是有图谋的人送来给他献的殷勤,为了让他帮忙办事的,存着的都是不良的心。而孙浩虽然拿来的东西也值不了几个钱,但是那是一份真心的关爱,难得他去一趟青海还能惦记着自己的伤腿。

人一旦上了年纪就十分地寂寞,常常希望与自己的家人呆在一起,但是女儿也慢慢大了,就像鸟一样的快要飞走了,这就像是在割他的肉,他恨不得陪嫣然一起嫁出去,这就是还想把嫣然多留在身边几年的想法,要是依了嫣然,她可是恨不得大学刚毕业,就和孙浩结婚的,反正孙浩家的环境她是熟悉的不得了的,那就像她的第二个家,原先在省城的时候,没事就往那边跑,吃饭睡觉是碰上那边就那边,今天住这边,明天住那边。

叶司令现在时常觉得自己虽然身在高位,全省军队由自己掌控,一声令下千军万马,多少人身前身后的跟着围着,多少张笑脸奉承着,但是回到家里,他却感到了前所未有的荒凉。

他现在只有嫣然这一个女儿,还整天像只小蜜蜂一样早出晚归忙前忙后,不知在干什么,她妈整天嫌自己瞎操心,说女儿大了,要去过她自己的生活。

“唉”,他叹口气,要是早些年再多生一个孩子有多好呀,而且最好是个男孩,这样就不用嫌家里冷清了。可是当年他为了参加自卫反击战,毅然抛下妻子,后来仗打完了,受伤的腿又让自己烦恼了好几年,嫣然出生时,国家计划生育的政策都已经执行了好几年了,那时自己又不过是个小小的团长,政策优惠也轮不到他头上,他当时还去和政治部主任讲他那条受伤的腿也能给他换来一个生育指标吧,但是就是不行。

后来看见大家也都是一个孩子,而且住在城市也不分男孩女孩的好坏了,他这才平息了心中的那份渴望,看着嫣然这掌上明珠长大成人,但是这些年重男轻女的思想在他头脑中却愈演愈烈,可能是现在社会上的那些乌七八糟的事搞得,他作为强势的男人,觉得现在女人的位置是那么的可怜,完全没有二十年前强。有一次,一个省军区医院的年轻女大夫,趁着给他体检的机会竟然要勾引他,目的就是以后不转业回地方,作为军队特殊人才永远留在部队上。他当时一听就火了,连批评带教育,还说“你和女儿都一般大了,怎么这么没有廉耻!”谁知那女大夫却说“谁让我没有一个当司令的爹呢!”你说气人不气人,为了达到目的,女孩子都可以随时献出自己宝贵的身体了。其他事情也是很多很多,反正对他这样的一个思想传统的司令首长来说,现在的社会风气简直就是道德沦丧。

第三章 大树倾倒

孙叶司令放下手中的报纸道:“我今天听说市建设局局长汤怀亮自杀了。”

“是的,我中午去看守所见到了,是氰化物中毒。”

“是么,哪里来的毒药,进看守所时不是要搜身么?”

“是要检查随身所带的物品,而且还要体检,我们怀疑毒药是他早就准备好了的,要不然谁有那么大的胆子给他毒药,那可是故意杀人。”孙浩对法律关系非常清楚。

“那个人我认识,一个不错的人,唉,可惜了!”叶司令站起来在客厅里走了起来。

“是,我也觉得他死的非常不值!”孙浩道。

“是么,为什么?”叶司令有些吃惊。

“我觉得以他犯得罪还不至于想不开去自杀,因为就目前的证据来看,他完全可以脱罪。”孙浩回答的非常自信。

“哦,是这样的,我还以为他是畏罪自杀呢!”叶司令摇了摇头,对此非常惋惜。然后他接着又道:“我接到汇报,你们检察院借用了新江军分区的禁闭室关人。”

“是这样的,市委朱书记得知此事后非常震怒,指示我们沈检要追究看守所领导的责任,为了避免出现意外,所以借用军区的禁闭室,不然恐怕消息外泄。”

这时嫣然妈和嫣然已经摆好了饭菜和碗筷,并开了一瓶茅台酒,因为叶司令入秋已来为了预防腿病,每每要喝一点酒暖身子。

嫣然妈走过来道:“好了,老叶,让小浩吃饭吧,那些单位的事说他干嘛!”

叶司令呵呵笑道:“好,吃饭,小浩今天多陪我喝几杯,我老是一个人在家里喝酒,很没意思的,来,嫣然,倒酒!”

孙浩在嫣然家吃饭那不是一次两次了,小时候他曾经在嫣然家住了一冬天,所以无拘无束,非常自然,他也对叶司令的脾气又了如指掌,频频地敬酒,只喝的老叶口若悬河,滔滔不绝,简直比平日做报告讲话还说的多,但是比那些大而空洞又显干涩的报告讲话内容生动有趣的多,而且在家里说话可以敞开心菲,无所顾忌,全是发自肺腑的心里话,大家听得也起劲,不时传出阵阵笑声,一家人其乐融融,好不让人羡慕。

在与叶司令的聊天中孙浩却听到了一个意想不到而又十分重要的消息,市委要把沈检调走了,原因是沈检在执行市委决策上不是很积极。

孙浩从叶司令嘴里得到这个消息,自知这事已是板上钉钉的事了,毫无转圜的余地了,心中不禁一阵怅然,觉得沈检一旦离开,自己在单位就像只被抛弃的婴儿一样孤苦无依了。

孙浩这时很想去看望一下沈检,心中有许多话要跟他讲,虽然现在知道他马上就不是检察院的一把手了,但这时孙浩觉得自己与沈检才更有交流的必要,也才能畅开心菲去谈一些敏感的话题。

自从大学毕业到检察院上班以来,自己并没有仗着父亲的关系为谋取什么利益,甚至政治部在让填履历表时,他都刻意掩示自己父亲的身份。

他从一个普通人做起,一步一个脚印地树立了他作风硬朗、能力突出的特点,当然也是沈检对他的赏识,这个从事检察工作三十多年的老头子练就了一双犀利的看人眼睛,他一下子就发现了孙浩是个干检察工作的好料子,心里也十分喜欢这个精力充沛的年轻人,倒也不全是叶司令的介绍和推荐,毕竟军队地方是两个不同的系统,你再是军区司令也是管不到我政法系统来的,虽然你挂着省委办公会成员的名号。

时司令常常讲,每个人是要有人赏识才行的,也就是要有后台。孙浩以前对此不屑一顾,但是现在他完全认同叶司令的看法了,每个人要施展自己的抱负和理想是必须有一个平台的,如果你没有地位,就会人微而言轻,就是有再好的见解和方法,人家也不会拿你当回事,所以要发挥才能必须地位,说话也有人会认真去听,才能从中发现智慧的闪光点,没有叶司令的介绍,他还会默默无闻地干着普通干警的工作,混得最好,可能不过是个主诉检察官吧,一个有名而无权的虚职。正是叶司令介绍了他,沈恩培检察长才发现了他,给了他机会,让他成为了检察院的骨干,也就是别人说的那样:他是检察院的乘龙派,嫡系中的嫡系。

沈检为了让孙浩获得锻炼,常常提供机会给他,先是让他频频在进入市里面专门办理大要安件的专案组,增长办理突发性重大刑事案件的经验;后来又为了让他多接触党委和行政机关的人员派他参加了各种市里的学习教育活动,从而积累了一定的人脉关系;再就是送他去北京集训,提高他的专业技能。可以说,孙浩在沈检的关怀下,成长的非常快,年级轻轻就已经是检察院主力处室的副处长了,而且又是马上要提拔的处长人选,在检察院里,他可是沈检跟前的红人,人前多少人拍着他的马屁,人后让多少人嫉妒、羡慕、甚至愤恨,这些他都是知道的,而这一切都是沈检给的。

孙浩内心深处对沈检有着源源不断的感激,他有时就感觉沈检不像他的领导,而像是他的老师、兄长,把他当作一棵小树一样,施肥、浇水、剪枝,才让他成为今天这棵参天大树。可以说,没有沈恩培检察长的关心爱护,就没有他孙浩的今天,现在突然得知沈检被免的消息,他心中的默然神伤就像是挥之不去的噩梦一样紧紧地缠着他,他知道今天晚上又是一个难眠之夜了。

想到这里,孙浩觉得今晚他必须去见沈检,把他那一肚子话说出来,要不然,那些话简直就是炸弹,放在肚子里有随时爆炸的可能。说去就去,孙浩看一看手表,已经是晚上十一点了,但是不要紧,沈检因为年龄大了习惯睡得晚,何况他家就在不远的市委小区里,孙浩毅然而然地向那个方向走去。

第四章 老检察官

沈恩培作为新江市检察院的一把手,可是一位地地道道的老检察官,说到老,有两层含义,一是年龄老,老当益壮,老而弥坚,老马识途,说起沈检来,年龄也有五十五岁了,处级干部在五十三岁前就要让出宝座去做一些编编院志的活了,而新江市是副省级城市,市检察院的一把手是副市级,所以可以干到六十才告老还乡。沈检才五十五,也就刚刚去年才换届,所以要是干满这一届就到五十九岁,再混个正厅级巡视员的话,也才算是功德圆满。

老检察官的第二层含义是院龄老,沈检二十出头就从军队转业到地方,第一站也是最后一站就是新江市检察院,是文革后重新建立的新江检察院的元老之一,掰着手算来,也就剩下他这一个元老了,其余的不是早死,就是五十三岁就光荣退休,所以在新江检察院没人敢说比沈检还了解检察院的事情,那些编院志的老头子们一有不清楚的地方就去问沈检,他脑子里装满了检察院三十年的风风雨雨。

沈检经常在全院大会上说:“我是看着新江检察院成长起来的,从原先的一贫二百到现在的二十层的高楼大厦,从原先的八人团成员到现在的三百八十名干警,从原先的两辆自行车还要你争我抢,到现在的一百多辆各式型号的车,那都是从我眼中走过来的。不是前一阵子有媒体报导省人事厅二百号人就有四十多辆车么,我们检察院比他们更牛,我们的车更多,楼更宽敞。当然这是也是因为我们是政法机关,所以装备好一些,但这些都在我们大家眼里看着的,这就是我们努力的结果。”说罢,底下一阵掌声。然后,沈检不大的眼睛扫视一下整个会场,就连坐在最边的人都感觉到“沈检看见我了!”

可不是么,全单位三百多人,谁的情况他不清楚,谁的能力和品行他不掌握,谁家里是怎么一回事他不知道,所有的一切,他都像是检察院的老天爷一样,全部了如指掌、一清二楚。所以有谁敢在他面前撒谎那简直就是自取其辱。

沈检就像是这个大家庭中的家长一样,对家庭成员的安排也是恰如其分。如要搞基建,他就让某人兼任行政装备处处长,因为他知道,那人的姐夫现在是国土局局长。又如为了安排院里干警子女就学入托的事,他让某人担任政治部副主任,因为那人的亲戚现在是教育局副局长。又好比对牛副处长的安排,沈检心里非常了解牛处这个人是典型的官迷,为人贪婪、斤斤计较,但是好处是心黑、手辣,在办理一些难缠的案子时,能克服困难为院里多挽回一些赃款,然后上交国库后以一定的比率返还回来,这就在一定程度上弥补行政经费的不足。但牛处这个人是要管紧的,不然一旦权力太大就会出问题。

沈检用人有用人的高招,贬人也有贬人方法,如有一次他要让一位业绩不佳的老处长让贤,但那可不是一纸命令就能办到的,要讲究方式方法,让人要又感激,又惶恐,事后还要念着他的好。不然人家不同意,上上下下告起来,也是十分麻烦的。沈检先是在党组会上力排众意,不动那位老处长的位子,风声传出后,老处长感恩戴德,痛哭流涕,直言还是老兄弟好。然后,过了几周后似乎风平浪静,沈检又突然把市里本该安排他出国考察的机会送给了那位老处长,老处长惶惶不可终日,去吧,全都是局长、县长、区长的,不去吧,自己这些年净在国内跑了,欧美这些发达国家还只能从电视上看看,何况自己年龄也不小的,再不去就没有机会了,眼前得时间越来越近,老处长却还是犹豫再三,像狗一样咬着骨头和肉,两头都不想放,突然又有人揭老处长底,说他“曾经接受过某某人的吃请,办过一些不合法的事。”老处长没想到这几百年前的事也有人会记得,而且还是那么的详细,言之凿凿,顿时冷汗直流,跑到沈检那里请求帮助,沈检拍着胸膛说:“这事包在我身上了,老哥哥的事就是我的事,我拼着这个官不做,也要保住老哥哥!”

老处长激动之余道:“我老了,经不起这风浪的摔打了,你就让我退二线去写院志吧,求求你了?”

沈检可惜之余,放了老处长去当副局级巡视员,然后又亲自陪着老处长去欧美公款旅游,回来之后,老处长一心编院志,把自从沈检当家这十年时间写得像花一样,内心还时时念叨着要和老兄弟喝上几杯。

有人私下形容沈检,就是既打了你的板子,又送你一粒糖,让你甜在心里,痛在身上。

当然沈检是护短的,前几年,反贪局的人在外面收了钱,被人揭发到市里,市纪委派人来查,沈检一句话就顶回去了,“现在还轮不到市纪委管!《公务员管理条例》明确规定,先要经过组织处理后认为触犯纪律了才要移交,我们不还没有自查呢,等着去吧!”

然后他亲自去找政法委书记、市长为干警求情,终于在他的努力下大事化小,保住了干警的饭碗,只给予了警告处份,而且一年后就撤消,不会在档案里面留。

这一点让多人领导都自愧不如,也凝聚起了干警的心,大家有股说不出的干劲,默默无闻地为检察院做着贡献,无无怨无悔。

沈检的哲学是好人要用,坏人也要用,能力要用,庸人也要用,各有各的用处,各有各的方法,在他这司令排兵布阵一样的部署下,新江市检察院焕发出了前所未有的生机,每个人都几乎找到了自己的位置,发挥着自己的能量,也实现了自我,成就的自己。

沈检无疑是老于世故的,他风风雨雨几十年全都在检察院里面,他的手腕就像是油泥做得,要什么形状就会有什么形状,变化万千,而且绝不以命令压迫人,大家在他的指挥下拿出了每个人的朝气和锐气,新江市检察院现在是历史最好的时期,全国的模范也拿了有好几个,省市的那就多的不用说的,那奖牌多的简直就像是案板,累得有几座山一样高,都在仓库里摆着呢!

第五章 寒夜探望

今年的秋天来的比往年早一些,阴霾天一天比一天多,使容易抑郁的人更增添了几分伤感,像是心头一片抹之不去的阴影,又冷又潮,仿佛西伯利亚的寒流提前几个月到来了一样。新江背水面山也挡不住这来自北方的寒冷,感冒的人也增加了许多,嫣然这几天就唏溜唏溜的,说起话来嗓子哑哑的,更增添了几分妩媚。

沈检的家也是一幢二层小楼,就在离嫣然家不远的一片市政府小区里,孙浩轻车熟路的走了过来,门口保安还上前盘查了一番,毕竟这时已是晚上的十一点多钟,大多数人都已经酣然就寝了。

孙浩是每年都要来沈检家几次的,但大都是过年前几天来,还大包小包地提着礼物。这是不可避免的惯例,也是人之常情,孙浩也不能免俗。但孙浩的原则是绝对不送钱,这一点可能没有几个人能做到。

沈检的老伴是一个非常慈祥的人,对待他非常热情,可能是沈检也有一个他这么大的儿子吧。当然孙浩自己觉得肯定比不上人家,人家读书是好的不得了的,以高分考上北大不说,还参加了学校的登山协会,以惊人的毅力在大三时就登上了珠穆朗玛峰。北大毕业后考取了素有常春藤之称的美国康奈尔大学,而且拿的是全额奖学金,自己不用花一分钱。就是这样,人家假期也不回来,而是在美国打工,挣几份工钱,全没有其他高官子弟那样靠着父母在国内贪污受贿得来的钱在国外摆阔。

对此孙浩是自愧不如的,也更加发自内心地佩服沈检的家教好。沈检也就这么一个儿子,又常年在外,更增添了几分孤单寂寞,这也就造成沈检以单位为家,上班他来的最早,下班他走得最晚,每逢节假日,他还要一个人来单位走走,或者一个人坐在空阔的办分室里面抽烟看报纸。而他老伴也没有其他爱好,只能在家里看电视。所以每当孙浩和嫣然过年过节来时,沈检两口子就像是儿子和儿媳妇回家来一样热情洋溢,一对金童玉女般完美的人儿在他们家里荡起了阵阵快乐的波浪,搅动的原本肃目萧条的家一下子生机盎然,就像一股清流注入了平静的湖泊,掀起阵阵白浪。

孙浩走到楼下时看见沈检二楼的灯还隔着窗纱亮着,那是一盏触摸银管灯,十年前是十分流行的,沈检用了也有好多年了,有一次灯管坏了,怎么都找不到合式的配件,原先生产这灯的厂子早就不在了,急得沈检团团转,派办公室的人多方寻找,也没找到,大家劝他换一个好的,那盏灯光线又不是很亮,但他却说那是用惯的了,换一盏更亮的反而会看不清。最后还是孙浩记起部队上原先也进过一批这种灯,抱着试试看的想法,就拜托了一位省军区后勤部的人去仓库里面翻箱倒柜地找,竟然给找到两个好灯管,一通上电还能用,可见当年生产的东西质量有多好了,现在的根本就没法子比。

孙浩高高兴兴地和嫣然拿了去送给沈检,沈检也正为晚上看不清东西而发愁,看见他们送来的灯管,就像沙漠里的人看到了水一样,不大的眼睛光芒四射,稀疏的头发都兴奋地竖起来,倒像是给他通上了电。

沈检高兴地像个小孩子,立刻召集保姆和老伴包饺子犒劳孙浩和嫣然,大家兴奋地谈着说着干着,倒像是过年一般热闹。

……

想起这些往事,孙浩心头就像是针扎一样的难受,一股悲凉的感觉冲上心头,走到沈检家门口时就感觉是多年未归游子回家一样,让他百感交集。孙浩自认为他是一个坚强的人,虽然没有青楚那样的坚韧,但他自信也是相差不多的,这也可能是他没有青楚那样的经历,所以感慨不多。这一次当他听到沈检即将告别检察院时,他感到了一种前所未有的心灰意冷,更是一种离别的伤悲。就像是一只断了线的风筝,在广阔、寒冷的空中孤零零的飘荡,不知哪里是归途,那里有希望。

“叮咚、叮咚”孙浩按响了沈检家的门铃,约莫有半支烟的时间,听得见缓慢的下楼梯的声音,门“吱呀”一声开了,沈检戴着老花镜出现在门口。

“哦,是你呀,我想这么晚没有别人会来了吧!”沈检头也不抬地让他进来,然后又“咚咚咚”地上楼去了。

孙浩快速地换好了鞋,随着沈检的身影来到了他的书房,那盏银管灯仍然像是寒夜里的一盆火一样照亮了孙浩的心,也让他感觉到了一丝温暖。

沈检坐在他一贯坐的藤椅上,上面还铺着自家做的棉垫子,有几处棉花已外露,像是开出的花一样,还雪白雪白的。

孙浩这时有些激动,声音早已不听了指挥,嗓子哽咽着道:“沈检,我听说你要离开检察院了,是不是真的?”他这时最希望听到的就是否定性答案,但愿叶司令是在空穴来风,完全没有这一回事,那该有多好啊!

沈检显然一楞,悠悠地道:“怎么,院里都知道了?”

孙浩立刻觉得心头一凉,沈检并没有否定,而是向他询问这事情的出处。他赶忙道:“我是听嫣然她爸说的,院里还没有这方面的消息。”

沈检“哦”了一声,点起一根烟,并示意孙浩也从桌子上拿起一根来点上。

孙浩照办了,但是他就像是从来不会抽烟一样,被烟雾熏了眼睛,一股热而辣的泪水涌了出来,他赶忙拿出纸来擦。

沈检看在眼里,心中也是阵阵起伏,他也是感慨良多。这件事是早有定论的,但是作为一个在新江市检察院土生土长出来的检察长来说,他也一直在努力避免这件事的发生,毕竟新江检察院凝聚了他毕生的心血,就像是对自己的孩子一样看着他长大成人,变得强壮有力,这时正是检察院的巅峰时期,就像是种树的人辛辛苦苦把树养大,还没有来得急乘凉、收获果实,树就要被别人夺走一样,他的心里何尝愿意如此。

但是这本就是政治权衡后的结果,去年检察长换届时,朱启明书记本就想换掉他,一则可能是前几年市里的拆迁办在旧城改造过程中让检察院批捕几个阻挠拆迁工作的丁子户,但是沈检鉴于这是司法机关插手经济纠纷断然拒绝了,从而在一定程度上拖了新江市旧城改造工作的后腿;也可能是朱书记在检察院查办案件中给沈检打招呼而沈检置若罔闻;最有可能得就是朱书记想换掉这个前任市委书记留下的检察长。

不管怎样,沈检知道他在市委书记朱启明眼里是一个不听话的手下,而且还十分的傲气,像是在摆老资格,看不起比他年轻的这个新江市的一把手。

但是官面上的事还是要应付的,有一阵子沈检也拿出了少有的殷勤,主动去汇报重大案件的办理情况,并积极配合市里举行的各种活动,出钱又出力,仿佛已经取得朱书记的理解。在某些场合,朱书记对检察院的工作是给予了充分肯定的,但是人心不可测,特别是出了汤怀亮自杀这档子事。

当然这与权力的变化也有关系,那时候朱书记还不是省委常委,说话还没有像现在这样硬朗,市院检察长的人选是要省院检察长提名,并报省人大通过才能任命的,而沈检与省院检察长有着莫逆之交,所以省院当时并没有考虑朱书记的意见,而是顶住了压力。

但是现在不同了,新江市这几年经济发展成就像坐电梯,不是扶梯,而是直向上的,很快就超过了省城,并成为全国发展形势最快的几个副省级城市之一。在这种形势下,省委也别无选择地将省委常委这个全省核心领导层帽子送给了新江,朱启明书记现在在全省可以说的上是一言九鼎,换一个市委常委都是可以的了,更何况是市检察院的检察长,只要给省检察院的领导打声招呼,肯定是马首是瞻、惟命是从的了。

第六章 秋风瑟瑟

从沈检家里出来,孙浩像是丢了魂魄,一路上浑浑噩噩的,仿佛是喝醉了酒一样,也不知怎么回到宿舍的,一倒下就蒙头睡去。

第二天,天还没有大亮,毕竟立秋后的天就像是阴雨过后的黄昏,持久的、执着的像发黄的旧报纸一样显出一种古迈的苍桑,让人看不清时候。

这时,手机突然响了,孙浩手从被子里伸出来摸索了半天,终于拿到了电话,放在耳边听时,是青楚打来的,那边传来的声音是那样的光滑细腻,让人感到非常舒服,像是一双婴儿的小胖手在挠着人的脖颈,又痒又有一种说不出的快感,孙浩一个机灵爬了起来。

“懒虫,还没有起来呢!”青楚清脆爽朗的声音像是早晨的十点钟的太阳,充满的活力。

“哦,青楚是你呀!”孙浩现在可以这样叫她了,仿佛这是一种权力,只有在获得允许后才能行使。自从孙浩上会将芯片送到毛毯厂后,青楚就默许了他的这项权力,但只限在独处的时候,这是他们两个人之间的小秘密。

“你怎么还没有起床呀,你不老讲你每天都要早起锻炼的么?”青楚打趣他道。

“我昨天加班了,所以……。咦,你是不是想我了,要约我的会!”孙浩的烦恼在青楚快捷而清脆的询问像是一阵光赶走了灰暗,疲惫的心也像是注入了强心剂,变得铿锵有力了起来,说话也恢复的以往的戏谑。

青楚笑道:“是要约会,但不是你一个人,你还要把嫣然领来,你看你今晚行吗?你们可都是大忙人呀!”

“行,当然可以,但是嫣然来不来我可做不得准!”

“一定要请来,不然我和你说什么呀?”青楚也学着他的口气,说完自己先“格格格”地笑了起来。

孙浩也笑着道:“周靖他来么?我也好久没见他了。”说完心下一阵窃窃,仿佛自己做了亏心事一样,不敢去见周靖。

青楚也像猜到他的心思一样,淡然道:“他出国了!他们县有十几个局长书记去国外考察,市国安局本来要派人跟团监督的,但是人手不够,就将这个差事派给了他们。”说完仿佛感觉是被人抛弃一样,心中升起一阵惆怅。

孙浩心中一阵狂喜,仿佛有一种偷了人家东西没被发现的刺激。

他们约定了时间地点,孙浩觉得自己的人生又升起了希望。

上班去后,沈检一大早就被市委叫去开会了,张检让人通知全院干警九点半开大会。也不知是谁说的,这次开会是要处分某个人,因为汤怀亮的死是因为这个人向其透露了市委常委会的内容。大家都窃窃私语,东猜西猜,有些人若无其事,有些人却已经惶惶不安了。

这种会议可是没有几个敢不来的,不像平常的政治学习可以迟到、早退、缺席,九点二十分,人们就陆续来到了会议室。

但是等了有半个钟头,却始终不见张检来,他可是平时最守时的,这种作风自打他去年从市公安局副局长的位子上调到检察院来担任党组副书记后,雷打不动地遵守,他就像是一架瑞士制造的钟,分毫不差。况且他又兼管政治部,在他的督促下人事处的考勤打的格外的勤。

今天却不知道是怎么回事。大家正嚷嚷着要派人去找时,他这时铁青着脸和牛处一前一后走了进来,大家一看就知道一定是牛处又去汇报工作了,而且还是很重要的事,不然张检不会不守时的,会场内一下子安静下来。

张检这时的脸色像是刚从土里挖出的青铜器,铁青中带着几分土腥味,目光也不看人,而是仰高了望着天花板。

先由一位副检察长主导进行学习文件精神,学习内容无非是近期各地检察机关出现的嫌疑人自杀、越狱等恶性重大事件,好让大家警钟长鸣。不多一会,念完了,仿佛那是电影开演前的广告,最后张检开腔讲话了,当然沈检要在时,还轮不到他去总结陈词。

“同志们,我们整天在学习各地检察机关发生的重大安全事故,但我们这里还是出了事,对汤怀亮的自杀,我有不可推卸的责任,这是我的失职,我没有教育好干警,致使发生了这件事。沈检让我代表院党组向大家表个态,对于这种事,首先是领导要好好带头反省,然后才能追究当事人责任。我已经向院党组要求给予处分了,同时……”说到这里他语调一停,仿佛这是一把举起的鬼头大刀,要砍向某个人,大家的心都提到了嗓子眼,盼望他不要说出来,但又觉得这样更是折磨人,还不如快刀斩乱麻,让人少受些痛苦。

张检继续道:“同时,这种事情在我们新江市检察院是第一次,也是最后一次!”他说着双拳的桌了一顿,语气的加重,也加重了大家的心理负担,底下坐着的人都感觉到了鼻息的加重。

“市委常委会昨天晚上已做出决定,对涉嫌玩忽职守的看守所所长、当班副所长给予撤职,调离政法机关处分,对责任民警给予开除公职处分。”

大家没有想到这次市委竟然动真格了的,给予责任人这样重的处分,心中不禁担心,想着院里不会也开除一两个人吧,那可是检察院破天荒的事,越想越害怕,不禁感到了一种前所未有的恐怖。一阵新秋的风从窗外吹进来,身着厚重检察制度的检察官们感到了刺骨的寒冷。

张检继续道:“市委没有追究我们检察院的责任,是不是就没有我们的事了呢?”他站起来环顾一下大家,眼神凛冽,像是在天空盘旋的老鹰在觅食一样,大家都不自觉地低下了头,怕被他挑中,成了他的盘中餐。

他接着道:“当然不是,市委那是在看我们怎样处理,给我们一个内部反省的机会。同志们啊,不要怪我们院党组心狠,这样的代价是每个人都不愿意接受的,但是为了让大家记住这一次深刻的教训,还是要赏罚分明的。现在我宣布:对于在此次嫌疑人死亡事故中负有领导责任的牛根生副处长给予行政记过一次,对于办理此案的干警张伟给予行政记大过一次,对协助办理此案的合同制书记员冯喆给予解除合同关系处分。”

大家的眼神哗一下全转到了牛处和张伟身上,冯喆因为不是正式干警,所以不能来参加这个会。

牛处的脸上挂了一层霜,像是汗冷凝在了脸上,而张伟早已在用手按在胸口去尽力平抚内心的狂跳,仿佛没有开除他的公职已是谢天谢地的了。

第七章 疑团骤现

晚上的聚会是青楚为了感谢嫣然和孙浩对毛毯厂的帮助而准备了,青楚这次特意挑了一家非常有名的潮州菜馆子,因为嫣然爱吃甜一点的南方菜。嫣然虽然在北方长大,但却吃不惯北方的饭菜,她妈妈为此不知换了多少个保姆。这也难怪,菜做的好的大都是男厨子,几乎没有女人对做菜会像艺术一样的钻研,这也可能是这个世界男人胜过女人的又一个重要例证吧。

下午下班时,天又下起了细如针尖的濛濛细雨,嫣然和孙浩一边讨论着院里发生的重大变故,不知不觉中已来到了饭馆门前,还是孙浩眼快,一眼就看见青楚俏生生地已在门口等候了,孙浩停好的车,青楚忙走上来拉开了嫣然的车门。

嫣然笑道:“青楚姐,你的气色好多了么!”

青楚道:“那还不得多谢谢你和孙浩,没有你们的帮助,我这阵子可能已经被免职了,说不定现在去哪里给人家打工呢?”

嫣然道:“那也没有问题,依你的能力在哪里都是出类拔萃的!”

青楚不自信地道:“是么?”

孙浩在一边接过话来道:“当然是,我们的赵总经理啊!”

说罢三个人都哈哈大笑起来。

在饭桌上,孙浩先告诉了青楚秦正阳被释的消息,青楚不由地开心地和大家举杯庆贺,但当孙浩告诉她汤怀亮自杀的消息后,青楚惊呀地差点失手将杯子掉到了地上,在问明情况后,她就匆匆告别了孙浩的嫣然,她要马上去看望汤怀亮的家属。

孙浩和嫣然送走青楚后,时间尚早,便坐在包间里说话,不知不觉得又说到了院里的事上来,毕竟这是他们现在最为关心的事。

嫣然道:“我今天听别人说,张检下周就要被扶正了!”

孙浩现在对院里的事仿佛是个局外人,漠不关心,但是他打心里还是不希望张检能够成为新江检察院的新一任检察长。事实是明摆着的,张检是行武出身,在党校里混了张研究生学历,业务素质先是不过关,经常在一些法律常识上犯可笑的错误。就拿有一次检委会讨论案件来说:一个人想去偷东西结果没偷到,处里报不捕。大家都知道盗窃罪是结果犯,这时应当定盗窃未遂,但他就是想不通,在定罪上就与大家较开了真,说到最后,还扬言要上书全国人大常委会,要求修改法律,弄得大家哭笑不得。

全不像沈检那样虽然也是部队转业的,但是通过这些年的勤奋学习,已经拥有的深厚了法律素养,说话办事一板一眼、有模有样,通过工作能力征服了大家,政法大学的教授们在他面前都不敢班门弄斧。

而张检呢,他现在还带着他那一贯的以理论事的习惯,仿佛这就是他整天在嘴边念叨的“要站在老百姓的立场上维护公平正义。”但这办案子毕竟法律适用的问题呀,得于法有据。

后来他闹的实在不行了,沈检就只让他主管反贪局,毕竟在检察院里当反贪局的领导要容易一些。

但是张检也有优点,最大的“优点”就是执行上级决定像铁一般的严格认真,一点折扣都不打。这也可能是领导对他感觉比较好的原因之一吧。

嫣然又道:“你知不知道张检的女儿马上就要结婚了。”

孙浩道:“他女儿不是刚大学毕业么,怎么这么快结婚,年龄太小了吧,唉,管他呢,咱们送份子钱就行了嘛!酒席反正我不去。”

嫣然道:“不去恐怕是不行的,人家可是马上要当一把手了,你是院里的中层,没机会还要找机会去巴结呢,还能错过这事。”嫣然明白的事仿佛孙浩都不明白。

孙浩站起来从包间的窗户望出去,一阵烟雨弥漫中的新江市已是万家灯火了,在雨夜中看去很美,也非常有格调,像是中国画中的空蒙境界。心中不禁无限感慨,人活在世界上有多么难呀,自然条件克服了以后,不愁吃、不愁穿,又有这么多的人与人之间的障碍要克服,要懂规矩,识抬举,不然还不如回到原始社会当中去过着无拘无束的自由生活,当然那时人身自由不自由,现在谁都说不准的。

孙浩上中学时,非常爱看海明威的的《老人与海》,里面只有老人和鱼的生活甚至是他现在还十分向往的,梦想着去找一个无人的小岛定居下来,过着捕鱼晒网的好日子,当然最好还有一个女人陪伴,是嫣然么,她肯定不愿意去,她过惯的富家小组的生活,走到那里都希望有人侍候着。那么要是青楚呢,她会愿意么,至少现在看来,她是一个不怕吃苦的人。

他正胡思乱想,嫣然走过来将一块西瓜用叉子叉着递到他嘴边,他一口咬下,然后顺势一把搂住嫣然的细腰,在她脸庞上狠狠地亲了一口,这可能也是他的一种发泄内心苦闷的方式吧,嫣然像是被针扎了一下,“哎哟”一声跑开了,她心里虽然十分喜欢,但是她要的是孙浩的整个身心,最近她看过一本外国人写的书,说是“男人喜欢陌生的女人,只有两个人拥有神秘感时,才能获得源源不断的吸引力。”所以她想着她和孙浩从小玩到大,简直太熟悉了,现在拉开距离,才能慢慢俘获孙浩的心,所以她对孙浩的亲热总是躲着,免了人家得到的容易,失去兴趣也就越快。

嫣然回到自己的座位上道:“人家和你说正经事,你不要不当回事,你知道张检的女儿嫁给谁么?”

孙浩坏笑着走到嫣然身边来,做出老虎的样子要吃了她,这是他们从小玩到大的固定游戏,嫣然笑盈盈拉住他的手道:“你让我说完你在闹好不好!”

孙浩便乖乖坐在她身边道:“好,我听着。”但神情怪怪的。

嫣然觉得他仿佛有些生气了,便蹙着眉头在他脸上用手摸了摸,仿佛那是一团面,揉一下就可以揉出笑脸。

孙浩一呲牙,又紧紧抱住嫣然狂亲,嫣然只好随他,毕竟她在他面前,心总是软的。

许久,嫣然推开孙浩道:“刚才话没说完你就……”

孙浩心满意足地道:“那你说罢,我听着!”

“张检女儿这次嫁的是市委武装部部长刘怀潮的儿子,听说他儿子可不怎么样,吃喝嫖赌抽五毒俱全,但是仗着他爸是市委常委,没人敢动他。”

孙浩不由地不平道:“那张检不是将女儿往火坑里推么!”

嫣然撇着嘴道:“人家可是交换,你以为这个检察长是白来的。刘部长可是市委朱书记的铁党,简直好要穿一条裤子呢!”

“哦,我就说张检就要当一把手了,怎么还很不高兴,原来他也心痛呀!”孙浩仿佛恍然大悟一样。

嫣然又道:“还一件事是你更想不到的……”

孙浩听嫣然说书听出了兴趣,催着她快讲。

嫣然伸出腿来道:“给本小姐捶腿!”

孙浩立刻照办。

嫣然道:“那可是说这回院里面处分人的事,据有人讲,真正泄漏给汤怀亮市委决议内容是牛处,张伟是只替罪羊!”

孙浩诧异道:“怎么会是这样,是真得么!”

嫣然道:“八九不离十,我问你,你是怎么知道市委常委会决议的?”

孙浩道:“是周一早上,小王告诉我的,据她说这是检委会秘书张小凡讲的。”

嫣然不快道:“就是呀,你有小王的秘报,当然比我们还要早,我们可是今天早上才知道的。”

孙浩默然道:“是啊,我们院里加起来在上周六知道这件事只有不超过十个人。”

嫣然接着道:“是,牛处一听汤怀亮死期不远了,想从他嘴里多捞些线索,好干出成绩早日转正,就想着告诉汤怀亮市委决议,然后让他立功赎罪,不想线索没捞到,汤怀亮却自杀了。”

孙浩点头称赞道:“你来反贪局工作吧,我正缺你这么一个好参谋。”说罢又伸手去揽嫣然的腰,嫣然格格一笑,站起来跑开了。

第八章 峰烟散尽

第二天上班,反贪局按照院里的要求以处为单位对此次汤怀自杀事件进行集体学习讨论,牛处在开会前找到孙浩,请孙浩主持侦一处的学习,这在以前,可一直是牛处的禁脔呢。

这主持学习在机关里面可是很有讲究的,主持学习可就是主持工作的体现,一家必有一长,一处也有一头,正头不在,不开也罢,没有人敢去觊觎这个位置,这份权力,若有,也是要受委托代为,不然,其他人是打死也不去抢占这讲大话的权力的,免得给人家拿着话柄,心里不舒服,想着怎么我还没死你就想篡权夺位了。这仿佛就是非洲草原上的狮群,必然要有一头雄狮来当头,等年老力衰死掉或被赶走之后必有另一头雄狮来接替,还没有看到有母狮来当头的道理。

牛处在侦一处的老处长突然归天之后就攫取了这个主持学习的权力,当然那时除了他也没有人可以和他来争了,他可以在会上纵横捭阖的高谈阔论,以充份显示他的政治水平有多么高深莫测。孙浩来了以后,他还是当仁不让,这也是显示他实力的重要方式。可这次,也许是心虚吧,他请孙浩来主持,是主持一次呢还是以后就这么着主持下去,他没有说,孙浩也不能问。但是孙浩也明白这意味着什么,一个劲地谦让着不接,仿佛这是一只烫手的山芋。

牛处最后急得说出了心里话,发誓表忠心一样说道:“孙处长,你就体谅老哥哥这一回吧,我现在是受了处分的人,以后怎么也不会有转正的希望了,你就是我们侦一处未来的领导,我保证服从你,支持你的工作,老哥哥我以前有什么不对的地方,请你多多原谅,不过我这也是为了工作吗!”说着都快要哭了,而且称呼也由原先的“小孙处长”改为了“孙处长”,虽然一个字的差距,但是含义截然不同,彰显的地位也不一样,仿佛他先给孙浩转正了一样。

孙浩的心是一直都不是防雨布做的,嫣然哭他都受不了,更何况是男人。他赶忙道:“好,好,我就权且先主持这一回。”同时又安慰牛处道:“这回出这事,我也有责任,没想到院里给的处分这样重,您老哥哥不要有什么负担,以后我还要多向您学习呢。”说罢拍了拍牛处的肩膀。

牛处受宠若惊,道:“一定,一定支持工作!”

……

这以后的一段日子里,牛处全然退到了孙浩身后,开会、表态、布置工作,全是以孙浩的意见为他的意见,仿佛他就是个摆设。尽管不时还有几个他的铁党时常和他关着门在屋子里议论着些什么,但大体上牛处还是做到了帮忙不添乱,这些就已经让孙浩心满意足了。

而关于院里人事的传言果然在不长时间后一一灵验,仿佛传出这种流言的人是神仙,有未卜先知的能力。

先是张胆望检察长不久获得人大常委会的任命,成为新江市检察院的代检察长,走马上任,就等过完年人大开大会时走一个程序就可以名正言顺了。而沈检则被贯以市委组织部副市级巡视员的身份安排到外县调研组织工作,又没过多久也就闲在家中了。

再有一个预言被证实的事就是张检的女儿也在快过年时在新江市的香格里拉大酒店结婚,场面隆重,热闹空前,新江市党政军及各界的头面人物几乎倾巢出动,就连叶司令也收到了邀请。而新郞就是那位市委武装部长刘怀潮的儿子,市委朱书记因为临时随商务部出国考察去了,所以没能出席。

也许那天是因为人多吧,结果不下雨不说还出奇的热,张检一身黑呢子西装捂得太严实了,脸上头上不断涌出黄豆大的汗珠像是下起了一场中雨,洒落到衣服上,不一会就又被热哄哄的身体烤的热热腾腾,倒像是个流动的锅炉房。在这冰火两重天的考验下,张检脸色蜡黄,神情也机械式的呆滞,让人看了不知他是在笑还是在哭。

当然,这场婚礼的后果是甜是苦,恐怕他早已是心知肚明了吧。

但是张检这个人本质还是不错的,也有一种对事业的执着追求,他延续了沈检的工作方向,也重用了一批沈检时代的业务骨干,所以虽然他业务不是很熟练,但在现在外行领导内行风行的时代,这也不算什么大不了的。

对于孙浩来说,沈检的离开没有对他造成太大的影响,心情自然是可以通过时间来刷洗。而张检也延续了沈检对他的器重,这也可能是他有叶司令这个坚如磐石的后台吧。

在工作上,没有了牛处的掣肘,孙浩在处里的威信得到了空间提高,他的能力也前所未有得到了充分发挥,安排工作也更加得心应手,离过年还不到二个月的时间里,他就领导侦查一处先后破获了几起影响非常大的案件,为国家挽回经济损失上亿元,也因此频频出现在新江市电视、报纸的节目中,俨然成了新江市的反腐英雄,市电视台一位让万人怜爱的女主持人还单独给他量身定做了一次节目,事后还和他频频约会,好不让人艳羡。通过多方热捧,他还引起了许多年轻女性的追逐,近来竟然发展到有人闯进检察院办公大楼向他送花求爱,一时成为大家的谈资。

对于这些,嫣然是看在眼里,恨在心头,仿佛是火里浇油,原本就不大的胸膛里面像是鼓足了气,经常找孙浩的麻烦,两人也为此少不了争吵。像是两座火山都已烟雾缭绕,喷礴欲出了。有一次孙浩被嫣然气极了,竟然说出:“我们两个人的感情好比是两条平行线,永远不会有交叉的那一天!”这也许是气话,也许就是心里话,伤了两个人的心,两个人私下都暗自发誓再也不相来往了。仿佛是红楼梦里面的宝玉和黛玉吵了架,必须要有人说和,而说和的人是谁呢,还没有出现罢了。

这天是周末,嫣然回家向叶司令说起这事,嘤嘤喏喏地哭了好久,叶司令从军几十年什么铁与血的事经历的多了,就是不独独不敢见到女儿这么哭泣,只好晚上和嫣然妈商量着孙浩和嫣然的婚事,一致认为是不能再拖了,不然迟则生变,嫣然妈是早就想着给办了的,只碍于叶司令的爱女心切,就痛快地支持了,并立刻打电话给孙浩妈妈,说是好久不见了,明天和叶司令去省城看他们。

并私下立即安排人去买了一大袋子红薯干,算作是提亲的礼物吧。虽然叶司令官大着孙司令一级,但是年龄却是小着五六岁,这回又是去说儿女的事,没有什么官大官小的区别,谁让自己家的女儿非人家的儿子不嫁呢,为了这,就是平常老百姓家,他叶司令也要亲力亲力的,在这一点上,是不能摆谱的。

第九章 意外婚变

第二天,叶司令一大早就起来了,先把自己收拾一新,然后又让警卫员出去买了些礼物,又从自己的酒柜里取出来珍藏十多年的两瓶茅台,拿到鼻尖闻了闻那历入弥新的香味,念叨着:“这可是十几年前我从昆仑山上带回来的,现在是怎么也找不到这种成色的了,唉,老活计,现在到了该用你的时候喽!”

嫣然妈道:“就你那宝贝酒都快要成了酒糟了,还不快喝掉,小心哪天你那宝贝女儿就把它拿去送给孙浩了!”

叶司令不无肯定地点头道:“是呀,女生向外,这是千古不变的真理!”又指着嫣然妈笑道:“你不也是吗,当年我要上昆仑山,你把你爹准备卖了给你弟弟娶媳妇的羊皮大褂偷出来给我,害的他们埋怨了咱们几十年!”说罢哈哈大笑起来。

这时嫣然揉着眼睛从房间里走出来道:“你们起来这么早干嘛,还在这里大喊大叫的,就让不能让人睡个懒觉吗!”

嫣然妈这时才想起来还没和宝贝女儿说今天要去省城的事,走过来搂着女儿的小蛮腰道:“我们今天要去省城!”

“去那干嘛?”嫣然不解。

叶司令大声道:“提亲去!”

嫣然仿佛有些明白了,但是心里还与孙浩犟着那个劲,脸红扑扑的不语。

嫣然妈笑道:“都多大了还害羞,你就不想着跟孙浩早点成家立业,去年你不是老催着我给你爸说的么?”

嫣然被母亲揭了底,脸上更红了,钻到母亲怀里撒娇道:“那时是那时,我现在不要了!”

嫣然妈道:“这可是你的终身大事,我好容易昨天和你爸说通了的,你要是不愿意,我们以后就不管这事了。”说着给叶司令使了个眼色。

叶司令就坡就下立刻道:“是啊,要是你不喜欢,我可以后再不管了,孙浩那小子现在可是红的很呢,多少小姑娘惦记着,没准那天就发帖子请咱们喝喜酒呢!”说罢与老婆相视一笑。

嫣然心里知道没有爸爸的帮助孙浩是不可能乖乖就轻易就范的,但话又不能明说,只好赖在妈妈怀时用“恩……恩……恩”声音的大小来表示自己的心意。仿佛她心里对这件事还是一百个不愿意。但是经不住妈妈再三的取笑,终于“噗哧”一声笑了出来,一溜烟跑进自己房间去换衣服了。

叶司令一家人大包小包的带着礼物,兴冲冲坐着车往省城赶去。

他们出发的早,不到中午十一点钟,全家就已经坐在孙浩家的客厅里了,刚巧孙浩也在家,没有出去胡疯,也许是知道嫣然一家子要来吧。

其实是孙妈妈刻意留他在家里等的,孙妈妈知道他们吵架的事,孙浩从新江回来时就心情不佳,母亲一眼就看出来了,加上孙浩视母亲为知己,从小知无不言,也就全部说给母亲听,孙妈妈开导儿子了半天,不想就接到了嫣然妈明天要来的电话,心里也就明白这次两个人闹得深,非要双方家长出面来解决问题,不过转念一想也是好事,但凡吵过架以后感情更是百尺竿头更近一步,这就像股市里的大跌之后必有大涨一样。

不管孙浩和嫣然吵不吵架,孙浩是个不拘小节的人,他总不能为了男女间的几句气话就不管不顾了吧。这不嫣然一来,他就开玩笑地把嫣然让到了自己的屋里去了,嫣然起初还不是很自然,但是这里也没有外人,孙司令和孙妈妈都是她从小熟悉得像自己家里人的,也就放下郁郁寡欢的模样,又经不住孙浩的一再诱惑,就跟着孙浩进屋去了。

大家看着刚吵过架的一双儿女又和好如初,都不禁私下会心地笑起来。

孙家也是早就准备了一桌丰盛的酒席,孙妈妈亲自下厨,亮出了自己全部的本事,一是为了叶司令,二是为了嫣然妈,自从嫣然家搬到新江,她们两个贤妻良母似得好姐妹也有一年多没见着面了,心里都有一肚子的体已话要说。

叶司令拿出了珍藏的好酒道:“老哥哥,这就是我常向你说的我从昆仑山上带回来的极品特供茅台酒!”

孙司令把玩着啧啧称奇道:“好香,好香,瓶子没开就能闻到这是多年的好酒!”

“可不是,当年因为大雪封山,我们在昆仑山上苦守了六个月,没吃没喝的,就差把皮带煮了充饥了,后来终于等到春天开了冻,军区刘司令带着后勤部长运了三卡车的物资给我们,这其中就有一箱十二瓶特级茅台。我们喝了八瓶,剩下四瓶我们舍不得喝,一直放在地窖里,后来我被调离,大家送我走时想给我送个什么昆仑山上的特产,那地方你也知道,是个鸟不拉屎的地方,除了冷就是冷,什么也没有。最后大家一致同意送给我两瓶酒。我这些年来舍不得喝呀,一直藏着,今天我把它送给您了,老哥哥!”

孙司令连连说这使不得,坚决不收。

嫣然妈在一旁看着他们你呀我的争执个不休,就上前接过来道:“这酒是我们家的宝贝,但是这也是我们的一份心意,我和嫣然她爸商量好了,这酒是要在孙浩和嫣然结婚典礼上打开的,一瓶咱们两家人喝,加一瓶我们要孙浩和嫣然敬给众位来宾。”说完就将这两瓶酒交到了孙妈妈的手上。

孙妈妈愣着,但还是接了过来,但眼睛是一眨不眨地看着孙司令。

孙司令没想到这是提亲的酒,一时不好说些什么,就也看着孙妈妈,这时孙浩也和嫣然从房间里走了出来,嫣然眼睛红红的,脸上还挂着泪珠,仿佛刚哭过,但神情是好极了的,就像是她先喝了一两口茅台酒,脸上不断涌起阵阵红晕,那是一种幸福美满的模样,仿佛沉醉在这欢乐祥和的家庭气氛中,而孙浩也是有些羞答答的,并没有表示出别的意思。

孙司令就对着叶司令道:“我也是久蓄此心,嫣然是我从小看大的,我们也非常喜欢她当我们家的媳妇,这两瓶酒我就收下了。”说罢从桌上端起酒杯来道:“来,我们干这一杯,我们两家的亲事就这么一言为定了!”

这时孙浩突然走上前来道:“等一下,爸!”

大家这时本都已端起了酒杯,却被孙浩这突如其来的一声打断了,都呆呆地盯着孙浩。嫣然更是本就娇艳欲滴的双目含着晶莹的如露水般的泪珠,随时就要滚出来了。

孙浩这时也觉得非常难为情,但是他知道这事不说以后就再也没有机会了,便鼓足了勇气道:“叶伯伯、爸,我是这样想得,我虽然也觉得嫣然是一个非常不错的女孩子, 我们俩又从小一起长到大,对彼此也非常了解,但是我一直就把她当做妹妹看一样,从没有想过今后和她一起生活,也许是我太自私了,一直没有和嫣然讲清楚,但是我一直不忍心去伤害她,她太善良了。叶伯伯你们对我的关心和支持也是我这几年畏首畏尾的原因,但是我知道我不能害了嫣然,我不能给她幸福的,所以我今天把这话讲出来,也是我心里想的……”

还没等孙浩把话讲完,嫣然“哇”一声就大哭了起来,然后不顾一切地冲出了房门。

嫣然妈也立即追了出去。

叶司令打死也想不到孙浩会说出这样的话,心中血气翻滚,差点有些站立不住,恨恨地将酒杯往桌了一蹲,然后大踏步地走了出去。

孙司令连忙去拦,也被他奋力推开。

这时孙妈妈走到孙浩面前,扬手一个响亮的耳光扇在了儿子的脸上。

第十章 悲天悯人

青楚在得知汤怀亮自杀后,一下子就像掉进了万丈深渊,悲痛得快要瘫倒了。

这也难怪,人对人就有这么一种挥之不去的感情,就算是两个素不相识的人,长久待在一起也会有一份亲近之情,青楚和汤怀亮就是这样,是一种感激与关怀的关系,在某种意义上汤怀亮就是青楚的入门师父,原本这个师父是王松年来当的,可是王部长位高人忙,又不能整天把青楚放在自己身边,所以给她物色了汤怀亮——这个自己十分信任人来给青楚当引路人。汤怀亮心里也十分喜欢青楚这个聪明伶俐的女孩子,又有顶头上司王部长的交代,十分乐意去完成这个并不艰难的任务。但对青楚来说汤怀亮对自己的关心转化为她的一种感激涕零,那是一种知遇之恩,她也将汤怀亮视为最亲密的恩师。

自从青楚考进新江市公务员行列后,王部长的支持仿佛是在云里雾里的,还不是十分明显,汤怀亮算是第一个真正关心她的人,让她这个外县来的毫无背景的女孩子很快熟悉了新江官场的生态环境。

青楚刚进建设局时,还一个涉世不深的毛丫头,虽然头上顶着副处长的头衔,但还是一个不折不扣的新手,在机关这个尔愚我诈的机关圈子里一不小心就可能被人抓住把柄,给你四处宣扬出去,让你再也抬不起头来。当然青楚虽然从小长在工厂大院里,没有也不会有人向她传授机关生活的经验,但是冰雪聪明的她也已经在人事局磨炼了一年多了,耳闻目染的,多多少少也算有了一定的免疫能力了。当然她又有王部长的关心与支持,其他什么事也是次要的。但是要想树形象、出成绩,还是要练就一身刀枪不入的本事,这好比是用刀砍树,磨的锋利一些总比钝的强吧。

就拿这次新江市全国副处级干部选拔来说吧,各项条件就像是为她量身定做的。原先也是搞过几回招考的,但是最根本的前提条件就是副主任科员以上级别,有三年以上工作经验,并获得了市级以上的表彰奖励。就这三条青楚那一条都不具备。但是这次条件变了,只要求科级干部有一年工作经验就可以了,所以青楚报名时也只有她一个人是条件最低的,没想以她却从几百人之中脱颖而出,成为了新江市最年轻的处级干部。

刚到建设局报到后,汤怀亮就和她谈了好几回话,算是任职戒免谈话吧,可说的全是从他几十年的从政经历讲起,反而像是汤局长自己在述职一样,但比每年向组织部交的述职报告要详尽生动的多,就像是在讲故事一样,一件件,一桩桩,还带着事后的点评,让青楚这个涉世未深的小丫头眼界大开,睁着一双明晃晃的眼睛惊叹道:“原来机关里面的学问有这么多呀,我还以为来了好好干工作就可以了,其实全然不是那回事。

有了汤局长的言传身教,青楚做起副处长来说得心应手的多了,不管是业务上的问题还是别人给她设得陷阱,她都一一化解,让建设局上下干部惊叹到:“年青有为的她还是一个多面手呢!”

刚巧建设局那年又新盖了家属院,青楚算是没赶上集资的人,但是汤怀这力排众议,将一套准备用来做老干部娱乐室的南北通透的房子分给了她,而且还是以局领导的价钱购买的,这让全局上下议论了好久。

这还不算,汤局长又为青楚量身定做了出国考察,去学习欧美各国的建筑理念,好为下一步绘就新江市建设蓝图而做准备。她也成为了建设局里头一拨能出国考察的中层干部。

这一切也引起了局机关上下的非议,有人说青楚和汤怀亮有着某种不可告人的秘密,也有人讲青楚靠着美貌诱惑了汤局长。青楚再坚强也受不了这种非议,一次找到汤局长哭诉,老汤局长知道此事后大怒,在全局干部大会上破口大骂,并扬言要追查责任,并且立了以纪检书记为组长的调查小组,以强有力的手段破除了谣言对青楚的攻击。

所有这些,虽然是工作上的关怀,但无时无刻都体现着老汤局长作为长者对一个晚辈无微不至的爱护。

青楚是一个知恩必报的人,不管是王部长死后老汤局长对她的回避还是漠不关心,但自从汤局长亲自告诉她她和王部长是父女关系后,她对这一切又理解又不理解,既释然又不释然,但内心深处还是对汤局长将自己迅速培养成一个熟练的中层干部充满感激。

汤怀亮和秦正阳被人检举揭发后,青楚她自己也被叫去谈话,她先是十分惊奇,然后是无比愤怒,感到检察院是这世上最不讲理的地方,后来通过对孙浩了解的加深,渐渐地感觉原本不是那么一回事,检察院也是讲法律的,检察官也是有好人的,好比孙浩和嫣然。但是事情巧就巧在他们刚刚要联起手来查王部长死因的事就被一封匿名的举报信举报到高龄委朱书记那里,从而害的汤怀亮和秦正阳双双入狱。

青楚对这个写举报信的人研究了好久,也没有研究出个结果来,看来还是要见着汤怀亮和秦正阳的面才能探明究竟。但是两人都关在看守所里,见也见不着,总不能拜托孙浩去问吧,那不是害人家么。可是王部长的死因还是要查的,只是这些日子青楚被毛毯厂的事绊住,没有丝毫的时间和精力去查,但是她一直在关注着汤、秦二人消息。前一阵听别人说他们没事了,青楚还高兴了好几天,可不成想才几天就出事了。

周强倒是一直默默无闻地通过自己的方式在找“矮冬瓜”大哥,想从这里找出幕后元凶,但人海茫茫,谈何容易。倒是周靖自从被调到外县当了经侦队队长以后,就像是冬眠的鸟一样,全然无声无息的,远没有周强热心。这些青楚都是知道的。

这次突然听到汤局长在看守所中自杀的消息,青楚原本满心欢喜地要好好感谢孙浩和嫣然的,不想才说了几句话就听到了这样的坏消息,青楚那里还能坐的下去,立刻别了他们前往汤怀亮的家,那里还不知道是怎么一个样子了呢!

第十一章 诡异吊丧

青楚是早想去汤怀亮家看看的,可是因为汤怀亮是服毒自杀,市里高度重视,组织了一流的专家进行尸检,这一套程序走下来后就将近一个月,等到青楚得尸体被家属认领的消息后,她立即来到汤怀亮家,这时已是汤怀亮自杀后的一个月零三天了。

楼外花圈不多,只有十几个,而且大都是亲戚们献的。这让青楚想起两年前年汤怀亮岳母去世时,不用说光建设局局机关就送了三四十个花圈,还有十几个干部替他里里外外招呼着,市委市政府还有全市的建筑企业、房地产公司送的花圈就有几百个,绕着楼摆了三排还嫌地方不够,后来送往殡仪场时,拉花圈的车就有十几辆。还有来来往往不断地有人前来吊唁,那场面就像这里是电影院,没有一丝悲伤气氛不说,反而倒像是一场别开生面的集体交际活动。

而现在门可落雀,家里一片缟素,虽然设了灵堂,但是来人不多,而且大都神情悲凄。也有七八个亲戚在帮忙,但也没事可干,三五成群地在一起低声议论着些什么。汤怀亮的老伴和刚刚上大学的女儿已哭干了眼泪,默默地呆在卧室里。

虽然汤怀亮平日做人做事都十分低调,对朋友和部下也都不错,被人叫做圆滑的老狐狸,谁也不得罪。但是江河日下,今非昔比,失去官位不说还在看守所里畏罪自杀,这就像是瘟疫一样,大家都是眼睛明亮的,躲还犹嫌不及,怎敢去招惹。所以尽管也有人为他暗暗鸣不平,但这里的情形却像是冬天的草原一样尽显凄凉。心情也罢,环境使然也罢,青楚自一迈进门来时就像掉进了冰窟一样倍感寒冷,心中一酸,泪水夺眶而出。

执事的见有人来吊唁,赶忙走过来询问,青楚这时已泣不成声,说不出话来,正好这时汤怀亮的女儿汤灿走出房来给母亲倒水,看见青楚,一声衰怨地叫道:“青楚姐!”然后哇一声哭出来,本已淌干了的眼睛又湿润起来,像是干涸的井又溢出了水。青楚也扑过来抱住她号啕大哭,这让原本肃杀的空气中终于多了份人气,仿佛才将这本属于人间的悲衰从地府呼唤回来。

汤灿在青楚她怀里呜咽道:“我爸他死的不明白啊!”

青楚这时尽量克制住自己的情绪,抱着汤灿,抚摸着她漆黑的头发道:“我知道,我知道,一切都会查清楚的。”其实她什么也不知道,汤还亮的尸体这时正躺在冰冷的市公安局法医处的手术台上,被人像杀猪一样划开肚皮,掏出内脏,然后进行化学分析。

汤灿终于止住了哭泣,拉青楚来到母亲房里,这时汤怀亮的妻子正睡着,汤灿的痛哭也没有吵醒她,这也难怪,她自从被检察院告知老汤自杀这个消息后,已几天几夜没有合眼了,极度虚弱的她现在正在梦中和老汤说着些什么,哦,好像是在说汤灿大学毕业后的工作问题吧,老汤哈哈笑着道:“那就看她喜欢什么了,是当公务员还是去大学当老师,都由她挑!”

而现在,即将毕业的汤灿已无门可投,就像平常人家的子女一样正为工作而发愁。这种反差可能是她最不能接受了,如果以前也就这么想着,或许会好一些。反正平常人家的难事多的就像是夏天的蚊子,无处不在不说,还时不时咬上你一口,吞噬一口你的血,让你烦恼之余还带着几分憎恨。

青楚本想着不再去吵醒汤灿妈,可是她偏偏这时却醒了,刚睁开迷茫的双眼,就认出了青楚,可不是就是青楚么,汤还亮过去时常拿她和汤灿比,说是汤灿能有一半青楚的坚强就可以让他放心了,青楚来家里玩时,和汤灿你一言我一语的像是嫡亲的两姐妹,叽叽喳喳地让人感觉像是进了树林。

汤灿妈一下子坐起来拉住青楚的衣服道:“青楚,我问你个事,是不是秦正阳出卖了我们老汤?”

青楚从不知道她为什么会有这种想法,但是在她那种近乎绝望的眼神的注视下又不能不说话,只得委婉道:“不是的,不是的,汤局长和秦总都是被人冤枉的。”

汤灿妈不依不饶道:“不对,不对,那为什么他没有事被放了回来,而我们老汤却……却……”说不完的委屈,说不完的泪水,喘息着喘息着倒了下去。

汤灿见状,尖声急道:“阿舅,快来,我妈又昏过去了!”

一个中年男人和其他几个女人都忙跑了进来,而且还带着听诊器,青楚记得汤灿的舅舅是市第四人民医院的医生,当初在家里见过她,还给她介绍过对象。

“没事的,她太累了,让她睡一会吧!”中年男人道。

大家从屋里出来,汤灿拉上母亲卧室的房门,带青楚来到自己的房间并关上门,还不等坐下,就神秘兮兮地对青楚道:“我妈说我爸的死和王部长有关,是有人在迫害他们,则秦正阳能没有一点事,可见是他出卖的我爸,而且……”

青楚听得心惊,忙问道:“而且什么?”

“有人给我们家打过匿名电话,说是秦正阳向检察院交待了这些年王部长和他们贪污受贿情况,并且还知道他们三个人有一笔钱存在外国银行。”汤灿越说越紧张,越说越害怕,声音也像是曲终人尽时的最后哀鸣,可见她也对这些事是第一次知道,而且还极有可能是偷听母亲说的。

青楚心下骇然不已,尽管今天是一个风和日丽的日子,窗外少有的阳光灿烂,但也经不住这神秘诡异的事情像幽灵一样侵入骨髓,她感到了零下二十度的彻骨严寒。

她们正在戚戚私语,突然一串急促的敲门声,像是半夜三更的一声呐喊让人毛骨悚然,汤灿捂住快要蹦出胸膛的心,嗫声道:“是谁?”

“是我,快,有人来了”是她舅舅的声音。

青楚觉得她们就像是白色恐怖之下的地下党接头,不期然遇到了特务搜查一样。

汤灿打开门道:“这回还能有谁来呢?”

她舅舅道:“秦正阳来了!”

青楚要在平时听见秦正阳三个字,那仿佛就是一缕和煦的阳光,让人能感觉暖洋洋的,可是刚听的汤灿的那一席话,觉得这名字就像是一个十恶不赦的杀人犯突然找上门来一样,让人心存恐惧。但是她的心胸还是豁达的,她明白不能光凭这些子虚乌有的事就给秦正阳定下一个坏蛋的性质。

所以当汤灿厉声叫着让他滚出去的话时,她赶忙上前阻止了她,安抚道:“事情还没有弄清楚,你先不要急,这里一切有我!”然后开门去见秦正阳。

第十三章 失身于人

这时秦正阳按响了桌子旁边的电铃,顾小曼已乎是小跑着走了进来。

“秦总,……”她仿佛有重要的事情向秦正阳汇报,但是又介于青楚在旁,一副欲言又止的神态。

秦正阳头也不抬道:“说吧,赵小姐不是外人。”

顾小曼还是犹豫了一下,然后道:“市政府的人已经来了好几趟了,他们要求我们就这几天缴纳罚款!”

青楚听得不得要领,秦正阳气愤道:“他们也太急了吧,总得容我有一个喘息的时间吗!”

顾小曼也分辨道:“是啊,我也说了,但是他们很强硬,还说……”

“还说什么?”

“说不交就要查封我们的银行账户”

秦正阳颓然地沉下了头,一声也不出。

青楚这时站了起来道:“小曼,这是怎么回事,交什么罚款?”

顾小曼冷笑道:“这你还不清楚吗,你害我们集团就要倒闭了!”

青楚惊谔道:“到底是怎样一回事么?”小曼不理她。

秦正阳这时抬头道:“小曼,你出去吧!”

顾小曼刚转身要走,秦正阳又叫住她道:“等下,你告诉他们,再给我三天的时间,我一定上交罚款!”

青楚这时就像是闷在葫芦里,十分渴望要知道事情的原委。

秦正阳被她催得不过,闷声道:“我这回能出来,市委公开的说法是让我当证人,又有自守立功情节,你们大多数人就想到是我出卖了老汤,换取了自由,其实那里是这回事吗,我为了能出来,我的代价是18个亿的罚款啊!”

“18个亿,天啊!”青楚只听得头晕目眩,仿佛发生了地震,脚底下的土地在剧烈地抖动起来。

“18个亿,就是对十年前那6个亿的赔偿,市委朱书记说现在王部长也已经死了,不能再去追究他的责任,而老汤家里也只搜出了一百多万,不能弥补损失,市委常委会最终的决议是让我来赔付,只要我交出罚款,我就可以成为证人,让检察院对我相对不起诉,我也就能继续当我的天地集团的老总……”秦正阳无奈地说出了心中的苦衷。

青楚这时感觉自己已成为王部长的替罪羔羊,所有的罪责现都要由自己来还一样,对秦正阳和死去的汤怀亮无限怜悯。可是她又能做些什么呢,她不知道。她突然又想到了自己作为王部长的亲生女儿,是不是也已经被市委获悉了呢?如果是,那她将怎样去面对,想到这里心中不免一阵紧张。

秦正阳又点着了一根雪茄,站起来向着窗外望着,他仿佛猜到青楚的心里一样,继续道:“好在那个写封举报信的人不清楚你和王部长的关系,所以检察院传唤你去问话,也是觉得我们有着一层非同寻常的关系,想从你的嘴里得到些什么,我看你现在是安全的,所以你还是去干好你的毛毯厂,有工人们的支持,就算以后他们知道些什么,也不能拿你怎么样。”

其实青楚这时正在想得是怎样从母亲那里找到那个王部长所说的msn帐号,好取出钱来还清那一笔罪恶的欠债。

她向秦正阳关切地问道:“那18亿的罚款,天地集团能拿得出来吗?”

秦正阳嘿嘿笑道:“说实话,天地集团走到今天,早已是千疮百孔了,这几年国家对房地产市场的调控,让我们已很难像几年前那样的风光了,所以我们的主要经营方向已向宾馆旅游娱乐业调整,但是因为经验不多,失败的多,成功的少,我今天下午就要和新加坡一个华人外商谈判,卖掉这家酒店。”

“那就能够了吗?”青楚打破砂锅问到底。

“嗯,应该够了,虽然我们集团最终可以保留下来,也只能保留集团本部和一批工程技术人员,剩下的二千多人要全部裁掉。”他说着就像是在说其他人的事,与自己不相干一样,面目毫无变化,也许是这几个月在看守所里参禅悟道已让他看破了一切。

青楚现在觉得她在这个世界里力量简直太渺小了,原先毛毯厂成功所积累起来的信心就像一座盖在沙漠上房子,一阵风吹过,就陷入到了流沙之中,瞬时就给淹没了。

她知道她现在不能给秦正阳提供任何的帮助,只好默默地望着他出神,这时她也知道为什么顾小曼对她的态度会那样了,可是她又做错了什么,要是真有错的话,那就是谁让她是王松年的女儿呢!

从秦正阳那里出来,已是晚上了,她今天心情好坏,也不想回家,便独自一个人来到市中心一家名为失心的酒吧里,要了一瓶洋酒,自斟自饮,正是天旋地转时,正好酒吧歌台上正有一个人唱着一首忧伤的歌,仿佛是《泪和告白》,如痴如醉,悲情四溢。

“无论是谁,都会在不经意间失去什么。

不经意间,你已经悄然离去。

空留下了一段回忆

心急慌忙之间,我不知该如何开口

就像一个个木偶

就像是街角游荡的野猫

听到的都是不能辨认声音

如果能够再一次与你相会的话

我只想告诉一句话

谢谢

谢谢

即使被时间所伤害

我也希望能够感觉到你的存在

即使只有回忆来安慰

无论何时你都在此处

如果能够再一次与你相会的话

我只想告诉一句话

谢谢

谢谢

如果能够再一次与你相会的话

我只想告诉一句话

谢谢

谢谢

即使被时间所伤害

我也希望能够感觉到你的存在”

她突然觉得那声音好熟悉,那人也好面熟,可是又实在想不出在哪里见过。

这时那唱歌的人也看见的她,还向她招了招手,她迷茫中也机械地摆手回应。

曲终乐尽,那人走下台来,朝她走过来,并十分不客气地坐在她旁边,拿起她的酒杯一仰脖就喝完了她的半杯残酒。

她正要斥责那人的无礼,那人却拉起她的手就要离开,她这时虽然已陷入了精神的空灵,但自我保护的意识还是有的,一串手斥责那人,但是嘴里却像吃了麻药一样说不出话来,全身又酸软无力,被那人半拖半抱着往酒吧门外走,她心中好急,正想奋力呼救,正听得耳边一缕热哄哄的带着酒气的声音道:“我是孙浩!”

她最后的那点清醒一下子就化解掉了,心下十分坦然,就觉得像是回到了母亲身边一样,甜甜睡去。

一觉醒来时,却发现自己睡在一个酒店房间的床上,而且……而且全身一丝不挂。

她的头一下子“轰”一声,血气翻滚,差点晕了过去。

第十四章 生死一念

青楚一觉醒来时,发现自己一个人光滑溜溜地睡在宾馆房间的床上,衣服被整齐地叠放在床边的小沙发上。她一下子坐起来,“哎哟”地一声叫出来,下身像是被撕裂了一样,身体一动,痛意阵阵,她掀开被子来,床单上像是油画一样点缀着星星点点的血渍。

她一下子明白了发生了什么,不觉气怒攻心,“哇”一口鲜血直喷了出来,溅得雪白的被子脏污一片。

尽管这时她的脑子还像是被人打了闷棍一样有些痴呆,但是她还是在努力地催动着,让他飞快地旋转着,努力去回想昨晚发生的一切。但是那仿佛是雪中的花一样,被炽热的太阳一晒,早已模糊成了一摊水,痕迹全无。但是她不死心,想千方百计要找出这万恶的罪魁祸首。毕竟这种事对一个纯白如玉的女孩子来说是毁灭性的打击,而她现在却连始做蛹者都不知道,就平白无故被人夺去了对她来说圣洁的身体。

现在,她死的心随时都有,从窗户向外望去,天早已大亮,纯净的像缎子一样的蓝天上白云朵朵,而她却像这血污了的被子一样,瑕疵难掩,触目惊心。平视望出去,不远处正是新江市的一处标志性建筑——国家电网的大楼,青楚上大学时的学校离这里不远,她那时曾经非常渴望毕业后能进入这样的大楼,虽然她是学法律的。但这时国家电网的大楼却作为参照物可以判断这自己所在的这间房在宾馆的很高的位置,如果拉开窗户跳出去,那是一个对她来说非常完美的结束。想到这里,她就像当兵的听到起床号一样,飞快地穿好了她认为已非常污秽的衣服,走到窗边,而这窗户也像朝她咧开嘴在笑一样,竟然敞的大大的,竟然连纱窗也没有拉。

她燥乱的心一阵狂跳,是不是有人有意要害她,让她走上这么一条不归路。四五个答案像电影镜头里的切换场景一样在她脑子里面旋转着。她想到了是不是报复王部长的人知道了她的身份,要故意伤害她,但是秦正阳说过现在她是安全的呀。她又想到是不是遇到了坏人,看见她酒醉起了歹念,但是她不能没有一点的反抗呀……

反正她脑子都快要炸掉了,但是结果是她被人欺负了,失去了女人最富贵的东西。

现在她又后悔起来,这些年来,她把爱情看得太珍贵了,从不轻易施舍,她非常明白自己所具有的优势,人生的漂亮不说,还聪慧如兔,最主要的是拥有平常女人所没有的独特气质。不管是单纯的大学时期也罢,还是进入复杂多变的工作单位以后,倾慕她的人如过江之鲫,但是她不是嫌人家品质不好就是性格差异或者是没有感觉,达官显贵人家也罢,贫寒工薪之屋也罢,她就像是在沙滩上找钻石,看人太细,用眼睛看也就罢了,她甚至还用显微镜去观察,就就像是“水至清刚无鱼”一样,想找到一个知心的人比找一只野生的大熊猫还难。

直到她在王部长死后的艰苦岁月里遇到了性格沉闷、平凡的像一块路边的青草一样周靖。说起来,周靖对她来说简直就是“青蛙和天鹅”,当然周靖没有本领能从青蛙变成王子。但是周靖向她伸出橄榄枝时青楚就像是一只心灰意冷、快要冻毙路旁的小绵羊一样,不大的火焰温暖了她脆弱的心。而且周靖从小缺少家庭温暖,他加入到青楚家里来在某种程度上讲是自己也想感受到家庭的暖意,这就像是他虽然身上也带着几根火柴,但是他也是挨冻的人,希望进入到青楚的家中来。

青楚妈失忆后对他的贴心依赖强烈地呼唤起他的归属感,让他补偿性地发掘出了逝去的童年,在一个有妈的日子里他是多么的幸福啊!

她现在想到周靖,心里就更难过了,虽然他们确定恋爱关系也有一年多了,可是他们发展的太缓慢,他们在一起的日子更像是人做什么事都要有一个伴一样,不然会觉得形单影孤。当然他们的性格也有问题,虽然在一起的日子不少了,可是交心的日子并不多,交流的方式也十分单一,除了见面,吃饭、分别、再见面外,没有找到让人心灵触碰的感觉。

也就是说青楚家里多了这么一个男人仿佛是树有了枝,肉有了筋一样,给人们的感觉是这个家庭完整了、健全了,而这个家给周靖的感觉就像是漂泊多年的人终于找到了归宿,有了一个放心吃饭睡觉的地方。

但这样的维系是脆弱的、难以为继的。随着挑战者的出现,不断地受到冲击,而周靖遇到这种冲击时所表现出的战斗力简直还不如青楚,他毫无斗志,临阵退缩,可能这就是他的自悲,也可能是他只是想要一个挡风避雨有地方,当然青楚这里有,但是不算是最好的,他找到一家更好的屋子和家人更容易一样。虽然他们还挂着情人的名义,但是早就丝断藕连了。要不是青楚在尽力弥补裂缝,恐怕他们早已两不相关了。

胡思乱想着的时候,青楚在无意识的状态下已搬过一个小沙发登了上窗户了,窗户有些低使得她展不开高挑的身子,她弯着腰站在窗口,向下望去,呀,好高,真是车如虫,人如蚁,都正纷繁地忙碌着。一阵风吹过,窗纱呼拉拉作响,像揽足的气的风筝,青楚原本就颤抖的身体一阵飘乎,楼下的景物上下颠簸,让人眩目!虽然她并没有恐高症,但是也不禁一阵心悸。

毕竟她是害怕的,可是她现在的感觉就像是众目睽睽之下,所有人都知道了她的事,这让她无地自容,想一死百了,死了清浄。

还好,值得庆幸的是青楚毕竟是受过高等教育的人,又涉世这几年,不会像古书中所写的那些贞节烈女一样以死捍卫清白,她现在是明白了人生在世真正意义的人,死这个念头也就像是秋天枯树上掉下的一片黄叶一样在她心中飘过,然后就迅速地沉入臭水沟当中。

这时她脑子里就像是夜空中燃爆的礼花一样,猛然蹦出记忆的火花,记起她昨天从汤怀亮家出来以后又去了秦正阳的酒店,然后……然后她去了一家酒吧,喝了好多酒,听别人唱歌,那首她非常喜欢的,是非常有名的日本歌曲《泪的告白》,再下来有人抱起她,那人是谁,是一个能让她完全放松警惕的人,那会是谁呢?

第十五章 秘密寻踪

这时她突然想到住宾馆是要登记身份证的,就像是煤矿瓦斯爆炸后被埋在地下的工人在经历了长久的黑暗后突然看到了一丝光线一样。她跑进洗手间里抹了把脸,镜中的自己仿佛变了一个人似得,披散着头发,凌乱地穿着衣服,还有的就是下身的隐隐作痛,让她每迈一步就会被神经抽搐一下,但更痛的却是心,心在流血,针扎刀砍不算什么,这永久的耻辱让她失去往日的风采,镜中的她像极了电视电影当中那些被蹂躏后的女人,而让一切现在却被人无情地加在了自己的身上。虽然青楚是现代女性,对这一切早已看得淡了,但是那种凄楚的滋味是让人难以承受得。而她现在最想知道的就是这件事到底是谁做的。

她心中这时十分渴望这件事是某个自己熟悉的人做的,她潜意识里也觉得是这样,不然为什么她会放松警惕呢,她这时也想起来是那个人满身酒气在她耳边说的一句话让她放下了女性对自己最后的护卫,那是怎样的一句话呢,他是谁呢?

她想要是周靖的话,会是怎样的呢,她快速地揺了揺头,她内心深处还是不愿意是他,虽然和他确定关系也有一年多了,但是她要是想起与他在一起那样的话,那么生活是那样的枯燥无味,唤不起她的激情。她又想到是不是孙浩,想到这里,她心头一甜,像是刚才吐血后的喉咙还有些许的血迹残留,尝起来甜乎乎的,但是又想着不对,血是咸的,怎么会是甜的呢!

她无可否认地承认她对孙浩存了份感情,是一种很委婉的、含蓄的、不直接的,就像灯下的人影子,只有在天黑了以后才能察觉到,这也告诫她是只能在心里暗暗的去喜欢他,只有那样才能相安无事,天下太平。但这种感情就像是草一样,既然已扎根,就会疯长,不管是一把野火烧掉也罢,还是天干无雨也罢,永远除不了根,一旦熬过严寒,渡过干旱,气候温暖湿润以后又会冒出嫩绿的叶芽。

青楚这时努力朝着好的方向去想,如果是孙浩的话,那当然对她来说就像是船舶靠岸,马回厩里一样,她丝毫不以为是坏事,还觉得那一件美好的、值得回昧的、说起来难为情,可是心里却无限幸福的事。但是到目前为止,这一切都是猜想。

又想到如果是坏人玷污了她,这件事被人知道了,该怎么办呢?她一阵后怕,女人的贞洁虽然现在就像是墙上挂的名人山水画,虽然不知道已被多少人把玩过了,身价却像是当今的房价一样水涨船高,让一般人望尘莫及。但是作为女人,终归是要有一个归宿的,不管你当年怎么红火过,也不会有人愿意娶回家一个身体的每一寸肌肤都被人把玩腻的女人回家吧,毕竟被人说三道四起来心里不是滋昧。

青楚机械地洗了脸,梳了头,穿好衣服来到宾馆前台,询问昨天她想知道的事。

“请问,我的房费是多少钱?”青楚递上房卡时,并象征性地掏出钱包,那钱包里有五千多块钱,还有一大堆信用卡、银行卡和身份证,显然昨天晚上做那事的人只是图她的人,并没有打钱的主意。

“不好意思,你的房费已经有人结过了,并说他弄脏了被褥,包赔了损失!”前台服务员微笑着道。

青楚除了略感意外,没有任何表情,她急于想查明那人的身份,便又道:“哦,我朋友今天走得早,没有告诉我!”然后转身往外迈了几步,又装作忘记什么一样回头道:“对不起,我朋友让我给他汇一笔钱,可是我忘了他的身份证号,你帮我查一下,抄出来给我好吧?”

服务员略一迟疑,微笑着道:“好的!”

青楚心中一阵惴惴不安,怕查出的那个人是自己所不希望的。那么就对自己来说是灭顶之灾。

服务员快速地调出了电脑中的资料,眸子一直低垂着,这时突然向上一扬。

青楚心道:“死刑判决的时刻到来了!”硬生生挺直了身体,怕她经受不了这个打击。

“对不起,你们的房间昨晚是用您的身份证登记的,您姓赵吧?”

这对青楚来说不啻于听到那个人的名字是谁,嗓子眼又是一甜,赶紧用纸巾捂住,然后转身就走。

她要去昨晚上那家酒吧,她记得就在这条街上,这时虽然已是早晨九点多钟了,但是习惯了夜生活的人们还沉浸的梦香中,酒吧的门锁得死死的,从门缝望进去里面黑黑的,就像是这里早已关门歇业了一样,昨天那一晚,就是被人安排好替她开的。所有这一切都是一个局,为了报复她,让她身败名裂,无地自容。这比单纯地杀了她要残酷地多,或者人家昨天拍了她许多艳照,然后发到网上去,让全国人民都来欣赏她美丽的肉体,或许会打印出来给她也送一份,然后再送给她母亲,还有市商业局、毛毯厂等等她熟悉的地方,让她在悲愤中被唾沫淹死。这恐怕是世界上最摧残人的了,她就算是隐姓埋名也无处容身了……

越想她越害怕,浑身像筛糠一样哆嗦起来,走路都变得机械了,像是她是机器人,腿打不得弯一样。

青楚在痛苦中挣扎着回到家里,她现在不想见到一个熟人,走进建设局家属院时,她用风衣遮紧了脸,只露出一双细嫩的手掩着衣领,生怕被原来的同事认出来。

一进屋,她关掉手机,打开热水器,将水温调到最大,用尽了三块香皂,清洗着自己的身体,弄得洗手间里像是锅炉房,“呲呲”地冒着热气,自己置身于云雾之中。

好久她才拖着疲惫的身体扶着墙走出来,把穿过的衣服用塑料带卷起来,下次出门时好扔到郊外。

剩下的事就是躺在床上发呆,屋里的座机响过几次,她都不接,大不了就是毛毯厂里的事,她就这么着一阵清醒,一阵迷糊熬到了天色转黑,临近傍晚,才又收拾好自己,出门去那家酒吧。

她询问了好几个服务生,但是没有谁能够准确描述出那男的长的是什么样子,因为晚上人太多,谁能记得起一个相貌并不特别突出的人呢。只是说是个年轻人,高个子,穿着一件深色休闲运动装。

青楚闷闷地坐在昨天她坐过的台子前,回味着这一切,她现在身临其境,更能感受到那个人应该是她所熟悉的,不然,不然,她怎么会那么乖乖地就从了呢!

她的目标逐渐转向一个人,她抱着不怕羞耻的心立即拿出手机去拨打那个人的电话……

第十六章 柳暗花明

心咚咚地跳着,快要蹦出胸膛,难以启齿不知怎样说出来,又想哭,想从这个人那里得到丝毫安慰,但不知会从那头传来怎样的一种声音,要是像往日一样的爽朗而轻脆,那就等于是宣布自己的判断失误,一已之愿怎么会得到别人的同情呢!更何况是这种事,人家以后会从怎样看待自己……

正胡思乱想着,电话已拨了出去,静静地等待着振铃响,就像是一万年那漫长。

“嘟嘟嘟,嘟嘟嘟……”的声音,青楚现在已完全失去了判断能力,不知是占线还是无法接通,急得浑身大汗直冒,像是大病后的虚脱。

接着又再拨,又是许久,不闻一声,青楚这时非常气愤,想大骂中国移动,这是什么破网络,还自称全国无盲点。

许久,又是“嘟嘟嘟,嘟嘟嘟……”的声音,青楚被这可恶的电话气的想哭,刚有这么一个念头,泪水就已经涌了出来,滴滴哒哒的掉在裤子里,还“啪啪”的直响,这声音此时听起来却像是炸弹爆炸前那最后几声读秒一样,让人无法忍受。

青楚在半个小时的时间里连续拨打了这号码几十回,但是一直无法接通。她这时的心情就像是无助的孤儿一样可怜。

她伏在桌子上唔唔地呜咽起来,哭了一会,这时一个男的像是发现了一座宝藏一样,寻声走了过来,尽管酒吧里音乐的声音很吵,但是他却长着有如夜猫一样灵敏的耳朵。围着青楚转了一圈,坐下,轻声道:“小姐,我能帮你吗,我们是同病相怜呀!”没说完也挤出了几滴伪善的泪水,并大胆地伸手去抚摸青楚的头发。

青楚正独自伤心,没想到却有人想趁火打劫,落井下石,上前来调戏她,她一肚子的火正无处发泄,腾的一下站起来,厉声道:“滚开,再不走我叫警察了!”

那人没想到伪善的同情并不受人待见,正想再倾述一下衷肠,可是见青楚拿出电话就要拨打的样子,很识趣地灰溜溜走开了。

青楚这时感觉自己昨晚的荒唐,这种地方龙蛇混杂,自己一个人来这时里,又渴了那么多的酒,真是自己往枪口上送呀,不吃亏才怪呢,真如果是让这样的人玷污了,那真不如去死!

但她还是不死心,心中就像是快熄灭的油灯一样,在凄风苦雨中还“噗楞楞”地挣扎着。

她结账离开后没有回家,而是直奔检察院的宿舍而来。

她走进宿舍楼时,门房老头正在喜兹兹地看戏,完全没有注意到她这样一个人像鬼魅一样飘然而过,她今晚的打扮也像足的电影中的女鬼,一身白衣,一脸苍白,白如凝霜一样的纤细手指紧遮着衣领。

她刚走进大楼,却又想到她根本就不知道孙浩在哪里住,这楼虽然不大,但是也有四层几十个房间,再有就是官场的等级分化在这里也十分突出的显露着,处级干部一层,科级干部一层,一般干部二层,而且朝向也不同。

她只得又弯回来到门房,敲了敲窗口问道:“请问孙浩住哪个房间?”

门房老头正看的得入迷,一句回答道:“318”

青楚转身就上楼而去,怕在昏暗的灯光下被人看见。

青楚清楚的记得孙浩的办公室是1118.而宿舍房是318,都是非常吉利的数字,也希望她能借着这数字有一个好的结果。

正要敲门,突然看见房门上贴了张纸,一看这是孙浩的笔迹,上面简单地就十几个字,“家中有事,已回省城。孙浩。”落款是昨天。

青楚一看,心中就是一凉,他难道昨天已经回省城了,那么就不是他了,她好失望,最后的一根稻草沉入湖底,最后的一个火苗被风吹灭,心灵也像是漂出了身体之外,随着一阵风飞上了云霄,在高寒深处看着万家灯火,独自消沉。

正错愕间,楼梯口一阵“噔噔噔”的声音,一个穿着高根鞋的女孩子走了过来,她正是侦一处内勤小王,她头发飘散着,还水气腾腾,像是刚洗完澡,模样红红白白、粉嫩粉嫩,一股青春的气息直逼面前。

她看到青楚先是一愣,青楚这时正魂飘天外,无知无觉。

小王也是来找孙浩的,她凭着敏锐的观察,知道孙浩和嫣然已经闹翻,不然为什么嫣然就像是失踪了一样都快有四五天没来找孙浩了,这在以前简直是个奇迹,而孙浩近来也是魂不守舍,像是回了一趟省城把心没带来一样。小王觉得这对她来说是一个千载难逢的好机会。

她是平常人家的女孩子,知道这机会是要靠自己去抓去抢才能得来的,她很会利用这个时机想亲近一下孙浩,以建立起一种感情纽带,孙浩是她心中的白马王子,她早已渴望了他许久,要不是嫣然像是牧羊犬一样守护着孙浩这只大白羊,她凭着近水楼台的优点早就能如愿以偿了,何苦去找一个自己不喜欢的人来渡过寂寞,打发时间。

这不,她刚刚的一副贵妃出浴就是来给孙浩看的,她相信自己虽然容貌比不上嫣然,但是论起温驯体贴是有过之而无不及的。不想刚上楼来,就见到了青楚,虽然她现在无精打采,目光飘忽,又素衣素面,但是也难掩天生丽质。

小王心头一凉,不想“螳螂捕蝉,还有黄雀在后!”但是她的心毕竟是纯洁的,单纯的,看到青楚仿佛病了一样,忙上前扶着她道:“你怎么了,你找谁?”

青楚被她细声细语叫回了人间,定了定神,看到是一个比自己小几岁的小姑娘正扶着自己,她赶忙挤出一丝微笑道:“我找孙浩!”然后向她指了指门上留的字条。

小王也惊奇地道:“咦,他不在,下午我还看见他的!”

“真的吗,他下午还在新江?”青楚又陡然发现了生机,就像是沙漠里看到了水一样。

“是啊,我们下午还开处务会的,他还讲的话。”小王不解地道,她不知道青楚为什么要这么急于找孙浩。心中充满的好奇,她的小心眼里十分想知道眼前这个女孩和孙浩的关系!

第十七章 雨夜寻亲

青楚这时也清醒了不少,她仓促间谢过了小王之后就离开了,她心里突然有了一个惊人的决定,她现在要去省城找孙浩,不管事情还有没有弄清楚,但是她等不了了,不查清楚这件事对她来说就是梦魇,时刻不停在把她圈住围住,让她艰于呼吸,无所适从,就像是在潜水,她只有这一口气的时间来寻找那原本属于她的清白。

她快速回到家里,然后开上车在霓虹闪耀下冲上去省城的高速公路。

为了缓解身上散发出的燥热,她一路都将车窗打开着,临近冬天的寒风吹在她身上就像是春风拂面一样让她有了一点快慰的感觉。

天不一会又下起了雨、卷起了沙,从玻璃望出去就像是一层黄雾一样笼罩下来,车灯被这层雾遮住,打不了多远,她一点都不觉得,还是一个劲地踩着油门飞奔向前,时速已经是一百八了,平均每秒钟她要往前飞奔五十米,这在白天都是十分危险的速度,而她这时却在一个风雨交加的夜晚玩命狂奔,双眼还无神地盯着前方。

其实她此时比任何时候都要清楚,就像是醉酒的人一样,虽然东倒西歪,但是头脑却是无比清晰的。她这时在想,这种天要是自己出了车祸那才好呢,那就一了百了了,再也不用过这种生不如死地生活了。

她从前经常在想,人生活的世上有多么累,要伪善地做那么多自己不愿意做的事,这就像是一幕幕戏一样,让你去演这其中的一个角色,而观看的人就是苍天。

人类的精英——科学家们整天说什么人定胜天,现在看来全是骗人的鬼话,人是能做出各种各样的东西来满足自己,但却始终决定不了自己的命运。每一个人都有幻想,希望自己生活的好一些,家庭幸福美满,不愁吃,不愁喝,儿孙满堂,但是最终却不能尽如如意,也许是贪多了一些吧,可是谁让人间就是充满了诱惑呢!为了这些诱惑,人们你争我抢,费尽心思,可是到头来又能怎么样呢!还不是一把火烧了,然后再每月花上子孙上几百块钱去拿到万寿园里面供着,求他们保佑下一代健康成长,再去徒添许多向往和烦恼。而这些向往和烦恼又会一代代传下去。

从另一方面去说,这个世上最有意思的是人,最没有意思的也是人,最好的是人,最坏的也是人,生人是人,杀人的也是人。人们在钻研这个神秘的世界之余,最热心地就是成为人上人,让人侍候着,这是人世间最舒服的事了,可是让人最难受的事就是去伺候人,人人都争着做这人上人,却不想去做一个平等的人,这就有了斗争,有了烦恼,可是不斗争那里有乐趣!反正外星人到现在还没有打进来,没有外侮,才有内斗,永远没完没了。谁让你生活在这世上呢,只有到了你死的那一天,你或许才能看开、看破,当然有些人是至死不渝的。

想着这些,青楚心境开朗了许多,而这时四五百里的路已然走到了,青楚自然记不得她开得有多快了,要是有人坐在上面,恐怕早就吓晕过去了。

她凭着上一次的记忆很快就来到了省军区大院前,刚开到门口,就见一盏大灯直打过来,并立即有持枪的战士跑上前来。当然这会已是凌晨二点多了,没有人会在这时候来军区大院,这很容易让别人理解成恐怖袭击。

“停车,你要干什么?”卫兵严厉地问道。

她略一迟疑道:“我有急事,要去孙司令家!”

卫兵先是一看是一辆新江牌照的宝马车,态度缓和了不少,又见是她这样的一个年轻女人,放下了原有的警惕。询问道:“这么晚了,你找叶司令什么事,我们这里有规定,不让外面的车进入的!”

青楚这时想着自己又不是来找叶司令,干嘛这样说么,直接说去找孙浩不就行了么,就赶忙说出了实情。

卫兵道:“哦,你找孙处长,他也就刚过去一个多小时,但是我们有规定,不能这么晚让你进去。不如你给他打电话吧,只要他同意,我就放你进去。”这算是卫兵的妥协吧,毕竟任谁见了青楚,原则上的事都是可以商量的。

青楚急道:“我就是联系不了他,才赶过来的,你就让我进去吧!”没有办法,她只有委婉地央求道。

卫兵这时早已红了脸,不想今晚他还有这样的艳福,但是他确实做不了主,就说:“等一下,我去给孙司令家的岗哨打电话,如果孙司令家里的灯亮着就进去说一声。”

青楚千恩万谢,说了自己的名字,让他去传话。

卫兵去了好久,青楚等得好不心焦,怕,怕她就这么着找上门来,是投错了门,问错了路,让人家看不起。

终于,一支烟的功夫,卫兵小跑着过来道:“好了,好了,孙处长没睡,你可以进去,说完开启了电动门。

青楚激动向他道:“谢谢你!”

卫兵红着脸道:“不用!”可是心里却是美滋滋的,毕竟他在这个寒冷的晚上帮助了一个年轻漂亮的女孩子,这会给他留下一段美好的回忆。

青楚刚踩油门,他又跑上来扒住车窗道:“喂,你的脸上……”

青楚忙从车里镜子看到自己风尘满脸,但是她已顾不上许多了。

卫兵又悄声道:“我告诉你个事,孙司令上周已经退二线了,我们现在管他叫首长……”

青楚也只听到了一个音,车就一闪而过,但是她却感受到了前所未有的温暖,这恐怕是离孙浩家越来越近的缘故吧。

青楚这时兴奋地直哭,泪水和脸上的风沙早已将脸活成了泥,让她变得像是刚刚从野地里爬出来似得,但是她不管不顾,这样才能引起别人最大的同情。

车飞快地向前冲着,完全突破了限速二十的禁令,好在这时虽然也有卫兵巡逻,但都不是纠察。

还没到孙浩家门口,她就已经看见寒风中耸立着一个人披着一件长褂子正翘首望着这边,那人不就是她非常渴望见到的孙浩么!

第十八章 朝雨轻陈

车“吱”一声停下,青楚这时百感交集,像是有无数的委屈终于找到了倾述的地方一样,而疲惫的身体再也坚持不住,刚打开车门一踩到坚实的地,腿一酸软,就一下子跪在了湿漉漉的地上,自己先控制不住“哇”一声大哭起来。

孙浩这时早已抖掉身上的大衣,急忙冲上来,大喊一声:“青楚!”从微暗的灯光看去,这个从来都有泪不轻掸的男子汉大丈夫这时也是泪眼婆娑、声嘶力竭,他并没有去搀扶跪在雨地上的青楚,而是自己“扑通”一声也跪在青楚面前,双手扶着地“哇哇”地大哭着。嘴里还一个劲地道:“我是混蛋,我是混蛋,都是我不好,我是人面兽心,我是胆小鬼!”越说越激动,并伸手在自己的脸上“啪,啪,啪”地扇着耳光。

青楚这时已然全都明白了,明白了,不言自明的感觉在她内心深处就像是冥冥中自有天意一样,但是让她绕了这么大一个圈来印证了她模糊的记忆,确实让她气愤,这时心中的那个不解之谜终于有了答案,她有一种解脱的感觉,几天来所有的悲愤和孤独这时就像是得到了补偿一样,让她不单单为失去什么而苦恼,而是为收获而欢心。这仿佛是拿自己仅有的一点钱去赌博,没想到却不知不觉中弄丢了,发疯一般去寻找,最终却发现钱就在台子上,而且还押中了宝,嬴了一大笔钱。

她从捋开脸上覆盖着的散乱头发,揉了揉迷茫的泪眼,看见孙浩自虐一样狠命抽着自己嘴巴,她心中一阵疼痛,顾不得什么了,女孩子原有的矜持这时早就像是逝去的童年一样可以想象而不可以再重新拾取,她像小鸟入林一样扑了上去,“嘤咛”一声就扑到了孙浩的怀中。孙浩也忘情地拥抱住了她,仿佛那是一片光,一阵风,一团火,稍纵即逝。青楚尽情地感触着他怀中的体贴,这里面有一股她向往的气息,熟悉的味道,一种家的感觉,让她沉醉而不知归处……

事情原来是这样子的。

孙浩自从在家里当面拒绝了叶司令的提亲后,全家就陷入到了一种空前的危机当中,先是他挚爱的母亲再也不理他了,父亲也唉声叹气,念叨着这几十年的关系就毁了,让他怎么去见人,而且第二天就写的离休报告,反正他今年也已经到站,不再乎早这几个月。没成想军区党委很快就批复同意了,他也知道这是老叶给他了一张脸,从此再不见面,免得见了彼此尴尬。

从此他们两口子就足不出户,闭门谢客,而且还准备搬家,要搬到省军区另一处干休所里去。那里位于郊区,远离市中心,清静不说,还有一个小院子,可以种点瓜果蔬菜,不像这里为了整端,除草外,什么都不能种。这不还没搬呢,不想北京总参有一位他熟悉的首长知道他要离休这事,就让他再最后参加一个军事代表团去国外考察,而且特批可以带家属去,老孙就本着眼不见心为净的愿望和老婆立即收拾停当,直赴机场,连去都不让军区派车送,而是自己做机场大巴去的,省在再让人家看见知道了。

而孙浩呢,他的日子也不好过,虽然单位的事让他意气风发、踌躇满志,但是他没想到这次发自内心的意气用事却不同程度地毁了两个家庭,给这么多的人徒添悲伤,也使他陷入了深深的自责。

他本想再和嫣然好好谈谈,但是叶家没有给他任何机会,嫣然很快,也就是回新江的第三天,他还没有缓过劲来时,就调走了,他去院里人事处打听,人家还笑话他明知故问,他也三央求,才知道嫣然在叶司令的安排下很不情愿地调到省检察院去了,临走时,院里还说要给她办一个欢送会,可是嫣然哭着告诉大家,说是不要了,还说她这一走,就不知还能不能见到大家……

孙浩本能地去嫣然在新江的家里去找她,可是没成想叶司令对于这事就像是执行命令一样坚决果断,又像秋风扫落叶一样的干净,那所小楼早已是人去楼空,大门紧锁了。

这更加让孙浩悲伤难过,嫣然在他身边时他不觉得珍惜,现在人走了,他却有一种难以泯灭的失落,仿佛是想成仙的人总觉得人世间烦琐,而真正直上九重天过上神仙的生活时,又觉得是“高处不胜寒,起舞弄清影,何似在人间!”

孙浩为了躲避烦恼就买酒自娱,他改变了以往两点一线的生活方式,常常出入酒吧,不醉不归,只有在神志不清的境界中,他才可以得到一丝安慰,但一觉醒来时却又一切如故。他想这种心情可能会影响他的工作,而且现在离过年也没有多少日子了,于是他向张检提出要休公休假,好好放松一下,其实是在躲避。但是张检一口就给否了,还说不要因为个人问题影响到工作。毕竟他的事业现在是在蒸蒸日上,加上张检又格外地器重他,给了他充分的舞台来实现自我,他不能不明白这个时期对他的重要性,而且现在案子任务又压得十分紧,今年虽然市检察院已完成了立案任务,但现在就要着手给明年的工作打基础了,不然等到过完年休完假,一切都来不及了。

有了领导的重托,有了实现自我的舞台,也有了同志们的支持,更有了侦一处内勤王敏及时的感情补位,对他无微不至地照顾,按理说他是应该全力以付地去干工作了,他也尽力去这样做,从早到晚忙个不停,只有在紧张繁忙的工作中,他才能得到了一些安慰,但是这些远远无法弥补他心灵的苦闷。平日才思敏捷的他不见了,生龙活虎的他像是几天没吃饭,人的精气神他丢了精和神,只留下还能喘口气,全当算是个活人。领导们无不叹息,说怎么这样钢强的一个人就受不了一个小小的感情打击呢!牛处则背地里兴奋地像是中了彩票,发了横财,和他的小兄弟们上蹿下跳,就等东山再起。

但是又有谁能真正理解他呢,或许到目前为止,除上他父母,也只有嫣然能够了,可是她现在就像是被关在笼子里的鸟一样,哪里都不能去,除了回味那逝去的美好岁月,只有以泪洗面。毕竟,叶司令的虎威和面子是不容任何人侵犯的,当然也包括他的女儿。

而孙浩也是难以自拨,他和嫣然那层关系是从小到大二十多年里形成的亲密关系,他虽然不愿意这种关系转化成爱情,但也希望通过他的种种努力,他和嫣然会有一个美满的结果,而更重要的是父母那辈的关系也能得以维系。他爸和叶司令,他妈和嫣然妈那深厚的友谊是经历的多少艰难岁月才积累出来得啊,那就像是一座山,一江水,狂风暴雨也摧毁不了的,而他的冲动却像是八级地震一样让山轰然坍塌,让江嘎然而止。他真是罪孽深重啊!

第十九章 白璧微瑕

过于自责,或许是一个有良心的人对自己过错的追究,这是人性中难能可贵的,但是这好比是镜中花、水中月一样的不现实,而怎样去弥补才是亡头补牢为时不晚,但是孙浩也明白,要想去粘合这比天还要大的裂痕比女祸补天还要难,难的就是他要娶嫣然,这对其他人来说是可欲而不可求的事,对他来说仿佛就是要背叛信念,出卖灵魂。

他心底深处有一个很不好的感触,这些年来他越来越觉得自己被笼罩在叶司令的光芒之下,叶家的权势仿佛就是他的一道保护伞,在这张伞下,他自己通过奋斗而获得的成绩仿佛都被打上了烙印,总是摆脱不了别人的指指点点。更有一层深刻的反感是,虽然他家和叶家是几十年的交情,但是叶司令作为他爸的顶头上司,有一种颐指气使的感觉,不管在什么地方都摆架子,讲地位。就算是在他家里,嫣然虽然也像其他小女孩那样天真可爱,但是有心无心地、有意无意地都能显示出她的一种优越感,要不是孙浩骨子里有那么一股子硬气,不然早就成了嫣然的跟班了。所以这几年,也就是他和嫣然更加接近,形将锦上添花的这几年,他们常常闹脾气,按理来说他是男的,又大着嫣然好几岁,要让着她,但是在他心里这不是让不让的事,而是在争一口气,为他,也为了他爸孙司令。

他有一次去军区机关找他爸,秘书说被叶司令叫去了,当他赶到那间处处都显示着NO1的办公室时,却突然发现他爸正被叶司令训斥,而且十分严厉,一个坐在办公桌后面,一个站在办公桌前面,就像是老师在体罚学生。当他从虚掩的门缝看见那雄伟的背影正萎缩颤抖时,他的心在泣血,还殷红发烫,股股如岩浆一样往外四溅。

这种事虽然不多,但是却无处不在地包围着他,时刻拷打着他,对于一个想靠自己成就一番事业的男子汉来说,那就像是夜晚的噩梦。

正是由于这些事,更增添了他想摆脱叶家的心,虽然叶司令对他就像是待亲儿子一样地好,从不以势压人,但是他毕竟流淌着孙家的血,他要冲破牢笼,做一个真正的自己!

他对当面拒婚这事一点都不后悔,当时不说真的就没有机会了,但是他对采用这样的方式方法很内疚,那样太伤人了,对于叶司令这样位高权重、又好面子的人是绝对不适合的。

既然叶司令做事那么绝情,不给他一点挽救的余地,那他还有什么好说的呢,让他再去省城低三下四地满足叶司令的要求,然后恭谦地向嫣然求婚,那对他来说是宁可就这样永世不再来往,也不会那样去做的。

近来他心情好了许多,想通了好多事,精神状态也逐渐恢复了,但却十分害怕下班,离开忙碌的单位,每逢夜晚,种种心事又涌上心头,挥之不去,让他格外难熬。

那天晚上他在床上翻来覆去睡不着,便离开宿舍,来到附近的一家酒吧喝酒唱歌,不想正是越到伤心处,便遇知心人,青楚偏偏早就在那里喝了不少酒,已然神志模糊了。他开始没有发现青楚,但正唱到伤心处,发现她一个人坐在幽暗的角落里出神,他同病相怜似得向她挥了挥手,青楚也报以回应。然后他便走过去,发现她竟然一个人快喝光了一瓶酒,他抢过酒杯喝完她的残酒,然后扶起她就走,想送她回家,但是青楚却极力反抗,仿佛不认识他。当他在耳边道:“我是孙浩!我送你回家。”

青楚这时便醉晕了过去。

他们出了酒吧,时间已经是凌晨一点多了,想着这时恐怕家属院早已关了大门,他们贸然半夜三更回去,会给人家看见说闲话,于是他干脆抱着青楚去了附近的酒店,登记身份证时,他空人出门,手里没有带一个证件,就从青楚的包里翻出她的身份证做了登记。

刚一进房,青楚就吐了,弄脏了衣服,他本能地去替她脱下衣服,然后拿到洗手间去洗了,用衣架晾起来。

忙完这些,青楚梦里喊渴,他忙倒水送去,怕她呛着,扶着她身子坐起来,这时青楚的胸衣猝然滑掉,他触目惊心地看到了她的胸,那完美的,像小山一样的,含苞未放的,雪白的山上樱红樱红的,像是冰山上的红梅,正喷着火,含着焰,烧着自己的心,他实在阻挡不住这美妙绝伦地诱惑,拥了上去……

志得意满之余,他酒也醒了,神志也清了,看着一旁还在熟睡的青楚,他吓坏了,仿佛天塌地陷了一样,紧张地直哆嗦,虽然青楚是他梦寐以求的女人,但是他这样做无疑是催残了他们之间美好的感觉,亵渎了那份纯真的友谊,他这样做对得起谁,简直是畜生,他这么一个道貌岸然的检察官怎能做出这种猪狗不如的事。

他现在已记不清当时的情况了,而现实是他果真借着酒劲放纵了自己,犯下了弥天大错,可是现在这一切,一切是不是都来不及了?是的,当然来不及了。床单上的斑斑血渍证明他对一个纯洁的女孩子犯下了永世难忘的错,这可是任谁也无法补偿的。

这时天还没有亮,孙浩慌不迭穿好衣服,还不忘记将青楚的衣服收好并叠放整齐,然后匆匆去酒店前台付了帐,留下了还人世不清的青楚,正做着美妙的梦,梦里她还是上小学的小姑娘,正和爸爸妈妈在工厂的花园子里嬉戏……

孙浩那天是单位第一个来上班的人,他关了手机,一个人坐在办公室里发呆,仿佛还是在梦中。他越来越觉得后怕,他怕青楚醒来时发现一切会去报警,然后自己的一切就完了,可那真是自作孽不可活啊!

他忐忑不安地度过了一天,神情恍惚地不知自己在做什么,他想给青楚打电话,但是始终拿不起电话,怕听到那头凄厉的声音。就这样惶惶不可终日,终于熬到了下班,他想到要跑,要离开新江,或许这样可以使他远离恐惧。但哪里能为他提供一个避风港呢?他想到了家,省城的家,虽然那里现在空无一人,但那是他熟悉而信赖的地方,于是他什么也没有带,只留了一张纸条贴在门上,就离开了宿舍。

可是让他万万想不到的是青楚就像是千里寻夫一样追了上来,让他无地自容。当他见到那个满脸尘土的可人儿时,他的心都快要碎了,强烈的负罪感和殷切的希望让肝肠寸断,欲哭无泪。

当他听到青楚那凄婉的哀鸣声后,他终于克制不住胸中的狂风巨浪,压抑许久的感情终于像破堤的洪水一样喷涌而出,倾泄而下,他跪在了青楚面前,在凌晨的雨夜中像受伤的野兽一样在省军区大院中了发出了刺耳的悲嚎!

第二十章 玉体浸香

青楚这时也是情不自禁地泪水四溢,她和孙浩抱头大哭,两个人许久以来压抑的感情全部爆发了出来。这是人与人心灵最接近的时候,两颗火热的心就这么紧贴在了一起,声声相闻,从此可以同呼吸共患难,在人生茫茫的道路上不再孤单,不再寂寞,相互扶持,相互体贴,从而爆发出像原子弹爆炸一样巨大的力量。

这一刻,他们的痛苦也不再仅仅是为各自所受的委屈,而是为此永结同心而欢心鼓舞,这是一种经过艰难困苦而凝结在一起的情感,他比世界上任何维系都要牢靠,都要坚韧,就算是用锋利的金刚石去切割,恐怕也无能为力。这也许就是上帝在造人时别出心裁而设计的一种关系吧,他能让人在茫茫人海中找到心灵相通的另一半,甘愿同生共死也至死不渝。

许久,许久,孙浩止住了呜咽,抱起已浑身湿透冻得直哆嗦的青楚走进屋里。屋里很温暖,他将青楚放在长沙发上,并取来薄被覆在她身上,像包粽子一样卷起她娇小瘦弱的身躯,并拿来他的热水杯像是哺乳一样喂她喝下热腾腾的水,看着她俏丽的模样现在已是五花六道,像足了台上唱戏的花旦,不禁“扑哧”一声笑出声来,青楚这进正含情默默地望着他的脸,看着被打肿的脸庞,从被窝下面伸出嫩白如葱的手轻轻地抚摸着,心中也是一片怜惜。看他望着自己在笑,并没有意识到是在笑自己的脸,不解地瞪大了眼睛。孙浩见她不明白,一抬手拿过她的包来,熟练地从里面取出镜子给她看,青楚一看,娇声嗔道:“看你都把我折腾成妖怪了!”

孙浩笑的更加开心,笑容像是熟透了的烂柿子,青楚见他还笑,不由心下好不服气,伸出胳膊来拖着他的衣服,拽着他的领子将他的脸贴在自己脸上一阵狂蹭,孙浩也就借势去吻她的唇,她干燥的嘴唇在他湿润的舌头滋润下像是擦着油,抹着脂一样,很快就变得光滑起来,在她奋力推开自己强拽过来的脑袋时,在屋内微暗的灯光下,她的唇闪着迷人的光彩,像是苹果,让人见了口喝,可又觉得像冰香梨,散发出一股清香,让人神往。

孙浩觉得这人间难有的美味充满诱惑地刺激着自己的欲望,不舍地又凑上去想再回昧一番,可是青楚偏偏不给,他死命地央求,她却像是一只受惊的兔子一样蒙起了被子,置身于一层棉花的保护之下,“格格格”地娇笑着,就是不给。

孙浩像老鹰一样巡视了半天,可是狡兔三窟,任他从哪一个方向想掀开被子,直奔目的地,她蜷缩在一起的身子都把最外面的皮肤留给他,他心急之下,胳膊手臂倒是亲吻了不少,可是仍然不过瘾,仍虎视眈眈地看着被中那玲珑的身体,目光中喷着火,呼呼地烧的正旺。

青楚被闷得喘不气,终于露出头来,不想孙浩早已守候在那里的,她正入彀中,给他贪婪地抓住双肩,又抢吻了一通。许久才推开来,嗔怒道:“你还没尝够吗?我……我都快给你闷死了!”

孙浩呵呵笑着,是一种志得意满的笑,看的青楚心里恨恨的,伸手就在他脸上“啪,啪”就是两记耳光。

孙浩绝想不到这被逼急了的兔子也会打人,可怜兮兮地捂着受伤的脸,像家养的小狗被别人欺负了一样委屈地看着主人。

青楚看着他的模样,是又恨又爱,脸上一阵红一阵白,不知该说什么好。

转头看见自己的包被他刚才取镜子时弄的一塌糊涂,气愤道:“你怎么知道我的包里有镜子,还知道在哪里放着?”

孙浩这时可怜巴巴地道:“是昨天晚上……”又想着不对,看了看墙上挂着的大钟,“是前天晚上,我翻你包拿身份证看到的……”

青楚气得无语,骂他道:“不要脸,做起坏事来还拿人家的身份证,你就不怕公安局查房,把你这个坏蛋抓进去判个几年我才心干呢!”

孙浩不服气地道:“那你还不急死了,我们现在可都不小了啊!”

“什么不小了?”青楚一时没有反应过来。转念一想他说的是哪层意思,不由地脸颊绯红,像是滚滚的云霞,还不时地变幻着不同地形状。

她正想说些什么,不想这半夜三更里竟然有人在敲门,“咚咚咚”,“咚咚咚”。

孙浩想是不是门卫有事要和他说,忙走过去开门,“吱”一声打开门时,让他目瞪口呆地发现嫣然正披着一件羊毛大衣站在门口。

孙浩发疯地在想,她怎么这时会来呢?

原来孙浩他不知道,他半夜三更在军区大院里的那一通哀嚎早已惊动了四邻五舍,嫣然家从新江搬回来后就仍旧住回原先的军区将军楼里,离他们家的小楼也就隔着几个房子,十几米远。

孙浩鬼哭狼嚎地声音让原本就彻夜难眠的她早听见了,她起初还不相信那熟悉的声音是发自孙浩之口,以为是哪位人士喝醉后在发酒疯。

但是她凭着直觉感到不是那回事,她十分自信对孙浩的感觉,那是二十多年来耳鬓厮磨出来的感觉,孙浩的一声一息她都十分熟悉,甚至比对她爸叶司令还了解。

她为了证实此事,打电话问军区值班哨,在得到确认就是孙浩回来后,她异常兴奋,她觉得这是孙浩后悔了,回头了,来向自己道谦,来向她爸赔不是,然后和她再续前缘。

她在一会的时间里想了很多很多,比从前一年里想的事还要多。但是她万万没有想到的就是青楚也跟了过来,还因此促成了别人的姻缘。

她打开窗户听到了孙浩那凄惨的哭声,以为是为她而哭,为她而鸣,她为之泪如雨下,浸湿衣衫。她再也控制不住内心的激动,要出去和孙浩一起去哭,一起去承受那寒冷的雨夜。

她立刻穿好衣服,看看已熟睡的父母没有丝毫的察觉,刚想出门,又想着自己这样泪眼婆娑去见心爱的人儿会让他失望,就又折回身去整理一番,才披上大衣来到孙浩家门前。

这时她站在门外,心里一阵紧张,犹豫片刻才敲响了冰冷的木门。

第二十一章 情义两难

当门打开的那一刹那,嫣然和孙浩四目对视,一个幽怨,一个惊奇,一个痴心一片,一个貌合神离,怀着不同的心情,想着不同的事情,虽然鼻息相闻,实则咫尺天涯。

此时此刻,孙浩被惊呆了,像是中了邪,一副呆若木鸡的模样,心里面却仿佛是水开了锅,自己则像是被扔进笼屉的螃蟹,虽然百般挣扎却也无路可跳。

孙浩心中窃窃的,仿佛做了贼被人抓住了一样,神情语调极不自然,紧张地道:“嫣然,怎么是你?”

嫣然的心也不平静,仿佛是台风来临的前夕,虽则表面平静如水,实则大雨欲来风满楼,汹涌澎湃。但是她还是极力克制着自己的冲动,咬紧了嘴唇幽怨地道:“你不愿意是我吗?”

孙浩忙道:“不……不是,我也非常想见你,有许多话要对你说!”

嫣然听他这样讲,心头的巨浪仿佛终于撞上了坚实的护堤,平缓了许多,低头踢开脚边的一个小石子道:“那,那你为什么三更半夜大吼大叫的,故意让人家听见?”她讲话的时候脸上烧烧的,觉得这不是在明知故问么,但是她却想让孙浩把话讲出来,不然,她得不到有力的证明,不会就此甘心。

孙浩这时最怕她提出要进屋去,那样他和嫣然的关系就会陷入万劫不复之地。而现在听她的口气,仿佛没有任何怀疑,只是想重温这些天来逐渐冰冷的关系,心中着实庆幸,仿佛是失控的飞机紧急迫降终于成功,没有了生命危险一样。他默然道:“我们出去走走好么,我怎么觉得好热!”说着,为了显示出热的模样,还解开了衣领的扣子。

嫣然这时早已迷失了应有的察觉,心里好像有几只小白鼠一样正搅得自己不得安宁,还紧张地出了汗。见孙浩这么讲,没有任何怀疑,也就随着他并肩走着,来到军区大院的操场上。

这时的操场黑乎乎一片,靠着远处的路灯,让人可以勉强看清湿麓麓的跑道,也幸而这跑道是用煤屑铺就的,虽然下了些雨,但并不粘脚。

孙浩向嫣然倾述了这些天来他的苦恼,他的食不甘昧,夜不能寐,向竹筒倒豆子一样,忘情地叙述着。嫣然作为女孩子默默地听着,心中却是无比欢喜,她从这些话中感受到了自己对孙浩的重要性,虽然她也有许多苦原本也想一股脑地讲出来,但是她选择了沉默,而是像是品茶一样去品味孙浩字里行间透露出的真情实感。

冬夜的风呼呼地大起来,吹到人身上,如刀一样刺骨,可是这两个人的心里却暖洋洋的,尤其是嫣然,多少天以来难见的笑颜终于又挂回了脸上,孙浩也觉得除却了心中的一片阴云,太阳出来了。

孙浩送嫣然来到她家门口,嫣然先是叮嘱门卫明天不要向他父亲报告她晚上出去的事。然后和孙浩挥手告别,像是生离死别一样,依依不舍。

孙浩走回家时,兴奋地走着唱着,像是放学回家的学生,刚一进屋,正想告诉青楚他和嫣然讲和了的事,却发现青楚正焦急地在屋里走来走去,见他回来了,忙跑上前来道:“你……你怎么才回来,我马上要走了,周靖他,他出事了!他昨天在抓捕一伙嫌疑人时,中枪了,现在还在抢救……”语气中显得焦急,但仿佛又很是无奈,在一个心爱的男人面前提另外一个男人,她总觉得有些说不出口,毕竟她现在身心都已有所属。

原来,孙浩开门后,青楚并没有听到是谁,等到他出去了,就立刻爬起来叠好了被子。然后到洗手间去整理自己的容貌。她望着镜中那个眼泡红肿,但眉眼间却显露着别样幸福的神采的自己时,心里的满足感就像是鼓涨的气球,一切都显露着祥和的气氛,这与之前的孤苦无依的感觉判若两人。可见人对主观世界的感触主要是以情感为转移,这美妙无比的男女之情就像催化剂一样立即改变了世界,就算是这里是冰山雪地,幸福的人儿也会其乐融融的。

而再加上这屋子里面的暖气很好,不一会青楚身上的衣服就全部干了,身上暖洋洋地很是舒服,正如小鹿撞怀一般地等着孙浩归来,但左等右等都不见他回来,这时她闲来无事,才打开关闭了一天多的手机查看这几天的信息,突然发现手机上竟然有三十多个短信,她不觉莞尔,仿佛她这几天是在天上渡过的一样,真是“天上方几日,人间已数年”。她一一翻找着信息,大都是客户发的,无非是订单增加或者减少,没什么大不了的,老吴他们一切都会处理好的,可是一个自称是公安局经侦队的信息触目惊心地告诉她周靖出事了,而且一发就是十几条之多。最后的一条却是毛毯厂老吴发的,时间也就在十几分钟前,又重述了一遍周靖的事。

她立刻打电话回去询问情况。老吴向她详细叙述了周靖出事情况。她再也坐不下去了,要立即回到周靖身边地去。

虽然这半年来她和周靖的关系仿佛只是一个招牌,名存实亡,而且她也忙,有时许多事情她都是要关闭手机,任谁也联系不上的。所以他们俩之间有许多事情都通过老吴去传达,仿佛老吴是新一代的复读机。但是她也明显感到了周靖的急流勇退,他就是这么一个人,像一只乌龟,一遇到事,他就缩回了脖子。但是青楚是一个不忘本的人,她对他的感激还有如石头上刻的字一样深,她不断去弥合这缺口,主动去和周靖联系,约他到兴平的家里来。但是人与人之间的心远了,就像是丁不对丁,卯不对卯一样,做什么事都不顺,每每都是僵僵的,像是在做戏,还没有投入一点感情。而且周靖现在是那个分局的中层领导了,有了身份,就有了架子,而青楚也是几百个人的头,虽然在家里是勤劳惯了的,可是任谁也不能装腔作势呀,几次之后她也烦了。

但是离开以后她又想到周靖原先的好,打电话去问长问短,可是有一次竟然是一个声音十分浪漫的女人接的,还听到潺潺的水声,像是在洗浴。青楚觉得周靖现在就像变了一个人似得,懒得再去理他,而当初他们相约定的寻找暗杀王部长凶手的事,现在都落到的青楚一个人的头上。

但是当她听到周靖中了枪伤,而且还生命垂危,晕迷的的他还不断念叨着自己的名字时,强烈的自责感袭卷心头,她觉得自己实在对不起周靖,她不应该忘恩负义。她现在唯一的想法就是想立即去医院,看护着原本就像孤儿一样的周靖。

孙浩一听说周靖受了枪伤,心中是又着急,又窘迫,急道:“怎么,周靖他现在怎么样了,子弹打在了哪里?”原本他就对于自己抢了同学的女朋友心怀歉意,这时听到人家出了事,仿佛那一枪是自己打的一样,十分过意不去。

青楚无助地道:“不知道,我不知道,现在还抢救,怎么办嘛?”

孙浩拿起大衣和帽子道:“我们现在就去新江!”然后拉起青的手,向外走去。

第二十二章 红杏出墙

当孙浩和青楚回到新江时,已是天色大亮的清晨了,他们来不及休息,径直去了正在抢救周靖的那家医院。他们两个人也都是忧愁困苦的几晚没有合眼了,虽然年轻,但是人的精力总是有限的呀,这不还没有到医院,青楚先就头晕、恶心、发起烧来。

孙浩知道这时想劝她回家休息简直就是痴人说梦,但是又怕她出事,几乎是半扶半抱着她走,可是快到抢救室的时候,就见警察逐渐多起来,青楚忙推开了他的臂膀,低声道:“你让我一个人走,我支撑的住!”其实她现在在想不管怎么说,她现在还是周靖的挂名未婚妻,这种时间、这种地方,给周靖的同事看见她和另外一个男的拉扯着走的这么近,人家还不义愤地误解他们,过后谣言还不满天飞呀!周靖现在生死不明,她不想再去刺激大家的神经。

孙浩也明白青楚的心,只是不忍心看着她虚弱的样子,但在她坚毅的目光下,他放开了如藤绕树一般的手。

于是她踉跄着一步步往前挪着,急得孙浩就像是幼儿园的老师,紧张兮兮地跟在后面,仿佛时刻预备着,只等她倒下的一刹那,他就从后面抱住她。

可是孙浩和青楚却发现,他们的想法是不对的,门外这些三三两两的警察确实是分局的人,也是在等周靖的抢救结果,但是从他们的脸上看不出任何悲伤、难过、焦急的模样,反而个个脸上挂着笑,神情悠然自得,仿佛是在等待一场丰盛的宴席。

其实,孙浩和青楚过高地估计了周靖与同事们的关系,这次出这事,分局经侦队的干警们不但对周靖的受伤没有一丝同情,反而是幸灾乐祸,当然这些与他平时的为人处事以及威望有关,但最主要的是周靖虽然是经侦大队的领导,但是这两年多来的所作所为完全偏离了一个警察的职业操守,脱离了群体,成为地地道道地孤家寡人。而这些事还都要从周靖从市局交警支队调离那会说起。

作为平庸的一个人,周靖原本就是一个孤独的人,生性的冷漠不说,还胆小怕事,又没有工作能力,从警校毕业这十年的时间里他默默无闻,没有做出应有的成绩,大家也认为他就是一个无所事事的人,又不会交结,让他在交警支队并未建立起和谐的工作圈子,大家对他的评价是:就他像是一杯白开水,索然无味。他真正的朋友没有几个,领导看他也像是空气,看不见,听不着,可有可无。

这样的人儿在机关单位是最没有前途的了,什么好事也像是天边的云彩一样与他相距着十万八千里。

但是那次的破格提拔却像是天上的陨石一样不偏不已正砸在周靖的头上,这比中彩票还难得,一纸调令像是九重天上伸下的彩带一样将他拉起,让他成了为数不多的一个幸运儿。对此大家议论纷纷,说他交上了狗屎运,还有人像是考古一样,将他的祖宗八代都发掘了一遍,想从中找到他是在那里烧了高香,才获得了这样的好机会。终于在大家集思广益的钻研下有了结果,原因就是他交上了一个有名的女朋友——赵青楚,这个曾经在新江市机关干部中十分有名的人儿。尽管那会青楚还在接受检察院的调查,但是这些都是不足为虑的,她干出的成绩已经能够让人们在谈起她时都怀有一种十分敬仰的神情,而周靖也沾了这样的光,这让他有了充分的理由被破格提拔。

他带着十年在交警队捂的发霉的行李,在一场欢送会都没有的尴尬情形下,在市局政治部人事处长的带领下,来到了外县公安经侦大队上任。

分局领导十分重视市局的这个安排,给足了周靖面子,又是接风,又是洗尘,场面非常大。而县里的娱乐业、商业的精英们也都十分重视这位空降下来的队长,少不了一轮轮的接待,宴请。刚来那半年,周靖忙得是不亦乐乎,那还有功夫再去看望青楚的母亲呀!

可是时间的流逝像是吹去黄沙始见金一样,让周靖这个十足的庸碌之人暴露无遗,人品不说,他还没有学会坑蒙拐骗,在官场上显得像个小学生,十分地单纯。大家也不用去防备他,只要是设好的坑让他去跳,那是百分之一百的准,所以他没做出什么成绩来还不算什么的话,可是竟然每每成了替罪羊,什么脏水、破鞋、烂袜子全往他身上泼,一次还能去申辩,可是次数多的任谁都无法不去相信了,他这个做事一贯消极的人也就无可争议的成了一个多余的人,但是好在这政府部门的官是只能上不能下的,他也仿佛知道有了这个尚方宝剑,谁也拿他没有办法一样,竟然颐指气使起来,不拿其他人当回事,处处讲排场,讲面子,把他这个虚套的副处级领导干部的职权发挥的淋漓尽致,他频频出入高档娱乐场所,过着灯红酒绿的日子。开会叫不到,派任务完不成,分局领导实在没办法了,只好在职权内做出安排,让周靖只管政治思想和后勤事务,与教导员来了个权力对调,职务却不换。周靖也乐得轻闲,依然我行我素,过着别人看来神仙般的日子。

周靖平日因路远,而且新江也没有亲人,除了和青楚像是牛郎织女一样每逢七月七相会一次外,他是基本上就像是在这个县里安家落户了的。

他刚来,什么好事都像是专门为他准备的一样,正赶上分局给大家盖好了几幢家属楼,作为中层干部,他理所当然地插了队,单位领导给他分配了一套两居室的单元房,才交了两万元的房钱,而一般干部是要翻一倍的,就算是这样,他还是紧紧巴巴地拿出了所有的储蓄,就差没有向青楚去借钱了。

当然他插队,就会有别人被挤掉,分局领导知道房子是稀缺资源,所以每回盖楼总是盖不够,仿佛这样就可以调动没房子干警的积极性,好以此为目标,再接再厉,为分局早点完成罚款任务,好比是给驴子嘴巴上挂了个红萝卜。

虽然这个时代的政治牺牲品多得像是路边的垃圾,但是被挤掉的人总是心中愤愤的,难以平静,不敢公开去喊叫,但是背地里将他在新江的秘闻发掘的一清二楚,什么抓错人,罚错了款,收了黑钱的事不办事,像是电影片段剪辑一样在分局大家嘴边滑过,让他的前世亲生赤裸裸地暴露在大家面前。而周靖在市局交警队是当惯了牺牲品的人,这会却意外地成了人上人,享受着政治地位带来的千般好处,让别人成了牺牲品,他心中就像是打翻了调料铺一般——五味杂陈。

他拿到了房子钥匙正要开始装修,不想就有人将装修用的材料和工人送上门来,原来他这个经侦大队长的职权可比副县长还大呢,一切与经济发展有关行业都有求于他,拉托办事的人是大有人在,而且这些事对他来说就是动动小姆指头的事。他尽享了这权力带来的好处,沉迷其中不可自拔。金钱和美色这对同胞姐妹也像是大麻一样摧残着他的意志,泯灭着他的良知。闹出了一段让那个县城家喻户哓的桃色新闻。

第二十三章 无心插柳

那是周靖在大雨之夜看到孙浩拥着青楚回到建设局家属院住所的那天晚上,他因为县里有事拌住了,没能去参加孙浩的约请,但是他办完了事后,一路狂飚来到新江,想着青楚这阵应当回到住所了,便径直去了建设局的家属院,没成想那里动仍然空无一人,时间已是十一点多钟了,外面还狂风暴雨,他焦急地等待着青楚回来,好为了见上一面。他自从调到外县担任经侦大队队长后,现在和青楚见一面仿佛是军队干部探亲,得来十分不易。他把车停在家属院门口,自己坐在自己的车上抽闷烟,透过蒙胧的挡风玻璃,观察着马路的进口方向,但是当他欣喜地看到青楚坐着孙浩的车回来时,他正想出去,但是却让他看到了对于每一个男人来说都五内俱焚的一幕,他仿佛是被洞穿了的气球,一下子泄掉了浑身的力气,他虚弱地等待着那一幕演出落幕后才心犹未甘的下车在大雨中凝望着青楚家的忽明忽暗的灯光,在被雨水浇透身体后,他像一只狗一样一甩身抖了抖身上的雨水,大踏步地回到了车上,在马达的轰鸣声中,他的脑子里也像是浇足了汽油的内燃机一样大火纷飞,将他快要烧晕了过去。

他那晚没有在新江呆,他对这个城市失望已极,他从来就没有将这里当成自己的家。他从小虽然父母俱在,但是他却像是从孤儿院里出来的孩子一样,幼小的心灵对这个社会充满了仇恨,就算是长大了以后,他仍然穿得破衣烂衫,用的是别人用剩下的东西,看着别人家团团圆圆的样子时,他就像是一片飘零的树叶,不知何处是家乡,那里是归宿。他那时从早到晚想得最多是就离家出走。后来他考上了不掏学费还发生活费和衣服的警校,成了一名警察,其实这条路是他自己选的,以他原本的成绩考上一所正经的本科大学是不成问题的,可是高昂的学费从那里来呢?为此,他放弃了他原本十分喜欢的计算机,拿起了枪,穿上的警服,在三年期满后,拿着高中专的毕业证书走进了市公安局交警支队。

可能别人不知道,想着交警的权力又大又威风,又能办理黑车,又能罚款。可是大家想错了,交警是公安系统中最为辛苦的行业,也许等你混到了支队中层以上的领导岗位后,你才可以在冬暖夏凉,四季如春的办公室里品品茶,看看报,然后再有事没事去帮人处理处理违章。而一线的交警,无论春夏秋冬,无论酷暑严寒,无论大雨磅礴,都要站立在城市的第一线,吸着尾气,喝着北风,汗湿衣衫也罢,汗滴成冰也罢,都要辛辛苦苦地为了那一个月几千块的工资出卖着身体,损害着健康,执勤在城市的繁华地段。

有人说,交警比挖煤的人还苦,这句话一点都不错,想当初新江市的第一批交警就全是从省里的煤旷区走出来的,到了现在,当别人还健康地活着颐养天年时,他们不是早已化成的灰烬,就是极个别的人坐在市区交警队领导的位置上,强有力地垄断着新江市的交警系统,任那一方势力都插不上手。无怪乎新江市老百姓都说:“这些煤黑子的后人现在都‘崴’的很,因为他们的心早就黑了!”

虽然周靖不是煤黑子的后人,但是他在新江是一个无助的人,别的一起毕业的同学不是进了局机关,就是分配到繁华地段的派出所,而他却毫无疑问地被发配到了交警队,成了一名站街警察,而这一站就是七年,这也让原本身体就不结实他又干又瘦像是个病人。

但是他也是傻人有傻福,要不是那一次一个城区分局缉毒科帮了他大忙,他现在恐怕还在那条大街上执勤呢!

说起来这事也十分好笑,仿佛香港警察中的黑吃黑。一次他下班回家,先在单位洗了澡,换了衣服,才往住的地方走,那秋冬的天,才九点钟就已全黑了,他当时租住在一片城中村的民房里,恰逢城区缉毒科快到年底了要急于完成任务,正像猎狗一样满大街寻找线索,一看见他这么一个瘦弱的男人,大家大喜,凭着多年的办案经验判断这人肯定是吸毒的,当时二话不就将周靖铐了起来,周靖没成想自己成为嫌疑人,拼命喊他也是警察,可是任谁都不相信,还给了他几个嘴巴,当时他身上也没有带任何证件,就被人带到了与看守所只有一墙之隔的戒毒所。谁让他那么瘦弱,任谁一看都像是抽大烟的呢!

由此可见人还是胖一点的好,好歹也像个警察,虽然抓犯人时跑不动,可你现在还哪里去见和歹徒赛跑的警察去呀!

周靖被强行铐住做了个尿检,但是这检验结果出来还不得半天功夫,他就这么着和其他瘾君子们呆了一夜,直到第二天天亮,他大喊大叫着说出了几个他认识的公安系统的领导名子,人家一打电话查问,周靖的领导才知道了这件事,然后勃然大怒,拍案而起,呼拉拉十几号人开着警车,拉着警笛,声势浩大地冲到戒毒所来,像是要来劫狱,可就怕楼上的武警不答应。而这时周靖正美美地品着缉毒科科长递上来的极品云烟吞云吐雾呢。

事后解决的办法是缉毒科请周靖他们队那十几个人在大香港鲍翅酒楼美美地大吃一顿,然后答应来年春天缉毒科去外地春游时要顺道带上他们的弟兄,用这些来换取这件说出去十分丢脸的事不要登在给市局领导看的《每日公安动态》上。不然市局领导还不气得吐血,那么这个缉毒科科长的宝座就不是玩完了么。

有了这一件事,支队领导看周靖这么个人确实工作认真,踏实肯干,为工作都累得成了那副模样,善心一发就升了他的职,让他到事故调查科担任排名第三的副科长。

周靖连夜回到县里,这时也已经是凌晨了,但是他那里还能睡得着吗,他走进了一家洗浴中心,想将自己浸泡在炽热地池水中来化解他心中冰凉。

他泡了有几个小时,就差身体给泡脱了皮了,才踉跄着走进包间,叫了服务生,他让这里最漂亮的小姐来侍候他,藉此来发泄他心中对青楚的不满。

第二十四章 初识情雨

也就是在那一晚,周靖认识了一个来自浙江的年轻女人,这个女人灵魅的肉体让他享受了男人至高无上的欲海仙境,他兴奋地仿佛灵魂出了鞘,周游十万八千里后才恋恋不舍地重回人间,当他在快要虚脱之后,打亮灯光,审视着怀中的人儿,把玩着那光滑如缎、嫩白如玉一样的身体时,他惊羡之余,是无比追悔,心想在这样的地方竟然有如此上等的货色,不比新江城顶级娱乐城的差。其实他在新江何尝有这些机会,也不过是道听途说罢了,可这次真正让他上手之后,他才发觉这让人勾魂夺魄的女人还真销魂,怪不得香港男人就是吃药吃死也要玩女人。

他现在怀中搂着的这个女人,哦,不,充其量也就是一个少妇,貌美如花的模样让他十分后悔刚才的冲动、粗暴,他竟然像强盗一样亵渎了这样的一具人间难有的珍品。他为了补偿心中的愧疚,像是吃奶油雪糕似的,将她的每一寸肌肤舔遍,才重获新生似的无比爱怜地拥着美人儿问长问短。

超乎他想象的是,这个叫殷桃的少妇虽然沦落风尘,出卖肉体,秉性却也异常的温柔体贴。心思细腻地犹如她那让人心醉的身体一样,像细密的梳子,又像柔软的纱布,既除却了周靖心头那万千烦恼丝,又包扎了他心头那些泣血的伤痕。虽然她和他是第一次相识,说起话来却像经年的密友一样投机,她识情达意、心有九穴,伊伊喃喃的江浙软语为他琐碎的心平添了几分欢娱,让他享受到了家的温暖与舒适。他在床上给她留下了自己的电话,并约好改天再来看她。

事毕,他叫来了这里的老板,这个外号叫马儿的人是在自己的办公室里见过的,为了几桩偷税的案子正在被调查,宴请了好几次自己,极力想摆脱国家机器的滋挠。但是周靖因为初来乍到没有表态,这回马儿没想到大队长亲自来浴都捧自己的场来了,一脸殷勤地跟前跟后,还表示要送一张金卡,以后所有费用全免。

周靖摆谱的功底还没有练习到家,没多久就被捧得云高雾浓,不知所以,一切好处全部笑纳,只是再三叮嘱:“殷桃以后就不要再接待其他人了!”马儿淫邪地笑着答应,头点得像磕头虫一样。

以后的时间对于周靖来说过得真快,刚才周一,也就一眨眼的功夫就已经周末了,他不舍地离开殷桃,要去和青楚牛郎织女相会。这样的见面现在更流于形式,仿佛是吃饭睡觉那样,但对于周靖来说这样的必要的事越来越显得不必要起来,仿佛他成了神仙,已然不食五谷杂粮。

殷桃就叫殷桃,虽然干她们这一行的大都会有一个所谓得“艺名”,来以瑕掩瑜,但是她不,从不,她是一个在这一行里十分有个性的女人,年龄也不小的,快三十了,正是风情万种的年级,同龄的女人这个时候恐怕早结婚或者儿子都会打酱油了。当然也有没有结的,除了殷桃可能就是中国的女研究生们了。

殷桃不是研究生,但是她的学历也不低,至少比周靖还高,人家可是师专的毕业生,拿着国家承认的大专学历,比周靖那个高中专可不是还高着一头么。

原本的她也能过上平淡的像水一般的亚幸福生活,可是她长的美啊,原本想借此去诱惑别人,换取一辈子的清闲与舒适,不想在家乡那所培养为人师表阶层的纯普校园里却意外地给人诱惑了。她的一位道貌岸然的老老师借着给她补课的机会诱奸的她,而事情做的不严实,被别人发现,揭发出来,于是白发苍苍的老人被开除,然后送进了看守所,而殷桃,像是一双破鞋,再也无人理,没人问,连父母见了她也像是仇人一样冷漠,她草草拿到毕业证后就离开的家乡,去了广东。那里没人知道她的过去,她也想开始一段新的人生历程。

在这个世界上,只要是吃得了苦,受得了罪,任谁都不会被饿死。可是殷桃天生懒散,好吃懒做,起先她也还上过几天班,而且还诱惑了几个小老板,可是她也太不会调节男人与男人之间的关系了,日子不长那些人打的头破血流,无一善终,她也就像是一颗毒草一样,虽然美丽,但却冻人。再加上她干事事不成,还破坏团结,在一个公司没干多久便被炒掉了。

她正经事做不成,又没有生活来源,一不做,二不休,做起了无本生意,不想她就像是董小宛、卞玉京一样,不久便成了这行业里的才女,打遍粤港澳无敌手,风行一时。还曾经有东南亚的客人送机票让她去赶场子。

时光易逝,岁月如梭,当年轻美丽的殷桃变成了风韵尤存的少妇时,她终于想到了嫁人,可是茫茫人海哪里是她的归宿呢?不想这天底下的事就是这么奇怪,有一个卖什么的,就会有买什么的,她竟然用钩子钩住了一个黑社会老大,把她当宝一样明媒正娶过来,因为那人是新江市外县人,她也就跟了过来,本想舒心地过上几天好日子,不想她那才能出众的老公一档子事东窗事发,上了公安部的A级通缉令,偷渡出国躲灾去了,临走走得急,没给她留下一分钱,殷桃坐吃山空,无以为继,只好熟门熟路,干上了她的老本行。才做了几天,也许是老天可怜她,有意去帮助她吧,让她那温暖的胸怀包裹住了周靖那一颗冰冷的心。

周靖的生活也因此丰富多彩起来,他起先还常去浴都找殷桃,后来嫌那里麻烦,人多眼杂,索性将这女人接到分局家属院自己的房子里面来,过上了幸福的小日子。

这女人的作用是任什么东西都无法匹及的,像花匠,又好比是理发师,但最像是一剂大补药,时间不长,就让周靖里里外外焕然一新,原本像柴一样干瘦、目光呆滞的人儿一下子仿佛变了一个人似得,走路都像是在蹦,浑身充满了劲。

当然周靖这样去享受一个在风尘中呆惯的女人是要付出代价的,别的不说,光养活殷桃就是花光周靖所有的工资也是不够的,但是周靖不用愁这些,只要他想,送钱的人多的是,但是他这个人做事太吝啬,他去吃肉,却容不得别人去喝一口汤。

这个县分局经侦大队在周靖没来之前就有一个资历老的像是毛主席像一样的老陈副队长,正是奋力一搏就能转正的事,不成想周靖从天而降,硬生生坐在了自己头上。要是周靖明白事理,多多尊重一下老同志,做到利益均沾,那也倒罢了,可是周靖自己还像是稚嫩的娃娃一样不能自理,还怎么去照料好其他人。他正忙着放纵自己去做一切想做的事,这好比是毒瘤一样的迅速扩张,败坏着品德,破坏着形象,危机也正一步步向他走来。

第二十五章 为所欲为

周靖这回当领导可是大姑娘上花轿第一回,虽然十年的警察职业让他耳濡目染,受到了一定的熏陶,但是他是一个不思上进的人,更懒得去研究、去钻营人际关系和官场哲学,做事不计后果,以为只要是自己公道正派就能以德服人,但那是做老师当教授的哲理,在机关这尔虞我诈的地方,不是你做好人就能让别人以为你好,必要时也是要当回恶人的。

周靖完全不明白这个道理,他以为自己做的不错,实际上做了不少得罪人的事。而做领导的一碗水端不平平时看着没什么事,可这就像是一颗定时炸弹,到了爆炸的时候就是想用自己身体去捂,也是捂不住了。

当领导时间过得就是快,穷人们是度日如年,当官的则是恨不得一天二十四小时都在工作,不然五年任期一到,就不知下面自己还能干什么了。

周靖更是这样的感觉,这半年来他感受到了太多的人生价值,生活在殷桃的悉心照料下过的无比欢娱不说,人生的价值也得到了充分体现,他体会到了成为人上人的重要性,也发掘到了更多的人生追求。这半年里获得的尊荣恐怕比他从娘胎里生出来这三十年前加在一起的还要多。

时光荏苒,不想时间已到了他来这里当经侦大队队长后的第一个年关了。临近年关,分局各科、所、队都上上下下为了置办年货而忙碌,经侦大队虽然比不上缉毒大队和治安大队,但在公安系统内部也是富的流油的好衙门,按往年的惯例,队里这三十几号人的年货是不劳干警费一丁点心的,队里会为大家准备的妥妥当当,那些分发下来的吃的喝的足够干警全家享用半年的。

可是周靖主持工作这半年时间里,仿佛是种粮食的农民遇见了百年一遇的大灾一样,不仅上交分局的罚款任务只完成了一半,而且大家的福利也像是过完冬天的北极熊一样,干瘪的就只能为队里的车加够油的了。

对局领导还好交代一些,毕竟他只来了半年,完全可以不承担这一年的责任。可是对大家怎么讲呢,毕竟家有千口,主事一人,周靖就是这个组织的家长,他要对大家有个交待。

周靖也急得像热锅上的蚂蚁,一周之内连续召开队务会研究。可是他的为人,其他队领导这半年也是领教过的,没本事不说,还不知好歹,他胡吃海喝浪费了多少条好线索啊!这些线索要是换成钱都可以开一家银行的了。

所以大家对他来了个一声不吭,就等着看他的难堪。

他被逼的没有办法,只好先自我检讨,然后立军令状似得说:“只要谁弄来钱给大家办年货,他就向分局报谁的二等功,而且以队里的名义推荐为副处级后备干部。”这种诱惑对于一些干了一辈子只能以科级干部退休的副队长、副教导员来说有着莫大的诱惑,毕竟大家总归是靠工资生活的呀,这一评上处级,那一个月可是要多拿几百块呢。

重赏之下必有勇夫,那位老资格的陈副队长说话了,说他能为队里弄来钱,但是有一个条件,就是将他那初中都没能毕业的儿子弄进队里当警察。

周靖没想到条件这样的苛刻,他当警察这十年时间知道这机关里什么事都好办、好商量,唯独进人、调工作这事最麻烦。现在的公安干警可全都是公务员,以全额财政拨款生活,比起其他单位那些事业编制、差额拨款、自收自支强了不知道多少。这就好比是警察是正规军,这之外还有预备役、还有民兵、还有民团之类种种,但是只有这正规军是吃皇粮的,其他的不是只管一半,就是要靠自已去挣,保障水平千差万别。

再说了,现在的公务员全部是以招考的方式进入,不像前些年儿子女儿顶父母的班就可以了。现在的进人程序复杂不说,要求也非常高,你要是没个真才实学可真是考不进来,不像过去只要你爹妈认得人事局长或者更大的官,做做工作也就混进来了。

而警察系统的进人手续更是麻烦,警校毕业生或许是最容易的途径了,可是每年警校也就召那二三百人,现在想考进去,比考个研究生还难,就算考上后毕业了,不找人的话,就会将你发配到山沟沟里面去,那一辈子就算是完了。

其他途径也有,那就是公开招考,而且都是定向生,没有自己选择的余地,所以大都不愿意去。谁不愿意鲤鱼跳龙门来到大城市生活呢!

而这最后的例外就是优抚公安干警家属了。别说干警察威风,又能管人,又能办事,可是在公务员行列里面每年因公牺牲的人数也是最多的了,甚至比武警和解放军都多,国家为照顾这些牺牲或者是受伤致残的干警家属,形成了一条不成文的规定,可以在每个区县级局中一年上报二至三个优抚对像的子弟进入公安系统,这就像是好的中学每年都会有几个推荐指标,让学习成绩好的学生不用考试就上大学一样。而今年分局里面轮这个指标轮到了经侦大队,周靖手中紧紧握着这么一个公务员指标,像金饭碗一样闪着夺目的光芒。

但是周靖明白,他手中这个指标就像是一个天平一样,架在经侦支队每一名干警心上,只要稍微那么一偏,就会让整个大队军心涣散,成为一盘散沙。这时周靖怎么办呢?

周靖完全可以他儿子不符合条件来拒绝这不平等的交换,可是他的领导艺术确实是太差劲了,他还天真地想着只要是渡过了眼前这一关,就算是他将录用名额报上去,分局一看那条件肯定不批,那别人还有什么说法呢?于是他对自己那个完美的设计惊叹不已,会心暗笑,不等和教导员交换意见就同意了这个请求。

那位板凳坐穿的老陈副队长有了周大队长的承诺,为了儿子的前程,不惜破坏形象、打破常规、以身试法,凭着几十年过硬的本事,带着人几圈划拉下来,不光为大家办年货的钱有了着落,而且还向分局补交了一部分罚款任务,让经侦大队在年终分局的考核评比中拿到了第三名的好成绩,为周靖的脸上大大地增了光。周靖在分局领导那里接过表彰奖励的决定后,仿佛喝醉了酒,晕的不知天高地厚,还真以为是自己领导有方,干出了成绩,人前显胜,傲里夺尊一般。

他也为此得到分局奖励的五万块钱,他只拿出二万来分给了其他同志,其余的他全部交给了殷桃。

第二十六章 领导艺术

狡猾的兔子常常在洞穴中挖有三个以上的出口,聪明的人常常三思而后行,凡事都留有余地,而愚蠢的周靖简直是不是人类,想问题做事情一根筋,还自以为是,暗自窃喜。就连殷桃都能看出来的事,他这个大男人,仿佛是被胜利冲昏了头脑,什么都任意而为,时间久了,不出事才怪呢!

年后,已是正月十二了,各单位上班后都开了收心会,工作要展开新的历程了。而周靖今年过年压根就没怎么离开过这个穷县城,就算是青楚好心好意地让他去家里吃饭,他也是来去匆匆,吃完饭连一根烟的时间都不到就开上他的车回了县里,还口口声声是有工作要忙,仿佛他是国务院总理,要日理万机。其实是他怕殷桃一个人在家里守不住寂寞,耐不住孤独,没准又会跑到夜总会、歌舞厅去鬼混,让他周靖带上绿帽子。

这天,他刚走到家门口,就听到家里有男人的声音,他不禁大惊失色,心想这谁也太胆大包天了吧,这可是县公安局的家属院,里里外外都是警察,任谁也不敢来这里行窃吧!可是仔细一听,是殷桃的笑声,“格格格”地仿佛是在陪酒,他不由地火往上冒,心想这天还没黑呢,怎么就在家里接起客来了。

“咣当”一脚就将虚掩的门踹开,杀将进去。

这一下,吓坏了屋里的几个人,大家不约而同地站起来。

周靖进屋一看,哎哟,人还不少呢,这不是老陈副队长么,还有一个白净的小伙子和一个脸上的皱纹可以当搓板的老女人。那小伙子长那模样一看就知道是老陈的儿子,简直是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一样。

周靖原本是打算杀进来捉奸的,一看这阵势,立刻意识到自己想错了,不由地脸上燥的大红,像足了过年门上贴的关公,正不知如何下台,老陈仿佛和他心领神会一般帮他解了围。

老陈那可是身经百战,对领导的眉高眼低是了如指掌的老江湖,立即走上来接过周靖的包道:“哦,周队,您回来了,我们全家这不是过年知道您回了新江,没来看望您么,这不趁着还没过十五不是,来给您拜年!哦,这是我儿子,这是我老婆。快来,这就是我常常向你们提了我们新来的周队长……”老陈的老婆和儿子恭谦地向周靖问了好,然后安静地坐下。

周靖这时看见,沙发旁边摆了一大堆的礼物,有烟、有酒,还竟然有一个红纸包的红包。

周靖这过年没少被人拜会,但那都是下属或者案子上的求情的人,这同是队领导来给他拜年,他可是很不好意思的,毕竟人家的工龄比自己年龄还长,这点尊重他还是有的。

他好生过意不去,正想说些什么,转头一看,发现殷桃竟然穿着真丝镂空的睡衣站在一边,那胸口白生生的双月形嫩肉像是剥开了皮的荔枝一样露在外面,而修长的腿也从裙子下面伸出来,仿佛是洗净泥的两个细白萝卜。而这时老陈队长的儿子正虎着脸看得入神。

周靖这私人领地仿佛是被人入侵了一样,顾不上别的,忙斥责殷桃道:“你怎么也不给陈队倒茶,就这样出来见人,你也太不像话了!”然后一个劲在给殷桃使眼色,让她去里屋换衣服。

殷桃可是从来就不这么想,她是光着见人见惯了的,今天她正职业性的睡白天觉,不想有人来找周靖,她开门时,这一家三口就像挤公共汽车一样挤了进来,她今天穿成这样纯粹是为了御寒,不然光着多舒服呀,反正屋里暖气很好。

殷桃不情愿地去换衣服,出来时又忘记了倒茶,当然也没开水冲茶。还是陈队长的老婆去厨房烧了开水来才为大家泡上茶来。看得周靖眉头皱的紧紧的,心里想着这可真是鱼和熊掌不能兼得呀,自己的殷桃是美若桃花,可是得自己花时间费心力去侍候着、调弄着,这样花才能开的大,开的香;而陈队长的老婆虽然快成了一团枯草了,可是人家能发光,发热,牺牲自己温暖他人,让你万事不用操心。他下意识地想着要找一个保姆来,侍候着他的心肝殷桃,这样他也就不用操持家务,一心赏花去了。

陈队长点着一根自己带来的烟,悠然地吸了几口道:“周队,我这回来找您还是为了咱们年前队里研究的那事!”

周靖一脸茫然,他这个年过的真是太丰富了,全然想不起来陈队说的是什么事。

老陈看他不知所云,心下一阵气愤,想着“这个王八蛋现在想赖账是不是,那可真太他妈混账了,老子为了队里的事拼着得罪了多少人,破坏了多少江湖规矩,你小子过了河就想拆桥呀!”

老陈强压住内心的火焰,笑着指了指他那长得还十分白净的儿子,然后道:“就是他的工作的事,您不是答应向局里报一个录用指标么?”

周靖仿佛刚睡醒似得,“哦,是这事呀!”“哎呀……”

老陈一听他这一声吓了一大跳,脑子中出现了种种的灾难,难道是这事出了变故,心中火急火燎的,想问个究竟。

周靖显得十分为难地道:“这事恐怕不行了!”

“怎么不行了?”老陈一家子六双眼睛全盯着周靖的脸,就连殷桃这阵子又换过一身粉红色的性感丝裙都不能引起大家的注意。

周靖慢呑呑地道:“老陈,你先不要着急,事情是这样子的,刚上班那天,政委叫我去谈话,说到今年咱们队里这个优抚录用指标的事,他说我们队今年没有干警受伤或者牺牲,而刑警队那个叫王豪的不是开车追人结果自己翻下山沟,瘫了不是,想让我们队里今年把这个指标让出来,还说明年再补给我们。我开始不答应的,可是架不住人家官大一级压死人呀,我也没有办法,但是老陈,我看先这么着,先让娃娃来队里干合同警,明年我一定想办法解决,你说好不好?”

周靖自信自己的一番说辞没有一丁点漏洞,心里正想着政委答应自己的让指标这事,给自己评个人一等功呢。心里好不美,原先他可连三等功也从没有获得过的。

老陈终于控制不住自己激动的心情了,只听见“啪”地一声,他拍案而起,脸色涨的通红,吓的周靖嗫声道:“老陈,你想干什么?”

老陈痛苦万分地道:“你,你,你知道个屁,那刑警队瘫了的王豪压根就不是正式民警,而且他也不是因公受伤,他就算死了也不能让他儿子来当警察。唉!这个指标一定是给其他人拿去了!”老陈这阵子死了的心都有了,他去年也是这样去和政委说的,想插队从别的队里弄来指标好让儿子当警察,就算让他现在就退休他也愿意,可是去年自己的队没插成,今年却又被别人抢了原本就属于自己的待遇。这种事情好比是千年遇见一回也倒还能咽下这一口气,可是现在听到这种事,可不是锥心泣血么。要是周靖本着为自己单位谋利益的角度去据理力争,那么局里也是不敢这样黑吃黑的。可是现在当队领导的是个什么人物,简直比死人强不了多少!

老陈队长激动之余,一把扯开厚实的棉衣,冲着周靖愤怒狂吼道:“你看看,你看看,我干公安三十多年了,虽然没有死掉,但是这刀伤枪伤也不下十几处,难道这也不能换来我儿子的一个正式工作吗!”

周靖默然,连站一旁的出于职业习惯原本就十分憎恨警察的殷桃也为之动容,可周靖真像死人一样冷漠,反正这事是没有回转的余地了。

第二十七章 事情败漏

事情果如老陈预料的那样,没多久,分局用优抚名额录用了三个年轻人,二男一女,压根就不是分局家属,而是不知从哪里来的,反正人家报批手续是非常完备的,甚至比真正的烈士子女还完整,这也许就是上有政策,下有对策的又一个生动而现实地写照吧!反正在中国不公平的事多了,多的就像是随地扔烟头,随地吐痰一样,恶心是恶心,但是大家都这样做,也就习以为长,不算什么了。毕竟像上海南京路那样抓住就罚钱的地方少的可怜,再说中国人现在有钱了,你罚五十,我给你一百,我再多吐一口,气死人是不犯法的,只活该你心眼小。

可是老陈队长就是一个心眼小的人,他实在咽不下这口气,但是以他的胆子,又不敢去局里找局长政委大闹,只好拿这个初来乍到、不通人事的周靖来泄气了,也许搬倒了周靖,自己还能勉为其难地坐上队长宝座呢。所以他为了泄私愤,更是为了抢班夺权,精心谋划了一次对周靖的倒戈运动,而且为了这次成功地干掉周靖做了大量的工作。

当然要推倒市局下派的干部也不是那么简单的事,毕竟现在的轻微违纪违法是不足以让周靖滚蛋的,而且事后还要被领导以搞不团结为由将他边缘化。而且周靖这个人是一个地地道道的胆小鬼,混吃混喝,收烟收酒的事是非常多,但是拿钱办事、消灾解难对他来说仿佛是与良家妇女偷情,做得还是十分隐秘的,尽管他却实也干过一些违法的事,但是那些都是一手交钱,一手交货,双方乐意,皆大欢喜,所以没了苦主,想挖出证据来还真不容易。但是老陈憋着不干则已,要干就要干到底的狠劲,多方搜集证据。而且等他将这些材料送出去后,他想着这些事最好能让纪委和检察院都来查,那时局里想包可就包不住了,仿佛是纸包不住火一样。

而这时的周靖还美滋滋地当着他的副处级领导干部,享受着阿谀奉迎,完全没有料到一把利刃正从后面向他捅来。

要想拿到周靖的黑材料比起其他人来说要简单的多,要入手还就得从女人做起,他家里不是摆着一个“走路一阵香风过,百转千回不羡仙”的美人儿殷桃么,这女人的底细好查,老陈一个电话就弄清楚了,殷桃可是公安部A级通缉嫌疑犯的女人,周靖他身为警察怎么能和这样的一个女人鬼混在一起呢。但是事后想想,现在又不能搞牵连,那女人也没有结婚,和谁在一起不就像是吸铁石吸起沙子那样的简单么,再说那女人确实有味道,老陈心里想着那天在周靖家里看到她隐约的一对小白兔,自己也是心旌动摇,嗓子眼一阵潮湿,不怪儿子像是没断奶的娃娃一样,看见她就像是看见了一只奶牛一样冲动。

老陈干公安多年,证据意识在他脑海中就像是打毛衣一样经纬分明,他为了整倒周靖,立即展开了一系列地调查,甚至他和他儿子分头去跟踪周靖,没多久就有了突破性的发现。这好比是拔出萝卜带出泥一样,从殷桃身上查到了浴都老板马儿的事。

原来马儿让周靖替他办的事却是非常地不好办,他开浴都这些年偷税额度非常高,足有几百万,地税局为了完成任务正像疯狗一样盯着他不放,经侦大队稍微有一丁点的放纵,就会闹到县委去,他周靖就是吃了熊心豹子胆,也不敢在这当口胡闹。

案子交到公安局经侦大队后,周靖开始也是没有心思和胆量去帮助马儿的,可是架不住殷桃枕边风那一通吹,又时不时地娇媚地搂着他的脖子替马儿央求,更重要的是听从了马儿从北京请来的律师提供的法律担保和建议,仿佛国家的法律就是他们这些人制定的,他们可以充分利用自己所熟知的漏洞。

周靖让人故意将证据整的乱七八糟、漏洞百出,报到检察院后,检察院本着不放弃任何蛛丝马迹的原则,像是在解剖,一丝一厘地分了个清楚,然后套用法律才发现,证据链像是被人用铡刀铡过,齐唰唰地断的都分不清前因后果,开了好几次检委会都达不成统一意见。但是检察院现在只有批准与不批准的权力,不像过去可以要求公安机关补充侦查,没办法,只好援用党内研究复杂疑难案件的惯例,申请召开政法委协调会,公检法的三长全都来集体商讨。可是公安局长本着为人民服务,为经济发展负责的态度一口一个严办,而检察长和法院院长则口口声声对法律负责,不能出现冤假错案,要求公安机关再继续完善证据,不然是绝对不会为这个乱的像蜘蛛网一样的案子承担责任的,毕竟现在的错案倒查执行的十分严厉。而政法委书记一看大家七嘴八舌说不出个所以来,就和稀泥道:“这样的话,我说大家不妨再回去想想,下次开会再说,不要急么,天塔不下来!”

他倒是不急,可是法律时效到了,就算是嫌犯取保在外也不能这样拖个几年呀!

周靖的办法也只能是一直拖着,尽管马儿早已通过殷桃向周靖孝敬了几十万了,但是他能做的都做到了,可是马儿这几天着了急,据说是地税局近来又找到了一些新的罪证,这些足够让马儿在监狱呆个十几年的。而他的律师早已拿了钱回北京了,原先说的那一套仿佛是个美丽的肥皂泡,经不住长久地等待。可见这理论和实践还是脱节的。

周靖明显感觉到了马儿的焦急,可是他又不是能说了算的人,他已经悄悄地让殷桃把钱还给马儿,可就怕收钱容易,退钱难,马儿一翻脸可就全完了。但是事情还没有到最困难的时候,所以周靖还没有到惶惶不可终日的地步。

而老陈则在非常短的时间内就掌握了马儿和周靖之间的交易,他私下收买了马儿的一个手下,还拿到了殷桃从浴都拿钱的人证物证。然后他将这件事情的前因后果写成书面材料并附上证据以匿名信的方式邮寄到了县检察院和纪委。

因为这封信里言之凿凿,时间、地点、人物一应俱全,最主要的是这个案子牵扯着几百万元的财政税收,对这样的一年财政收入只有几千万,靠着国家转移支付发工资的小县来说那可是一件天大的事,检察院和纪委对这一封匿名举报十分重视,很快就上报了县委,在得到了县领导的批示后,检察院和纪委立刻围绕着这件事对整个公安系统展开调查。

世上没有不透风的墙,这一下在经侦队仿佛平地刮起了十二级的大风,人人自危,个个胆寒。毕竟谁没有干过违法的事呢,别看平时个个牛的像天王老子,可真要查起来谁也担不起呀!

第二十八章 调查风波

检察院和纪委组成了联合调查组,他们不光是要查信上所说的内容,而是秉承县委领导的意思来个一锅烩,就像渔夫撒网捕鱼一样,大鱼小鱼螃蟹虾通统都要,好借此重整公安局内部长期存在的问题。而重点则是经侦大队,突破口直指周靖。

周靖这天刚一上班就被通知到分局会议室去,有县委专案组的同志要找他谈话。

周靖心跳的像安塞腰鼓,被人一通猛敲,自己先是快要晕了,强压住心头的不安,先去卫生间用凉水洗把脸,好让发晕的头脑清醒过来,然后草草理了理这半年多来自己的种种劣迹。前思后想了好几遍,觉得没有什么马脚,才定了定神,给自己打气道:“没有什么,一切都是严丝合缝,不会有问题的!”然后才蹒跚来迟,往会议室走去。

一路上遇见人,他也是像往常一样笑笑或者点点头,可是今天仿佛全局的人都知道他犯了事一样,和他打招呼时好像昨晚睡觉睡歪了脖子,点头点的勉强,笑容笑得呆滞,这更加深了周靖的惶恐。他安慰自己道:“这是自己的心理作用,仿佛王明阳的唯心主义所讲的:‘心到则花开,心闭则花落’一样。”

专案组的人早已严阵以待了,个个都虎着脸,比中纪委的还牛。可是他们的工作方式方法却差之千里,但是以这个穷县上干部的素质,也算是不错的了。

专案组的人开门见山,直接询问周靖认不认识马儿,周靖一听就明白了事情的原委,其他事情他还好说,可是马儿这件事仿佛就是他的软肋、他的气门,弄不好会让他一招致命,想着想着额头上的汗水就浸出来。

大冬天还没过,屋子里面暖气好的像是澡堂子,他又穿着一件别人送的带雕皮领子的棉衣,在东北大雪天穿都不怕冷的,但是今天在这里真是三伏天穿皮袄,罪有的受了。

周靖的神态看的专案组的人心中好不欢喜,但又不敢露出来,心想有门,再突破一下就差不多了,所以便再接再厉像是说书一样将几个重要的时间地点说给周靖听,就等他如实招供了。

但周靖这时也意识到这坦白的严重性,他当了这些年的警察别的没学会,可是知道“坦白从宽,窂底坐穿。抗拒从严,回家过年”的道理,所以他本着一声不吭的原则,就是不说,像是个哑吧。只是一根烟接着一根烟地抽,打起了持久战。好在专案组办案没有十二小时的限制,按照党内的规定,要直到你说实话为止,所以专案组有的是时间和人手,三班倒下来和周靖扛着。而另外一个组的人,在派出所的配合下迅速去抓捕取保候审在外的洗浴中心老板马儿,只要抓住马儿,两下一对证,那周靖可就是彻底完了。

可是老天也许觉得周靖命不该绝,有意照顾吧,专案组在县城里四处寻找马儿时,这位平时满大街晃的人却像是吹过的一阵风一样,无声无息地消失了。

原来马儿在这个县也是非常玩得转的人,平日没少孝敬各级领导,在这个关键时刻,这些受益的人终于临危伸手帮了他一把,事先告知他县里要动他的消息。当然帮助他的人这样做也是有好处的,免得马儿一落网像疯狗一样到处乱咬,那样可是一场地震,不知要害死多少个人呢!

所以马儿一早就收拾了行囊,脚底抹油,开溜了。至于他的那个规模宏大的洗浴中心,他是带不走,但是建造这洗浴中心的钱有相当一部分是银行贷款,还没有还完呢!

马儿这一跑,对还被双规的周靖来说就像是掉下悬崖后又抓住了一根崖壁上的树藤,终于有了一线希望。但是这些情况他还不得而知,他这时正在做着激烈的心理斗争,想着“到底是交不交待,也许交待了还有一线生机!”而他不知道,也许沉默到底就是他最后的希望了。

这会他也时常想起殷桃,给他幸福的人是她,而行将毁了他的人也是她,她就像是那美丽动人的罂粟花一样。这会她也许拿着他的钱,早已远走高飞了吧,想起来周靖心潮此起彼伏,他又回到了一个人的凄凉岁月。

但是没过几天,谁也想不到的事却发生了,殷桃并没有像周靖想像的那样无情无义、远走高飞,而是挺身而出,杀了出来。她在这关系周靖命运的档口一改往日柔情似水的模样,变成了泼妇,在县委大院门口大闹起来,引起了老百姓的围观,那场面仿佛是庙会,里三层外三层地,只把个县委门口围了个水泄不通,任何车辆都难以通行。

原来,殷桃也是一个非常有心的人,她这半年来和周靖住在一起形同夫妻的生活让她真正感受到了家的温暖,她也立志革心洗面,想尽快忘记过去那些不堪回首的往事,做一个真正的贤妻良母,与周靖过好日子。她们之间这半年来形成的关系在她看来仿佛是用电焊焊起来的,命运已然融为一体了。因为从来没有一个男人能像周靖这样对她这么好,不嫌弃她的过去,什么心里话都和她说,心贴心地把自己当作生命中的另一半。这种感情对一个整年漂泊在外,靠着出卖肉体的女人来说就像金子那样可贵,她全身心地去侍候着这个男人,要做他的床,让他夜夜安寝,要做他的衣,让他仪表非凡,要做他的心灵的守护神,让他心神俱醉,不思忧愁困苦。

谁也想不到她的美梦还没有睡熟,却发生了这样的事,她先是看周靖几天几夜没回家,心中十分着急,一连打电话向周靖队里的同事询问,可人家把她都不当回事,也都以不知道应付。但是她不死心,在她的多方打探之后,又人告诉了她周靖被双规的消息。

殷桃还算镇定,她第一件事就是将家里的所有现金和财物转移出去,好在专案组还没有想到要搜查周靖的家,然后殷桃去了洗浴中心找马儿,可是那里早已被贴上了封条,她在这里又没个亲戚朋友,按理说她要是无清无义,卷周靖的家财回了她老家浙江也是正常的事,可是她没有走,而是多方想办法去营救周靖,这比起平日和周靖黑吃海喝,称兄道弟的朋友们可不知强了有多少!

可一个无依无靠的外地女人能做些什么呢,她几天几夜都没有睡觉,想着办法,终于给她想出了一个不算十全十美的法子来。

第二十九章 二女探夫

殷桃第二天穿戴一新,打扮的十分丽人,那模样就是影视界的红星也自愧不如,来到县委大院门口然后就开始哭诉,诉说着她的男友周靖被人诬陷而隔离审查,那声音像足了唱戏的,委婉而宏亮,那情节感人至深、如泣如诉,不一会就搏得了在场群众的同情,大家纷纷要求县委给个说法,还有人扬言要让省报记者来采访,怎么有没凭没据的情况下就将人抓起来呢!

那态势仿佛要掀起一场规模浩大的群体性事件,不一会功夫这个不大的县城里就连三岁的小孩子都知道一个美丽动人的少妇去向县委喊冤了,大家呼拉拉都往那边涌去,想去看个热闹。

刚巧这天县委正在开常委会,接待科和信访科的人立刻就向县委领导汇报了此事,还说再不解决大家连门都出不去了。

县委书记一听先怕了,这年头什么事都好说,好解决,就是不敢闹出什么群体性事件,那传开了让市里省里知道,再给网上一炒作,那就是全国性新闻,官位可就难保。连忙向在座的副县长兼公安局长问情况。

公安局长一听出了这事,正为此事得意呢,谁让县委成立专案组查我们公安局的事呢,再说你查说查吧,单查周靖一个人不就行了么,可是怎么一锅烩呀,还对我保守秘密。这会想起问我的意见来了,便故作惊讶道:“对不起,我一概不知。”

县委书记立刻又问纪委书记,纪委书记这一会光想着怎么洁身自好呢,忙道:“这案子是检察院主办的,我们也不是很清楚!”反正这会谁都不愿意承担责任,纪委书记官大着检察长一级,反正推过去,检察院也不敢不认的。

检察院的领导接到电话像警察出警似得,没十分钟就全部到了,只是车全给堵在外面,只好拔开人群挤进县委大院。

检察长忙向各位常委汇报专案组进驻公安局的情况,而且着重地讲到这一段时间所做出的成绩,那就是查获了一批滥用职权和以权谋私的情况,但是情节都不严重,而且职务也不高,几个合同警和两个办事员,连个科员的都没有。在提到周靖的案子时,只是说证据不足,还不能定案,但是又打保票似得道:“我们已对洗浴中心老板马儿发出了网上通缉,直到他一落网,周靖一案就可以马上告破!”

县委书记一听,可不是到现在为止,只抓到一些小鱼小虾,这也算是成绩呀!恼怒地训了检察长一番,问道:“那要是一直抓不住呢?是不是就这么一直把人关下去,现在人家家属可都闹到大门口来了!”

检察长沉默无语,说实话,这样拖下去不是办法,况且全国每年上网通缉的罪犯多了,可是有好多也是几年十几年抓不着,他们也正为此事而头痛呢!现在怎么办,他也没有好的办法,反正这次成立专案组是县委的意思,我们也确实查出了几桩犯罪事实,虽然不大,但也够立案的了,所以也说的过去,现在就等书记您一句话了。

县委书记道:“我的意思是既然查无所获,干脆放人,那洗浴中心不是还摆在那里么,全部充公算了,这样对县财政也挽回了损失,大家看看,怎么样?”

主管财经的常务副县长这阵子心里打开了鼓,他知道那洗浴中心可是贷款盖的,那贷款还是前任县委书记签的字,这回没收可不是左口袋掏出来又放进右口袋了么,但是书记既然定了调子,他还敢说什么,反正县财政上的钱是一辈子也理不清的。唉,难得糊涂呀!

大家纷纷附议,说县委书记果敢决断、处变不惊、心思缜密,这样既保护了公民权利不受侵犯,又维护了政府权威,避免了国有资产流失……

周靖在回到殷桃身边那一刻,激动地将她抱了起来,流下了滚滚热泪,他现在觉得殷桃是这个世界他最亲的人,胜过父母,胜过青楚……

这件事情就这样解决了,可是殷桃冒死救夫的事却像一个美丽的传说一样在县城老百姓嘴边流传开来,殷桃一时也成了这里的名人,走在街上,男人侧目,女人羡慕,一种祥和的气氛始终将她包围着。而这个偏远的小县城也成了她和周靖的世外桃源,他们过着与世无争的日子,而青楚也忙于毛毯厂和汤怀亮的事情,对此毫不知情。

可是好事不长久,就在周靖和殷桃过着神仙般的日子,只等时机成熟就向青楚说明白一切的时候,周靖却又出事了,这回倒不是有人栽赃陷害、故设迷局,而是在抓捕罪犯时意外被歹徒的猎枪击中,还正好打在前胸。

原来周靖有了上一次的教训后,收敛了好多,局领导又让他和教导员交换了工作,只是职务不变,让他管后勤和政治工作。但事情就是那样的凑巧,教导员刚带着一帮人出差去外地办案去了,一天晚上县局110报警中心接到举报,说有一个黑社会团伙新近从外地运过来大量的伪钞,钱多的足够买下一艘航空母舰。指挥中心立刻让经侦大队出警去抓人,周靖不敢怠慢,爬出了殷桃的热被窝,点齐了在家的所有干警前往郊外一个仓库抓人,他们将车开到离仓库有一公里的地方停下,然后摸黑前往。当来到仓库门前时,却发现这里院大墙高,里面又有恶狗看门,周靖这方面原本就没有什么经验,一时不知该如何是好,老陈副队长倒是知道应当先行包围,然后逼迫里面的人出来的,可是他这会又变成了哑吧,就看周靖怎么办。

周靖一时无法,就命令大家翻墙冲进去,可是大家本就不满意他平日的所作所为,又见这墙足三米高,还满布玻璃渣,里面听起来还不止一条狗,所以都不愿意上,周靖看看这,看看那,大家都在装孙子,他平添了一股恼怒,正想发作,又想着他来这半年多还没做成什么像样的事,不能树立威信,这回自己就应当身先士卒,做个样子给大家看看,于是让干警搭人梯,他先上,结果他刚跳到了院子里,那些恶狗就扑了上来,他一扬手就是两枪,正中恶狗头部,正洋洋自得想着自己怎么这样的神勇时,黑影深处就听见“啪”的一声枪响,一个火线朝着自己射来,他刚想躲避,就觉嗓子眼一甜,不省人事。

外面的老陈队长经验丰富,耳朵一听就知道不对,这会生死攸关,他也顾不上什么成见不成见的了,先是命令包围这个院子,然后率先翻过墙去。可是这会的周靖已然血流如注,魂飞魄未散了。

他们赶紧让车队赶过来,将周靖送往医院,然后才搜捕疑犯,结果真搜出了上亿的伪钞,还抓住了院子里所有的人,那名拿猎枪打人的嫌犯一听他竟然打中了经侦大队大队长,吓的是屁滚尿流,知道他离死也不远了。

而周靖虽然第一时间被送到了县医院,可是大夫一看,就知道伤的十分严重,离心脏也就只差两公分,急忙做了包扎,然后用救护车送往新江市医科大附属医院,那里有全国最先进的心脏外科专家。

而周靖出了这事,局领导也是十分震惊,赶到新江去不说,还让通知周靖的家属,生怕再不让人家见一面,可能就永远见不着了。而周靖在局里登记的家属电话和单位竟然是青楚的,当然,那会他刚来这个县时,也就青楚是他最亲近的人儿了。所以局里人给青楚死命地打电话,打不通后又是发短信,又是往青楚的单位打,结果老吴也就知道了此事。

谁想又有经侦队的人此事电话告诉了殷桃,这位大名鼎鼎救夫佳人,她也火急火燎地往这边赶,不想在医院上演了一出二女探夫的好戏!

第三十章 将心比心

青楚和孙浩赶到医院时殷桃还没有到,虽然青楚他们从省城过来,路要远好多,但是殷桃接到通知后却是半夜就爬起来跑到县城汽车站,买早班的长途汽车票赶过来的,几个小时没吃没喝又急又困不说,还在路上耽误了不少的时间。

青楚扶着墙挤过人群来到手术室门口,见这时正是乌烟瘴气的,一群警察拿着纸杯子当烟灰缸,正吞云吐雾的逛抽,仿佛一辈子没见过烟一样。

其实青楚不知道这些送周靖来的人已经在这里呆了有六七个钟头了,也大都是一夜没睡,这会就靠烟提劲呢。虽然护士小姐说了他们好几回了,但这些警察平日就是管人的人,嚣张惯了的,哪里听护士的。

这时青楚踉跄着走过来,大家都侧目看她,不知她是谁,但是见是一位这样气质如兰的年轻女人,虽然脸色仿佛是秋冬季的阴霾天一样惨淡,但是那神情却焦虑的让人替她心颤,大家不约而同地都灭了指头缝中的烟,呆呆地看着她的一举一动。

县局主管经侦队的副局长郑毅然也是今天一早就赶过来了,也正坐在那里抽闷烟。看见有人走过来,那神情仿佛是亲人一样,他刚想上前询问,忽然看见了青楚身后的孙浩,他们是早就认识的,局里的重大刑事案件都是要通过市检察院公诉处向法院提起公诉的,他与孙浩以前打交道多了,只是听说孙浩被调到了反贪局,也是好久没有见到了。

孙浩这时也看见的郑局,忙上前握手。

郑局长道:“怎么是您呀,孙处,听说您升官了,今天怎么到这里来了?”

孙浩忙向他解释道:“我是来看周靖的,我们是小学同学!”又看着大家的目光都盯在青楚身上,拉过青楚道:“她是周靖的……”他本来想说是周靖的女朋友的,但是话到嘴边,突然想着现在还这样说不是既对不起周靖,又让青楚听着伤心的么,昨晚他和青楚不都一言为定了么!于是临时改口道:“她也是周靖的朋友,我们得到消息,就急忙过来看他,周靖他现在怎么样?”

郑局长“哦!”了一声,向急救室那边看看,见门头上的抢救灯还一直亮着,摇着头道:“都进去四个钟头了,还没有脱离危险。医生刚才出来找家属,要下病危通知书呢!”

青楚一听这话,就觉得天旋地转,眼前一阵金光闪烁,晕了过去。毕竟她连日的伤心伤神,又加上没有休息好,能坚持到这会已经是不错的了。

孙浩手疾眼快,将她抱了起来,在众人的帮助下送到了门诊病房去抢救。

大家窃窃私语,议论着这个女人是谁,也不知是谁道“她就是周靖原先的女朋友赵青楚!”大家更是像炸开了锅一样,艳羡地道:“周靖这二百五还有这样的艳福,这个叫赵青楚的女人可是长的真好,周靖的殷桃小美人那已经是极品了,可与这个赵青楚一比,那简直就是一朵狗尾巴花么……”

谈起漂亮女人,大家都忘却了疲倦,变得兴奋起来,你一言,我一语,仿佛个个都是说书的,把自己知道的事都拿出来共享,一时人声鼎沸,像开了锅的水。

正是大家说的口沫横飞时候,殷桃像是逃难的人一样,头发披散着,衣服乱着,蓬头垢面地进来了。大家在不知谁的一声“嘘”之后都看到她了,一下子鸦雀无声,仿佛是领导走进了会议室。

可是心里却像吃了兴奋剂一样的欢腾,就恨没有叫来亲戚朋友,有一出好戏马上就要上演了。

殷桃明显察觉到这里的气氛不对劲,她脑子嗡嗡的,第一个念头就是周靖完了,死了,要不然大家不会这样子看她,又不是没有见过。

她顿时就悲从心中来,分外凄惨的一声“周靖呀,我来晚了!”双手捂住脸,哑口大哭,人也瘫坐在了地上。

队里也有还指望着周靖升官发财的人忙上前去搀扶起她,并告诉她周靖还没有完,正在抢救呢!

殷桃这才收住那意远悠长的悲伤,坐下来焦急地等手术室里面的消息,但是还是一把鼻涕一把泪的,抽泣着没完没了,带动的其他人也被她衰怨的情绪感染到了,纷纷驻足不语,真切感受到了自己同志生命垂于一线的悲凉与伤感。

青楚那边刚一醒就要下床,大夫要给她打吊瓶她都不要,还说她好着呢,就是几天没有休息好,大夫没有办法,给她开了几片维他命让口服,也就随她去了。

青楚喝完药后精神好了一些,就又央求着孙浩带她到手术室来,他们刚走到那里,正好这时手术室里面出来一个护士,大家呼拉一下子都围了上去,想问问里面的情况。

可是还没来得及说话,那护士急道:“家属来了没有,来了没有,来这里签字!”说着扬扬手里的纸。

大家一看,又是一份病危通知书,又呼啦一下子散去,腾开地方。

这时青楚和殷桃不约而同地喊道:“我来签字!”

仿佛是复读机,却同时发声,两人都十分诧异地看着对方。

原来周靖这保密工作可真是做到家了,他既不敢在青楚面前透露一下殷桃,也更不愿意向殷桃说一声青楚。她们两个人仿佛就是生活在两个世界的人,丝毫不知道对方的存在。这会两个人都愣着,仿佛时间凝固了一样。

还是孙浩反应快,他刚才在青楚昏迷的时候从郑局长嘴里知道了周靖还有一个叫殷桃的女人的事,心想着最好不要让青楚知道,但绝对没想到刚才还想的事怎么这么快就应验了呢,他现在的第一反应是绝对不能再给挣扎在死亡线上周靖身上泼脏水,不然他就是牺牲了,也会给别人留下劣迹斑斑的话柄,所以他忙打断着苍白的尴尬,像是加按语似得解释道:“哦,既然家属来了,我们也就不代替了吧……”

这时护士小姐不耐烦地道:“到底谁是家属,里面还忙着呢!”

殷桃当仁不让地在上面写下了她的名字。

而青楚则诧异地瞪大了眼睛,在孙浩的怀里不解地想着“怎么从没有听周靖说起过她还有这样的一个妹妹呢?”

第三十一章 意气风发

孙浩扶着迷茫的青楚坐下来等,殷桃则坐立不安,扒着手术室的门缝不时地往里面张望,仿佛这样就可以看见还躺在手术台上的周靖,还能为他鼓一口气,助一把力。毕竟现在周靖是殷桃生命当中最重要的人,没有了他,这个世界将又会变得灰暗惨淡,毫无生机。她与他的关系就像是“皮之不存,毛将焉附”一样血肉交融,难舍难分。虽然周靖被人看作是庸碌无为的人,但对殷桃来说,在她心中他则是完美无缺的,或许这便是人生意义当中的自我实现吧,只是周靖没有在工作当中实现,而是在家里实现了。当然对殷桃这样一个无依无靠的女人来说可不就是那样的吗!

时间就这样一分一秒地过去,已经过了中午时分,同来的警察们早已等的不耐烦了,纷纷外出吃饭,手术室门前冷落下来,只有殷桃和青楚他们三四个人,而就在这时,手术室门上那盏让人心焦的工作灯突然灭了,仿佛是伊索寓言中的预示着圣灵生命的灯一样,但在这里却表达着不同的信息。

极度疲倦的人们这时又像是迷失航向的般终于找到了海港一样,纷纷地围拢上来,急迫的心望眼欲穿,等待着上帝这个法官来宣判一个人的生死。

医生终于出来了,那疲惫的脸上洋溢着放松,那神色是一种同死神搏斗后舒展,大家悬了仿佛一个世纪的心终于放了下来。

从周靖被推出手术室的那一瞬间,殷桃哭得直不起身子,扒着床,用手不停地抚摸周靖那毫无血色地更像一张白纸的脸,凄楚之情尤胜言表,那衰鸣如泣如诉,恸人心弦,感人至深,仿佛是雨打芭蕉后的残迹,又像是狂风暴雨后清晨,但更像是被人欺负的小孩子俯在父母怀中委屈地述说。那模样,那神态全然不是一种兄妹之情所能有的。

青楚看这情形,一下子就全明白了,虽然她莫名地有一种被人欺骗的失落,但是很快就释然了,她欣喜地感受到的是一种解脱,一种长久负罪的放松。这就像是负重爬山,正当被拖累的快要走不动时,忽然一下子摆甩掉了包袱,身体和心灵都有一种轻快灵动地解放,又像是心灵的一扇窗子豁然打开,眼前一亮不说,还呼吸到了窗外新鲜的空气,唤回了那久违的自由自在,仿佛是脱了笼的鸟儿。

这会她又为殷桃那痴迷痛心的悲情所感染,低声呜咽着,仿佛受伤的羊,咩咩地叫着。她安祥地紧紧靠在孙浩宽阔而温暖的怀里尽情地陶醉着,体会着人间真情的至真至爱、矢志不渝。

就这样,长期以来悬在周靖、青楚、孙浩心头的悬而未决、理而纷乱的情感纠葛就像是花开花落、冬夏交替一样水到渠成,自然解开。

这以后的事,周靖在医院养伤自有殷桃和分局的干警轮班照顾,不劳青楚费心,就算是她想费心去看护周靖,可是人家有殷桃细心体贴地服侍在一旁,恩爱地风吹不进,雨淋不着,那里能插的进手去。况且周靖和青楚将感情的事谈开以后,见了她仿佛是小学生见到老师,怕的厉害不说,还像女人一样害臊、扭捏、十分地不自然,反而影响了他的康复。

所以青楚和孙浩以朋友的身份来看过周靖几回以后,见周靖的身体像初升的太阳一样逐渐强壮,也就不再来了,而殷桃还被这些事蒙在鼓里,反正她现在一心一意地像是照顾孩子一样看护着周靖,根本就无暇去想些别的,心里正憧憬着她和周靖的美好明天。

也许是上天悯人,也许是上天被殷桃虔诚乞盼所打动,三个月以后,正当周靖即将回到工作岗位上时,殷桃的旺夫运就又一次显示出了非凡的能量。

周靖因公负伤,大难不死,可谓必有后福。那一年刚好是公安部部署的打击经济犯罪质量提升年,县公安分局为了迎合上级,将周靖的事迹作为县局的突出成绩报上去,经过各级新闻媒体的推波助澜,公安部竟然也以此案为重点宣传典型,广为宣传,就连中央电视台也在一次访谈节目中对此进行了深入报道,一时间在新江、全省、乃至全国引起了轰动效应。本省、本市的各级领导都觉得脸上有光,仿佛那真是他们精心组织、认真努力之后所取得的成绩。

当然在一切中国官场,现在十分流行“只讲效果,不计方法”的工作模式,邓总设计师的“好猫理论”早已深入人心,所以周靖歪打正着的事也就这么着被镀上了一层闪闪发光的金边,还那里有人记得去问个前因后果、来龙去脉。

但是因此周靖也沾了光,市局领导一时高兴,提名周靖担任了县公安局副局长,而且主抓经侦,想让他能再接再厉,干出更好的成绩。所以周靖还没出院呢,县局的一帮科所队长们纷纷前来参见,一时间整个安静祥和的医院闹的人声鼎沸、丑态毕现,病房也成了人间闹剧的大舞台。

没多久,周靖像英雄一样地走马上任,受到了县委县政府领导的欢迎,全没想到这个人还曾经被双规调查,只是因为证据不足才勉强使用罢了!

周靖也是意气风发,上任伊始就对他心中的仇敌进行了无情的攻击,他先是以轮岗为名将经侦队老陈副队长发配到了一个山里的派出所里当教导员,好让他三月不知肉昧;再下来建议局里对合同警进行筛选,三级选拔,先文化考试,再政治审查,然后业务测试,老陈的儿子可是小学都没怎么念好的,那里经得起这番狂轰乱炸,还没经过一级就率先被淘汰下来,回到家里去吃他老子的了。老陈只恨自己没能再老上几岁,然后就可以与世无争地退避三舍。可是这会他还差着三四岁才能退休呢,吃皇粮就得身不由已,没办法,只好含着泪和恨,背上行囊进山赴任去了。

而那时周靖正在筹备他和殷桃的婚事,毕竟他们都已经不小了,该为下一代着想了。婚期就定了那年的五一劳动节,酒席安排在县里最好的四川酒楼,光发喜帖子就发了二百多张,还有十几个民警为他前后张罗,真是意气风发,踌躇满志,就连睡觉高兴地嘴巴都快要合不拢了。

当然这事周靖没好意思给青楚讲,但是告诉了孙浩,孙浩和青楚为他们而高兴的同时,也分别给他们送去了贺礼。这会青楚和孙浩虽然确定了关系,但是还没有来得及向父母通报,只等水到渠成之时。所以他们想着分别送贺礼给周靖,免得让周靖以为他们俩迫不及待了呢!

当然这世上有人得意,就会有人失落,这就像是人生的天平一样,忽高忽低总不会有平衡的那一天。而这失落的人不是别人,却是孙浩,这个曾经前途无量的、青年有为的检察官遇到了他人生中最大的考验。

第三十二章 争地风云

这世界上的事就像是喜马拉雅山上多变的天气,刚才还风和日丽、腰飘白云,不一会就乌云压顶、冰雪满天了。

孙浩刚刚从乱的像麻一样的感情纠葛中跳出来,准备一心一意去干他引以为豪的事业,好弥补这一段时间因萎靡不振而给工作带来的负面影响,但是不成想事与愿违,一个工作不经意的疏忽引出了一场大祸……

这会的时光又来到了春风煦暖的季节,新江市背山面水,湿润的春雨刚刚探了个头,迎春花儿就展开了她芬芳的胸怀,经过一个漫长而寒冷的冬天的束服,万物就像是憋足了劲一样疯狂地伸手伸脚,向人们献媚。人间单调而枯燥的日子结束了,到处萌发着生命的风采,生活中充满了像是打翻了美院学生写生用的调色板,赤橙黄绿青蓝紫混在一起,在娇阳的映衬下,闪出别样的生机盎然。

照例,每年这个时候才是新的一年的开始,中国人是喜欢热闹和喜庆的,要怪就怪是谁将春节固定在最严寒的冬天,人们正是围坐一起把酒言欢的时候,才不过七天后,又让人去伏案桌头工作,可想而知,效率自然不比平日,但是又没有办法解决,于是消极怠工、出工不出力的事就像是成都街头随处可见的麻将摊一样司空见惯。

机关更是这样,干部们仿佛是冬眠的鸟一样,非等到春暖花开,万物复苏,不会钻出他们那冬暖夏凉的办公室。

这不,反贪局的检察官们终于醒了,仿佛熬干了脂肪的北极熊一样,要出门查案,补充营养和体力了,而这带队的就是孙浩。

昨天,他们接到省检察院转办函,是省政府办公厅转来的一份材料,上面说:属于位于新江市繁华地段的一块属于省城府办公厅的土地被一家房地产公司侵占,而且已经在上面盖起了一座三十六层的高档商住楼。他们怀疑市国土局戡界人员涉嫌违法犯罪。

案子经张检批示到了反贪局,责令严办。侦查员一看竟然出了这事,纷纷大笑,这年头只有政府拆别人的房子,侵占别人的地,没成想太阳从西边出来了,有人老虎屁股都敢摸,这不是笑话么。七嘴八舌地说这事绝对不可能,一定是省政府办公厅又想以此做文章了。前年省政府办公厅的车违规挂警牌不是给新江的交警查获了么,一不做二不休,直接没收,害的省府的领导一百个不乐意。后来不就在全省人民满意的政法单位的评比中将市交警队给涮下来了么,明摆着报复。

但是不管怎么去说,这案子是挂了号的,一定要查个清楚,不然给上级的报告也是没法子写的。于是孙浩带着三个侦查员开上车去了解情况。

不了解还像是个清醒的人,一了解清楚了可就像是钻进了一团浆糊,这才知道国土局戡界的事还当真是十分麻烦,就像是成龙在《警察故事》中剪定时炸弹导线那场面,一大堆红的绿的黄的线扎在一起,你要十分准确地弄清楚这其中那一根才是能不让炸弹爆炸的。虽然国土局戡界不会像拆炸弹那样危险,但是现在城市的一寸土地比一两黄金还贵,但凡有上几十平米的差错,那可能就会引出一连串的纠纷。

那块省府办公厅的土地与其他几块商业用地相邻,两年前市政府以拍卖的方式对周围那几块地进行出售,结果一家来自福建的公司拔得头筹,高价购得,然后按照市规划局的规划完成了三通后,一座顶极商住楼拔地而起,而且现在都已经预售了一半。

偏偏在这个时候,省政府办公厅准备在旁边自己的土地上盖一所宾馆,派人来一看,才发现自己的土地被人家侵占了足有一亩之多。这对一向牛气冲天的省府办公厅来说简直就是奇耻大辱,立刻找那家房地产商理论,要求退赔土地。可想而知,就算真是侵占了土地,可是现在摩天大楼已然拔地而起了,总不能拆了房子吧,那损失可就太大了。

结果出乎意料的是那家来自福建的房地产公司信誓旦旦,声明自己完全是按照规划方案施工。特别是公司的总经理是一个白嫩的姓王的中年女人,身材玲珑不说,四十出头的她保养的比小姑娘还好,讲起话来脓脓如臆语一般,让人有沐春风、勾魂摄魄。她与省府办公厅的人谈判,使出了浑身伎俩,但结果是省府的人个个软硬不吃,像是不食人间烟火的神仙,竟然就是半点不让。

但是没过几天,这个看起来委婉的女人竟然开着她那辆雪白色的宝马越野车跑到了报社,重金发表了一篇——省直某单位掠夺企业合法利益的文章,一下子又是各地报纸网络媒体转载,引起了一场渲然大波。事后虽然让省委宣传部插手平息了,但是影响已经出去了,仿佛是泼出去的水。

省政府办公厅领导被民意逼上了绝路,于是下大力气去查证此事,并追究了几个责任人,才发现这事的根就出在新江市国土局戡界上。于是一封署名的举报信送到了省检察院,这才启动了司法机关的介入,那也就是说,和平没有了,只是铁与血的战争!

孙浩他们通过几个礼拜的仔细钻研,终于对土地戡界的过程有了一定的了解,然后就像剥开白菜一样,揭开层层叶片,终于看到了其中的一些隐情。

据查阅相关资料所知,省政府办公厅所属于的这块共六亩的土地最早是商贸厅下属的一家五金公司的仓库,而近邻的则是新江市的城中村,新江市旧城改造工程启动以来,市政府开展了大规模的拆迁改造工作,将城中村一抹为平地,但是也就在此时,商贸厅的那家商店破产,土地由国资委收回,又以转让的方式交省政府办公厅使用,当时的办公厅领导想着省城没有新江气候好,就想着在这块土地上盖一所干休所,于是趁着新江市城改,也让市政府帮助顺道推平了这个仓库,满以这样既不用出拆迁费用,还能不为修城市道路而损失土地,却那成想干休所因为财政拨款不到位没盖成,还被人家像吃白食一样呑掉了一亩多地,白白损失了足有上千万的国有资产。

孙浩他们抽丝剥茧终于查明了历史原因,可是难就难在这戡界的事是一个非常专业的工作,地面上有建筑时大家都认得你家我家,可是那么大的一块地拆平的话,那就像是船航行在海上失去了指南针一样,东西南北都不知道了。除非像汉长城一样能挖地三尺找到墙的地基,不然可不是瞎子一样的么。

可是这些对检察官们说起来困难的事,对国土局的专业工作人员来说可就容易多了,他们凭借精密仪器可以准确定位,误差不会超过几分米。但是现在的调查工作还没有到用施工勘测、丈量土地来说清楚问题的地步,于是孙浩他们先是展开了群众战术,到当时周围居住的城中村村民那里去搜集证据。

细心的检察官们经过一系列地走访,并在一位老村民以一棵被列为重点保护树种、没被挖掉的、身上系着红丝带的百年老榆树为坐标,在肉眼的测量下,明显地察觉到省政府的土地确实被侵占了。

这就像是上学一样,我们无论做什么事都是一门学问,当你初学时生涩难懂,但真正钻进来时却发现是海阔天空。检察官们在想,对于国土局的专业人士来说这么明显的一个漏洞怎么可能被忽略了呢,这就像是木匠分不清松柏杨柳,唱戏的不知道生旦净丑一样不可饶恕。这其中是不是真有贪贿案情呢,等待检察官们的又是一场去伪存真的考验。

新江迷案

第三卷

1第三十四章 以死殉情

那天的第一节大课是英语课,老师叫李自荣,是一个年轻有为老师,才三十多岁,就已经带着全高中部十六个班的英语课了。他的上课风格就像是在说书一样,一张纸的东西都不带,端着一个沏满茉莉花茶的大杯子就来了。高中英语课文他全能倒背如流,讲起课来滔滔不绝、活灵活现、信手拈来,而大家的英语成绩也提高的非常快,所以广受学生们的欢迎,以至于他现在的工资高得都超过老校长了。

当年,他也是学校里第一个买汽车的人,尽管那车是现在都没人要的奥拓。而他的驾驶技术也不怎么样,远没有讲课那样的挥洒自如,每天上班都迟到,人还没来时,老远就能听见像拖拉机一样轰鸣的马达声,大家在教室里上早自习,一听就知道是他来上班了。听说深圳的一所重点中学曾经想重金挖他走,还许诺给他立刻兑现一套二居室的房子,但是经过校长的极力挽留,并升他的官,让他兼做教导主任,他才留下来。

王洁无疑也是十分喜欢李老师的,原先上课时,她总是给老师擦黑板、打开水、买早餐,甚至含情脉脉地、出神地望着正在讲课的李自荣老师出神,那模样,那神态,真不知道她是不是在认真听课。

可是,今天却出现了意外情况,一种莫可名状的气氛笼罩在大家心头。

今天上大课,也就是两个班一起上两个钟头,中间不休息。这是因为李老师代课带的实在太多了,所以学校为了节约他这个资源,一百多个学生一起上课,虽然效果肯定不如小课好,但是现在已经到了高考前的冲刺阶段,时间宝贵,争分夺秒,那里还有时间去想别的。

今天,王洁还像往常那样义务性地先将黑板擦亮,但是却出现了反常的一幕。

王洁今天擦起黑板来像是世界杯当中精彩进球回放一样,节奏十分缓慢,脸朝着黑板默不出声,李老师上班虽然经常迟到,但上课可从来不,因为他爱他的学生。

就这样,李老师一进教室门就看到了王洁,他就把茶杯放在桌子上,也是一语不发,眼睛看着王洁擦黑板,并随着她的胳膊上下摆动而摆动,这个过程持续了足有五六分钟,一百多名学生摒住气息注视着他们,仿佛在看一场哑剧。

王洁终于擦完了黑板,大家才看到一点曙光,可是她擦完黑板之后并不归座,而是走到了讲台旁的窗前,凝望着外面,仿佛在欣赏外面的景色。可是大家知道,大冬天的,外面是光秃秃的还覆盖了一层冰的操场,那里连个人影子都没有,更不要说有花有草了。但是王洁就那样执着地望着,留下一个纤瘦而美丽的背给李老师看,李老师神情复杂,仍然不开始讲课,从不在课堂上抽烟的他,点着了烟,呑云吐雾起来,还不时瞅瞅窗边的王洁。

这种让人难以理解的情形持续了好久,大家都掏出了书本开始自习了,王洁这时才像是饶恕了大家似得,回到了座位上。

李老师开始讲课,但作为王洁的同桌的陈建军明显察觉到李老师的目光不时地向这边瞟,而今天王洁却将脸贴在了桌面上,虽然桌面是那样的冰冷。

……

过了没有几天,这个平静的校园里面仿佛火山爆发一样让人震撼,那火焰几乎将所有人都烤焦了。

王洁在一个阴霾天的早晨,穿着夏天的一身红裙子从学校实验楼的楼顶一跃而下,摔到了还冰封雪盖的操场上,一滩殷红的血从她年轻美丽的身体里面流了出来,染红了她曾经嬉戏了三年的土地,也染红了大家原本纯洁善良像白纸一样的心。

事后,那位李老师辞职了,带着妻子儿子去了深圳,再也没有回来过。

据知情的人讲,王洁和李自荣老师的感情早已超出了师生之间的感情,他们过早地相恋了。可是李老师有家有口,又不能接受王洁那火热而纯真的爱,只是占有了她的身体,事情闹崩就在那一年的春节,当李自荣还睡在王洁家的时候,李自荣的老婆带着她的娘家人冲了进来,他们当众将王洁从被窝中揪了出来暴打一顿,然后就像是打了胜仗一样,抓着俘虏李自荣回家去了。

这些事对于性格坚强的王洁来说其实也算不了什么,可是当她节后回学校上学后,却发现李自荣在他妻子的威胁下——退缩了,简直就不像是个男人,仿佛老鼠见了猫一样怕见她,躲着她,不再为他们的海誓山盟而负责。王洁这才在万念俱灰的情况下舍弃了对她来说美好的未来,纵身一跃,结束了她十八岁的生命,还穿着她第一次认识李自荣的那套红裙子。

……

说到这里,不光是陈建军哭了,孙浩和在场的两名检察官也为这动之动容,唏嘘不已。人生那段美好的初恋谁都会有,那种纯洁就像是高山上的雪一样的白,没有丝毫杂质,在每个人心头都留下了一辈子难以忘却的记忆。而陈建军所遇到的这一段却格外让人伤感,让人的心在为之泣血。

又过了许久,这时陈建军仿佛大彻大悟地道:“我对王洁的怀念却让我在十八年后的人生路上栽了跟头,这或许就是报应,怪我,怪我!……”

然后他又点着一根烟道:“当我第一次见到福建恒昌房地产公司的王总经理时,我都快要不相信我的眼睛了,她长得像极了死去的王洁,而且巧的是她也叫王洁,没有想到是她让我圆了十八年前那一段难忘的梦,我和她发生了关系,然后,然后,她还给了我钱,让我在戡界时做手脚,帮助她多得到了一亩六分的土地,那些地能让她多赚几千万。”

他顿了顿声音又道:“这些都是我的错,我愿意认罪伏法,接受审判,只求你们不要将这些事告诉我爸妈,他们年龄大了,接受不了这个打击,我求求你们了!”然后呜呜地哭了起来。

2

孙浩同情地道:“我们可以答应你先不将你的事告诉老人家,但是你得配合我们拿到王洁行贿的证据,光是你说还是不够的。”

陈建军想了想道:“我家里有录音带,是王洁给钱让我办事时我偷偷录下的,我想这些东西对你们来说应当有用处。”

孙浩急道:“东西在那里,我们派人去拿。”

“东西在我的保险柜里,只有我一个人能打得开,因为是指纹开启的,你们派人和我一起去拿吧。”陈建军态度非常的好。

孙浩还是不放心,但是这个证据又非常重要,有了它就可以审查女老板王洁,而她则是新江市有名的房地产公司老板,在市里面开发了十几个大项目,只要突破了她,那么就像是拔出萝卜带出泥一样,多少吃建筑回扣的人要落马,那反贪局的全年任务不就可以提前多半年完成了么。孙浩想的非常远,这无疑是一次非常好的机会,谁要是错过了,那就是傻瓜。

孙浩为了防止意外,亲自带上四名干警开上车陪着陈建军去拿录音带。

陈建军家离这里不远,是一幢国土局自己盖的高层建筑,而且位段也非常好,位于繁华的商业区,这里人来人往,车水马龙,十分热闹。那幢楼也邻街,白天也许会觉得吵一些。

不巧的是今天竟然停电了,孙浩和大家心里正急着,也就奋不顾身和陈建军爬上去,他家在二十一层,好容易爬到了,大家都累得蹲下喘气,只有孙浩还行,可能是他天天锻炼的缘故吧。大家说着话,陈建军一个人掏出钥匙来开门,但是开了半天,却怎么都打不开,陈建军说可能是因为光线太暗,钥匙方向没插对吧,孙浩便向旁边一个手机上带手电的干警借光,大家的注意力也转向那边,不想就在此时,门“哗”的一声打开了,陈建军像兔子一样跳了进去,然后“乒”的一声关上的铁门。孙浩和大家大急,奋力去撞门,可是这门是名牌产品,非常结实,怎么也撞不开。孙浩一面让干警打电话给119,让消防队派人拿工具来;一面大声喊着,劝陈建军开门,可是任他喊破了嗓子也无济于事,大家这时被闷在这不见光的楼道里,心慌的就快要跳出来,但是在消防队来之前一点办法都没有,孙浩这时恨不得用头去撞墙。

这时他突然疯狂地叫道:“不好,陈建军要跳楼,快下去疏散人群!”他们留下两个人看住门,其余的人几乎是一层层跳下去了,可还是晚了,就在他们刚刚跑到一楼的同时,就听见外面街上“扑通”的一声巨响,陈建军像是一个沙袋一样掉了下来,还砸中了一位过路的中年妇女,两个人当时就没救的了,血肉模糊地叠在了一起,像是刚刚宰杀了的一堆牛肉,血淋淋的。

大街上仿佛炸了营一样,大家在目瞪口呆之后就像受惊的野马,四下乱成一团。而孙浩只觉得脚下一软,眼前金星乱冒,一屁股坐倒在了地上。

良久,良久,街面上的人恢复了理智,纷纷围上来看现场,有人拨打了电话报警,孙浩也被搀起来,坐到一边一个卖菜的摊子前,他这时拨通了检察院张检的电话。

第三十五章 大祸临头

事情坏到了极点,检察院领导还没有回过神去和市委宣传部协调控制舆论报道,省电视台《朝闻快报》的记者刚巧就在附近报导一个市场的整治情况,当得知此事后,第一时间赶到了现场,又是拍照,又是摄影、又是采访围观群众,比公安局110的出警速度都快。

事情就这样像原子弹爆炸一样呈放射状扩散开来,新江市宣传部门想压都压不住。市委书记朱启明也在第一时间就知道了这个事,批示政法委书记刘怀潮严办责任人,要求各政法部门开展大规模的防微堵漏、自查教育工作,杜绝此类事件的再次发生,并要向媒体通报查处情况,好凸显新江市委、市政府处理突发事件的能力和态度。

当然,这种事如果出现在公安部门,那还有情可原,毕竟公安系统内部干警素质乏善可陈,一直以来出的笑话还真不少?可是今天却出现在了一向以工作严谨而著称的检察院,这让各级领导十分震怒。怎么能出现嫌疑人跳楼自杀的情况呢!还偏偏发生在闹市区,还砸死了过路人,这性质可就变了,不能简单地以过失来推卸责任,而是应当追究渎职犯罪行为了。加上媒体给予了大量追踪性报道,事态变的越来越棘手。

市委常委、政法委书记刘怀潮是个五短身材的人,矮墩墩,胖呼呼,说话大喘气,一口山东腔。他可是恶名在外,好赌、好色,还好洗澡,家里用的洗浴设备是从丹麦全套原装进口,光运费都十几万呢。他最早是市商贸易局下属一家玻璃厂的工人,可是不知怎么的巴结上了当时任新江城区区委书记朱启明,两人的关系不久就像是铜浇铁铸一样的坚不可破。随着朱启明官运恒通,刘怀潮这个浓包混球先是提干,然后副厂长,厂长,商贸局副局长,市武装部副部长、正部长、市委常委的平步清云、扶摇直上。但是每年检举揭发他的信就有十几公斤,可是有朱启明这个后台撑着,他就像是身上系着一根安全绳一样,什么样的悬崖峭壁都能踩云飞过。他原先当的是市武装部部长,但是后来他觉得政法机关油水更大,管的人更多,于是他请求朱启明书记将他调过来。

谁让他是朱书记的铁党呢,书记一点头,他就脱下军装,穿上警装,省公安厅还破例为他评了个一级警监,正厅的待遇。

要说起朱启明书记,那可是全省的风云人物、改革悍将,他当政新江以来,大刀阔斧进行经济体制改革,做了前几任都不敢干的事。他非常崇拜朱镕基总理当年在上海搞的那套“壮士断腕”政策,为了让新江这驾马车跑的更快,他毅然而然地进行了亏损国业破产改制工作,短短三年中,就有四十多家省市区国企终断了与政府的一切关系,盘活了国企拥有的大量闲置土地,积极招商引资,兴建新兴支柱产业和高科技企业,为新江市经济的突飞猛进打下了坚实的基础。新江的经济总量和居民人均收入也在去年就超过了省城,成为了全省的NO1。可以说,朱启明对新江的发展是做出了突出成绩的人。但是人无完人,他在用人和民主的问题上就饱受争议。但是省委还真离不开他,毕竟现在新江是全省的财政收入上交最多的地区,简直占到了四分之一强,仿佛上海对全国的贡献一样,于是省委给他压担子,让他当了省委常委,好进一步带动全省其他地方的工作。

要说朱启明用人方面的过失,那首当其冲的就是用了刘怀潮,而且刘怀潮他简直没干过什么人事,更谈不上出成绩。为官一任,搂抱私囊,走到那里,贪到那里,但他就是官场不倒翁,任谁也扳不倒他。

这天,刘怀潮让公检法司安的领导全部来政法委开会,他也来得非常早,刚一来就破口大骂一位跟在他身后进门的副局长,说人家没有一点组织纪律性,要是在战时,他就应当当场枪毙。吓的大家唏嘘不已,庆兴这不是战时,不然今天至少有七八个人要做他的枪下鬼。

刘书记一口山东腔,而且非常地浓。要说大家也都是北方人,应当听的懂,但是他仿佛吃了麻药,嘴里乌里哇啦的,不仔细听还真不懂。大家纷纷低头将刘书记的高谈阔论记在自己的本子上,可是记一段,迷茫一阵,交头接耳一阵,不知刘书记说的是什么。政法委的秘书倒是笔走如飞,可见他是经过刘书记熏陶的,已经完全适应了刘书记的口音。

刘书记先将他的英雄事迹吹嘘了一番,然后话锋一转,矛头直指检察院,他讲道:“在市委朱书记的英明领导下,我们新江市一切都欣欣向荣,今年正是争创全国人民满意城市的最关键时刻,可是偏偏在这个时候,检察院出了这样一个让政法机关蒙羞的事,这简直就是奇耻大辱。嫌疑人自杀不说,还砸死了过路的群众。你们检察院的人都是死人呀,你们怎么不跳下去呢,就是见人跳下来,你们的人也就当接着呀,还像傻子一样等着消防队,饭桶,简直就是饭桶,真不知道国家出钱养着你们都是干什么吃的,我要给你们处分,大大的处分,对带队的责任人要开除,追究刑事责任!”说着他将检察院交到政法委的《关于这次事故的情况说明》像扔垃圾一样扔向张检察长。张检这时像是得了黄热病,黄黄的老脸上简直可以刮得下半斤油来,正一脸迷茫地听着。

刘书记然后又问道:“当事责任人是谁,叫什么名字?哦,报告里面有,将报告拿过来。”他又向张检要报告。

张检恭谦地递上去,并分辨似的道:“当事责任人是侦查一处的副处长孙浩,他尽力了,他也没有想到会出现这种情况,这是个意外,还,还够不成渎职犯罪……”张检还想说些什么,但在刘书记愤怒的眼光下咽了回去。

“还不构成犯罪,你们法律怎么学的,都死了两个人了,你们也真是饭桶。现在,我命令:要对当事责任人立案调查,先给我抓起来,关到看守所里面去,听见没有!”刘书记见张检一副不服的模样,顿时大怒。

张检在他的威逼之下啜声着道:“是,可是……”

“没有什么可是,你不要仗着是我的亲家就可以不服从党的领导,我可告诉你,公平正义是大过任何私情的,我是铁面无私的,谁讲情也不行!”刘书记俨然是老百姓的救世主一般。

张检不成想他竟然在公检法司安领导大会上提起的“亲家”这码事,一股恼羞成怒的感觉直冲天灵盖,恨的牙根痒痒。不提亲家还罢,一提起来,自己女儿整天回家来哭诉的事就浮现在他面前,他现在对将自己女儿嫁给刘怀潮儿子来换取检察长这个官位的事悔的肠子都青了,而现在他还大言不惭地讲亲家,说起来都让人感到耻辱。

但是官大一级压死人,张检就是有再大的火也不敢当面顶撞,更何况这是市委朱书记的命令,在新江,朱书记就是皇帝,任谁也不敢与之争锋,不然就是活的不耐烦了。

开完会后,张检带领着班子成员回到检察院,关起了门聚拢在一起开小会,大家纷纷表示如果按照市委的命令将孙浩抓起来以渎职罪立案的话,那就等于是在自家锅里扔了一颗炸弹,干警们会怎么想,以后的工作还怎么干,这不是要闹翻天的么。以前也出现过嫌疑人自杀的事,顶多也就是给个纪律处分,有职务的撤职,没职务的开除出党,远没有到以渎职罪查办的地步呀,可是这回难就难在陈建军跳下来时还砸死了一个路人,但按照法律解释,这也是意外事件,不能以犯罪来追究办案人员的责任呀。可是市委是这样的一个意见,我们不听可怎么行呢!

大家研究了半天,一致认为不能执行,可是检察院不执行市委命令,那他们这帮领导可是官位难保,再说他们不执行,市委会让公安局来执行,反正总会有人听命令、听招呼,到那时,再想办法来保孙浩可就难了。于是大家最终的方案是:以将孙浩调到检察院驻看守所检察室工作的名义,先将他调离检察院机关,然后让他入所执勤,近期内就不要回家了,但是保证他在看守所范围内的充分自由,可以打电话,可以上网,可以会见家人和朋友。下一步是以院党组的名义向市委打报告,为孙浩辨白,张检再去省检察院陈情,请求省院出面干涉。

就这样定了下来,院政治部向孙浩宣布这一通知时,孙浩和其他人简直无异于听到了一声惊雷。

他当即去找张检,可是张检以要立刻外出开会为理由拒绝了,孙浩被告知立即收拾东西去驻所检察室上班,连想回一趟宿舍都已经不能够了。孙浩在征得同意后给青楚打一个电话,青楚这会还在北京出差,在得知此事后,高价买了机票从北京飞了回来,但孙浩已经去了看守所。她又跑到看守所,在驻看守所检察室请示张检后,青楚才见到了精神已滨临崩溃的孙浩。

4第三十七章 情天恨海

市检察院驻所检察室的主任叫李宝瓶,年龄也有五十了,是一个人缘非常好的人,他与孙浩私交本来就很好,他女儿去年在部队上提干,还是孙浩帮他的忙,所以他在职责范围内尽可能地给孙浩提供方便。今天安排孙浩和青楚见面,他特意让出了自己的办公室,这里没有监控,谈话比较自由。但这里虽然是监室外围,但是周围也是高墙电网,岗楼上还有武警持枪巡逻,一派森严气象。

李主任有了上一回汤怀亮自杀的教训后,对嫌犯的情绪十分的关心,孙浩虽然不是嫌犯,是检察院干部,但是他也不敢大意,他将孙浩和青楚让进了屋,然后虚掩上了门,自己像是随从一样,悄无声息地站在外面不远处抽烟,耳朵却竖的尖尖地,听着里面的动静。

孙浩一进屋,身子就像瘫软的一摊泥,被青楚紧紧地拥抱住,泪水在他们两个人的眼睛里打转,还闪着晶莹的光。青楚事先就命令过自己不要哭,不能再给孙浩增加心理负担,可是眼泪就是不听话,滴滴哒哒地掉个不停。

孙浩见到了青楚,脆弱的神经这时才像是松了发条的钟一样,彻底松弛了下来,他双手紧紧地揽着青楚的腰,尽情地将脸埋在青楚散发着兰花香的头发中,呜咽起来,声音像是母牛被宰杀前的哀鸣。

青楚像哄孩子一样,轻轻地拍着他厚实的肩膀安慰道:“没事的,没事的,你和我都是学法律的,知道这件事不能怪你,充其量也就是撤职,没关系,我们再从头干起不就行了么!要不然你觉得不好,咱们就辞职好了,你去做律师,或者做生意,当这个公务员工资又低,又没有自由,不干也罢!”

孙浩道:“我倒不是为自己前途而担忧,而是为陈建军和那个被他砸死的女人而伤心,陈建军太想不开了,以他的罪,顶多判十年,可是他为和他那个心中的初恋情人团圆却采取了同样的方式自杀殉情,他的父亲母亲都快八十了,听到这个消息还怎么活呀。还有那个被他砸死的女人,她的女儿刚刚上大学,全家都靠着她挣钱养活,现在却因为我们的工作失误死了,我后悔的死了的心都有!“

青楚道:“那我们给她女儿捐些钱,让她读完大学,下一步,我正准备在新江市内建立一家分公司,让她大学毕业后到我们厂里来上班,你看好不好!”

孙浩苦笑道:“我们反贪局已经给她捐了两万块钱了,但是对她的伤害却无法用钱来衡量。那女孩子我见了,十分地好强,有一点像你,她拒绝了我们的帮助,还说她承受的了。她越是这样,我越难过,无法抹平心中的遗憾。”

孙浩拉着青楚的手坐到了沙发上,拂了拂自己散乱的头发,神情缓和了好多,青楚怜惜地摸着他几天没有刮胡子的脸,微笑着道:“我们不说那些伤心的事了,说说我们的,我早想和你商量咱们在那里买房子呢,你看是在新江,还是省城?”

孙浩爱惜地搂着青楚道:“我们的生活就像是一湖水,本想平平淡淡地过着无忧无虑的日子,可是偏偏树欲静而风不止,唉,这也许是上天对我的惩罚吧!”

青楚将上身依偎在孙浩的腿上,抚摸着他的胸膛道:“你做错了什么,上天为什么要对你进行惩罚?”

孙浩无奈地笑着道:“也许是因为我对不起嫣然吧!”

青楚妩媚地笑道:“那也不能单单怪你,是我们对不起她,我想我们总会偿还给她的!”

孙浩道:“但愿吧,不知道她现在怎么样了!”

青楚道:“要不要把你的事告诉嫣然,也许她爸爸能帮上你的忙!”

孙浩急忙道:“不,不要告诉她,我欠她的太多了,更何况叶司令对我十分生气,他那个人性格是像铁打的一样,一旦决定的事是万难更改的。”

青楚道:“那我就去省里、北京反映情况,我这些日子认识了一位北京高检的一位老处长,去找人家反映一下情况,争取从上面来干涉这事,那么市里就不能这样不公平地对待你了!”

孙浩想了想道:“事情还没有到那个地步,我现在想让你去帮我找一个人,也许他能帮助我。”

青楚忙道:“是谁,你快说,我立刻去找他!”

孙浩道:“他就是我们的老检察长沈恩培,他现在退二线了,但是他德高望重,一定会有办法的,你可以去他家找他,就说是我让你来见他的,他是我的老师,会给我想办法的。”

青楚说去就去,立刻就要走,孙浩虽然不忍心她立刻离开,但是他这会也正是焦急万分,总不能坐以待毙吧,于是他帮青楚拿起包来给她挎在肩上,又忍不住拥抱住她,好再闻一闻她身上的芳香气息。

青楚也是难以割舍他,她呢喃道:“这事要不要告诉你你爸和你妈呢?”

孙浩道:“不要了,他们还在生我的气呢,不要给再让他们为我担心,等这事有一些眉目了再说吧!”

青楚点了点头。将头深埋在他怀里,仿佛那是一团柔软的枕头。

青楚与孙浩难舍难分地温存了好久,才起身离开了看守所。一出门,她就按照孙浩说的地址去找沈恩培。

她很快地就找到了沈检住的那幢房子,但是却没有人,她焦急地向邻居询问,可是现在的邻居就像是生活在真空里,老死不相往来,那里知道他们干什么去了。

青楚急的心烦意乱,跑到了小区前门的保安部问了好多人,才得知沈检和老伴一大早去爬南山了。

青楚无助地等待着,一个人在初春的寒风中独独守候,从中午到下午,从下午到晚上,徘徊在沈检家门外的草坪上,像是一株兰花在草原上孤独地开着。

她站的太累了,便坐在沈家门口的一个石墩子上,用衣领遮住半张脸,好让自己被风吹的通红的脸暖和一些,就这样一直坐到了夜幕降临。

青楚就像是一只离群的小绵羊,快要冻毙路旁的时候,沈恩培检察长和他老伴回来了。

他们刚走到家门口,他老伴就先发现了坐门前石头上的青楚,老人家怜惜地道:“这是谁家的闺女呀,怎么这么冷的天一个人坐在这里,快别冻病了。

青楚听到人声,忙想站起来,但也许是坐的太久了,石头又是那样的冰冷,竟然直不起身子来,“哎哟”一声,腿好麻,腰也像被针扎一样地痛。

沈检的老伴忙搀住她,青楚顾不上痛低头鞠躬道:“您们是沈检嘛?”

沈检关切地点点头道:“是,是我,你是要找我么,有什么事?”

青楚一听真是沈检,仿佛是游子回到了家,他乡遇见知音一样,嗓子先哽咽了,眼泪噗噗地像断了线的珍珠一样掉下来,呜咽道:“沈检,我终于等到您了,孙,孙浩他出事了……”她抽泣着。

沈检一听,忙问道:“姑娘你是说孙浩,他怎么了,你是他的……”

青楚控制了一下自己的情绪,道:“我是他女朋友,我叫赵青楚,孙浩他被关在看守所里了。”

沈检的老伴向沈检道:“有什么事去屋里说,这里这么冷,看娃娃都冻坏了!”

沈检也赶忙安慰青楚道:“不急,不急,先进屋,里面暖和,没什么大不了的!”

青楚和沈检老两口进屋,他们又给青楚倒了一杯热水,还将家里自己包的包子热了几个给青楚吃。青楚冰冷的身上才恢复了暖意,仿佛从地狱重回人间。说起话来也清朗了不少,她将这件事的前因后果一一说给沈检听,沈检抽着烟,眉头皱的像是起伏的秦岭山脊。

听青楚将事情讲完,沈检还不是非常地清楚,他毕竟是阅历丰富的老检察长,不会偏听偏信,他拿起了电话向检察院一个副检询问情况,在了解了事情的整个过程之后,他向青楚道:“赵小姐,你放心吧,孙浩他不会有事的!”

青楚急道:“他,他现在被关在看守所里呀!”

沈检道:“他的工作关系转到了驻所检察室,那里是检察院的一个部门,你和他的父母可以随时去见他,和他打电话,只是短期内不能离开那里而已。”

青楚一听沈检的口气,仿佛要不管不顾了,心中一阵气愤,心想孙浩将沈检视为最可亲可敬的人,而他却在这里给我打官腔,拿那些冠冕堂皇的话来搪塞我。不由地愤然道:“那与被关在看守所里有什么不同。沈检,我也是学法律的,我也有律师证,我知道孙浩这回因为工作上的失误而造成嫌疑人死亡是应当追究责任,但是罪不及剥夺人身自由,现在检察院将他关起来是违法的,你们是知法犯法。我也想好了,我要让孙浩辞职,我们不干了,检察院领导的处理方法太让人寒心了,我们不当这个检察官也罢,明天我就让孙浩写辞职报告,我要让检察院还他自由。沈检,对不起了,我走了,我要回去告诉孙浩,他看错人了,我这回来见您是找错人了,对不起,再见了沈检!”青楚说完拿起包就要走。

5 第三十八章 老谋深算

沈检的老伴一见青楚急了,赶忙上来阻拦,青楚去意已决,像是绷紧了弦的箭,直挺挺地就要挤出去。

这时,沈恩培检察长像是泥雕的神像一样一动不动,任老伴和青楚拉扯,他老伴急道:“老沈,你倒说句话呀,孙浩和咱们可不是外人,你就眼见他被关起来吗?”

这时,沈检呵呵地冷笑着道:“你让这个女娃娃去闹吧,我看孙浩就这样要被她给毁了!”声音有如暮鼓晨钟般宏亮、悠远、弥和。

青楚仿佛被他这南屏晚钟般的梵语惊醒了,乖乖地不哼声了,沈检的老伴将她拉回来,按到沙发上,自己也坐在身旁,静静地等待着沈检的训示。

沈检将手中的烟头摁灭在烟灰缸里面,站起来在屋子里面来回踱着步子,好久才生气地道:“你这个女孩子怎么这样地无知,你凭什么就说让孙浩辞职,检察工作是他毕生的事业,怎么能轻言放弃,人生当中的挫折还多的很呢,今天放弃这个,明天放弃那个,那这辈子将会一事无成!孙浩他绝对不会这样想的,他是我看着成熟起来的,不会像你一样的无知浅薄。”

青楚脸红的像是熟柿子,绵软的快要破了。

沈检继续道:“也许你心情急迫,这我还可以理解,但是你口口声声让孙浩放弃检察工作这是我最不爱听的了,一个大男人被你一个小姑娘指挥着,永远成不了大事。”

青楚这时也十分后悔自己刚才说错了许多话,见沈检盛怒难消,自己如果再不认错,那怎么央求人家去帮助孙浩。反正她在沈检老两口眼里就和不懂事的孩子一样,认个错就像是给自己爹妈赔不是一样的简单,没有什么难为情的,所以她嗫声道:“沈检,我错了,你不该那样说,伤的您的心!”沈检老伴也忙替她说话,沈检这才平息了心中的怒火,说起了孙浩的事。

沈检道:“孙浩的事不像是你想像的那样简单,我刚才听任副检长说,孙浩被关是市委朱启明书记的意思,检察院也是变通执行,不然交到其他单位去执行,你恐怕想见他一面也难。”

青楚惊讶着,心想这件事竟然闹的这的大,市委一把手都直接插手了,原先她以为是检察院领导对孙浩进行打击报复,可现在才知道不是那么一回事。

沈检又道:“这种事以前在我手里也曾经出过,一名嫌疑人从检察院的办公室往下跳,讯问干警用手拽住腿结果没拉上来,人也摔死了,我当时处理办法是降级、记过、停职。而且从全国来看,每年也会出现一些这类事件,但大不了是开除公职,不会被抓起来判刑。可是这次为什么市委对这件事如此重视呢,我看里面肯定有文章,但是现在还不清楚是怎么一回事。”

青楚补充道:“他们说是那人跳下时又砸死了一个过路人,而且事发闹市区,给人民群众造成了恐慌……”

沈检一摆手制止青楚继续往下说,他沉默了一会道:“那些只是托收辞、官样文章,算不得数,现在要靠法律来说话,市委能干涉检察院抓人,能指挥法院判决,但是他们不能改变这个案子的最终定性,他朱启明能在新江市说一不二,但是在省上,在全国,他力量有限,最终法律会还孙浩一个清白的,只是这个过程可能会很漫长,毕竟朱启明现在是权势滔天,一时半会可能不会让孙浩出来的。”

青楚急道:“那可怎么办?他要在里面受苦了!”

沈检瞪一眼她道:“受点苦算什么,男子汉大丈夫不要生活的太安逸了,要经风雨,历险滩……”

沈检爱人不服地道:“别,快别,不要拿你那一套苦呀甜的出来炫耀,孙浩凭什么要吃那苦,他是无辜的!”

沈检没办法训斥他老伴,只好转头问青楚道:“我问你,孙浩有没有什么地方得罪朱启明?”

青楚冤枉地道:“他一年也见不到朱书记几次,那里来的得罪!”

沈检自言自语道:“那就怪了,朱启明不应当像狗一样咬着不放呀!单位里孙浩也不会和谁有大仇,再说张检还是那样器重他!”

大家都陷入迷茫。沈检道:“这样,我明天去省城,找省检的孙检长说说,让他出面保一下孙浩,虽然老张今天去了,但是他们说不上话的。”

青楚高兴道:“那我送您去!”

沈检不高兴地道:“不用,我让检察院派车送我去,还要让大家都知道我去,这里面是有讲究的,你不懂的!”

青楚半信半疑地,也就没有再说什么。

沈检第二天打电话到检察院办公室,说要去省城替孙浩陈情,让派车来。

检察院的人得到这个消息后,都议论纷纷,说什么的都有,而且这件事也就很快地通过内部人士传话到了市委,市委领导一听说这事,不由地愤愤道:“沈恩培这个老东西,退二线了还不老实,非要无中生有地横插一杠子,真是不知天高地厚!”但是心里也就忐忑起来,忙向一些法律界资深人士咨询意见,看这样处理孙浩是不是说得过去、与法有据。因为沈恩培毕竟是干了十几年的老资格检察长,上上下下关系网也是非常地紧密的,虽然现在不当官了,可是威望却像是泰山一样高大雄伟,所以真要是这边处理不当,让上面追查起来,也不是那么容易混过去的。

所以存了这个心以后,市委对孙浩的处理方式方法就显得慎重多的,再加上省检察院领导为了此事专门到新江来了解情况,与市委领导也见了面,并施加了一定的压力,所以市委先是告诉检察院可以先不启动渎职调查程序,然后要求检察院先拿出内部处理意见,然后报市委批准。但是孙浩也就能以待罪之身重获自己,只是院里宣布他去驻所检察室工作的命令才不过几天,不好短期内变更,他也就只好天天去看守所上班,好在这里也没有什么事,李主任又非常地照顾,孙浩大可放心去休息,日子过得好不悠闲。抽空他和青楚还去看望了一次沈检,沈检交待他“夹紧尾巴,小心做事!”并说这事还没有完,不像想象中那样简单。

不久,院里拿出了处理意见,出人意料的是张检率先承担起了领导责任,要求市委给自己撤职处分,并按规定将此案情况上报最高人民检察院,请求高检撤销新江市院“全国人民满意的检察院”的荣誉称号,而对于孙浩,只轻描淡写地给予行政记过,其他的当事干警也都以行政警告处分了事。

大家都对张检这样的勇于任事非常感动,但是认为他自己要求撤职也太过了,全国各地检察院每年还不出几十条人命,没有说死掉一个嫌疑犯就要让检察长辞职的。但是张检不顾别人反对,硬是要这样做,也许他这样做是有他的考虑的吧,明知市委不会撤他的职,只是要与市委顶牛。但大家何尝明白张检的苦衷,他上任这快一年的时间里,焦头烂额的不光是单位,还有家里,他的掌上明珠——宝贝女儿自从嫁到刘家去后简直就没有过过一天象样的日子,这不,现在正在闹离婚呢,所以他也心灰意冷到了极点,想早早解脱,原先做梦都想的检察长宝座现在对他来说就像是老虎凳一样让他感到恐惧。

报告送到市委,像是石头扔进了大海,一点反应都没有。但是大家都想着这件事就会这样终结的。

就在大家以为这件事就这样风平浪静的时候,一个人坐不住了,他就是牛副处长,他召集了自己的几个铁哥们,关起门来窃窃私语,商量着关于孙浩的事。大家你一言我一语地道:“没想到张检会这样处理,这也太便宜孙浩这小子了么,你没见他这一阵子主持侦一处工作以来那个猖狂劲,简直就是一言堂么,出了这么大的一件事,原想着他就会这样完蛋了,可是张检怎么能跳出来呢,孙浩这小子现在看来连处长的职务都不会被免了,我们到底该怎么办,牛处您说句话么!”

牛处沉思以后道:“我想着这件事没完!”

大家道:“怎么没完,我们看市委就要同意院里的报告了!”

牛处嘿嘿冷笑道:“市委这是在看检察院的笑话,你们不知道沈恩培那个老头子也为了这件事跳出来了么,张检现在虽然坐在一把手的位置上,可是不顶沈老头子一句话,沈才是检察院的幕后老板,市委知道这回事后对张检十分地失望,张检就是狗肉上不得席面,靠他女儿换来得官也当不好,市委可能要考虑换将呢!你们以为是张检自己不愿意干的么,是市委领导不想让他干了。”

大家交头接耳道:“不会吧,张检也才干了不到一年,不能就这么去职吧?”

6第三十九章 身陷囹圄

牛处道:“我市委有人,得到最机密的消息是,市委这回不光是要换将,最主要的目的是要根除沈恩培在检察院里的势力和影响,你们没见沈老头子一声吆喝,多少人在为他奔忙么?这个老家伙确实非同常人,根系太深了。孙浩是他一手栽培出来的,是他的得力干将,不整倒孙浩,就不能杀一儆百,所以我们要全力响应市委的号召,做出表率。”

大家纷纷道:“牛处,您说罢,怎么干,我们听您的,到时候,您当了一处的头,可不要忘记了我们。”

牛处笑呵呵道:“哪能,我们是自己人,有福同享吗!”他差点没说出有难同当的话,觉得那样非常的不吉利,所以像刹车一样忙止住。

牛处给大家部署着工作,第一件事就是找人将消息透露给陈建军的父母,说是检察院的人将他儿子从楼上推下去的,然后将缴获的赃款全部私吞了,然后又让人告诉被陈建军砸死的妇女的家属,好让他们也闹起来,这样双管其下,就不信把事情闹不大。

牛处他们的伎俩很快就奏效了,陈建军的父母都七八十岁了,走路都颤巍巍的,虽然也知道他儿子是畏罪自杀,但是挡不住流言蜚语的百般鼓惑,竟然跑到了市委信访接待室大闹起来,而且因为年龄大、精力不济,还当场晕倒在了接待室,接待干部们吓的赶紧叫救护车拉到医院,老人家就是在病床上也喊着“要惩处责任人,还我公道,这里解决不了,我就去北京!”的话。

电视台还适时给予了报导,而且播报主持人竟然出奇地巧,正是和孙浩闹出了绯闻的那名千娇百媚的女主播。

市委领导受到民意的要挟,竟然也拿出了前所未有的决心,让城区检察院将孙浩立案侦查了,孙浩则再次被关进了看守所,而这次他就没有那么幸运了,不同于上次的调动工作,而且这里也不是他所熟悉的市看,而是城区看守所,唯一的照顾就是他被关到了病号房,一个人一间房,不用与杂七杂八的社会渣滓——那些偷鸡摸狗的刑事犯们呆在一起,可是就算是这样,对他来说也是晴天霹雳。昔日人人羡慕的检察官现在沦落到了阶下囚,任谁也不能转过弯来,所以刚被关进来两天,他真的就病了,而且还病得不轻,上吐下泄,弄得监室内肮脏不堪,污秽满地。所里虽然有医生,但是那些人都是混日子的出身,开出的药就像是砒霜,既难吃,又见效慢,副作用还大,目的就是不让你死掉。孙浩几天下来就已经面黄肌瘦,瘦了十多斤,说话都没有一丝力气了。

青楚则在外面急得就像发了疯一样,到处去找人、找关系,但是这些努力就像是落水的人拼命呼救一样,而四周人迹罕至,无人应声,眼挣挣看着就要淹死了。

沈恩培检察长也是无可奈何、无计可施,他也万万没有想到会出这种事,现在的上访可算是中国最有特色的事了,不管有理没理,只要出现涉法上访,安抚则是最重要的事情。陈建军的父母现在是硬要将没理的事闹大,都七八十岁的人了,竟然这么的不讲道理,从医院出来后,他们就成了市委、市政府信访接待室的常客,有一次竟然还真去了北京,但是被遣返了回来。市委也是十分地头疼,派人去做工作,并应允了好多条件,但是就达不成协议,他们狮子大开口,竟然要一百万,这是怎么也说不过去的。

青楚也去找过他们,央求他们放过孙浩,可是他们却将青楚打了出来,他们的失子之痛是可以理解了,但是人到了不要脸的时候,那就真是无药可救了。

那个被陈建军砸死妇女的家属还理智许多,他们在接受了政府赔偿了三十万元之后就悄无声息了,全不像这老两口那样的无事生非、蛮不讲理。

孙浩被关在城区看守所中已快一周了,青楚和沈检四处奔波毫无作用,她想着这会应当告诉孙司令他们了,不然就是真得不负责任了。

一个电话打过去,孙司令两口子目瞪口呆之余像坐飞机一样快速从省城赶了过来,他们也是万万想不到整天办别人案子的检察官怎么就变成了嫌疑犯呢?他们跑到检察院去了解情况,但是得到的解释是那样的让人难以理解,他们悲愤之余差点气晕过去。他们提出想见一下儿子,但得到的回复却是:“未决犯不能探视。”孙司令没有想到自己以少将副司令之尊却无法见儿子一面,虽然他现在离休了。

青楚在检察院门口接到孙司令两口子之后,应他们的要求去了几家有名的律师事务所,咨询渎职罪的相关问题,但是从得到的解答来看却是大相径庭,他们都能拍着胸脯说这案子能办,但说来说去,总归目的只有一个,那就是要钱,只要你出的起他们开的价格,那他们就像是法官的小舅子一样能帮你把事办成了。

青楚知道这时唯一能见到孙浩的只有律师了,她虽然也有律师资格,但是却没有申请执业证,仓皇间又不能拿到,她也是抓耳挠腮无从下手。

孙司令不愧是当过首长的,他知道坐等是毫无用处的,他不顾青楚的劝说,只身离开青楚给他们安排好的宾馆去找熟人想办法,青楚则只好一个人陪着孙妈妈呆在宾馆里望天叹息,孙妈妈早已哭成泪人,不吃、不喝,只是在心里默默地向天祷告,乞求上天悯人。

晚上快十点多钟了,孙司令才回到宾馆,他壮硕的身躯这时就像是被精神的压力压弯了腰一样,显得有些驼背,眸子也失去了往日的光彩,迈着沉重的步伐上台阶来,青楚忙迎了上去。

“孙伯伯,怎么样?”青楚满心希望着从这个昔日位高权重的少将首长嘴中得到一些能让她安慰的消息。

孙司令这时就像是霜打的茄子一样,无精打采不说,老眼中泪花滚滚,只是尽力控制着,不让流下来。

“娃儿,你是叫赵青楚吧?”孙司令不说别的,而是先问她道。

“是,我是叫赵青楚,我还去过您家呢!”青楚不解地道。

“我们家孙浩能有你这样的一个知己,应当心满意足了,他现在出了这么大的事,朋友们都不见了,只有你一个人还为他的事忙前忙后,这叫我很感动,我先代他谢谢你!”孙司令忘情地向青楚深深地鞠了一躬。

青楚吓得道:“伯父,你不要这样,这是我应该做的,不瞒您说,我和孙浩已经……已经确定关系了!只是还没有来得及向您们二位老人家说,还要请您们原谅!”

孙司令苦笑道:“不用,不用,我们能看得出来,也难为你了!”

青楚被孙司令的话说红了脸,不由地害臊起来,孙司令毕竟是自己未来的公公,这也是他们之间第一次单独对话。

青楚看孙司令的神情,心里也知道了一些,可是她又想知道详细的情况。但就是没法子开口,只好静静地站在一旁。

这时,孙司令在自己身上上下摸索着,仿佛是在寻找什么,青楚眼亮,忙将这几天来她去托人走关系用的烟递上去。

孙司令接了,虽然这不是他平日抽惯了的烟斗,但是这个时间,这个地点,他也别无选择,接过烟和火点上,深深地吸了几口才道:“孙浩他妈睡了么?”

青楚道:“没呢,哪里能睡得着么!”

孙司令接着说道:“唉,真是世态炎凉,我这才几个月不当官,就已经没有人认我了,我下午去找了政法委书记刘怀潮,哦,他原先是市武装部部长,我们以前很熟悉的,可是今天,他却给我打起了官腔。他奶奶的,这个混账王八旦,反脸就不认人,还口口声声说要维护人民的利益,他平日干的坏事还少么!”

青楚也有同感的道:“那个人根本就不是好人,见了女的色迷迷的,不知干了多少坏事!”

“可是人家现在当权,没有办法,我只好向他低头,请求他让我见一面孙浩,我卖着老脸央求了半天,他才像施舍叫花子一样同意了,明天检察院的人会来带我们进去,娃儿你也跟着去吧,你们也有一个礼拜没见着面了吧!”孙司令痛苦地道。

青楚能猜想到今天孙司令在刘怀潮那里受到了多么大的凌辱,她心中也是一腔悲愤,为孙司令这个堂堂少将,也是为自己这个未来的亲人而鸣不平,可是正如孙司令说的那样,人在屋檐下,怎能不低头,自己想到伤心处,热泪又止不住地涌出来,在心中呜咽着,嗓子眼难过的一突一突地,但是用嘴紧紧地抿住,不敢发出声音来,她怕再伤了老将军的心。

这晚的时间就像是蜗牛在爬,他们是以秒来计算的,恨不能用手拨快它。三个人只盼着东方的夜空出现霞光,太阳早早露出头来,比盼任何一次日出都急迫,都心焦。

7 第四十章 共渡难关

第二天,已是中午时分了,还没有见到检察院的人来,他们等得就快要疯掉了,孙妈妈更是一夜之间愁得头发不知又白了多少根。孙司令也是连连叹气,不停地抽着烟斗,这是青楚早上去商店给他买的,还有一包特级云丝。

青楚跑到宾馆大堂去等,望着路口,希望看到警车开过来。

都是吃过午饭的时间了,正望眼欲穿,市检察院驻所检察室的李主任带着人开着一辆面包车姗姗来迟。车刚一停下,李主任就满头大汗地跳下来,青楚上回和李主任是见过面的,忙迎上去道:“李主任,怎么是您呀,我们都快要急死了!”

李主任苦笑道:“我也知道你们着急,可是没办法,这个手续很麻烦,我们也是忙活了一早上。”

原来刘怀潮昨天是答应了孙司令这个唯一的要求,他吩咐秘书告诉市检察院去安排,可是他当领导的一句话好说,怎么安排呢,未决犯不能探视是铁一般的法律规定,任谁都不能违法呀,但是张检知道这件事后,还是尽力去办,这也是他力所能及的事了,也是他认为的一件有意义的事。他想了一个办法,让李主任去找人大,邀请几个人大代表来视察城区看守所,然后将孙司令和青楚他们夹在里面,这样就又不违法,又让他们见了面。

李主任是孙浩坚定的同情者,他也是一大早就起来在人大和检察院的路上跑了不知道多少回,顾不上喝一口水、抽一根烟,直忙到中午饭了才赶过来见孙司令他们。

青楚听完了他的解释,心头好是过意不去,她这一早上在心里将检察院的人不知骂了多少遍了,这会看着满头大汗的李主任,不知该说些什么来补偿。

李主任摆摆手道:“这事给谁遇见都急,我们能为孙处做的也就这些了,快请孙处的父母亲来吧!”

青楚忙答应着,刚转身想上楼去,却发现孙司令两口子早已站在自己身后不远处了,孙司令搀着孙妈妈,一步步地挪着,不知怎么就一天的功夫,孙妈妈就不会走路了呢!

唉,还不是操心操的,年龄大的人身体本就脆弱,经不起折腾,孙妈妈原本就有患有下肢神经性麻痹,平日就仗着锻炼抗衡着,这一天来的忧愁困苦就像刀子一样摧残着她的健康,所以今天一起来,就不能走了,这会又急着去见儿子,硬是让丈夫搀着下楼来了。

感谢的话现在说起来都多余,大家互相宽慰着来到了城区看守所,在和人大代表们汇合后,一人胸口别着一个视察的牌子进入了铁窗密布的监舍。

这是一幢像四合院一样的三层回廊似的乳白色建筑,这个大四合院四周还围着一圈足有五六米高的墙,也许十年前这里十分地荒凉,不然看守所也不会修在这里,可是在城市化造屋修楼风潮的云涌下,这周围的荒地变得和青海湖上的黑天鹅一样珍贵,寸土寸金,一幢幢高楼大厦拔地而起,给这个只有三层的建筑一种逼迫的压力,造成了俯视,里面的场景毫无保秘可言,城区看守所也早打报告要迁离,但是资金一直不到位,原因是财政局以看守所是营利单位要自筹一部分资金,而看守所认为这是国家专政机器,必须全额拨款,所以扯皮至今,仍然未能搬迁。这样一来,有些有关系的已决犯花钱找人想在这里服刑,因为这里位于城区,家属好探视不说,而且干的活也最轻,远比外县的监狱去烧砖、挖煤强的多。但是也有硬性条件,就是必须是有期徒刑三年以下才行。

青楚和孙家一行,先通过外间的安检门,留下手机和金属物品,然后来到四合院大门前,值班的民警用钥匙拧开了开关,楼上武警探出头来看了看,只听得“呲拉拉”一阵响,一扇厚重的像是西游记里面妖怪住了山洞一样的入口露了出来,黑洞洞的,还幽深幽深的,真像是地道一般。大家一个个钻了进去。一进去才知道,这个四合院里还分着四个小四合院,分别关着重犯、男犯、女犯、病号犯,每个院门前都有警察值班,他们进到病号犯的那间小院子,当面一排像是大学生宿舍一样的单片楼,楼前有一小方块草地,算是放风的地方了吧。

李主任是市检察院驻看守所检察室的领导,来到这里自然就他的官最大,他指挥着其他人去别的地方参观,他亲自领着青楚他们来到二楼的一间号舍,让看守打开了门,青楚和孙司令两口子急不可待地冲了进去。

里面没有床,只有一个地铺上睡着一个人,被子像是两张纸一样的薄,虚掩在那个人身上,那人还在酣睡,毫无察觉有人进来了。

孙妈妈早已控制不住心头的悲恸,扑上去抱住儿子哀嚎着,像是受伤的母牛。

……

青楚他们从看守所回来后,毛毯厂那边有一个重要的合同等她回去签字,她也就难以割舍地告别了孙司令两口子,暂时回毛毯厂去了。

但是事一办完,连夜她又像闪电一样奔回了新江,她在路上想到了一个人,想去见一见他,好多了解一些市委对孙浩的处理态度。这个人在王部长当组织部部长时期她就认识,现在早已调到了市委办公厅机要科,担任着朱启明书记的秘书,他叫陈小同。他现在可是炙手可热的一个人物,领导的一举一动,感冒发烧他都是一清二楚。他也曾经和孙浩非常地要好,以前是称兄道弟,胡吃海喝。

青楚通过朋友打听到了陈秘书的电话,然后约他晚上见面,也刚巧的陈秘书今晚没有约会,朱启明书记又去北京开会了,他一听是昔日的火箭干部、大美人——赵青楚约他,也就欣然赴约。

青楚为了隐秘,特意挑了一家位于城区北二环路边不起眼的海鲜酒楼,这里最大的特色就是全是包间一样的小隔档,出口也多,而且密闭性非常的好,十分有利于男女朋友私下聊天。青楚发短信告诉陈秘书房间号,自己先来一步,点好了几样海鲜名点,然后坐下来静静地等待,想着怎么样去向他打听情况。这个人已然好久没见,青楚对他的品行也了解不多,现在人家可是新江的风云人物,会不会不念旧情来个一问三不知,或者故意给你打绊子,这些现在都像是浑水里面摸鱼,水深水浅还都不知道呢,更无从谈起所谓的收获了。青楚今天还专门准备了五万块钱,以备不时之需。但是她一想到这也算是一种行贿时,手心里也出了一把汗。但是又想着孙浩还深陷囹圄,不由地坚强起她的信念来,不管怎么样,就算是自己违法犯罪也要想方设法把他救出来。

陈秘书非常守时,也许是在领导身边呆的时间长了,养成工作习惯了吧,准时八点半在服务员的引导之下来到了包间。

青楚自然是挤出一片笑脸相迎。

陈秘书鼻子好尖,一进屋就咂舌头道:“好香,好香,这里的菜让人垂涎欲滴呀,哦,还有美人的香味!”

青楚故作害羞道:“哪里么,是这间屋子本来就有熏香。”

陈秘书和她握了手,紧抓着不放,对她一副垂涎欲滴的模样。

青楚被他无礼地握着手不放,心中一阵恼怒,但是想着今晚是有求于人家,不能破坏了气氛,只好变通方法,嘲笑道:“小心给你老婆知道了,我上次可是见过她的,听说她还是一位局长大人的千金呢!”

陈秘书一听,心里顿时没了底气,说起来他的工作也是丈人老泰山给找的,当年上大学时,他一个贫寒人家出来的子弟,无依无靠的,正忧心忡忡毕业就失业时,他的同班同学一个女中英雌看中了文弱的他,加以援助不说,还以身相许,又给了他工作,给了他前程,但是说起模样来同豪杰一样,虎虎生风不说,还带着霸气,他一有异动就可能招至一顿责打,他是被打怕了的人,所以一提起老婆大人来,先是矮了三分气。就像是刚鼓起来的皮球,给人用针扎破了一样,“呲,呲”地还漏着气。

陈秘书尴尬地笑笑道:“没事,没事,我老婆可开明了,不然她怎么能让我见你呢!”

青楚娇笑道:“是么,我同学和她认识,我可要让她去问问!”

陈秘书紧张道:“别别,我的大小姐,千万不要!”

青楚格格地笑的很开心,但是她又安慰陈秘书道:“我和你开玩笑呢,你别当真,今天我有事求你的!”

陈秘书这才恢复了往日的神采,嘻嘻笑道:“我就知道你赵大经理不会无缘无故地找我来的,是为了孙浩的事吧!”

青楚伤心地点了点头,迫切地道:“陈秘书,我知道你和孙浩是哥们,他现落了难,你能帮一下他么,你现在可是朱书记身边的红人,说句话比常委们还管用!”

第四十一章 阴云密布

陈秘书道:“可不敢这么说,要是让别人听见了,还以为我怎么的卖弄呢!”

青楚忙说不会的,这里只有我们两个人。

陈秘书道:“我今天来见你,也是冒着风险的,我要不是看着孙浩和我那份交情,也不敢说这些话的。”

青楚忙说“是,是”

陈秘书摸了摸谢顶的头道:“孙浩这事确实难办,但是不是没有解决的办法。可是……”

青楚听得眼前一亮,见他犹豫着不说,心知他是在卖关子,故意在讨价钱,只得笑盈盈地道:“陈秘书,我知道你们办公厅就靠工资生活,十分地清苦,我听说您最近买了房子,正在装修,这里是我的一点心意,请您收下,我也不会让您为难,为我担风险的,我只是想了解一下朱书记对这件事看法,也希望您这个市委的一枝笔能为我出出主意,别的,也就不敢再麻烦您了,你工作又是那样地忙!”说着将用报纸包的五万块钱递了过去。

陈秘书用手摸了摸厚度,哈哈笑道:“赵总经理就是会办事,怪不得你们兴业集团现在这样的火。

青楚不以为然道:“毛毯厂是生意好,但是还不是市委领导有方,以后还要您多多美言呢!”

陈秘书道:“好说,好说,我可以先告诉你一件事,市上准备剥离一批国企,你们兴业集团也是位列其中,你可要把握好这一次机会,多跑跑商贸局,让你真正成为老板,这年头公务员有什么好干的,除了稳定,媳妇好找,一无用处。”陈秘书感慨地说道。

可是青楚今天并不想知道这些,她炯炯地目光盯着陈秘书看,渴望着他关于解救孙浩的好主意。

陈秘书将钱收到了包中,点着一根烟道:“孙浩这事,说容易也容易,说难也难,关健在一个人?”

青楚道:“是谁?”

陈秘书看着她小脸急得红扑扑的,很想上去美美地亲一口,可又一想到自己老婆凶神恶煞一般的脸,还是打了退堂鼓。磨磨矶矶地道:“省军区叶司令员!”

青楚惊讶道:“怎么会是他?”

陈秘书眯着眼看青楚,品味着这绝色大美人的秀色可餐,并不急于解答,而是想起了当年自己在组织部时第一次见到青楚的情景。

青楚疑惑地想不出所以然来,见陈秘书色迷迷地看着自己出神,心想不牺牲一下是不能从他的嘴里套出真情的,便走过来,亲自夹起一口菜来送一陈秘书嘴边撒娇道:“陈秘书,我喂你,你别卖官子了,快说么!”青楚这温柔致命的娇媚仿佛像现今刚刚发明的中子弹一样无坚不摧,陈秘书立刻败下阵来,他放肆地搂了搂青楚的腰,将鼻子楱到青楚耳边深深地闻了一口她芳香的气息道:“美人,你今天找我算是找对人了,我想知道孙浩这事的根由出在那里的人只有三个人,其中就有我!”

青楚继续施展她的温柔战术,推着他的肩道:“那三个人么?”

“我,朱书记,叶司令。哈哈,哈哈!”陈小同被青楚按得舒服极了,端起酒杯来一饮而尽。

然后接着才道:“这事说白了也是我偷听的,那天叶司令请朱书记在省城一个大酒店里吃饭,中间让我出去了,但是我是多么灵性的人,没走远,耳朵贴着门听,就听见他们说孙浩的事,仿佛是叶司令他女儿与孙浩的婚事吹了,现在他也对孙浩失望已极,朱书记就说要帮助他教训教训孙浩,然后他们一阵耳语,我就听不到了。反正我感觉是因为孙浩得罪了叶司令,而朱书记是在帮助他整孙浩吧!”

青楚这时气愤地“咣当”一声就摔掉了手中的杯子,吓得陈秘书差点从椅子上摔下来。忙问:“你干嘛?”

青楚恨声道:“还口口声声是中将司令员,简直就是伪君子,小人,混账,王……”

青楚从没有这样骂过人,但是今天她不得不去用骂人来缓解心中的怒火。

……

青楚回到宾馆时,看见孙司令两口子房间的窗户还亮着灯,她就去敲门。

门“吱”一声打开来,孙妈妈来开的门,青楚忙问道:“阿姨,您的腿怎么样了?”

孙妈妈道:“不妨事,不妨事的!”

孙司令这时正在打电话,在向人说孙浩的事。

孙妈妈拿出一些点心给青楚放在跟前怜惜地道:“孩子,吃点东西,小心累坏了!”说着又眼泪婆娑起来。

青楚不敢说她在外面吃过了,但是她也确实在馆子里没吃多少东西,看着点心,拿起来,在孙妈妈慈祥的目光注视下,含着泪放进嘴里,泪水流下来,流进了嘴里,混在甜甜的点心里,吃出了一种血浓于水的亲情,她这时也再忍受不住这种煎熬,“哇”一声哭出声来,扑进孙妈妈的怀抱,尽情地发泄着内心的委屈。

孙妈妈也抱着她痛哭,娘俩依偎着,哭的天崩地裂,河水倒流,在原本美好的春夜里,那份凄惨之情让人为之断肠。

孙司令打完电话,到洗手间去给两个人摆了热毛巾来,安慰了好久,两个人才平静下来。

孙司令向她们报告着好消息,省里一位副省长终于没忘旧情,愿意替孙司令过问一下这件事。

孙妈妈一听也是非常高兴。

只有青楚默默地不语,她擦干了泪水才将今晚得到的消息告诉了孙司令和孙妈妈两人。

孙司令一听,仿佛被雷击中了一样,那么高大魁梧的一个人像一面墙一样轰然倒塌,一下子坐到了沙发上,牙咬的嘎蹦乱响,脸色一片惨白。

孙妈妈则是一脸地茫然,念叨着“不可能,不可能!青楚你听错了吧!”

青楚毫无疑问地肯定着,这确实是她亲耳听见的,不会有一点的错。

孙司令拳头握紧在桌子上狠砸一下,只听“哐当”一声,桌子哪里经得住这雷霆一般的打击,瞬时间就断了一条腿。上面的茶杯、烟灰缸掉在地上摔得粉碎。

“明天我就去找他评理,我要将他的卑鄙行为公之于众!”孙司令咆哮道。

青楚不无忧虑地道:“逼急了只能让他恼羞成怒,对孙浩更加不利,毕竟检察院出的这件事,孙浩也有一定的责任,现在就看是否能化解一下叶司令心中的怒火,让他高抬贵手,放过孙浩!”

孙司令怒道:“让我向他低头,绝对不可能,这个王八旦给我当了几十年的战友,没想到竟然这样的一个人面兽心的东西,怪我看错了人,还把他当做兄弟。”

孙妈妈道:“青楚说的话也对,我们小浩也确实有对不住嫣然的地方!”

“那他就能公报私仇,将我儿子关到监狱里面去,这也太狠了,杀人不见血呀,要不是青楚将事情搞清楚,我们还蒙在鼓里呢!”孙司令道。

孙妈妈安抚他道:“我想嫣然妈可能还不知道这件事,明天我们回省城,我去找嫣然妈,向她说清楚情况,让她劝劝老叶。”

“要是他们让孙浩娶嫣然呢?”孙司令反问道。

孙妈妈一时无语。

青楚面露坚毅道:“只要能救孙浩出来,我什么都无所谓……”

孙司令大掌一拍道:“不可能,我们就是宁可让孙浩蹲几年监狱也不能认他们这个亲家,这算什么么?”孙司令慨然道。

孙妈妈一时也不知道听谁的,但是她也认为要是叶家这样地逼婚,那就太过分了,她也绝没有妥协的道理,于是也说:“青楚你就是我们认定的儿媳妇,这一点任谁也变不了了,这次出事,多少事我们都看透了,什么都是假的,只有人心是真的,什么都可以让步,但是这一点是不能变的!”

青楚感动地上前钻到了孙妈妈的怀里,感受到了前所未有的温暖。

三个人商量了一夜,第二天青楚叫周强开车过来,接他们去了省城。

三个人三管其下,孙司令去找叶司令,孙妈妈去找嫣然妈,而青楚则直奔省检察院来找叶嫣然。

嫣然这些天好比是过冬的花,虽然季节早已是春暖花开了,但是她心里还是冰封雪盖的,没有一丝春风絮暖的生机。自从她上次听到孙浩在凄风苦雨中哭嚎后,她和他在北风呼啸的大操场上一片释然地对话,她放下了悬悬已久的心,孙浩坦白地告诉了她青楚的事,她平淡如水地接受了,仿佛那是在说别人。

她出奇地对孙浩感到理解,仿佛他没有做错任何事,她这阵的心平静地像冰封的湖,水下也许暗流涌动,但是她将它用厚厚的冰层覆盖起来,听不见一声响,看不到一丝光,仿佛冬眠一样。她既然找不到解决的办法,也就搁置起来,但是总有春江水暖的一天,但是她不管,让这件事冻在心头,这样仿佛失去了知觉似得,不会有一丁点的痛。

当然孙浩那晚没有告诉她青楚就在他家里,所以嫣然觉得孙浩还是尊重自己的,没有和青楚打的火热之后才来向自己说:“我心中的人就是你认识的、曾经妒忌的青楚姐!”不然心眼小的像针尖一样的嫣然还不掀起滔天巨浪,将所有人不打翻才怪。

第四十二章 天翻地覆

嫣然这一阵子的无知无觉,她父母是看在眼里,痛在心头,想方设法地帮她忘记过去。于是张落人给她介绍了对象,一个非常不错的博士生,还是省人大常委会副主任的儿子。

但是嫣然见了几面,好像在走过场,木然无觉,仿佛她已用尽了感情,再不会有一丝的剩余。

那个博士生倒是对她一见钟情,频频地去单位接她,但是嫣然仿佛幼儿园孩子一样,除了让他接送自己回家以外,别的哪里都不去,而且一路上也不讲话,任你献殷勤、讲笑话,但是就像是在对磁娃娃讲一样,没有一丝的反应。

这会嫣然正在办公室里面发呆,门卫打电话上来道:“有个叫赵青楚的人找她!”

嫣然猛然一听是赵青楚,仿佛对这个名字很陌生,但是没过几秒钟,一种切肤之痛就从内心深处像是火苗一样逐渐变大,逐渐靠近,向自己扑过来,她本能地一阵躲闪,不愿意让她心中冰封雪盖的熔岩喷薄出来,她冷笑着向门卫道:“我不认识她,让她走!”然后就“啪”一声挂掉了电话。

青楚在楼下吃了闭门羹,也知道嫣然生自己的气,不愿意见自己,但是现在孙浩已经到了非常危险的时刻,今天必须见到嫣然,向她说明一切。她看看手表,已经是快吃午饭的时间了,她知道嫣然从来不吃机关食堂里的饭,一定会下班回家的,于是她就站在省检察院大楼外面等。

嫣然果然半个小时以后换了自己的衣服,背着小包出来了,青楚快步迎了上去。

“嫣然!”

嫣然没想到她还在等着自己,别过头也不理她,转身就走。

青楚跟在后面追上去,一路呼唤着她的名字,可是她就是不理不睬。

青楚逼的没有办法,又不能强行拦住她,便喊道:“孙浩他出事了,被关进看守所了!”

嫣然停下,但是仍然不转过头来,青楚追上她又道:“是你爸爸让人把他关起来的!”

嫣然猛地回过头来道:“你胡说!”

“我没有骗你,这都是真的!”青楚肯定地道。

……

她们来到一家茶餐厅,青楚把这件事原原本本都向嫣然说了,嫣然听得哽咽起来,小脸涨的通红,她内心深处何尝能够忘记孙浩,何尝能够忍心孙浩被关在看守所里受苦,这一阶段以来压抑在心头的委屈像是决堤的水一样倾泄出来,从原本的小声抽泣变成号啕大哭,好不伤心。青楚也陪着她尽情地宣泄着心头的压力,两个美丽的泪人儿顾不了许多,在众目睽睽之下泪湿衣衫,引得周围顾客也是频频侧目。

青楚明白这样哭是无济于事的,也可能是这一阵以来她几乎是天天在哭,时时在哭,内心的悲伤早已被严酷的现实磨灭的差不多了。她止住声,走过来扶起俯在桌子上的嫣然道:“嫣然,嫣然,你别哭了,我们都快要急死了,现在只有你能劝说你爸爸放过孙浩,不然孙浩这一辈子可就要毁了!”

嫣然这时也意识到了这件事的急迫性,她爬起身来抽泣着道:“我现在就去找我爸!”

青楚感激地点了点头,要陪她一起去。

嫣然冷然道:“你就别去了,我有消息会给你打电话的!”

青楚无语,只好又点了点头。目送着嫣然像脱了缰绳的野马一样飞奔出去。

嫣然出门就打了一辆的士,命令司机道:“去省军区!”司机一声“好嘞!”飞驰逛飚而去。

嫣然命令司机将车直接开进去,因为大门离行政楼好远,还有一段路,这在平时走路也就十来分钟的事,可是今天嫣然等不及了,她要用最快的速度到达她爸爸的办公室。

司机嗫声着道:“小姐,你疯了,那是军事管理区,有警卫拿着枪呢!”

嫣然平静地道:“你放心,我让他们放行,快开,快开!”

一辆绿色的出租车像火箭一样飞快地冲向省军区大门,警卫人员“唰”红旗一落,并有人冲上来准备责令他们离开。还没来的及开口,嫣然探头道:“快开门,让我进去!”

警卫像刹车一样忙止住步子,一看是首长千金,又是一脸的急躁,也急忙向门房一挥手,通关放行。

出租车司机兴奋极了,从没见过这军事重镇这样地好进,在嫣然的命令下,以时速八十冲向行政楼,巡逻宪兵正想拦车,眼尖的人一看是嫣然在副驾驶座上坐着,也就不声不语,全当自己眼瞎了,那限速的牌子仿佛是个摆设。

嫣然下车,转身就走,忘了给车钱,而出租车司机也是既紧张,又兴奋,哪里还记得起这码子子事来,正想着这一经历要是说给其他同行讲,那还不让他们听个目瞪口呆。

嫣然三步并做两步,直冲首长办公室,一路倒是岗哨林立,可是又有谁不认识首长千金的,哪有敢拦她的道理,于是嫣然在这全省武装力量司令部里面如入无人之境,“哐当”一声就踢开了叶司令办公室大门,吓的正在里间午休的叶司令一咕噜爬起来,心想着这是那个王八羔子敢这样地大胆,不敲门就硬闯进来,我要给他处分,哼!

但还没等他想完,嫣然像一阵风一样就飘了进来,眼光里放着火,直勾勾盯着他。

叶司令一见竟然是自己娇生惯养的宝贝女儿,那原本要处分人的火气就像是给人当头浇下了一盆冰水一样,消失的无影无踪,爱怜地道:“哦,宝贝闺女,你不回家睡觉跑到我这里来干嘛!”但是她看嫣然目光中露着火,含着焰,十分地不解,心想是不是闺女在外面被人欺负了。但凡养女儿的人随着女儿逐渐生的冰肌玉肤,貌美如花时,总成天担心女儿给狼惦记着,受了伤害,受了委屈。叶司令虽然手握一省军权,号令三军几十万人马,可是心态也如常人家的父母一样,但他总不能整天派着一个加强排去保护女儿吧,就算可以,女儿也未必喜欢,那不是跟被看管起来一样的么,没有一点自由了。

孙司令一早也来省军区大院找叶司令,但是军队纪律严明,令行禁止,虽然你也曾经贵为少将副司令,但是现在不是了。况且门卫森严,要见一把手也得通报,叶司令一听他老哥哥亲自来找他,也不知是什么事,但是他心中的疙瘩就像是变成了石头一样,这阵子还在心里搁着呢,所以下令不见,孙司令当兵多年,知道这军队的组织性、纪律性,闯是绝对不行的,只好像青楚一样坐等,但是叶司令不像嫣然要回家吃小灶,他身边参谋秘书又多,吃喝拉撒睡全都能在大得像仓库一样的办公室里搞定,所以孙司令坐等良久不得见其面,只好强压怒火,先回家再说。

于是叶司令正常休息睡觉。人年龄大了,常觉精力不济,中午不睡,下午就干不成工作。没成想他刚入梦乡,就被人像是要行刺一样硬冲进来,而这个人竟然是自己女儿,叶司令心想:他奶奶的,除了嫣然,谁敢独闯“白虎堂”!刚才自己心里还骂是那个“王八羔子”呢,赶紧“呸呸呸”收回,收回。这不是骂自己是王八么!

嫣然这时就像仇人一样盯着叶司令看,老叶天不怕地不怕,就怕女儿,吓的衣服也没穿好,上前摸了摸嫣然的额头道:“乖女儿,怎么了嘛,你倒是说句话呀!”

嫣然还是不答,叶司令急得团团转,这时门外一阵紧促的敲门声,“老叶、老叶,睡了么,开门呀!”分明是嫣然妈的声音。原来孙妈妈一早去见像姊妹一样的嫣然妈,一把鼻涕一把泪地说了全部情况,嫣然妈原本也是很做作的,不理不睬的,可是听到她从小看大的像儿子一样亲的孙浩被抓进了看守所时,她再也不能拿大不理姐姐了,一面劝说,一面安慰,并发誓说他们家老叶绝对不会是那样的人。但是事实摆在面前,任她怎么辩白都不管用,孙妈妈哭成泪人,还寻死觅活的,嫣然妈当面就给老叶打电话,可是叶司令是首长,平日从来不拿电话的,全有秘书接,这会又是中午,他办公室的电话又不能接入,嫣然妈只好心急火了跑来见他家老头子,可没成想嫣然比她早来一步,因为刚才摔门摔的狠了,门被反锁上,所以嫣然妈本也想破门而入,却进不来。看着一众警卫人员好不吃惊,心想首长家里不知发生了什么事,这一会不到,全家都气喘嘘嘘地杀到了,我们还是走远一些,免的听到了不应该听到的,可不是“伴君如伴虎”的么!

嫣然这时正杏眼圆睁,叶司令又一听老婆来了,也不知出了什么事,赶忙来开门。

嫣然妈一进来正想说话,看见女儿也在这,心理也就明白了原因,关好门,像母老虎一样“嗷”一嗓子就扑了上去,对叶司令又打又咬,嘴里还骂着“老混蛋,你干的好事,我们的脸都让你丢光了……”嫣然这时就像是哑巴突然会说话一样,“哇”一嗓子哭出来,声音宏亮,震耳欲聋。

叶司令被老婆和女儿这一番强攻猛炸闹得好不糊涂,奋力甩开被老婆咬住的手道:“你们到是给我说个明白再闹吗!‘哎哟!’”

嫣然妈这会也累了,喘着粗气坐下来道:“你还不明白,孙浩那事你怎么解释!人家娃娃不就是不娶你家女儿了吗,你也不能害人家去坐牢呀,老孙家和我们几十年的交情你都不顾了么,这事传出去,我可怎么见人呀!我还不如去死了!”

叶司令这一听,才恍然大悟。

第四十三章 生机陡现

叶司令颓然道:“你们都知道了?”

嫣然妈怒道:“知道,还知道是你干的好事!”

叶司令苦笑道:“我干了什么,我怎么都不知道!”

嫣然这时开腔道:“爸,我看不起你,再怎么你也不能让人把孙浩抓起来呀!这算什么,让别人知道了会怎么想!”

叶司令丈二和尚摸不着头道:“怎么,你们说是我让人把孙浩抓起来的!”

“不是你,还会是谁?”嫣然反驳道。

叶司令“唉”的一声道:“我,我是那样的人么,我也是想救孙浩呀!”

嫣然妈道:“你也不用辩解,我们得到信息,是你前一阵子在一家酒店里让朱启明抓孙浩给你女儿出气的,我们有人证!你赖不掉的。”

叶司令道:“你们误会我了,我也是那天才知道孙浩工作上出了事,然后朱书记说要帮我出气,但是我不是那落井下石的人。是,我是生气孙浩,嫌他是个白眼狼,但是以我的人品怎么会干出这种事呢,你们是我最亲的人,也是最了解我的人,难道我真是斤斤计较、睚眦必报的人吗!”

嫣然妈心里面也不相信叶司令是那样的人,现在看看老叶的表情,知道这里面肯定还有隐情,于是坐到叶司令身边,替他揉揉刚才被自己咬伤的手腕道:“那你说说看,那天你是怎么给朱书记说的,孙浩这事咱们不能坐视不管呀!”

嫣然也停止了哭泣,看着爸爸,也感觉像是自己冤枉了父亲。

叶司令道:“那天朱启明请我吃饭,说的是他小舅子调新江军分区的事,顺着说起了孙浩,就说那小子现在惹祸了,让嫌疑人自杀摔死不说,还砸死了一个过路人。他已命令市检察院把孙浩关起来了,然后问我要不要替我出气,哦,他是知道孙浩和咱们家嫣然闹翻了的事的。我说情是情,理是理,那能公报私仇吗!他还说我是妇人之仁,我就劝他放过孙浩,不要把事情闹大。他当时也就没说什么,后来我听说孙浩也自由了,也就没再管了,现在又怎么了么?”

嫣然妈就将后来的事情说给叶司令听,叶司令“哦”的一声道:“朱启明这几天去欧洲了,还得六七天才能回来,没他的命令孙浩放不出来,但问题的关键仍就是那上访的老两口,现在这社会政府最怕上访的了,不把这件事平息了,我看就算是等朱启明回来我开口替孙浩求情,他也很为难的。”

嫣然妈道也是,就道:“咱们把孙司令两口子请过来一起商量看怎么办,不然孙司令还不知怎么误会你呢!”

叶司令笑笑道:“好吧,我给他打电话!”

嫣然道:“不,派人去请!”

叶司令道:“好,好,听宝贝女儿的。”

还没等他叫人,嫣然“蹬、蹬、蹬”地跑到外面给警卫人员安排着派人派车去接孙司令两口子来这里。

叶司令无奈而又自豪地道:“嫣然快成了副总司令了!”

嫣然妈也笑笑,心中充满了欢喜。

不一会,警卫人员就奉命接来了孙司令两口子,嫣然妈充当解说员将前前后后的事情说给他们听,孙司令满眼泪光地道:“好兄弟,哥哥我错怪你了!”

叶司令很自然地道:“没什么,反正这官也不是好当的,被人误解的事还少么!”

大家集思广义地说了一下午,商量着怎么救孙浩出看守所,最后还是叶司令想到一个好办法道:“我们是好人,自然对这种无理上访的事没有办法,可是坏人就会有办法,他们神通广大,能想出出奇制胜的法子来,这就叫做以恶治恶,大家放心吧,都回去等消息,我这有一个人能办到,他在新江可是呼风唤雨的角色。”

大家将信将疑,都回去等消息。孙妈妈这时也打电话告诉了还焦急地在外面等待的青楚,嫣然也不忘前言,用短信通知了青楚,青楚和孙司令两口子见面后觉得在省城坐等无益,就又风驰电掣赶回新江去了,好早一些知道情况。这回他们不住宾馆,而是住到新江军分区的招待所里,这里有专线,可以和随时和叶司令取得联系。

再说叶司令想到的这个人不是别人,正是朱启明的小舅子孟参谋,这小子现在可是正团职了,但是还不满足,想着要到主力团去干干实缺团长,这比虚套团职可不是强的太多了么。于是他就磨着自己的姐姐多吹枕边风,让姐夫去找叶司令说,朱启明历来是“气管炎”的,被逼得没法子,就借着去省城开会的机会,约叶司令吃饭。虽然他现在也贵为省委常委,但不像省委书记可以挂省军区第一政委的职务,所以这军队里的事,他想插一手也不能够。他也明知这军队里虚团职和实缺团长可是不可同日而语的,好比大学里的名誉教授和教授,自己的小舅子资历尚浅,又没有基层实践经验,很难任命,但是家有严妻,没有办法,只好百般讨好,想让叶司令给他办成此事,才能回家交差,睡得踏实。所以他就拿孙浩那事权当一份礼物,可是没成想叶司令是那样的刚直不阿,不理他的情不说,还说他小舅子的事要考虑考虑,研究研究。

叶司令为官多年,深切明白这平衡的道理,他也并不是不能给朱启明的小舅子办成实缺,但是这要交换,可是他那会还没有想到自己的价码,所以含糊其词,没有答应。这会老婆和女儿给他逼得不能不交换了,他也只也顺水推舟,乐得卖个人情。

于是他让人叫来了孟参谋,一番高谈阔论,把孙浩的事从中全部暗示给孟参谋了,孟参谋是被十几年军龄磨炼出来的人,哪有听不出来的道理,心领神会之后立刻让司机班派车,他连夜奔回新江,甚至比青楚他们都快,当然人家军车一路通关放行,又不怕超速,自然比他们早到新江。但也许是孟参谋求官心切、心急,比青楚他们救孙浩的心还急,生怕不早点办好,叶司令主意一变,那可就鸡飞蛋打,得不偿失了。

第四十四章 公司内耗

不能说以恶治恶是好办法,但是这种办法就像罂粟一样虽然是毒品,但是治疗某种疾病却能发挥出神奇的功效。

孟参谋果然不是常人,仰仗着他姐夫——朱启明书记的威势,在新江的黑白两道是呼风唤雨、叱咤风云,他先是将事情通报给了他姐姐,由她姐姐去给远在国外的朱启明打招呼。虽然别人不知道朱书记在国外怎样联系,但是她老婆可是每天都要朱启明向她汇报一下当日见闻和心得体会的。

然后孟参谋一个电话就将政法委书记刘怀潮召来,安排布置一番。第二天各路人马闻风而动,找到了陈建军的父母,也不知用了什么方法,就让这两个曾经整天闹哄哄要去北京上访的老同志给安抚住了,并在当天下午就去财政局领了补偿他们的二十万元人民币,然后谢天谢地的签了安抚协议,回家养老去了。

第三天,市政法委召开会议,刘怀潮口头传达了还远在欧洲的朱启明书记的指示,决定对孙浩撤销立案决定,恢复人身自由。至于对本案责任人的行政处理意见要等朱书记回来以后再开市委常委会决定。市检察院领导得到这一命令,欣喜若狂,立即派人去看守所接出了已被关押了八天的孙浩。

当青楚和孙司令两口子见到瘦弱的孙浩时,热泪盈眶,百感交集,虽然只有短短的八天,但对亲人们来讲却仿佛过了一生一世那么长,那么久,这八天时间里所经历的事,比几十年还要多,还要乱,真是让人肚肠寸断,哭塌长城。

检察院特意给孙浩放了一月的假,好让他休养身体,孙司令两口子觉得这件事还要去感谢叶家,于是他们带孙浩回省城去了,留下了形单影孤的青楚,青楚在送走孙浩一家人的同时,心头涌起一种不祥之感,仿佛孙浩这一去,她就再也见不到了一样。悲伤地比孙浩被抓进看守所时还难以割舍,分别了许久就是拥在孙浩怀里不忍离开,也不管孙司令和孙妈妈在一旁看着。

终于散开了,她望着远去的车,还是久久驻立,远远凝望,不忍离去。

不久之后,市委关于这一起意外事件的处理意见下来了,给张胆望检察长以行政记过一次处分,对反贪局局长给行政警告处分,对当事责任人孙浩撤销侦一处副处长的处分,并记行政警告处分一次,对其他当事干警也行政警告处分一次。就这样,这起轰轰烈烈的重大办案责任事故就这样画上了一个还算圆满的句号。

而青楚也重新回头去忙她的毛毯厂的运营去了,不久后,果如陈秘书所说的那样,新江市决定对市管国企全部剥离改制,青楚她们的毛毯厂也是首当其冲,通过青楚和大家的努力,还有秦正阳从旁边的悉心指导,青楚和工人们通过买断国资委控股的形式,集资一千二百万,让兴业集团在这次改制中变成了私有企业,其中秦正阳个人控股百分之四十,新江市的另外二家公司和福建的一家房地产公司控股百分之十,市国资委持股百分之十,青楚个人持股百分之五,毛毯厂工人集资持股百分之三十五。因为秦正阳是最大的股东,所以由他担任兴业集团的董事长,依法组成了董事会和监事会,由董事会指定青楚担任集团公司总经理,秦正阳的办公室主任顾小曼担任副总经理。

当然秦正阳是懒于来公司理事的,青楚又干的那样好,反正光收分红就成了,所以他人还是在新江,乐得轻闲。

他的天地集团经过上一次的退赔风波之后也是名存实亡,他也像是和尚道士一样隐居起来,不大能见得着面。

可是公司运营不久,却发生了内部矛盾,就像是一个非常漂亮的苹果一样,外面红润光滑,让人馋涎欲滴,可是里面却朽了、霉了,一股不祥的隐影笼罩在了公司上空。

事情的起因还是人事问题。毛毯厂原先的厂长吴大同在这次改制过程中为厂里出了不少力,凭借着他十几年来同市商贸局形成的关系,为毛毯厂争取了很多利益。可是这么一个又有人缘,又有能力的人,只是因为年龄已经六十三岁了,秦正阳作为董事长,一句话就将他免除了所有的职务,让他回家养老去了。

青楚原先也想着等公司进入正常运行轨道以后再向秦正阳力陈老吴的重要性,但是秦正阳自从参加了公司成立大会以后,就像神仙一样失去了踪影,全然连人都见不到了,而顾小曼则仿佛可以通神一样,却能密匣陈事,保持着与秦董事长的单线联系,于是,青楚向顾小青提及让吴大同当公司的工会主席,还兼任生产部部长时,顾小曼仿佛与吴大同有仇一样,脑袋摇的像摆头风扇。青楚与她谈了好几次,可都是不欢而散,青楚心中十分纳闷,怎么原来好好的一个通情达理的女孩子就变成了蛮不讲理的恶人了呢?虽然吴大同是年龄大了一些,可是他精力充沛,老当益壮,与工人们就像是一家人一样,他被工人们选作工会主席是实至名归,当仁不让。可是工会主席是虚职,不能在公司运营中出谋划策,也没有进入管理层,闲下来时,就像是太阳底下晒暖暖的老头子,没有一点正事可干,这对忙了几十年的人来说本身就是一种摧残。

青楚的另一个不算自私的想法就是老吴是她的后盾,毛毯厂时期,老吴就像是她的大总管一样悉心替她料理着公司的一切,而且长久以来她与老吴建立起的一种信任就像磐石一样地牢不可破,老吴是她的人,是她志同道和的同盟者,有他在,厂里的工人们的思想就是整齐划一的,青楚也就没有了后顾之忧。

可是秦正阳现在是董事长,他占股最多,有决定权,他却让老吴退休了,这让青楚现在的工作变得十分地繁忙,操心的事多得像穷人家里的旧衣服,又多又杂又琐碎不说,处理不好还影响巨大。

青楚原本的工作重点一直是放在技术革新和销售上的,但人的精力总是有限的,公司里的内部事务就让她无暇顾及了,自然忙的焦头烂额,可是公司的销售额却像是跳水一样掉了下来,这让工人们先着了急,毕竟工资是计件拿的呀。大家已经背后议论纷纷了,再不解决,那真有可能这几年的努力就像竹篮打水一样——一场空了。所以青楚十分急迫地想把老吴官复原职,来帮自己一把,好回到原先那种配合默契的工作模式中去。

这不,今天周末,孙浩早等待着她回新江团聚了,可是她今天却要和顾小曼副总经理摊牌了,不得不留下。

第四十五章 明争暗斗

青楚让秘书请顾副总经理到她的办公室来,顾小曼像是出门见男朋友一样还要精心地梳妆打扮一番,姗姗来迟。当然顾小曼架子这么大也是有原因的,她现在可是兴业集团里面的实权人物,主管财务和人事,而青楚这个总经理却只管销售和生产,虽然也有一枝笔的签字权力,但是财务部没有见到顾副总经理的审核签字时,是一分钱也不能报账的。仿佛青楚是傀儡,而真正的老板却是顾小曼一样,只是职务不同而已,但这已经严重影响了青楚对公司的控制能力。

对于顾小曼,青楚是早就认识的,她当年与天地集团合作办厂时期,经常与秦正阳外出考察、开会、吃饭,那会顾小曼是秦正阳的秘书,与青楚接触很多,再加上两人的年龄相近,顾小曼只大着青楚两岁,她们也是一见投缘,很说得过来,常常两人聊起天来就像是出了笼的鸟,叽叽喳喳地,旁若无人。当然顾小曼也是一个美人儿,不然不会当上秦正阳的办公室主任,只是她长得大气些,典型的北方美女,身体丰满而富有吸引力,不像青楚小鸟依人似的,是一个知识与柔媚兼备的知性美女。

但是自从天地集团向市政府交纳了巨额罚款以后,顾小曼就不理青楚了。她是秦正阳身边最亲近人,她当然知道青楚和秦正阳之间那层关系,所以青楚也不怨她,谁让自己那未经证实的父亲——王松年拿走了那笔六亿元的巨款,反而让天地集团成了替罪羊呢,害的顾小曼她父亲母亲哥哥都在天地集团的裁员中失了业,丢了饭碗。

所以自从顾小曼到公司来当副总经理时,青楚一直抱着一种内疚的感觉,做事也让着她,财务和人事,她都几乎不插手,仿佛这样就可以抹平顾小曼心中的创伤,但是这几个月以来,顾小曼说一不二,大幅度地调整公司中层岗位和财务部核心人员,有许多青楚原先用的十分顺手的人被调动了工作,他们都跑到青楚这里诉苦,但是青楚都忍了,可老吴的事是关系公司正常运营的,她不能再让了,她今天非要逼着顾小曼给秦正阳打电话,将此事办成。于是青楚早已做好了充分地思想准备,就等顾小曼来。

顾小曼边走边打电话进来了,目光连看都不看青楚一眼,大模大样地坐到沙发上,还翘起了她白生生,只穿着一条热裤的大腿,粉嫩的腿上无一丝瑕疵,脚上凳着一双镂空的羊皮鞋,十个像小竹笋一样的脚指头上还涂抹着鲜亮的指甲油。这一番打扮要是给男人看见了还不心惊肉跳、血往上冲,自持不住呀。可是今天青楚看见她这一套做派,心中有说不出的恶心。

青楚耐着性子等她打完电话,才正色道:“小曼,你最近和秦总联系过吗?”

顾小曼不回答反问道:“怎么了,出了什么事要麻烦秦总?”

青楚压了压心中的火道:“我想任命吴大同为总经理特别助理,想向秦总请示一下?”

顾小曼看着自己雪白如玉一般的手指头道:“这事还麻烦他老人家,我看算了吧!”

青楚道:“那我可就直接任命了!”

顾小曼不慌不忙道:“那怎么行,公司是有章程的,你没有这个权力!”

青楚冷笑道:“那我才要请示秦总。”

顾小曼不耐烦地道:“秦总不在!”

“那我就先任命吴大同为临时助理!”青楚很会利用章程上赋予自己的权力。

顾小曼为之一愣,然后道:“那随你,我知道你已经将章程研究好了,但是我告诉你,没有董事会的决议,他不能获得报酬。”

青楚笑道:“我会从总经理预算外支出给他的,这你就放心吧!”

顾小曼无语,看着青楚得意地笑着,她脸色铁青,牙根痒痒,但又无计可施。正想走开,青楚正色道:“下午五点半开周会,我要在会上宣布!”

“你,你也太心急了!”顾小曼嘴缝中哼出声来。然后转身出去了。

正当青楚等着再过半小时开公司中层周会时,这时自己的手机响了,她一看,是一个不认识的电话,正想不接,顾小曼像风一样旋又杀了回来,说道:“快接,秦总电话找你!”

青楚看她面露喜色,知道她已经将刚才的情况汇报给秦正阳了,心中一阵气恼,觉得顾小曼就是秦正阳派到身边来监督自己的人,是间谍,是可恶的走狗。

她忍着气接通了电话。

“喂!”

“青楚么?我是秦正阳。”电话那头道。

青楚一听到这个十分熟悉的声音,心中好不感怀,他这一去就是几个月时间,不闻一声一息,害的自己还常常惦记着他的身体,可是他却给自己出难题、下绊子,派人当监军,仿佛自己和他素未平生,把自己当做敌人来防一样,想到这里,心潮起伏,像海中的一叶孤舟。

“是,是我,秦总,我是青楚。”

“我听说你要任命吴大同当特别助理?”秦正阳道。

“是,我是想这样做!”青楚虽然听到秦正阳语气不对,但是她还是坚持已见。

“那怎么可以呢,公司里有那么多的人,为什么非是他呢?”秦正阳显得很生气。

“因为他能团结起工人们的心,因为他能帮助我管好公司内部大量纷繁复杂而又鸡毛蒜皮的事。我没有他不行!”青楚辩解道。

但是秦正阳就像是铁石心肠的人一样,没有丝毫给她机会。他道:“这事就这样,一切等我过一阵回来再说!”

青楚都快要哭了,她呜咽着道:“秦总,你不知道,我们公司原本就本小利薄,这几个月以来销售下滑的厉害,再这样下去,我怕我们连一年都撑不下去……”

但是没等她说完,那边就挂上了电话,就听见那边“嘟嘟嘟”,“嘟嘟嘟”的一阵忙音。

青楚茫然地挂了电话,浑身像散了架一样,斜靠在了椅背上。

那天,青楚取消了周会,她让周强送自己回新江,让周强住在公司在新江的办事处里,因为她心神俱碎,实在开不动车了。

第二天,当青楚从孙浩的怀里挣扎着钻出来下床后,洗漱完毕,看着初夏刚刚升起的娇阳,心中才恢复了以往的平静。

她非常勤快地收拾了屋子,然后做好了早点,才去催孙浩起床。

第四十六章 美好时光

“懒虫,起床,吃饭了!”青楚今天神采奕奕,仿佛昨天晚上没有因为公司的事失眠一样。

“干嘛,今天是周六,让我再睡一会么?”孙浩央求着。

“不行,今天你要陪我去找人,快点,快点,你刚认识我那会不是自吹天天早起锻炼的么,怎么现在这样地懒,是不是你们男人原本就是这样的,只拿最漂亮的话骗女孩子!”

孙浩一个鲤鱼打挺爬了起来,抱住青楚的小蛮腰道:“宝贝,你太好了,我要向你致敬,向你致以崇高的问候。因为你发现了这个世界上最重要的一条规律!”

青楚厌烦地推开他道:“什么规律?”

“懒男人都是给惯出来的!”孙浩打趣道,然后搂着青楚就亲,青楚躲开他的嘴,被他抱住跑不开,只好让他亲到了自己脖胫,一阵痒痒的感觉,孙浩一夜没挂胡子,就已经可以做猪棕刷子了。青楚柔嫩的脖子哪里经得住这番摧残,自然奇痒难耐,可又跑不脱身,他的两手像钳子一样将自己锁住。青楚终于放弃了反抗,静静地等着这只野兽美美地吃饱之后才还自己自由之身。

“呸,呸,你好脏,不刷牙,不洗脸就像狼一样!”青楚虽然已经和孙浩在一起好久了,但是还是不喜欢他那副如饥似渴的模样。

他们吃了早餐,孙浩问她今天要去办什么事,青楚道:“我今天要麻烦你这个人民的检察官帮我办一件不算十分合法的事。”

“什么事?”孙浩不解地问道。

“我要你利用一下你的职权帮我查一个手机电话的所在地!”青楚笑呵呵地道。

“那简单,你说查谁的,我这里手续齐全,只是那可是个人隐私,你要查那个干什么?”孙浩道。

“我要找秦正阳,他现在就像幽灵一样,神龙见首不见尾,公司里面现在出了许多事,我要和他商量,但是我却找不到他,所以我想查一下他的手机漫游地,用俄罗斯找杜达耶夫的那种方法,将他定位出来。”

孙浩一听这仿佛是间谍一般的事,非常感兴趣,也就乐得为之。

饭后,他们开车去了新江市移动公司,孙浩用介绍信和工作证要求移动公司帮助查询。在这个信息化技术无处不在的社会里,一切都是那样地暴露,让人无处躲藏,不一会,移动公司的人就定位到了这个号码,信息显示,这个号码就在新江市,可且更确切一点,就在秦正阳原先的那家五星级大酒店里。那地方青楚是去过的,只是现在那家酒店早已被秦正阳卖给新加坡的一家公司了。

青楚他们立刻前往那家酒店,还是孙浩利用工作证才向大堂前台问明了秦正阳还住在这家酒店的最高一层的一所总统套房里。

于是青楚他们乘电梯上来,但是却不能直达,他们走楼梯才上到最高一层,刚一进门,就有两个彪形大汉挡住了去路。

“干什么!”仿佛这里是禁区,他们一副凶神恶煞的模样。

青楚正色道:“我是兴业集团总经理,我找秦董事长!”

那两个人一听,神色好一些,一个人道:“等着,我去请示一下!”

青楚和孙浩等了好久,约莫快有一顿饭的时间,才有人来带他们进去。

这里青楚是来过的,但是今天这里仿佛是刚刚搬过家一样,一片混乱,又像是仓库,还在墙角堆满了东西,用大篷布盖着。

来到秦正阳的办公室,孙浩却被人挡住了,只允许青楚一个人进去。孙浩正要急,青楚回头安慰他道:“没事的,你放心在这里等我好了!”孙浩才不情愿地站住,目送着青楚进屋去了。

青楚刚进屋,秦正阳就迎面走过来热情地道:“青楚你怎么来了,我还说下周去公司看你们的。”

青楚这时才看清秦正阳近来又消瘦了好些,头发也斑白了,但不知道以前是不是染黑的。房子里面还算整齐,家具还都像从前一样摆着,只是上面有一层灰,仿佛长期没人住过一般。

青楚笑道:“秦总,你可是像皇帝一样难得见一面,让我找的好苦!”

秦正阳呵呵笑道:“这不见着了么!”

青楚不愿说出她是通过GPRS定位才将他找到了,只是凄苦地道:“秦总,公司现在情况很不好,再这么下去,可能就挣不下去了。”

秦正阳仿佛没听到,站起身来走到阳台上,拿起水壶给他那几盆花浇水,然后还剪枝,一副天塌不下来的模样。

青楚被他这副做派弄得是哑口无言,但又不敢去打扰他,只能静静地等。

过了好久,秦正阳才又转回来,坐下,点起一根雪茄,悠然地抽了一口道:“你不是想要吴大同来公司上班?”

青楚赶紧十分肯定地点点头。

秦正阳闭上眼睛想了一会道:“那就让他当生产部部长,那个总经理特别助理就算了,反正他已经是工会主席,可以享受公司副总待遇了。”

青楚原本的目的就是让老吴当生产部部长,她给顾小曼提的那个特别助理是故意的,这好比是买东西时的讨价还价,不能一下子就暴露自己的底线。

青楚在得到了秦正阳的首肯,十分地高兴,觉得她这次没有白来,那个顾小曼就像是一道墙一样硬生生横在她和秦正阳中间,让他们无法沟通,才造成秦总对公司情况的理解偏差。

秦正阳看着兴奋地青楚,木然道:“青楚那你去忙吧,这事我会给小曼说的,我还有事,就不留你吃中饭了。”

青楚目的已经达成,自然没想着在这里吃饭,便关心地问候了秦正阳的健康后起身离去。

青楚刚走,从秦正阳的办公室的套间里走出一个人,正是顾小曼,原来她一直躲在套间里听他们谈话,所以这事也就不用秦正阳再说了。

顾小曼道:“正阳,赵青楚她太无礼了,她这是在培植亲信,拉帮结派。”

秦正阳不语。

良久之后,秦正阳一手拥着顾小曼的腰,另一只手拂着她丰润的脸蛋道:“为那个破公司烦什么,等我这边准备好了,我们马上就出国,那个厂子迟早是要死掉的!”

第四十七章 洗钱疑云

青楚实现了自己的目标,高兴地就像是个小孩子,又蹦又跳,和孙浩先去游乐场玩,然后中午在一家西餐厅吃饭,下午又开车去爬南山,晚上回城后还觉得不尽性,又去酒吧一条街喝酒,这一整天快活的就像是在缎面上滑,没有一丝一毫的折皱。

酒吧一条街里这时也正是游人如织的时候,一队队,一双双青年男女或携手,或揽腰,或耳鬓厮磨、卿卿我我,一派和谐快乐的景像。

青楚他们还是选了孙浩第一次和她约会时的那家酒吧,也还是那张座位,孙浩也特意从花童手中买了一把罗兰,虽然没有自己那次在花店买的精致,但是也芬芳扑鼻,让人心醉。当然心自然是早就醉了的,酒不醉人,人自醉,孙浩看着青楚少少喝了一点红酒,那脸上就像是红墨水滴到了一碗清水中一样,氤氲着发散开来,像云,像雾,还像霞,透彻地袅袅婷婷,还随波滚动,变幻着不同的形状,真是美丽极了。

孙浩忍不住就想揽青楚入怀,想吃那会变色的大苹果,可是青楚只许他远远地看着,不让他坐进来。急得他像是一只猴子,抓耳挠腮地心痒难耐。

青楚只是不语,眸子闪着光,晶莹剔透地含着情,传着意,就这么不说话只用眼神交换着感受,孙浩仿佛觉得这样的水晶葡萄不解渴,拼命要爬到水源边来,青楚正要嗔斥他,这时一个熟悉的声音道:“青楚姐,你们也在这里呀!”

青楚忙收起那娇艳欲滴的眼神,怕一不留神跑错了地方,那还倾倒一大片呀!回头看时,却是汤灿——汤怀亮的女儿。

汤灿去年大学毕业后,因为她本身学的是财会,经青楚安排到毛毯厂驻新江市办事处当会计,刚好专业对口。

驻新江办事处是青楚嫌毛毯厂所在位置过于偏远,大量的国际电汇不能及时入帐,而专门在新江市中国银行大楼上开办的汇兑接收和转帐部门。这样一来毛毯厂的大笔出口外汇就可以在一天之内入帐,比在外县来自然要迅速快捷的多。

汤灿自从父亲汤怀亮死后,就像孤儿一样,生活困苦不说,工作也无从着落,青楚自然承担起了责任,就像汤怀亮这些年对自己一样,扮演起了汤灿领路人的角色。

好在汤怀亮家教极严,没有让汤灿像其他高干子弟一样堕落颓废,而是专心上学,学到了一技之长。汤灿自从去年大学毕业来到毛毯厂的办事处后,勤奋异常,很快就熟悉了外汇收兑和转账业务,成为办事处三名责任会计中最年轻的一位,站稳了脚根,没有辜负青楚的厚望。

今天晚上,汤灿和男朋友也来酒吧一条街玩,正觉口渴,就进来喝饮料,不想正碰见了青楚和孙浩。

青楚一见到汤灿,十分地高兴,忙站起来拉着汤灿的手道:“好妹妹,我也是快三个月没见过你了,你越来越漂亮了!”

汤灿被青楚夸漂亮,心里美滋滋地,虽然她自知与青楚比起来那是天壤之别,但是能被一个美丽的大姐姐在自己男朋友面前夸,那是一件让人心醉的事,不由地红了脸。

青楚嗤笑着让她介绍一下男朋友,她吱吱唔唔地说了半天,惹得孙浩哈哈大笑。

青楚恨他笑的太放得开了,直瞪他,孙浩仿佛在高速公路上开快车,突然刹车,声音是没了,脸上的表情却荡漾着,憋了一口气,差点将嘴里正吃的西瓜喷出来。

青楚拉着汤灿的手说起来没完没了,孙浩也就和那男的聊起天来,四个人分了两队,并不时地插一句两句,大家其乐融融,非常惬意。

这时汤灿小声对青楚道:“青楚姐,我有件工作上的事不知该不该和你说,说起来这件事是顾总经理管的,我觉得我好像在搬弄是非。”

青楚笑道:“我们汤灿刚上班就知道这道理了,真是让我高兴,不过我们是一家人,不受这个教条约束,你还有什么不能给我讲的,是不是工作上遇到什么困难,说给姐听听,看我能不能帮助你!”

汤灿道:“倒也不是什么困难,是一些很奇怪事,最近顾总把办事处的责任会计换了两个人,都不知道是从哪里来的,业务水平差很,帐做的好乱。”

青楚插话道:“哦,顾小曼在公司管人事和财务,她也许是在安排天地集团的人,天地集团现在好多人都失业了,找几个过来也不算什么事!”

“可是,可是自从那两个责任会计来了之后,我们的帐户上资金流量好大,都是上千万的,而且都是向国外汇!”汤灿不解地道。

“真的,有上千万?”汤灿的话引起了青楚的警觉,公司的营业额青楚是最清楚的人了,一年也就一千来万,怎么可能短期内就有上千万的出入呢。她又问汤灿道:“钱汇往那个国家,总额你知道么?”

汤灿想了想道:“汇往俄罗斯,总额有五笔,哦,不,是六笔,就我知道就有六笔,共计六千五百二十七万,都是以购买原料的名义。”

青楚这下可坐不住了,这么大的金额,还全都是通过毛毯厂这个说起来规模不算大的公司账户,而且这仿佛是在洗钱一样,怎么顾小曼没向自己偷漏一丁点风声呢?难道她有什么不可告人的秘密吗!

青楚一阵头晕,心中很是气愤,这个厂是她和四百多名工人生存的依托,而顾小曼却利用厂里的账号干着一些违法的事,如果这件事被公安局和银监局查到,那么先不说追究刑事责任,光是巨额罚金就会让厂子崩溃的。

青楚又一想,顾小曼不像有这么大胆子的人,会不会是秦正阳指使她干的呢?青楚从这一阵以来她所发现秦正阳的不同寻常,越发觉得是这样子,是秦正阳为了做什么事而授意顾小曼干的吧,要不他怎么会让对财务一窍不通的顾小曼管财务呢!

青楚越发肯定了自己的决断,但她心中还是乱乱的,想赶快和孙浩商量一下,这时当着这汤灿和她的男朋友的面又不好说出来,只得安慰汤灿道:“公司最近是有许多资金向欧洲转,这是正常业务,没什么的,你就安心做好工作就是了。”可是青楚又不放心,留了个心眼道:“哦,我想着这些款子数额太大,那刚来的几个责任会计我还不放心,你就帮姐盯住点,摸清楚总额和接收行帐号,回头你告诉我,这就叫防人之心不可无,好吗?”

汤灿自从上班以来,正觉得自己无从回报青楚,这时觉得青楚将这么重要的一件事交给自己去办,自当尽心尽力,责无旁贷,就非常认真地答应了。最后青楚叮咛着要小心、隐秘。

回到家来,青楚迫切地将汤灿说的事给孙浩讲了,孙浩也是一头雾水,不知道秦正阳想要做什么。但是他可以肯定的一点是这么多巨款不走正常渠道,而是以购买原料的名义,一定干的是非法勾当,而且肯定是嫌地下钱庄汇水高,才这样子去做的。毕竟这样下来比地下钱庄要少上百万的成本。但是至于要用这笔钱去做什么,这还要进一步通过跟踪钱的去向来证实。

孙浩告诉青楚先装作不知,等汤灿弄到钱的接收行名称后,他再通过在中国国际贸易发展公司的朋友去查证接收行的相关情况。

青楚听从了孙浩的建议周一仍然像往常一样去上班,落实生产计划,抓紧对外销售,与平日没有什么区别,只是在公司中层周会上宣布吴大同出任公司生产部部长。好让自己从繁琐的厂内事务中解脱出来,一心一意去跑销售。因为公司近来销售连续下滑的厉害,仿佛过山车一般。

这说起来也难怪,毛毯加工这一行原本就投资少见效快,新江市说大不大,说小不小,毛毯厂红火了这么长时间早已让其他工厂羡慕不已了,于是一些棉纺厂、印染厂、毛纺厂纷纷借坡爬,上马了生产线,并且压低价格,进行同行内耗,把青楚她们厂的订单抢去了不少,这让青楚十分头痛。

她现在已经意识到是到了出新品、调转生产方向的时候了。于是她带着技术人员南下深圳,北上黑龙江,摸清市场行情,找到优质原料,准备着企业转型,好让毛毯厂迎来第二春。

在青楚和技术人员的努力下,很快研制出了毛毯加工的更新换代产品,那就是艺术挂毯。这好比是原先是在开山凿石去铺地,现在却是把石头加工成艺术品,让人把玩、请人鉴赏,从生活品变成了艺术品,自然与原来不可同日而语。

青楚为了让生产的挂毯能一炮打响,高薪聘请了新江市的名流艺术家为产品做画。并为此召开新闻发布会,请来各级领导和记者品鉴。并且恰逢新江市召开党代会,青楚通过组织部的老关系,对每名优秀党员和党务工作者发放挂毯作为奖励。一时间风云再起,掀起了一轮说起来在国外流行,在国内又不失品味,挂在家里美观大方的挂毯装饰风潮。

第四十八章 暗斗明争

公司效益明显改善,工人们又加班加点热火朝天地投入生产,脸上都洋溢着兴奋喜悦的神情。可是青楚却高兴不起来,因为她已经知道了公司帐号被盗用洗钱的来龙去脉。她心头好比是压了一座山一样的沉重。

汤灿前天将俄罗斯接收行的名单和转款总额给青楚通过电子邮件发了过来,青楚不敢大意,立刻让孙浩帮她找人查证,那边反馈回来的结果是这些银行都是信誉非常不好的私立银行,在国际金融界专门从事军火、贩毒、武器买卖等非法交易,而且已经多次被国际货币基金组织处罚过,世界银行还明文规定,与这些银行有往来的公司将被列入黑名单,严格控制其对外贸易。

青楚非常熟悉国际金融法规,十分清楚这意味着什么,这就等于是自己将自己扼杀在了国内贸易圈子之内,以后无论公司发展的多好,再也不能涉足国际贸易领域了。

虽然公司现在的业务还是以国内销售为主,可是东欧和俄罗斯订单也占着举足轻重的地位,最重要的是,这些不多的外贸订单是打开国际窗口的一个通行证,一旦被国际货币基金组织列入黑名单,那么这条路就断了,而且以后也很难恢复。

青楚觉得自己应当立刻揭穿顾小曼的面目,可是她又顾及着秦正阳,仿佛爱屋及乌,如果真是秦正阳授意的,那么她又该如何是好呢?

但是公司不光是秦正阳的,也不是青楚的,而是四百多名工人的,他们靠着这个生存,靠着这个发展,养活着几千家属,如果公司完了,受伤害最深的还是他们。

于是,青楚为了大家的利益觉得应当给顾小曼敲一下警钟,要快速地像是扑灭一场火一样扑灭她心中邪恶的火焰,就算是她自己要烧,也不能祸及他人,引火于公司。

第二天一早本来是要开中层会的,青楚让秘书通知晚开半个钟头,她亲自来到了顾小曼的办公室。

“当当当”青楚敲门。

“进……”顾小曼语调声中充满着颐指气使,当然这个公司里除了青楚就她最大,而且她还掌管着人事和财务两个核心部门,再加上她的架子一向很大,对人也十分刻薄,所以工作人员见了她就像动物园里的老虎出笼一样,见面都躲着走,完全辜负了她的一副花容月貌。

青楚微笑着走了进来道:“小曼,你好!”

顾小曼很惊讶,因为青楚几乎没来过她的办公室找她,今天是怎么一回事,太阳从西边出来了么。但是她还是大大咧咧地,也不站起来,也不让座,而是冷冷地说:“稀客,总经理大驾光临,不知有何指教?”头也不抬仍然坐在老板桌后面看她的财务报表。

青楚也不坐,仿佛是来参加她的办公室的,轻吭一声道:“小曼,你这里的植物好多呀!”然后用手去摸一株窗台上盛开的兰花花瓣。

“别动!”顾小曼厉声道,仿佛那花就是她的身体一样,不容许任何人去亵渎,哪怕是女人也不行。

青楚被她喝得吓了一跳,见她正站起来怒目瞪着自己,心中十分不快,也朝她的目光直迎上去,看着她道:“你怎么回事!”

顾小曼也觉得自己有些过分了,于是解释似得道:“那,那花是秦总的,你别弄坏了!”

青楚感觉自己气势明显占了上风,这也可能是顾小曼心虚吧,总归是干了见不得人的事,底气不足。

青楚也不是得理不饶人的人,见她神态不自然,也就平静地道:“哦,是秦总的花,那我可要小心了,听说他的花每盆都值好几十万呢!”

顾小曼点头道:“是,秦总现在就剩下这几盆了,其余的不是送人,就是卖掉了!”

“那你可要养好这硕果仅存的花!”说着,青楚还是不经意间用手抚了抚花瓣,故意捻下一片花蕊,仿佛是蜜蜂在采蜜一般,看得顾小曼一阵心痛。

青楚自然这样做是有她的用意的,她现在要一改往日作风,变得强硬起来,不然人家会以你好欺负,也就不会将你放在眼里。顾小曼这一阵以来的所作所为,青楚一直是抱着退避三舍的想法的,可是不仅没有换来她的理解和支持,她反而是得寸进尺,大肆进行人员改组、培植亲信、任用私人,现在还发展到用公司帐户洗钱。

青楚再也不能坐视不管了,不然她辛辛苦苦用了几年时间与大家创立起来的工厂就要毁于一旦。所以她同孙浩商量后决定,要同顾小曼斗争,夺回工厂的实际控制权。

当然要实现这一切,自然要从顾小曼开始,因为她是祸根,她是罪恶的源头。

顾小曼终于忍受不住青楚对花的侵略了,她跑过来大声道:“赵总,你有什么气都朝我撒好了,不要虐待秦总的花!”

青楚不怒反笑道:“你怎么知道我心中有气?”

顾小曼道:“不是吗,要不然你怎么跑到我房间里胡闹!”

青楚道:“是,我是有气,但我绝对不胡闹,这个词应当说你,是你在公司胡闹,闹得鸡飞狗跳,快要把我们公司闹垮了!”

“是么,可是据我所知,本月我们公司的效益增加了百分之三十还多!”顾小曼说着拿起桌子上的财务报表向青楚摇了摇。

青楚仿佛颇有同感,突然一把夺过报表道:“这是我同每一个心系公司的员工努力出来的结果,与你没有任何关系。”

顾小曼大笑道:“公司只有你一个人是功臣呀,我们的付出难道都让狗给吃了!”

“是,你们是付出了,但是你们是在挖公司的墙角,你就是公司的蠹虫!”说着青楚将自己拿到的驻新江办事处财务转账的证据甩给了顾小曼。

顾小曼拿起来刚看了几页,顿时傻了眼,说起话来都口吃起来,“你,你是怎么拿到这些的?”

青楚道:“这你不要管,说吧,怎么解决,你说个办法,不然还是我向公安局报案?”

“不,不,这,这,这是秦总让我干的,你不要报警,有什么话你去问秦总……”顾小曼顿时没了以往的神气,仿佛蔫了的气球。她也显然知道这洗钱后果的严重性。

青楚让她马上和秦正阳取得联系,电话果然不一会就接通了,顾小曼啜嗫着向秦正阳汇报了这边的情况。电话那边的秦正阳一声不吭,仿佛时间凝固住了一般。

青楚接过电话道:“秦总,你别怪我!”

那边一阵冷笑道:“那里,那里,我怎么能怪你呢,还请你不要怪我才对!”

青楚觉得秦正阳还没有为此丧心病狂,于是她平静地道:“秦总,我这也是为了四百多工人的前途着想,你想做什么我不管,我也不会向公安局和银监会告发,这一点请你放心。我只有两个要求?”

秦正阳迫切地道:“那两个,不妨说说看!”

“一是顾小曼立刻离开公司,与公司脱离一切关系……”青楚说着,想听听秦正阳的反映,一边看着顾小曼,怕她有什么举动。顾小曼这会果然气得柳眉倒竖,杏眼圆睁,可是一见青楚的目光瞥向这边,立刻低下头去,不敢直视。

电话那边安静了十几秒钟,然后道:“这样,……可以,小曼她对管理一窍不通,她可以回来。第二个条件呢?”

青楚道:“第二是立刻停止在公司里面的所有非法行为,并对借用账户非法转款一事做出书面说明,并向董事会公布!”

“这……”秦正阳不敢答应,也不能答应。

青楚也知道这样做确实会让他为难的,这等于是内部公开了洗钱的事,那样的话,秦正阳这个董事长的位子就坐不稳了。但是不这样做,将来一旦出事,公司势必面临巨额罚款并追究刑事责任,那就让许多人会被无辜牵连,公司也会被勒令解散。

“这个么,我先考虑一下,你给我一点时间好么?”秦正阳口气软弱地道。

青楚这时心一沉,仿佛做错事的人是自己一般,觉得自己这样去逼迫一个曾经有恩于自己的人十分地不道德。但是她又没有别的办法,只有这样才能保住公司,保住大家的饭碗。于是毅然道:“对不起,秦总,就现在,我不能去等,你要是不同意,我就开大会,向大家公布真相。”

秦正阳思索良久,才妥协道:“这样吧,我让小曼将事情揽下来,写个材料给你,然后由你收藏,不要向董事会公布了,我丢不起这个人呀,青楚!”他说着声音都颤抖了。

青楚是个有情有义的人,哪里经得起他这番轰炸,心早已软了,于是她如释重负地道:“好,秦总,我同意!”

于是秦正阳又向顾小曼一阵吩咐,顾小曼拿起笔来将通过公司帐号非法转款到国外的事全部写了出来,青楚确认后,让她签字并按了手印。这一点是孙浩教给她的,如果说签字还模仿的话,那手印则是万无一失的。

随后,青楚带着顾小曼径直去了会议室,公司全体中层正等待在那里,青楚当面要向大家宣布一系列重大事项。

第四十九章 锋芒毕露

兴业集团效益的好转,仿佛拂去了大家心头的一层阴霾,各部门负责人心里装着厂里最近的变化,个个都洋溢着喜悦之情,比起前一阵子的一个个苦丧着脸,仿佛家有重病在床的人一样,不知要强了多少。

大家现在心中更加由衷地佩服青楚的领导能力,也与这个年轻漂亮的总经理的心靠的是更近了。虽然这些人当中有一些是从天地集团转行到这里的,多多少少受益于秦正阳和顾小曼,也就是所谓的派系,但是他们乍来之初,青楚并没有报着谁是老毛毯厂的人,谁是天地集团的人而给予偏见,而是一视同仁,赏罚分明。

公司私有化之初,毛毯厂的一个销售科长因为同新来的部门经理闹意见,仗着他是青楚一手提拔起来的,不服从领导,结果造成公司没有按时给一个客户发货,青楚是挥泪斩马谡,革了他的职,还让他充当仓库保管员。偏巧的是,那个部门经理见他被贬后,却故意刁难他,谎称仓库失窃,想要开除他,青楚明辨事非,把部门经理降职为科长,还是专负责管理仓库。就这样,把两个恨不得一辈子不见面的人调理到最后,他们还成了朋友,成为一段公司的佳话。

由此,毛毯厂和天地集团的人都为青楚的人格魅力所折服,心系公司,任劳任怨,虽然公司前一段效益不好,但是内部仍然十分地团结,没有出现问题,为青楚和技术部门的攻坚克难提供了良好的环境。

而顾小曼就不一样了,她是原天地集团的人在兴业公司内部的代言人,她自己先是十分崇拜这个位置,仿佛是她给了这些人饭碗一样,大家也都要听从指挥,听我调遣。她对人对事,一副当家领路人的模样,别人有事找她,仿佛都是有求于她一样,她爱理不理的,她有天天化妆、吃饭、买衣服的时间,也没有听完人家讲苦衷的时间。虽然她在这里是代表秦正阳,但是她这样地高不可攀,大家也就敬而远之,久而久之,她与天地集团的老人手失去了依附感,原先毛毯厂的人又从来不把她当回事,所以她恶名在外,她与秦正阳的小道消息也是满天飞,总之,她在公司内部就像是一个破了壳的鸡蛋,没人理却苍蝇满身了。

这不,大家正利用开会前的间隙交流着关于她的新鲜事,这时,青楚和顾小曼一前一后走了进来。

会议室顿时安静下来。

青楚知道今天是她为了公司正常运转而进行的一次大规模组织调整,时机非常地关键。这就像是开车在高速公路上跑,虽然早已知道车子内部的机器出了问题,但是仍然我行我素,这样下去迟早是要出问题的。而今天这会就像是车子开进了高速公路的服务区,要进行内部检查,更换零件了。

青楚坐好后,平静地看了看大家,这里的人有的是她非常熟悉的,有的顾小曼提拔上来的,有人才,也有庸才。她这半年时间里在孙浩对沈恩培检察长用人哲学的全面注解之下,对这一套用人哲学早有心得,而且运用也越来越熟练,越来越灵巧了。

她开口道:“让大家久等了,会务秘书报一下人数!”她一直做人做事十分地平缓,就像沈检一样,软刀子割肉,一样地让事情变得光滑,顺溜。

会务秘书报称全部到齐。她讲道:“我想先告诉大家一件事,是关于我们在座的每一个人利益,我已征得秦董事长的同意,要在公司进行一次大规模人事调整。”

人事是每个单位最为敏感的事,而且还关系到在座的每个人,大家一听到这个,一下子就紧张起来,几十双眼睛盯着青楚俊俏的脸看,当然今天大家并没有往日那种欣赏的目的,而是想尽快地听到那张红润诱人的嘴唇发出的重要信息。

“第一件事,顾小曼副总经理因为秦董事长的要求,离开公司,不再担任公司任何职务;第二,吴大同担任总经理特别助理,兼管生产和财务两个部门;第三……”

大家听完青楚的决定后出奇地安静,仿佛这些都应当是早就该办的事一样。顾小曼在一旁边坐着,她原想着那些她一手领进来的原天地集团的人听到这个决定,应当像晴天霹雳一样吃惊,然后大闹特闹,让青楚下不来台。可是她的最后一个愿望落空了,大家不仅不吃惊,而且还面露喜色,仿佛在说“这下好了,公司的毒瘤终于挖掉了,肌体又恢复了健康!”

青楚开完会,叫住老吴交待了几句,让老吴先行清理公司驻新江办事处的责任会计,然后下一步再清理各部门原先顾小曼违规调入人员。这些人平日自恃有后台,上班不好好干活,拉帮结派,无所事事,工人们早就意见满天飞了,这一次刚好借着秦正阳有把柄在手的好机会,一次清理干净,好让公司这个肌体高速运转起来。

青楚办完这些,立刻叫来周强,让他开车大模大样从公司大门出去,去新江转一圈,青楚则自己偷偷开了一辆跑业务的捷达车从后门出去,直奔兴平,在那里和孙浩回合后,接了她母亲,再换车开往省城。因为孙司令两口子早有意和亲家见面,好早早商定他们的婚事。

而青楚让周强开着自己的宝马车去新江虚幌一圈,则是孙浩的主意,这样可以麻痹顾小曼和秦正阳他们,俗话说的好——防人之心不可无,秦正阳和顾小曼有这么重要的把柄落在青楚手中,万一狗急了跳墙,做出什么超出常理的事来可是不好说的。何况秦正阳以前和黑道中人多有接触,仿佛是入过什么会,当过什么大哥。

孙浩和青楚到达省城后,就将顾小曼所写的那一份材料锁进了中国银行省分行的保险箱。这样总比放在家里牢靠多了。

至于怎样安顿青楚妈他们也想好了,这阵子他们已经在省城买了房子,青楚妈以后要和他们一起生活。怕她孤单,还从兴平请来一个熟悉的阿姨照顾她,现在先安排她们住在孙司令他们住的干休所里,干休所所长刚好就是孙司令以前带过的兵。反正多少间房子空着,就等孙浩和青楚买的房子再过一阵子交房,装修完了他们就搬进去。

青楚和孙浩虽然在新江上班,但是从青楚她们公司来省城要比新江近二百多公里,青楚开车也就一个半小时就到了,至于孙浩,现在更方便,新江和省城两个月前开通了高速铁路,一个钟头就到,而且早晚有十几班,完全不用愁上下班问题。

第五十章 暗潮汹涌

青楚妈的身体现在已基本恢复了正常,也还算健康,除了时不时地头痛外,别无不适。只是对她那次被绑架的事还记忆不起来,仿佛那是一场噩梦,一觉醒来,只有支零破碎的一点点残迹。

且不说两家人在这边商量着青楚和孙浩二人的婚期,一家人坐在一起其乐融融,好不闲达舒适,每个人心头都荡漾着喜悦之情,就连空气里面也像充满了祥和之气,大家被这种气氛所包围,感觉这个世界是多么的美好,做起事来也像有了目标,有了方向一样,特别地顺利。

再说周强奉了青楚的命令,一个人开着宝马车去新江瞎转,这仿佛是一路疑兵,要引开敌人的注意,周强觉得这好像是电影中的地下党员掩护同志撤退一样,心里不但不害怕,还格外地兴奋,接受这个神圣的任务后,手心里都捂出了一把汗,他一边开车,一边观察着前后的车辆,就盼着出现什么异常情况,这样就能证明他没有白忙,成攻地替青楚转移了敌人的视线,而自己也能像佛尔摩斯一样美美实践一回侦探生活。所以他开着宝马车慢悠悠地在车辆并不多的高速公路上观景,害的后面驶上来的车不时地按喇叭,催他快走。还不时有人探头往这边瞅,想证实一下是不是个女司机,不然这么好的车怎么开的这样地慢。

周强被人看的不好意思了,才加大油门向前飞驰,这宝马车就是动力十足,百公里加速只有6秒,只听发动机一阵澎湃地低吼,顿时就像离了弦的箭一样呈S型在高速公路上穿插。看得路上开车的人一阵炫目,心下叹道:“有钱也买宝马车!”

这车说起来还是秦正阳借给青楚跑客户时用的,那年青楚被检察院传讯以后,就想把车还给天地集团,可那会秦正阳还在看守所里面,没还成。等秦正阳出来后,青楚也曾要将车还回去,但是秦正阳说这车是他自己的私人财产,不关天地集团的事,就算是他自己入股毛毯厂了吧。青楚以为他在说笑,没成想后来秦正阳极力要入股私有化的兴业公司,而且还成了第一大股东,而这车就算做是入股的一部分,按秦正阳的报价就值一百一十万,占他出资的的百分之二十,青楚明明知道不值这个数,可是她想天地集团是因为她而倒闭的,秦总自然也已到了山穷水尽的地步,所以也就没有过多地在乎,况且这车她也开了有两年多了,非常地熟悉,就像是自己看过的书、睡过的床一样成为了她生活中的一部分,难以割舍。

周强马力加大,不到半个钟头就下了高速,进入新江市区,他正想着去那里瞎转呢,突然一瞥之间在路边行人丛里看见了一个人,那个人长得矮矮胖胖,像个矮冬爪。但是车跑的非常快,也就是一念之间,灵光在他脑中一闪,那个人影像极了指使他撞死王松年的黑社会大哥。他本能地一脚刹车下去,停在了路中央,他正想下车去追,可是路口一个戴墨镜的交警走上来道:“这里不许停车,快走!”

周强也知道这里不能停,可是他刚想说什么,见交警虎视眈眈地看着他,要不是鉴于他开的是宝马车,可能早就开罚单了。

周强只得又往前开了一段路,发现路边有一个车位,立刻挤了进去。然后下车飞也似地朝着刚才发现矮冬瓜大哥的街道跑去。但是人海茫茫,哪里还有半点踪迹,可是周强不死心,就朝着附近的背街小巷子一条条搜索过去,这个千载难逢的机会他怎么能轻易放弃呢,他对青楚的感激在他心中全部转化为报达之情,而怎么报答呢,单纯的他想着只有找到那个指使他开车撞死王部长的矮冬瓜大哥,才能还自己清白,给青楚一个交待。他在新江寻找这个矮冬瓜大哥也不是一天两天了,他平时只要没事时,就整天在那些矮冬瓜大哥曾经呆过的地方转悠,一点蛛丝马迹也不会放过。他仿佛是一条忠于主人的警犬,非要找到杀人凶手才能善罢甘休。

周强像一只无头苍蝇一样到处乱碰,连青楚让他打电话报平安他都忘记了,还是青楚心中挂念着他的安全,打过电话来问他,知道没有发生什么事后才放下了心,周强也就没敢告诉她矮冬瓜大哥出现的事,想着等有一些眉目再说。然后他就仍然一个劲地瞎转,他知道矮冬瓜大哥喜欢用他那五音不全的破锣嗓子唱歌,刚好附近就有几家KTV,他一家一家地进,一个包间一个包间地搜索,虽然差点让人撵了出来,但是他仍然不放弃。

天这时已经黑下来了,可是他就像是猫头鹰一样,双眼发着犀利的光。正当他走进一家高档夜总会后,里面灰暗的光线忽明忽暗,到处都弥漫着粉色的暧昧,莺声燕语嘻笑猜拳声不绝于耳,他向服务生说是要找人,便走进包间过道,透过门缝寻找目标,正当他就快要走到尽头时,忽然一个沙哑的声音从卫生间那面传来,周强头皮一阵麻,那声音是他常常睡着后被噩梦惊醒的声音,它预示着恐怖,意味着他两年多来摆脱不了的梦魇。那就是——矮冬瓜大哥。

正在这时,声音仿佛离自己越来越近了,好像人走了过来,这过道十分地窄,根本就没有躲藏之处,周强立刻转身,但又不敢快跑,慢悠悠地向大堂方向走着,而那矮冬瓜大哥就在身后不远处,而且走的十分快,离自己也就一两米的距离了,周强这时的心就快要跳出来,想着如果被认出来,他就豁出去了,最好把事情闹大,他拼死也要缠住矮冬瓜,然后让110警察来抓人。他正在紧张地胡思乱想,这时,突然身边一个包间的门一开,一个人一把将他拽了进去。

第五十一章 意外收获

周强心想自己也是身强力壮,怎么就轻而易举就被人拉了过来呢,可能是太紧张的缘故吧,身体都有些不听使唤了。

他刚进去就想反击,与那人一照面却愣了,举起的拳头放了下去,这个人他认得,不是别人而是周靖。

“咦,怎么是你,周大哥!”周强虽然也知道青楚和周靖分手的事,但是他对周靖的感觉非常好,可能是他们都是出身贫寒,意气相投吧,不像孙浩身上有那么一种公子哥的味道,让人心里存着阶级对立的感情。

周靖这时“嘘”了一声,然后他扒着门缝往外看,周强也摒住呼吸低下身子向外看,只见矮冬瓜和另外两个人说说笑笑地走进了他们对面的包间,然后就听见一个女人尖叫一声,然后是矮冬瓜和其他人一阵大笑,好像是矮冬瓜捏了一把那个陪侍女,至于捏到什么部位,他们不得而知,当然也不想知道。

周靖回身拉过周强坐到沙发上,这里也有一名陪着唱歌的女人,正慢悠悠地一边抽着烟,一边看着电视画面唱着一首十分悲情的歌。

周靖点着一根烟道:“你怎么跑到这里来了,青楚呢?”

“她和孙检察官回省城了,还将她妈也接去了,说是要和孙检察官的父母商量婚期。”这些事青楚一向都不瞒周强,而周强对周靖的同情也让他知无不言。

周靖“哦”了声,低下头沉默不语,周强看得出他心里十分地难过。

良久,周靖抬头道:“你回去吧,这里危险,那个矮冬瓜真名叫扈三奎,外号奎三,我盯他已经很久了。这些事你不要告诉青楚,等等再说。”

周强点了点头,但是又不无担心地道:“那你想怎么办,干脆报警把奎三抓起来算了!”

周靖摇了摇头道:“现在还不行,我还没有找到他背后的人,现在将他抓起来,他什么也不会说的,这个人的底细我查过了,都已经是三进宫了,全是替别人顶事,从没有出卖幕后老板,所以他进去快,出来也快,我们不能打草惊蛇。”

周强道:“让我也参加,我也就能帮一下你,咱们一起查他,好吗?”

周靖笑笑道:“傻小子,你除了力气,还有什么,这帮人狡猾的很,万一有个闪失可不是闹着玩的,你也曾经是他的马仔,知道他们都是穷凶极恶的,杀人放火无恶不作。你还没娶媳妇,我不能让你家断后。哈哈,哈哈!”

周强倒没有想那么多,不服气周靖说他没用,赌气道:“那我帮你跑跑腿也行么!”

周靖道:“也行,可是你不能直接见我,要通过她来和我说。”说罢指着身边唱歌的女人道。

“她?”

“是呀!”

周靖给他介绍道:“她叫郑洁,是我的线人,你们认识一下,以后有事和她联系,然后她会告诉我的。”

周强半信半疑地望了望那个女人,她虽然浓妆艳抹,一脸的平静,仔细看来却也不失风味,有几分姿色,但一看就知道是农村出来的,只是浓妆之下年龄看上去比周强大一些,但是现在女人的年龄不好猜的,仿佛通过人工的改造,可以颠覆上天的意志一般。周强抱着好奇心一问,郑洁腼腆一笑,一排洁白的牙齿整齐美观,操着正宗新江普通话道:“我二十三,你呢?”

周强也道:“同你一般大。”然后两人又排了月份,还是周强大着些。虽然几句话不多,两个人仿佛心灵相通一般,感觉十分默契,这种别人要花时间费精力才能培养出的感觉,他们一会就有了,周靖原本是要周强先走的,可是看他们两个人谈得好不投入,就不忍打断。这时,对面包间里的人结账离去了,周靖也才放下心来,看他们还忘情地说着话,只好自己先走了,单独留下周强和郑洁去卿卿我我。

原来郑洁就是这家夜总会的陪侍女,她新江农村出来,因为生的有几分姿色,又下不下苦,干不动重活,就跑到夜总会来上班,虽然这里本身就不干净,可是她虽然懒,但仿佛出污泥而不染一样,自洁心理非常浓,只陪客人说说话,唱唱歌,酒也不喝,所以虽然她模样可人,可是来这里的客人都是猎艳偷食的,她这样的故作矜持,久而久之也就没有熟客点她的名,挣的钱也就最少,但是她不乎,反正她除了寄回家一些给她父亲外,其余的也够她花的了。

刚巧周靖跟踪奎三到了这里,发现他在这家夜总会有一两个相好的,常常来捧她们的场,也就一路进来,点陪侍女时,就剩下郑洁了,所以周靖通过观察,认为她可以相信,也就对她亮明身份,让她协助办案,并答应事成之后替她找一家图书馆去做管理员。因为郑洁是个书迷,整天没事就抱着不同种类的书看,是夜总会里有名的才女呢。可惜就是客人们都是三教九流,不通文采,不然也许能演绎出一段风流佳话。

周强与郑洁真是一见投缘,相逢恨晚,说着说着周强肚子里面“咕咕”乱叫,虽然秀色可餐,但是那是一时,不能一世,这才想起来这半天光为找矮冬瓜奎三了,自己还水米未沾牙呢,便请郑洁一同出去吃饭,郑洁欣然答应。不过她让周强先一个人出去,在外面等她。不然夜总会是有规矩的,这平常都要算做出台,那价钱可是周强掏不起的,就算他掏的起,这会儿郑洁也不想让他掏了。

周强先出来在外面一家小超市门口等,不一会,郑洁穿着自己的衣服像蜻蜓一样飞了过来,周强眼睛里都笑出花来了。

他们去了附近夜市吃饭,然后周强说要开车送郑洁回家,郑洁一脸惊讶,周强自豪地带着她来到停车的地方,郑洁一看,惊叹道:“我的妈呀,还是顶极宝马呢!”

周强不语,打开车门让她上车,一进去,周强突然发现车里好像被人动过了。

第五十二章 心头搏弈

看着车内被翻出来的行驶证、驾照及一些过路过桥票据像雪片一样撒满了车座,周强大喊道:“不好,有人偷东西。”

这年头砸高档轿车玻璃偷取财物的事多的像路边贴的小广告,屡见不鲜,而周强开车一向十分地小心谨慎,生怕这辆青楚心爱的车在他手里出些什么意外,他一向都将车放在正规的停车场,就算是找不到停车的地方,他也将车放在闹市区的马路边。有时实在不行,他就睡在车上,像保护青楚一样保护着这辆车。可是今天他去追矮冬瓜奎三,将车放在了一个小区的马路边上,没有时间去挑选合适的地方,不成想怎么就偏偏出了事,这让他给青楚难以交待,他赶紧查看有没有重要物品丢失。因为这车里还放着几本青楚平时用的支票,那要是丢了,可就风险大了。急的他满头大汗,郑洁也俯下身去帮他找,终于他在座位底下找到了支票本,还数了数,一张都不曾丢,因为青楚那天说要教他写支票,他数过的,这下他放下了吊在嗓子眼的心,大口喘了喘气,但是他又想着这小偷是怎么进来的呢,这宝马车可是装有顶级电子防盗器的,怎么窗户没烂就能打开门呢?他在这正想着,从小区门里出来一个老头,探头探脑朝着这边望,仿佛十分害怕一样,周强从车窗探出头道:“大爷,你有事吗!”

那老头这时才颠颠地跑过来,往车里看了看道:“我是这条路的收费员!”说着还将他的臂章向周强晃了晃,才又道:“今天下午你的车停在这,怎么不交费就跑了呢?还害的我挨了打!”

周强正不好意思想解释为什么忘记交停车费,听他说挨打,惊疑地问道:“是谁打你的,大爷,你快说说看!”

老头哭丧着脸道:“下午你刚走,一辆车就在旁边停下来,从车上下来几个穿西服的人,他们好像有你的车钥匙,打开门就往里钻,我以为是你的朋友,就上前向他们收停车费,没想那些人根本不理我,我把他们逼急了,还给了我一巴掌,还说我再费事,就要做了我,气焰嚣张的很呢,我不敢惹他们,就躲开了,他们没一会也就走了,仿佛是在找什么东西,唉,反正那是你们有钱人的事,我不敢管,也管不了,你快点交钱吧,让我等了这么久,这活真不是人干的!”

周强十分感谢老头告诉他的这番话,从口袋里一摸,二十元钱都递了过去,并道:“谢谢你,大爷,不用找钱了!”

老头正借着路灯光看钱,周强一脚油门就冲了出去,那个老头在后面喊,“这块是计时停车,你这钱不够!”周强窜出去就是一百多米,哪里还听得到吗。

周强心中的的感觉就像是侦察兵发现了敌情一样高兴,他要将这个讯息早一点报告给他的长官——青楚。

他送郑洁回到住处,然后就打电话告诉了青楚他所遇到的情况,青楚刚好还没睡,正和妈妈聊天,听到这个消息,心头一沉,她知道那些想在车上找东西的人是秦正阳派来的。

对于这件事,她现在还不能理出头绪来,这就像是一团麻,想要一条条地理顺,还需要时间和精力,她这时最想做的事就是去告诉孙浩,可是这个楼虽然和孙家的楼在一个院子里,但是还有一段距离,况且她也不想打扰孙司令的休息,孙妈妈自从孙浩上会出事后,身体虚弱了好多,腿脚也是勉强能恢复到以前的水平,这还得天天早起让孙司令陪着去锻炼,所以他们家睡的很早,这会恐怕早已休息了,这会冒然去找孙浩可能会吵到他们。

青楚侍候母亲睡下,回到自己暂时的房间,打开了床头的灯,想凝望着那桔黄色的光发呆,秦正阳的形象从那里面一步步走出来,望着她道:“青楚帮我一下吧!”青楚打了个冷战,看清灯光中并没有什么人影,才放下心来。

但是她躺在床上还是久久不能入睡,她有一阵感到非常恐怖,周强所说的那场面仿佛是在电影里面才能看到一样。她思量着秦正阳怎么变成现在这个样子,他到底想要干什么呢。她先想到秦正阳妻子和儿子都在美国,他现在以待罪之身被检察院限制离境,是不是因为这样他才想着先通过兴业公司的帐号将自己剩下的钱转到国外,然后他再偷渡出去呢?这非常有可能,但是他这样做却是害了公司,他将来一走了之,可公司这几百号人不都被他连累了么,要是被查出公司洗钱,那么公司就保不住了,所以绝对不能用那几百人的饭碗来保他,这是原则问题,不能有一丁点的让步。虽然他以前对自己是那么的好,就像慈祥的大哥哥一样照顾着小妹妹,给毛毯厂注资,帮助其恢复生产,并引进生产线,还购买了厂里生产出的第一批的印花毛毯……

这些青楚都没有忘记,可是也不能以四五百名工人的工作和前途去报答他吧,那代价也太大了。青楚原先也想过,自己要扩大生产,将原来天地集团下岗的人全部招收进来,甚至她还大胆地想重建天地集团,好弥补秦正阳所受到的创伤。但是自从秦正阳笃信宗教以后,原先生龙活虎、气呑山河的他不见了,仿佛一夜之间换了一个人一样,让自己不认识。青楚总结性地自语道:“他太悲观了!”

能让这么一个曾经叱咤新江的风云人物、房地产大鳄屈服,实力自然是空前巨大的,这让青楚想到了朱启明,这个手握国家机器的新江土皇帝,他才是罪魁祸首,他就像踢皮球一样,将秦正阳这个省市人大代表、政协委员,一脚从神坛上踢了下来,落入尘土中,跌的灰头土脸不说,还失去了二十多年来奋斗成果。

想到这里,青楚更加同情秦正阳了,这件事如果发生在自己身上,那她更是承受不起的,身体可能早就被压垮了,还何谈别的。她这时有一种去见秦正阳向他说清楚的意愿,她要向他说明自己拿着顾小曼的坦白材料是不会给任何人看的,她会尽量请会计师抹平公司的帐面记载,这样也许能逃过银监会的审查。

第五十三章 股权更迭

青楚是一个说干就干的人,这几年的历练让她变得更加成熟起来,就像是一个青苹果到了金秋九月,不光拥有漂亮的外表,还能让人尝到痛快淋漓的果肉。秦正阳要是看到他一手调教出来的徒弟能够像他当年一样果敢、坚毅、富于开拓,他也就不会还把她当作是没长大小孩子了。

可是让青楚没有想到的是秦正阳这会真的是失踪了,她还想用上回去移动公司查询漫游地的办法获取秦正阳所在的位置,可是GPRS显示,手机早就停机了,而最后一次出现是在北京。

这下可让青楚为了难,她于是又退而求其次,去找顾小曼,但是顾小曼自从周五开完会收拾东西离开公司后,也像是黄雀一去不复返一样,人间蒸发掉了。

“是不是他们出国了呢?”青楚这样想,不然为什么秦正阳的手机会漫游到北京去呢,“不会,秦正阳被检察院限制离境,通过正常渠道他是出不去的。”随即青楚否定了自己的决断。

找不到就找不到吧,反正秦正阳还是兴业公司的第一大股东,自己只要经营好公司就是对他最好的回报,青楚于是抛开这些事,一心去管理公司的事,很快也就将这些忘到脑后了。

这天,又是一个初秋的下午,青楚正打算开总经理办公会总结这一季度的的生产销售情况,老吴却火急火燎地跑了进来。

“青楚,不好了,又出事了,市工商局让我们去开会,说是秦正阳已经将他所有的公司股份出售给了一家房地产公司,让我们去办理股权变更手续。”老吴瞪大了眼睛瞅着青楚。

青楚一听,心头也是一惊,这些日子她虽然忙得不可开交,但是她心头总觉得冥冥中好像有一些不好的事要发生一样,仿佛她早就预料到了这件事,所以她听老吴说出来,并没有觉得意外,而是非常地坦然,虽然她现在也是不知道怎么办才好。

她思索了良久道:“秦总转让股份应当召开股东大会,怎么我们事先一点都不知道,他这样做是不合法的!”

老吴苦笑道:“我也知道应当这么做,所以我问了工商局,他们说秦正阳是将自己名下的股份转让给了我们公司另外一个股东,这样做是完全可以不召开股东大会的,是转股。”

老吴这么一说,青楚立刻就明白了,她对《公司法》是耳熟能详的,这确实是符合法律规定的,没有一点问题。可是秦正阳怎么不给她打个招呼呢?难道是在还生她的气吗,他以前可不是这样的一个人呀。

可是木已成舟,也没有办法,青楚和老吴坐上周强开的车一路往新江去,也不知道是心急么,老觉得周强开车开的慢,催促了好几次,周强狠踩油门,一路狂飚,吓的老吴手紧紧抓住扶手,眼睛瞪的大大,替周强操心。好容易下了高速,才放下心,掏出手绢擦擦额头上的汗。

到了市工商局,青楚他们拿到股份变更通知书,才知道秦正阳将自己所有的兴业公司百分之四十的股份转让给了福建恒昌房地产开发公司。这个公司是本身就是兴业公司的股东,只不过他们原先持股不多,也就百分之七,开公司成立大会时,也就派来了一个小伙子,负责人压根就没出现,可能是人家觉得为这么一点小股份不值得。所以青楚也就根本没有理睬,只是知道这个公司是秦正阳介绍来的,与天地集团是合作伙伴。而现在,他们则成了公司第一大股东,占股百分之四十七,能够完全垄断公司的运营,把持公司的命脉。对于他们会不会调整公司行政管理部门,那只有天知道了。

青楚这会心中忐忑不安,她在心里对这件事反反复复地加以思考,真有一种塞翁失马,焉知非祸的感觉。秦正阳虽然不好,可是他作为公司的董事长,除了让顾小曼利用公司账号洗钱外,对公司的运营还是放权的,自己不闻不问,而且也是他在董事长会上首提让青楚做总经理,主持公司一切日常事务,虽然青楚早就是毛毯厂厂长,也是市国资委委派到兴业公司的正处级领导干部。不管怎么说,秦正阳这个家当的与世无争,大家也就能相安无事。而现在,他负气走了,还将股份转让给了别人,这个福建的公司,青楚现在连他们的负责人是谁都不知道,更何况其他。他们现在是第一大股东,他们的负责人肯定也就是以后的公司董事长,那么还会让青楚来当这个总经理吗?现在还不得而知。

正当青楚坐在工商局里面思量着事情,这时一个非常帅气的小伙子走了过来,道:“请问你是赵青楚总经理么?”

青楚抬头一看,好像在哪里见过一样,一时又想不起来,她现在脑子里非常地乱,就像配置低的电脑非要玩魔兽争霸一样,尽管已然超负荷运转,可是仍然要极力从资料库里面搜索资料,而硬盘灯早已红透天了。

老吴这时想起来道:“你是恒昌公司的代表吧,我们公司开业那天你来过的,我们还喝过酒。”

小伙子笑笑道:“对,你是吴厂长。”

青楚站起来握手道:“你们公司的负责人是谁呀,我怎么没见过?”

小伙子道:“我们公司董事长姓王,单名一个洁字,她现在很忙,正在筹备新江市的国贸大厦建设,所以让我来向你们送一封公函。我叫汪洋,以后请多多指教!”说着拿着一封漂亮的纸袋子,递到了青楚面前。

青楚当即打开,赫然是召开兴业公司股东大会的通知书,落款是福建恒昌有限责任公司即兴业公司第一股东。

青楚和老吴面面相觑,不知里面有什么名堂,只好谢了小伙子回公司商量。

陆陆续续,公司持股百分之五以上的股东都收到了通知,时间已然很紧了,就在下个周一的上午,地点定在新江市凯德华大酒店。

青楚虽然现在已经住在省城,但是公司出现这么大的变故,让她很难安得下心来,他和老吴商量了好几天,就是不得要领,只好周一一早去新江,一看究竟。

第五十四章 针锋相对

今天的股东大会排场好大,酒店外面一排十二个大红气球拉起的彩带,上书:热烈庆祝兴业公司第二届股东大会胜利召开。猩红色的地毯从门前的停车场一路铺进酒店大堂,酒店大门外还布满花篮,通过彩带上的字,可以知道这是新江市各知名企业的祝贺的。酒店服务人员齐唰唰地穿着崭新的礼服像迎接外国元首一样等候股东入场,青楚记得这家酒店曾经接待过克林顿总统访华,那次他们也是这种装束。

由此可见排场是多么的大,路过的老百姓都不时向这边张望,还真以为是接待重要的外宾呢。

礼堂里人头攒动,客人和股东络绎不绝,服务人员端茶送水,穿梭其间,一派好不热闹的景像。

准时在十点十五分,那个给青楚送公函的叫汪洋的小伙子西装笔挺地走上主席台,向大家宣布兴业公司股东大会筹备委员会首先将向出席股东大会的每名股东和客人发放一千元的礼金,刚说出来,台下就是一阵骚动,仿佛在平静的水中掀起一阵涟漪。

接下来,有请兴业集团第一大股东——福建恒昌公司董事长——王洁给大家讲话。台下顿时安静极了,像是演出的开始。

这时,一位身着白衣白裙的女人出现在了主席台上,她人长得眉眼小巧,鼻子高挺而略略外翻,让人觉得她说话鼻音一定很重,皮肤十分白净,但倒像是粉底打得太多了,说话都会往下颤。个子不高,仿佛一棵枯木一样的干巴。大家窃窃议论着,有好些人认识她,说她是新江的房地产大亨、巾帼英雌。年龄也刚四十,就已经是亿万富豪了,最让人浮想连翩的是,她竟然至今未婚。台下老少爷们们无不匝舌,仿佛这是给他们准备的一道丰盛的晚宴一样。

王董事长侃侃而谈,地道的南方侬语,虽然也尽量用普通话说出来,可是到了她的嘴里却有别样的的感觉,声音柔美极动听了,像是一片羽毛拂过众人的心头,那个痒,那个盼,大家盼着她就这样讲下去,一直不会到头。

王洁讲完话,开始了第一轮的选举董事会和监事会的投票,不一会也就选出了十一人的董事会和五人的监事会,因为青楚是市国资委下派到兴业公司的正处级干部,有了这一层的支持,所以青楚也顺利入选董事会。老吴则以工会主席的身份入选监事会。剩下的人则去领取一千元礼金,然后就餐。

入选的成员们进入会议室,召开董事会第一次会议,监事会成员也列席参加,那个名叫汪洋的小伙子也被任命为董事会秘书。

没等大家坐好,王洁一阵香风翩然而至,她十分热情地向大家一一问好,当走到青楚面前时,仔细打量着青楚,仿佛被她的气质所吸引,从上到下瞅个不停。青楚也笑脸相迎,刚才离的远,没怎么看清楚,可是也发现刚开完大会这一会,她就已经另换了一套衣服了,现在是一身金色华装,富贵气息逼人耳鼻、让人屈服。

可是青楚天生是不怕这些的,她现在打交道的人多了,什么样的人没见过,所以王洁这一套还不足以让她折腰。当然,她幸亏不是男人。

王洁道:“哦,赵青楚,赵总经理,我可是早闻你的英名呀!你现在可是我们公司的栋梁!”说着并不和青楚握手,而是拍了拍她的胳膊。

平日这话要是青楚听见了,顶多会付之一笑,可是今天在这个场合,王洁这话仿佛早已自居为公司老板了,好像是在表扬手下。而青楚很不以然,公司是青楚和工人们花了几年时间辛辛苦苦打拼下来的,只因为工人们出不起那么多的钱,买不断股份,才让公司有了这些后妈,可是青楚与工人们对公司所具有的朴素之情却早就将公司视为禁脔,不容许任何人侵犯。

秦正阳当董事长时是个三不管,所以青楚和大家也就没觉得怎么样,厂子还是厂子,公司还是公司。只是不再是国有企业了,青楚也还是厂长、总经理,工人也还是干着原先的活,生活得就像是一抹平静的湖面一样。可是今天青楚到这里的所见,所听,所感,明显觉得自己和工人们像是即将要丢了自己养大的孩子一样,成了公司的局外人,或者叫做打工仔,完全是被别人夺走了原本就属于自己的东西。

青楚越想越气愤,朝着王洁不服地回敬道:“我不是栋梁,而是脊梁,我是市国资委委派到公司的干部,我不光代表我自己,而且代表四百多名工人!”

王洁没想到青楚是这么的强硬,一时倒愣住了,神经质似地一阵尖笑。大家都被她这怪异的笑声吓了一跳,心想怎么笑的这样难听,真是声不如人,原本印象还是不错的呢!

王洁给自己下台阶道:“哦,好吧,赵总经理,你是他们的代表,但是在我们现在这个时代,不是人多就什么都行的,一切要靠资本动作,讲求的是monney!”边说边做了一个钞票的动作,然后又是一阵尖笑,听得人起鸡皮疙瘩。

青楚不语,这是她的软肋,真是一分钱难倒英雄汉,更何况青楚还是女儿之身。

王洁一一见过,像是首长检阅部队一样,一圈下来后,汪洋立刻请她坐到了首席。她道:“按照国家法律规定,我作为第一大股东,今天主持兴业公司董事会,下面有几个议题,由汪洋发给大家,我们一个一个解决,大家不要担心,我们作为最大的出资方会最大程度保证大家的投资收益,这也是我们开这次会的目的。”

汪洋将议程发下来后,青楚一看,顿时就火冒三丈,原来议程第一项就是表决由董事长亲自担任总经理,并且打乱原先的组织体系,重新竞争上岗部门经理,而第二项则是精减百分之十的人员。

青楚刚想说话,背后的老吴拉了拉她的衣袖,示意她不要冲动,她只好强压下一口怨气,等待着下面的结果。

法律规定由出资最多的人担任董事长,所以这一项不用表决,顺理成章地由王洁担任,只是在审议由她兼任总经理时,青楚还没说话,市国资委的一位副主任道:“虽然董事长兼任总经理合乎规定,但是王董事长身兼恒昌房地产公司和兴业公司董事长,只怕无暇顾及具体事务管理,我们以为赵青楚同志这一阶段干的非常不错,公司效益也明显上升,我们建议继续由她出任总经理。”其余几个董事也频频点头称是。

第五十五章 工潮迭起

可是王洁淡定地笑笑道:“大家不要担心什么,我们恒昌公司新近开盘了几个高档楼盘,都是精装房,我打算用兴业公司生产的挂毯装饰房间,大概要……”她转头问了问在一旁记录的汪洋,汪洋低声道:“需要五万件!”王洁向大家宣布道:“我们先订货十万件!”

会场引发了一阵骚乱,大家都兴奋地议论着这个诱人的数字,心中充满了期待。

王洁挥挥手,示意大家安静,她又道:“其实这也只是一个开始,我们恒昌公司现在是新江市建筑企业中的佼佼者,承建了新江18层以上高楼的百分之三十七,这个数字是市建设局统计出来的,而不是我在吹,所以大家不要对产品销售发愁,至于具体行政管理,我将委派汪洋担任公司的副总经理,负责日常管理工作。”

汪洋停下笔,站起来向大家点头笑笑,有人道:“这小伙子当模特还差不多,这么大一个公司,他行么?”说罢大家哄然大笑。说的也是,汪洋看起来也就二十三四岁,俗话说的好,“嘴上没毛,办事不牢”,没有岁月的磨练,难怪大家不服气。

王洁并不生气,她笑道:“那我们的赵青楚总经理刚来毛毯厂那会不也是这个年龄吗,何况汪洋还是美国加州大学毕业的工商管理硕士,赵总经理好像学的是法律呦!”

青楚正低头思量着对策,没想到王洁拿自己来当挡箭牌,还对自己的履历了解的这么清楚。

这一下让大家哑口无言。

老吴这时道:“不管怎么说,赵总经理是难得一见的商业奇才,没有她就没有毛毯厂,更没有今天的兴业公司,我虽然是监事,没有表决权,但是我想公司董事会应当充分考虑我的意见,不然,工人们也是不会答应的!”

王洁这会变了脸道:“赵总经理的事我都知道,当年要是没有天地集团的大力扶持,就算她是孙悟空,也不可能让毛毯厂枯木逢春的!”

老吴一时也无语,在这个场合,财大气粗得到了充分体现。自己现在无职无权,眼睁睁地看着青楚和自己精心培育出来的胜利果实就这样平白被人攫取,心里像被掏空了一样,空旷而孤零。

王洁看着大家都不吭气了,得意地道:“其实我也看到了赵总经理做出的成绩,公司也需要这样的栋梁之才,所以我提议,由赵青楚担任公司法律服务部部长,这也是物尽其用,专业对口吗!”然后她又发出一阵怪笑。

青楚沉默了,她没有什么意见,就算有意见也不会成为董事会的多数,所以她抽了赞成票。事后老吴问起她来还一个劲地埋怨,嫌她没有据理力争,仿佛就算是不能获得支持,至少也要表明态度,这样才像一个共产党人——铁骨铮铮。

青楚笑了笑,她是不打无把握的仗的,今天的妥协算是一种曲线迂回吧,要打人打的狠,必须是先缩回来保存实力,然后再奋力出击。

她还让老吴做好工人们的思想工作,不要因为她的去职而发生混乱,要尽最大努力安抚工人们的情绪,不然出了事,损失最大的还是工人们,甚至还会引起政府部门的注意,以为是在有组织地搞罢工呢!到时如果是那样的话,就会将公司搞垮了。

这对王洁她们来说是不算什么的,她们控制着财务,公司一旦出现风吹草动,她们会利用各种方法抽逃资金的,最后这个苦果还将转嫁到工人们头上。何况她们现在是依法对公司进行改组,占着天时地利,风头正盛,不能牺牲大家的利益去与之争锋。

当然公司效益最大化是所有人的希望,只是他们真能像所说的那样,一次订购十万件挂毯吗?如果是真的,那么公司今年的销售都不成问题了。还要加班加点去完成外面的订单呢!

所以青楚和老吴回到公司驻地后,先开会向大家讲解这次重大人事变更情况,大家一听,眼睛都红了,嗓子也哑了,好在老吴事先已给骨干们打了预防针,所以有人带头就好,大家也都不情愿地接受了这个既成事实,仿佛呑下了一颗苦果,人人脸上呈现出一片痛苦之情,仿佛公司从今以后有了后妈一样。

事情就这样像是在一个即将爆发的火山口上积了几堆水泥,暂时压住了喷薄欲出的岩浆。可是这天,事情却到了一个不可控制的地步。像是在加油站点了一把火。

周五下午,在公司的布告栏里张贴了一张通告,总经理办公室通知:鉴于本公司积极响应市委、市政府节能减排的号召,现根据本公司具体情况,对二线岗位进行并组缩减,裁员五十人,现公布名单如下:……

名单上的人大都是毛毯厂的老人手,原天地集团的人几乎没有几个。

这一下公司全乱套了,这名单里面谁不是毛毯厂的老员工,而且都是一把年龄的人,虽然现在年老体衰,干不动一线的活了,可还是兢兢业业地在二线服务着,况且现在兴业公司是私企了,不比当年毛毯厂是国有,旱涝保收,铁杆庄稼,就算没活干也可以向政府要生活费。现在一旦被裁减下来,那就没事可干了,就等于失业,可是他们还有一大家子人要靠他们养呢呀!而那些一线工人,看到这个公告,也是一副兔死狐悲的感觉,觉得不久的将来,自己的下场也会同这些人一样,心中那份失落与悲凉像疾病一样呑噬着大家的精神,谁都没有力气去干活了,三三两两的人都围在总经理办公室的二层小楼前,议论着公司的事,久久不肯散去。

不知有谁喊了一声道:“还我赵厂长,王洁滚蛋,汪洋滚蛋!”于是就像是做军操喊口号一样,几百人异口同声,将小楼团团围住,让里面的人振聋发聩。

王洁自然不会在这里,她就像是个陀螺一样,整天周旋于官场和酒店、高尔夫场、游泳馆等高档娱乐场所,哪有功夫管这些事。而那个年轻的小伙子汪洋则成了公司的实际掌权人。这会他正在开小会,给他从恒昌公司带来的财务人员布置任务,没成想外面已经冰火两重天了。

第五十六章 裁员风波

汪洋和手下的人跑到外面一看,顿时被这火爆的场面所震撼,当他闹清楚是因为裁员而引发的骚乱后,他这个美国毕业的工商管理硕士十分吃惊,与他这些年在国外经历的同类事件效果全然不一样。在国外,天天都在解聘工人,而他们也从来不会因此而闹事,就算有人闹事,警察也会出面干涉,因为裁员是公司正常运营的一部分。所以他第一时间想到了寻求当地警察的帮助,可是他们电话打过去,没有任何人理睬,可是是因为汪洋当副总经理这段时间以来没有去拜会当地的派出所领导,不像青楚在位时,逢节必送礼,警民关系处理的像鱼和水一样。

等不来警察,汪洋已是满头大汗了,他已经将此事报告给了王洁,可是她正在陪一位副市长打高尔夫,懒得去管这些地事,当然她对此也是不会有什么高明的办法的,更重要的是她原本就抱着惟恐兴业公司不乱的想法。

而汪洋就不同了,他是少年聪慧,高中时就出国留学,年龄轻轻就拿到了美国加州大学的工商管理硕士文凭,他回国后一直想致力于公司管理,刚好那年恒昌公司在上海招聘人才,他就被收拢过来,先是给董事长当秘书,后来在公司从事企业文化营销,一直没有物尽其用的机会,这次王洁让他主政兴业公司,他是报了一腔热情的,想通过自己的才能搞公司,虽然青楚已经将公司带入了高速发展的快车道,但是青楚毕竟不是企业管理专业毕业的,又或多或少地受了老吴那一套国有企业人性化管理思想的影响,所以报着大家都要有事干、有饭吃的原则,从不轻易裁员。虽然工人们的心都像是磁铁一样被她的火热与公道吸引住了,但是这几年下去,确实也有许多人浮于事、机构臃肿的弊病,只是因为厂子效益一天好似一天,没有显现出来罢了。

汪洋上任后,把他从美国学来的那一套拿了出来,一切都科学规划、协调布局,自然发现了很多不切实际的地方,于是他也本着王董事长的吩咐,率先从二线部门裁员,并且安排了合理的补偿费用。

可是中国的具体国情与他从美国学回来那一套不尽相同,更何况兴业公司刚刚从国企改制过来,工人们对企业拥有着难以割舍的感情。厂子就像是他们的另一个家一样,就是不拿工资也不愿意离开。而这次裁员就像是要赶他们出门,让他们无家可归,那不出乱子才怪呢!

事到如今汪洋才想起青楚来,但是青楚却去新江办事去了,于是他就像是国统区的老百姓盼望着解放军一样,等星星、盼月亮,终于临近五点半下班时才等来了青楚。

青楚虽然人不在公司里,可是早就有人给她通报了公司里所发生的事情,她一方面让人安抚工人,一方面去总经理办公室见汪洋。

汪洋见到青楚,高兴地一嘴英文,青楚也听得出他说的是“感谢上帝”一类的话,笑着道:“我不是神,我是一个普通的人,只是你的做法有问题罢了。”

说心里话,青楚这段时间虽然离开公司的核心层,去主持她的所谓的法律服务部,可是她却没有丝毫放松对公司经营的关注,她是明眼人,看着汪洋这个海归对公司的整顿,一切都是按部就班,合情合理,还做了青楚原先忧心忡忡,引忍不发,优柔寡断的事。她对此十分欣慰,仿佛她可以完全放手去经营她和孙浩的爱巢了。现在他们买的房子正在装修,青楚自己设计了一个非常美妙的方案,对这个未来的家倾注了大量的爱心和精力。而这一切,正是因为有了汪洋的兢兢业业,青楚大可放下忙碌了几年的心。

她不是不想重回公司管理层,但是现在不是时机,她现在还算是市政府的正处级干部,前几天市委组织部还有人找她谈话,问她愿不愿意回到市里来上班,新江的老百姓对几年前那起离奇的车祸案子,早已像沙漠上动物爬过的痕迹一样,早已不见了踪影。所以青楚也就可以不再背那个黑锅,调回市里,正当时机,谁不愿意离开那个偏远的地方,回到繁华似锦的新江城区呀!

但是青楚谢绝了组织部的好意,她对兴业公司倾注了所有的心力,她不愿意离开这个曾给她希望和动力的厂子,更重要的是她离不开工人们,他们相濡以沫的这几年,是在大家的扶持之下才让公司发展到现在这个地步的,任谁也舍不得离开。

这不,当青楚一听到公司发生了内乱,就飞也似的赶了回来。

青楚看似轻松的方式让汪洋心中十分地不满,他想着是不是青楚故意鼓动工人们闹事呢,而且很有可能,于是板着脸道:“赵部长,我知道你在工人们中的威望很高,但是你也不能让公司就这么乱下去吧,现在订单任务压的很紧,一旦交不出货,可是要支付大笔赔偿金的!”

青楚心中对汪洋却很有好感,觉得这个斯文的海归身上有一种和自己类似的执着精神,所以也不生气,而是心平气和地道:“汪总,你以为是我鼓动大家闹事的么?”她看汪洋不语,格格笑道:“汪总,我要是想鼓动大家也不会在这一会呀,放着你刚来时就做不比你现在站稳脚跟强的多吗!”

汪洋一听,也觉得是这个理,忙放下架子道:“赵部长,唉,算了,我叫你赵姐行不?”

青楚点头道:“行呀,我也觉得我们之间这样‘汪总’,‘赵部长’的叫着费劲!”

汪洋道:“好,那以后你就叫我汪洋,我就叫你赵姐,我知道你比我大着几岁!”

两人点头同意,才放开架子去谈这次裁员风波。

汪洋先将名单拿来给青楚看,并对每个人的情况都一一进行了讲解,说明他这次裁员不光是秉承王总的意旨,而是为了公司的未来发展而经过慎重考虑后才做出的决定。

青楚对名单上的人熟悉极了,她知道这些人是早就应当退下来的,可是她当时没敢下决心,现在这件事让汪洋做了,也正合她心,于是笑道:“这里面的人我都认识,他们的确不能再拖公司的后腿了,而且你也安排了丰厚的补偿金,这样吧,他们的工作由我去做,你放心大胆地去实施你的运营发展计划吧!”

……

第五十七章 合并重组

青楚说到做到,她立刻去做被解除劳动关系的工人们的工作,凭着她的威望和影响力,事情很快就平息了,这让汪洋这个公司的实际管理者松了一口气。

汪洋没有想到事情能这么快地平息了,就像夏天的雷雨,虽然乌云压顶,电闪雷鸣,但是来得快,去的也快。由此他心中对青楚少了份猜疑,多了份感激。这也就是所谓的投之桃李,报之琼瑶,以人换心的又一杰作吧。

这之后,汪洋每逢工作上遇到什么不懂的事,就去向青楚请教,青楚也热心地去帮助他,虽然青楚名义上只是法律服务部部长,没能参与到公司核心层来,但是通过她对汪洋的影响,也能左右一些公司事务。兴业公司在他们两个人齐心协作之下发展迅速,不久,他们生产的艺术挂毯还在美国的家居装饰展览会上拿到了家居艺术品大奖,成为了驰名品牌。

可是这世界上,最难办的事并不是对外开拓,而是内部纷争,这也可能是中国人至今没有一家私营企业能够闯入世界五百强的重要原因吧。仿佛一件漂亮的衣服,“金玉其外,败絮其中”。骨子里的不团结,有再好的产品也无济于事。

而这次纷争不是大家所想的从下至上,而是从上至下,这对兴业公司来说,又将是一次艰难的选择。

这天,平日不见踪影的王洁董事长忽然来了,开看她那辆价值二百多万的宝马SUV,她随即召开公司各部门大会,要部署一项让人意想不到的合并计划。

大家到齐后,她让工作人员给大家分发了一沓资料,是一家国有毛纺公司的介绍。

大家正看的模棱两可。她开口道:“我想诸位都对我们接管兴业公司以来所取得的成绩都是有目共睹的,公司这个两月的销售额比我们接管前猛增百分之五十六,这也充份证明了我们的运营能力,当然也离不开诸位的通力合作,今天我以公司董事长兼总经理的身份向大家承诺,诸位的月薪从下月起上调百分之二十,还有年终的预算外红利。”

大家一阵兴奋,喜悦之情溢于言表。毕竟物质欲望从头到尾的标的直指钞票。钱能满足人们除了感情和生命以外的任何要求。它就像是一个魔法棒,能够变幻出绚丽的人生色彩。

青楚却冷冷道:“请问王总,那工人们的计件工资水平是否应当也随之提高呢?”

这像是一盆冰水,直接抛向燥热的人群,大家停止了议论,目光都注视着王洁董事长那张并不光洁的脸。

王洁正在收获下属们感激的目光,不成想青楚就是不想让她收获,毕竟她是这里面最不劳而获的人了。

她明显不高兴起来,笑容刹车之后是一阵青白色,倒显得她脸上的粉底打得太淡了,包裹不住那下面的苍翠。

但是大家的目光都交织在她脸上,她又不得不表态道:“我不是慈善家,我不能像施粥舍饭一样管那么多的人,再说我们公司现在是私企,不是国企的大锅饭,赵部长是不是当惯国企领导了,还不适应这里的生存状态,那样可是要优剩劣汰的呦,我听说市委组织部想让赵部长回市里高就,你大可不必在这里为难的,呵呵,呵呵!”一阵干笑。

大家听说青楚要走,一阵紧张,交头接耳,仿佛她一走,就没了主心骨一样。

青楚坦然道:“组织部门是想让我回市里工作,但是我可以坦率地告诉大家,我拒绝了,我就像是一颗树,在这里生根发芽,而工人师傅们就是我的土壤,我离不开他们!”

王洁依旧冷笑道:“看不出赵部长的无产阶级思想还很浓厚么,可是你现在可是我们公司的大股东,比工人们强得多!”

青楚反唇相讥道:“我是有一些股份,但是如果让我拿出来分给工人们,我十分乐意,不知王总能么,你也是大股东呀!”

“胡闹,你以为我救世主呀,这世界上的穷人多了,管是管不过来的,反正穷人多的像是蚂蚁,不需要我们这些精英人士操心,况且公司取得这些成绩是我们运营有方,工人只是像机器一样在那里做了他们该做的事,凭什么要给他们加薪?”王洁一副曲高和寡的模样,虽然在座的都是公司中层领导,但是他们远没有王洁想像的那样脱离了尘世,对工人们的看法自不可与王洁同日而语。

青楚道:“虽然工人师傅们没能参与公司运营决策,但是我不这样认为,打个比方吧,好比公司是一辆车,工人们就是车轮,轮胎在不打足气的情况下,车要跑的再快,也是要多掏油费的,所以我们为什么不先打足气呢?”

青楚的话赢得了大家的赞同,大家纷纷同意她的看法。

只是汪洋坐在王洁旁边一个劲地向青楚使眼色,仿佛让她不要再说了,可是青楚觉得这个机会十分地难得,就不理他。又补充道:“我想要提醒王总的是,公司不但没有给大家涨薪,还将上个月的全勤奖取消,已经影响到大家的工作积极性了,这要引起公司领导的注意。”

王洁终于不耐烦了,厉声道:“这个问题你找汪副总就行了,我下面要向大家宣布一件重要的合并事宜。”

大家这才停止的议论,听她往下说。

这不听不要紧,一听大家的心更像是《水浒传》里说的“那胡正卿的心头十五个水桶,七上八下。”

原来正如王洁所说,为了扩大生产规模,强强联合,她要提请股东大会决议兴业公司和省城第一毛纺公司合并。

谁不知道省城第一毛纺公司是省上的老大难企业,光职工就三千多,这几年的效益像是在坐滑滑梯,就快要见底了。可是因为这个公司是某个省委常委的发家地,所以今年以来竟然成了省国资委重点扶持企业。

要公司与这家超级巨无霸亏损企业合并,那吃亏的是谁,不言而喻。

第五十八章 力挽狂澜

青楚和大家据理力争,结果与王洁董事长不欢而散,临行她撂下一句话,“这合并的事是板上钉钉的事,没有商量的余地,下个月十号召开股东大会,你们都好自为之吧!”

气愤苦恼之余,又有人想到了罢工、上访、请愿。青楚和老吴赶紧拦住大家,这样做不是解决问题的办法,况且如果爆发群体性事件,一定会引起新闻媒体的广泛关注,那么就算没有和省第一毛纺公司合并,消息传出去,兴业公司的牌子就倒了。一个公司的牌子就像少女的名声一样重要,一旦被毁坏了,再想翻身可就难了。所以青楚要大家尽量平息恐慌心理,安抚好工人们,保证公司的正常生产。其余的事由青楚和老吴他们负责,事情现在还没有定,远没有到生死一线的地步。

正在此时,汪洋派人来找青楚,让她去办公室。青楚不知何意,但是想着汪洋平日的做派,不像是和王洁一条道跑到黑的人,于是她交待了几句话,就来到汪洋的办公室。

汪洋的办公室,就是原先顾小曼的那间,顾小曼临走时,非常吝啬地将墙上的彩纸都扯下来卷走了,只恨自己铺的木地板粘住了不好拆,不然也是要装箱带走的。

汪洋自从来以后,办公室设计的很简约,只让总务部派人刷了一遍漆,再摆了一盆盆雕,别的什么也没置,连桌椅都用的是旧的。不像顾小曼上任那会,别人刚买的新车都不坐,非要自己去挑选一辆,不然显示不出自己的与众不同。

青楚这时的心很复杂,汪洋是王洁派到公司的代言人,说的不好听就是看门狗,工人们早已这样骂他了的。可是青楚通过这一阶段的了解与接触,慧眼分辨,知道他是一个非常有事业心的人,他来管公司只会让公司好不会让公司坏,可是现在王洁已经下了衰得美敦书了,汪洋他这个靠王洁一手提拨起来的海龟能怎么样呢!

“当当当”敲门。

“请进!”声音很闷,像是没吃饭时肚子里的空气所发出的嘶鸣。

青楚进门,汪洋正背对着她,望着窗外出神,晚秋的枯枝败叶随着一阵歇斯底里的狂风向空中飘散,伴随着氤氲的天气让人格外神伤,仿佛柳永的词那样——“更那堪冷落清秋节”。青楚本能地想到汪洋的身世,他与自己一样的可怜,父亲早逝,母亲现在还在美国独居,这几年他一个人回国创业,只有过年时才去与母亲团圆。现在遇见这样的事,又加上不好的天气,他不感到孤单寂寞才怪。青楚对此也是感同身受。

汪洋听见她进来,转过身来,青楚惊异地发现他手上竟然拿了一只烟。青楚清楚地记得笃信基督教的他视烟草就像是大麻一样,避而远之犹嫌不及,更何况去吸。

青楚在汪洋面前有一种随意的感觉,气氛很好,他就像是自己的弟弟一样,没什么顾忌的。这个外人看着的副总经理总不会在自己面前拿大的。

于是她笑道:“怎么了,有心事,清教徒也抽烟了!”

汪洋赶紧掐灭了火苗道:“没有,我也不知道怎么会点着的。”

青楚娇笑道:“那就是在做白日梦,这比晚上夜游还可怕,我的司机周强就爱夜游,据他们宿舍的人说他曾经半夜三更开车去了新江,我也不知是真是假!“咯咯咯一阵笑声像毛刷子一样刷着汪洋的心。

汪洋被她的情绪所感染,才松开紧皱的眉头道:“你真乐观,与你在一起让人不知愁是何物,我真想买下来!”

“真的么,我好不高兴,你说我是依门卖笑的吗!”说着她假装板起脸来嗔他道。

汪洋被她打趣地红了脸,不知该怎样说了,好在青楚也是跟他闹着玩呢,见他被调笑够了,也就放过他道:“汪总,有什么事,请指示!”

汪洋这时恨不得去拧她的脸,可是男女有别,只好强压住心头的那份冲动道:“今天周末,你回新江还是省城?”

青楚不知他想要做什么,就道:“哦,我本来打算去新江见几个同学,可是她们临时改变计划了,所以也正想呢,不然你帮我想想!”

汪洋道:“你的那位检察官呢,怎么不需要见他么?”

青楚得意地笑道:“孙浩去北京检察官学院培训去了,要半年时间呢,不然我们还说这个月就结婚呢,他这一走,你没觉得我像是被掏了心的比干一样么!”

汪洋笑道:“我没看出来,哈哈……这样吧,我这里有王总送我的两张美国华纳音乐会来华演出的票,就是今晚,不如我请你去看?”

青楚毫不犹豫地道:“好啊,我好久没听音乐会了!”

汪洋没想到青楚答应的是这么的痛快,虽然他们这一段时间加深了了解,但是也仅限于工作接触,而这次自己酝酿了好久的想法,像小鸡叼破蛋壳一样费时费力,最终表达出来后,青楚就像是快刀切西瓜一样干脆利落。汪洋听到她的响应,觉得自己仿佛是久病的人,忽然吃了少林寺的大还丹一样,从头到脚刹那间都迸发出前所未有的力量。

青楚回自己办公室去拿包,老吴和其他几个部长正在那里等她,准备商量一下抗衡王洁的办法。青楚先让他们拿出一个方案来,并告诉他们自己现在和汪洋去新江办一件重要的事,而且公司能否抗衡合并的关键也就在此一举了。

老吴他们半信半疑,但是他们都是青楚的坚定支持者,所以也就没想别得,一直以来,青楚总会给人以意想不到的惊喜,有了青楚的积极乐观,大家才从王洁的恐吓的隐影中走了出来,要想方设法要保住公司的独立存在,有公司在,仿佛鸟有了窝,人有了房一样,大家也就能依附其中求得生存,不然,船翻了是没几个人不被淹死的。

第五十九章 重要砝码

青楚开着她的宝马车同汪洋往新江来,一路上有说有笑,如沐春风,仿佛车窗外不再是寒风瑟瑟的深秋,两人心头都是暖意融融的,但是汪洋绝口不提公司合并的事,青楚也就曲意奉迎着,不过还好的是汪洋以副总经理的名义把青楚原先开的宝马车还给了她,这也算是汪洋以公谋私办的一件好事吧,这要是给王洁知道了,那还不气的暴跳如雷呀!

汪洋是受过西方教育的海归,当然骨子里原本就比常人多了一份浪漫,说起话来不时深有感触似得冒出几句英文,青楚虽然英语也有一定的底了,可是架不住时间的洗刷,大都还给了老师了,所以听他说话,不时愣住,瞪的一双秀美的眼睛望着他出神,一副怯生生的模样,汪洋瞟见了,心下大喜,比吃了蜜还甜,幸好他开车技术还好,路途也短暂,不一会就到了新江市区。

他们先去听音乐会,然后又去吃成都老妈火锅,再去酒吧一条街聊天,汪洋这个平日滴酒不沾的人今天却喝的酩酊大醉,青楚这时才像是刺探情报一样,问起了他对公司合并的看法。因为青楚觉得,汪洋是她能否挽救公司的重要砝码。

汪洋这时已喝得双眼发红,像兔子一般,瞪着青楚道:“我现在就告诉你一个人,我不能告诉其他人,作为中国人,我是讲感情和良心的,我不能再说给其他人听的……”

青楚点点头,鼓励他讲下去。

“我对这次合并,心里是一百个不情愿,公司现在各方面情况都十分好,我也正准备展开第二阶段的营销,好打开欧美市场,可是王总她……她却为了那一千多亩地,出卖了公司,她……她太让我失望了!”然后俯在了桌上。

青楚疑惑道:“什么一千亩地?”

汪洋没有抬头,闷声道:“第一毛纺公司在省城有一千亩闲置土地,王总为了拿到那块土地,才答应给他们找一家牌子好的公司和他们联姻,还说什么强强联合,加速发展,都是骗人的鬼话,这好比是汽车拖火车,那能拖得动嘛?”

青楚这时才恍然大悟,要不王洁怎么像奔丧一样,那么风风火火呢,原来这是在交换,用兴业公司去换取省城那块富得流油的一千亩地。

想到这里,青楚胸膛里面就像点着了一堆火,气愤的牙齿咬得噶嘣做响,可是现在光生气是不能解决问题的,她还要寻求汪洋的帮助。

可是汪洋的酒量浅的就像是小溪,还没怎么呢就溢出来了,她怎么叫也叫不醒,只好让酒吧的服务生把他扶到车上,然后送到了公司驻新江办事处,这里有客房。

刚安顿好汪洋,青楚却惊奇地发现周强也在办事处里。

原来今天下午青楚刚走,周强就开着青楚的捷达车跑到新江来约会,他已经快一周没见到郑洁了,这会也刚送完郑洁回来,不想一进办事处的门就遇见了青楚。

周强一见青楚,脸腾的就红了,活像猴屁股,吱吱唔唔地说不出话来。

青楚扑哧一声笑道:“怎么了,周强,你是不是谈女朋友了?”

周强被她笑得头都快磕到脚了,只是一个劲地低头认罪,好像做错了事的学生一样。

青楚故意装生气道:“要是来见女朋友,那还有情可原,不然,偷偷地开公车跑出来,给公司知道了,那可要罚奖金的!”

周强一听扣钱可急了,他现在钱可是很不够用的,自从汪洋来公司主事,青楚不当总经理,也就没有了财权,原先还给他的出车补贴,现在都没了。他现在每月少了好几百块还多呢,父母那边还要他发工资后上交一部分,说是替他攒着娶媳妇。又加上他这一阵子和郑洁约会、吃饭、看电影,口袋里的钱像是被人偷了一样,几天五六百块就不见了。所以他一听青楚说扣钱,赶忙就向青楚一五一十地交待了。

青楚听了后,笑得格格的,臊得周强恨不能找个地缝钻进去。好在天这么晚了,办事处也没外人,青楚知道就知道了吗,她不算外人。

青楚笑够了,又详细询问女孩子的情况,在这方面,她对周强很负责任,怕他交往到坏人,把她这个傻弟弟骗了。

当周强将郑洁的工作说出来后,青楚就是一皱眉,为周强担心,但周强也看到了青楚的疑惑,就把郑洁的人品吹上了天,青楚这才将信将疑,还说“那天你把她带来让我看看,如果人品真像你说的那样好,那我就帮你把她调到我们公司的办事处来上班,她呆得那地方总归是太乱了!”

周强一听,立刻就答应了,可是转念一想又道:“不行的!”

青楚问为什么。他挠了挠头道:“周大哥答应我把她弄到交大图书馆做管理员的!”

青楚一听这话,眼睛瞪得大大的,申斥周强道:“怎么你还背着我去找周靖呀!”

周强见青楚生气了,心里也十分着急,他知道青楚现在很不愿意提周靖,因为不管怎么说,都是周靖先背着青楚和殷桃好上了的,青楚对此十分地伤心,枉费了她对周靖的不离不弃。

可是周强又不能说周靖去调查矮冬瓜奎三的事,他也是答应过周靖的。但是现在青楚已经有些急了,仿佛他也和周靖一样变成了一个背信弃义的人,这会让青楚十分地伤心的。

周强对青楚的质问无话可说,就等着她能疾风暴雨般一顿痛斥也就算了,那样她也就能好受一些,可是青楚就是瞪着他久久不出一声,泪珠在眼中来回滚动,这是伤心到了极点的神态。

沉默像刀子一样切割着周强,周强再也抗不过去了,青楚对他巨大的精神压力压得他喘不过气来。这也难怪,这个世界上除了父母之外,对他最好的人莫过于青楚了,周强常常想着就算是自己再世投胎也报答不了青楚对他的好。所以他也一直尽忠职守,很好地完成了青楚交给他的任务。他自己心中也不容许有一丝一毫对青楚的背叛。

于是他下决心打破这片死寂般的沉默,嗫声道:“姐,你别哭,别哭,我有难处,我全讲给你听好不?”

青楚仍然板着脸,态度上没有一丝的缓和,周强掏出钥匙打开自己的宿舍门,请青楚进去,然后关上门,才向青楚说出了周靖在调查矮冬瓜奎三的事。

第六十章 蓄势待发

青楚听呆了,仿佛在听童话小说一般,她万万没有想到那个沉默寡言的周靖还在为她默默无闻地做着这一切,她心里充满了感激,这让她对周靖许久以来的报怨像是一阵风吹散迷雾一般顿时烟消云散。心中升腾起一片温暖的祥云,像是自己被世间一切美好的事包围着一样,不知忧愁,不思困苦。

青楚在心中憧憬了半天,这才像是大梦方醒一样对周强道:“那你们这些天查得怎么样了?”

周强此刻像是卸去了千斤重担一样如释重负,一身轻松地道:“周大哥说现在已经查到奎三经常来往的一些人,好像有什么局长、主任一类的,但是还不能确定,所以要继续跟踪,等事情有了眉目再向你说。”

青楚激动地手直抖,拉过周强的手连说“谢谢”、“谢谢”,然后道:“周靖他在那里,你今天见他了么?”

“见了,他说奎三最近在新江买了一套房子,是一把八十万付清的,他让郑洁通过她的姐妹去了解奎三的钱是从哪里来的,这样就能找到突破口了!”周强说起来显得很兴奋,仿佛他对这样的刑侦工作十分地感兴趣。

青楚道:“那你替我向周靖说一声,说……说:“我误会他了,让他一定要小心,注意安全,他们幕后的人一定很狡猾!”

周强道:“嗯,我一会就给郑洁说!周大哥不让我给他直接打电话,郑洁是我们的联络人。”

“随你吧!”青楚觉得他们好神秘,不过这样也能体现出周靖的细心。

“哦,对了,你也一样”青楚不忘记叮嘱周强一声。

“嗯,你就放心吧!”周强满不在乎,他对这事一直都比别人热心,这也是他单纯的报答青楚的方法了。

“姐,那我送你回家吧?”

“不,我自己回去,你早点睡,明天起来早一点,看看汪副总怎么样了,他今天喝酒喝多了!”

“他是那个老妖精的人,你管他做什么?”周强很不理解青楚对汪洋的关心。

“傻瓜,他是我们夺回公司唯一的希望,你这孩子,现在我们公司都什么样子了,一点也不关心,再把他抓不住,我们一起就等着下岗吧!“

“真的,有那么严重!”周强一听工作岗位出现了危险,心里也着急起来。

青楚不和他多说,然后出了办事处的门,回建设局家属院休息。

这一晚上,她怎么也没能睡好,一方面是周靖的事,让她回忆起了他们在一起的那短暂的美好时光,她甚至想起了和周靖刚认识的那会,她一想到周靖拿着几张笔录纸在她面前晃的那份委屈的样子就想笑。

一会又想到公司现在的合并风潮,她的头就隐隐作痛,仿佛那里面有一根不可撩拨的弦。下月就要召开股东大会讨论和第一毛纺公司合并的事了,时间像是金子一般宝贵,一想起王洁那副得意洋洋成竹在胸的模样时,青楚就恨不得上去咬她一口。当然这是恨极了的非常之举,但是王洁的自负是有她的资本的,这也预示着那场股东大会将是不可逆转的一个过程,但是困兽犹斗,这是青楚给自己开出的最后一道治病的良方,现在的状况是秦正阳个人控股转让给恒昌公司后,他们控股百分之四十七,新江市的另外二家公司控股百分之三,市国资委持股百分之十,青楚个人持股百分之五,毛毯厂工人集资挂股百分之三十五。

现在算起来就算是公司所有的挂股工人都参加进来支持自己,再加上市国资委的百分之十,自己这边才能和王洁打平,而且万一工人们不团结,有人离心离德或者被拉拢过去,那么就是千里之堤溃于蚁穴了。

所以青楚让老吴他们要千方百计做好工人们的思想工作,打铁先要自身硬,而自己下面则要做的工作很多,一是和市国资委取得联系,要确保国资委支持的万无一失,不然现在的官场什么事都可能变化,钱毕竟是能通神的。再下来要去争取新江的那两个持股百分之三的小公司,让他们能站在自己这边来,不过希望可能不大,因为那两家公司也是恒昌公司的子公司,他们不可能违背王洁的意愿,但就是不可能,青楚也要去试一试,她不能放弃任何一个机会。

最后就是汪洋了,汪洋作为公司的副总经理,也是王洁派到这边来的“自己人”,他如果能在股东大会上揭露王洁搞公司合并的真实目的,那就像是一阵龙卷风,可以刮开美丽的外表下肮脏的交易,任谁也不会拿自己的钱给巨额亏损的国企去陪葬吧。但是这件事看起来也有难度,汪洋是王洁一手培养起来的亲信,对王洁感恩图报,怀着无比敬畏的心,他怎么敢去背叛王洁呢!就像是儿子背叛妈妈一样。昨天青楚见他酒醉,问了问他的心里话,可就这样,他也没有表示出对王洁不满,只是说她这样做——不好,太让他失望了。毕竟人心都是肉长的,人与人之间的关系是以心换心的事,青楚深切地同情汪洋的感受。

第二天,青楚在和老吴通过电话了解了他们的工作进展情况后,就马不停蹄地东奔西跑,一天下来,腿都跑细了,不过也有成绩。她先是一大清早找到了市国资委主任的家,向他坦陈公司的实际情况,刚好这位主任竟然和检察院沈检是老战友,在和沈检通电话后,更加坚定了信念,向青楚保证就算是市委给他下命令也不会同意与第一毛纺公司合并的事了,况且他也马上就到了退居二线的年龄,所以也敢于与上面死抗。

下午她去找新江的那两家持股公司的负责人,可是人虽然都见到了,可是一听说要抗衡王洁这个大老板,唯唯诺诺地就送客走人了。可见在经济社会中钱这个杠杆的作用力有多大,有多强,正义与道德倒是最后的了。

青楚刚在家洗了澡,然后和远在北京的孙浩通了电话,嘘寒问暖,卿卿我我一番,这才在心灵上恢复了往日的神采,仿佛是孙浩是什么灵丹妙药,有让人百战不困、百折不挠的力量一般。

刚放下孙浩的电话,周强的电话就打了进来,青楚一听,就觉得像是又出了什么事一般,周强呼哧呼哧地喘着粗气,像是在做什么负重运动一样。

第六十一章 口若悬河

青楚忙问怎么了,周强那边道:“姐,汪洋这小子病了,发烧,都能烤红薯了,这会我正背着他往医院去呢,你快来吧!”

青楚赶忙穿好衣服,直奔医院而来。

到了医院,找到周强他们,汪洋昏睡在病房里,护士正在给他打点滴,青楚拉着周强到门外才问道:“你是怎么搞得,我不是让你看着他的么,怎么这会就送到医院来了,他又没有一个亲人在这里,出了事可怎么得了!”

周强委屈地道:“我是看着他的,我一大早就起来等他,可是这小子居然是个懒虫,怎么叫都不起来,还嫌我叫他,用英语骂我,我一生气,就没理他,等吃过午饭我又来看他,但是他把门锁上了,一个人在房间里面唔唔地哭,可伤心了,我以为他想他妈了,我也没敢闯进去,这不就到这会,怎么敲门都没人应声,我以他自杀了呢,踢开门进去一看才知道他昏死过去了,才背着他上医院来了!”周强满眼委屈,等着青楚安抚他受伤的心。

青楚斥责他道:“去去去,人都这样了,你还有功了,回去扣你的工资!”

周强最怕这个了,一吐舌头跑开了。

青楚这才回到病房,坐在旁边椅子上望着汪洋憔悴的脸庞发呆。

……

在青楚和周强的悉心照料下,汪洋几天后就出院回公司上班,他在病中并没有对青楚呵护说一句感谢的话,气的周强在背后一个劲地骂他是忘恩负义的“王八蛋”。

青楚虽然也觉得汪洋这样没有一点表示有点说不过去,但是她是有涵养的人,不会因此去埋怨什么,但是她所渴望策反汪洋的事更是无从谈起,因为他其乎不说什么话,仿佛高烧烧成了哑吧。

而股东大会的日子就像是公司的生死宣判一样,还是如期而来了。

王洁明显对这次她认为的形式上的大会并不怎么重视,比起几个月前在新江市五星级酒店的盛况来说,这次大会寒酸的像是穷人家娶媳妇,一切都紧着现有的来。会址就放在了公司二层小楼会议室里,除了简单地贴了几张标注着股东大会字样的标语外,什么都没有,送茶倒水也是紧着行政文秘人员来做的。

青楚事先以股东的身份提议这次大会将邀请全体股东参加,她让工人们选举出了三十五名代表,代表着工人们拥有的公司百分之三十五的股份,而不像是上次那样只有持股百分之五以上的股东才能参加。

王洁对此事了如指掌,洞若观火,她也有她的内线,会有人向她及时通风报信,她也许是胸有成竹吧,更仿佛是在嘲笑青楚他们太不自量力,所以也就同意了这个提议。在这种情况下,这次股东大会的气氛让人感觉是一场生死的较量,至少青楚他们感觉是这样的。

准时十点钟,股东大会依旧由董事长主持,王洁一脸的自信,说起话来眉飞色舞,反正议题只有一个,不用她多说,大家心里明得跟镜子一样。所以很快就到了表决阶段,让心惊胆颤的这一刻终于来到了。

这次的表决没有的五星级大酒店的电子仪器助阵,而是采取最原始的举手表决的方式。但青楚知道这是命悬一线的关键时刻,这一刻把握不好,那就再也没有翻身的机会了。

于是她站起来道:“我想先请求暂停一下表决,我有话要和各位股东说。”

主持人王洁冷笑道:“赵部长,这次大会是我们兴业公司发展壮大的最佳时机,你还要逆绝大部分股东的意志而任意孤行吗!”

青楚没有想到王洁到了这会儿还大言不惭,口口声声为了公司着想,她再也控制不住情绪,愤声道:“王总,这次公司合并恐怕不是我们兴业公司做大做强,而是你为了第一毛纺厂那一千亩地而出卖我们的公司的卑鄙之举!”

大家一听这话,都不知所措地议论纷纷,特别是公司的职工代表们爆发出一片激烈的怒骂声,会场被淹没在吵杂声中。

王洁没想到青楚竟然会知道自己的底牌,拿眼瞪了瞪身边的汪洋,因为在公司里只有汪洋知道她真实的目的。汪洋这时却表情木讷,仿佛人在会场,而心却不知跑到哪里去了。

青楚用手示意大家安静,专等王洁给大家一个解释。

王洁站起来朗声对青楚道:“赵部长,这是你从哪里听到的消息?”

“这你不要管,只要说有没有这回事吧!”青楚不能出卖汪洋,汪洋虽然是王洁的人,但是他在公司的成绩是大家有目共睹的。

王洁不愧是商场老手,她经历的风雨多了,在这种场合下她非常善于把握节奏。她先是呵呵地一阵娇笑,仿佛是在嘲笑大家的无知,大家被她模棱两可的神态弄昏了,纷纷安静下来。

王洁看会场的情况已差不多了,才高声道:“各位股东,我王洁来咱们新江市创业发展也有十几个年头了,现在我们恒昌公司拥有大大小小二十几个子公司,兴业公司虽然在我们集团下面是一家小公司,但是我们也会本着为各位股东谋取最大福利的原则去做好每一件事。恒昌公司的信誉如何,大家只要在新江打听一下就知道。我们做地产,质量一流,拿到过鲁班奖,我们做服装,获得了意大利的出口订单,我们做商贸,市中心新建的恒昌百货大厦将成为新江最大的综合性商贸大楼。与我们公司合作的伙伴无一没有获得丰厚的回报。”

王洁说的滔滔不绝,大家听得津津有味,下面鸦雀无声。

她话锋一转接着道:“就拿这次和省第一毛纺公司合并来说吧,省第一毛纺公司是省委常委、常务副省长杨启天亲自抓的企业,光今年银行就贷了十个亿给他们,他们还拥有大量熟练的工人和专业技术人员,只是没有好项目、拳头产品,没有发挥出他们巨大的生产能力。而我们公司呢,生产出的艺术挂毯非常的畅销,只是因为我们规模小、底子薄,不能达到最大化生产,也就不能实现利润最大化。所以我相信,在省委省政府的大力关注下,我们与第一毛纺公司合并后,将成为中国乃至全世界最大的艺术毛毯制造商,到那时,我们在座的大家将与公司齐享收益,个个都会成为百万富翁!”

第六十二章 出人意料

王洁的口才的确非常棒,她如果去做传销,也许比做建筑还要出色。大家被她说的心头大喜,仿佛那一刻指日可待。

王洁看大功将成,又加了一把火道:“这里在座的都是咱们自己人,我不妨透露给大家一个内幕信息,省委、省政府让我们与第一毛纺公司合并是有长远考虑的,只要我们合并后打开局面,那么就为上市做好了准备,省里面是一路绿灯的,所以我们现在的持股股东到那时自己手里的原始股票就会就成一张张支票,你们说,这是不是对大家最好的回报呢?”

大家纷纷点头,情绪激动地想着成为百万富翁后要先干些什么。

王洁灿烂的笑容像是屋子里的太阳,温暖和感染着会场中的每一个人。让大家沐浴够了,这时她也觉得时机已到,就让计票员开始表决计票。

她大声宣布:现在进行会议第二项,对与省第一毛纺公司合并的提案进行表决!

青楚紧张地看着大家,心都快要跳出来了。

“同意合并的股东请举手!”计票员道。

“唰”,王洁和那两家控股小公司的代表率先举起了手,而市国资委的代表和青楚及工人代表都沉默不语。

王洁笑盈盈地看着大家,在她的鼓励下,这时有人摇摆了,工人代表中竟然有三个人举起了手,青楚一看,头就“嗡”的一声,差点晕了过去,在最关健的时刻,自己的阵营分裂了,原先想象的铁板一块竟然出现了裂痕,让她这些天来的努力付之东流。

老吴更是气得无话可说,他一边站起来斥责举手的工人代表,一边从口袋中掏出降压药来往嘴里塞。但是那三个代表着公司百分之三股份的代表像是吃了秤砣铁了心一样,没有丝毫的动摇。老吴长叹一口气,愤懑地坐回到椅子上。

计票员轻快地数着数字,仿佛是小孩子在数数玩。

“47票,3票,3票……总共得票53票,已占全体股东的百分之五十三,可以通过……”

王洁脸上洋溢着胜利的满足。

正当计票员就要宣布结果的那一刻,忽然,一个沙哑的嗓音道:“等一下,我还没有投票!”

全场目光“唰”一下,全都转移到了他的身上。

大家吃惊地发现这个人竟然是汪洋,王洁斥责他道:“你投什么票,不要添乱!”然后用手去拉他坐下,可是汪洋就像柱子一样的坚韧不拨,任她怎样去撕扯,也不能动他一丝一毫。

计票员问道:“汪副总,你投什么票,你不是股东吧!”

汪洋并不说话,而是从口袋里拿出一张纸来,交给计票员,那是一张王洁将自己所持有的兴业公司股份百分之五转让给汪洋的授权书。

计票员将授权书拿到公证处工作人员进行鉴定后朗声道:“汪副总你可以投票了!”

汪洋向人群中的青楚看了看道:“我反对公司合并!”

人群里顿时就像掀起滔天巨浪,不大的声音却震得大家耳朵“嗡嗡”作响。

王洁气急败坏地扯住他的衣领怒吼道:“汪洋,你疯了,你疯了么!”

汪洋就是不讲话,像一具石头雕塑。

而青楚却流出了激动的泪花。

……

通过过半数股东的提议,选举了由青楚任董事长的董事会,公司重新回到了工人们的怀抱中,会场外面是一阵欢腾,有人放起了鞭炮,像是过大年一样。

而在投票中将票投向王洁的几个工人代表们则被工人们像是抓到了小偷一样,推搡着、斥责着、谩骂着,灰头土脸地跑掉了。

老吴后来调查的结果是,这三个人是被王洁重金收买了,才抛弃了良心,腆颜当起了叛徒,无怪乎抗战中为什么会出现一百多万的汉奸,小小的兴业公司都会出现分裂,也就无怪乎这么大的国家了。

当然青楚是大度的,她没有追究那三个人的责任,而是让他们交出王洁收买他们的十万块钱后,让他们回到了原先的工作岗位。工人们更加对青楚佩服的五体投地。

第二天,正当青楚想去向汪洋表示感谢时,却发现他早已人去屋空。原来他昨晚就已经走了,只在桌子上给她留下了一封情意绵绵的信。

信上写道:

赵姐,我走了,我在被你的真情打动的同时,也犯下了不可饶恕的错,我实在有愧于王总对我的信任和关怀,为了躲避这一切,我只能离开这个曾经让我向往的地方。

我回美国了,去和我孤苦无依的母亲团圆。我手中的股份,我已通过律师转到了你的名下,这也是我最后能为你做的一件事了,再见了,也许我们此生永远也不能再见面。珍重,我的姐姐!

最后能否问一声,假如我和你早认识一年,你是否会选择我……

爱你的弟弟 汪洋

青楚看到这里,心头一阵伤感,满心的喜悦在这一刻化为了渺渺情丝,她没有想到汪洋这个平日斯文内向的小男生也会对自己生出一片情愫,而她却一直没有发觉,而是报着利用他的想法去和他接近。想到这里,青楚对自己欺骗了这样单纯善良的一个人而自责不已。平心而论,青楚现在的感情世界就像是运河上的一艘船,行驶在风平浪静的河道里,方向明确不说,还装载的满仓满囤,不会留下任何一个空间给别人了。所以她对汪洋的一片痴情,也只有报以可惜之声。

但是青楚不能忘记汪洋对自己的帮助,而现在又仿佛欠了他的感情,亏欠之情越发沉重,放在心里沉甸甸的,像是一块铁疙瘩,不拿出来好像会生锈一样。

唉,可是现在他人已经走了,也像是不可能再回来了,而这份情义只有像定期存款一样放在一边,等机会再偿还吧。

接下来的事,青楚按照汪洋制定的运营方案,大力整顿公司内部秩序,继续实施汪洋那套先进的管理方法,而王洁不久也向外出售她所拥有的公司股份,青楚再一次动员工人们集资购买。由于有了公司美好前景的烘托,工人们都踊跃购买,上次心存疑虑没有购买的人这次是倾其所有,于是四百多人的公司人人都当上了股东,不再是光干活挣工资那么简单了,而是真正关心起公司来,比关心自己的家还上心,还热情。

这天是一个寒冬腊月的周五下午,青楚正在办公室看文件,正在这时,周强兴冲冲地跑了进来,兴奋地道:“赵总,郑洁那边打电话过来了,说周大哥想见你,有非常重要的事和你说!”

新 江 迷 案

第 四 卷

第一章 端倪初现

青楚一听周强说有重要的事,就知道是周靖那边有了重大发现。自从她认定王部长是被人谋杀这几年时间以来,她心头这个迷像冤魂一样缠着她,让她常常在半夜三更被噩梦惊醒,这时听周强说有重要的事,心中那份激动就像是煮沸了的水一样,“噗腾腾”直往上冒,她按捺住错乱的思绪,安排了一下公司的事,就和周强往新江赶。

一路上青楚向周强问起经过,但是周强虽然帮周靖查这件事有一段时间了,可是他既单纯又冲动,这些像搞刑侦一样的活,他完全派不上用场,倒是郑洁灵活巧妙地帮着周靖摸清楚了好些事,周靖的调查才获得了重大突破。

周靖这次约青楚见面是在郑洁自己租住的屋子里,位于城东的一片工厂家属区,这里住的人相对固定,并不复杂,也就非常的安全。

他们把车放在工厂招待所门口,然后周强带路,通过一片蜿蜒的平房区,来到了一幢砖混简易楼前。岁月的沧桑让这座盖于五六十年代的楼房斑驳一片,虽然这里也位于城区,可是和高楼林立的城区比起来像是回到解放前。

好在青楚今天的穿着也并不惹眼,不然周围居住的人们会以为是什么演艺明星来生活实践呢。

他们上到三楼,周强去敲门,门里的一张布帘子被人掀开,一个脸色略显鱼肚白的女孩子开了门,一把拉住周强的手道:“你还蛮快得么,快进来!”显得和周强非常熟悉。

周强或许平日和她亲近惯了,可是今天青楚就在身后,他显得很不自然,抽出手来道:“别这样,我姐来了!”

听了这话,那个女孩子才收敛起来,让青楚他们进来坐下,并快步走到一个不见光的小黑屋一样的厨房里沏茶过来,一只手端着茶壶,一只手夹着两个杯子。

青楚看她长得倒也白净,一副可人的小脸,灵动的大眼睛,没有化妆,身材是那种小巧玲珑型的,头发没梳,只用皮筋轻轻地扎住,袖子挽得高高的,仿佛正在干活。倒是指甲非常的艳丽,涂的是五彩色指甲油,小拇指还翘得高高的。全身一股朴素的气息,只是有些不合时代,明眼人一看就知道是外乡来的。

但青楚说不出的心里就十分地喜欢她,也许这几年是各色人等见得多了,大都通过华丽的外表掩饰里面的肮脏,所以她觉得这个女孩子才是地道的农村女孩子,不带一丝装饰,不带一点做作,不像什么城中村,小县城,城乡接合部那样,土不土,洋不洋,看了到让人反胃。

周强问道:“周大哥还没来么?”

那女人道:“他说临时局里又开了一个会,最多不超过八点钟就赶过来。”

周强“哦”了一声,然后向青楚介绍道:“姐,这就是我常向你提起了郑洁!”

郑洁非常懂事地甜甜一声道:“姐……”

青楚愉快地应了一声,拿出一个红包给她塞到手里道:“我就算是替周强的父母见过你了,这个是见面礼,以后都是一家人了!”

郑洁羞涩地接了,但又十分地不好意思,那红包好厚,足有五千块钱,那是周强工资的三倍多呢。

周强慷慨地笑道:“姐给你的,你就拿着吧,别客气!”

青楚高兴地看着这两个恋爱中的人那副爱意绵绵的样子,也为他们而感到高兴。

这会已经是傍晚的七点钟了,节气都已立冬了,天也黑得十分早,周强张落着去外面买些饭回来,好让青楚先吃饭,青楚拦住他说不饿,郑洁道:“那就吃方便面吧!我刚才正在吃呢!”

青楚应声道:“好,我以前上学时也是经常吃方便面的,好久没吃还真有些想呢!”

郑洁见这个被周强夸上了天的姐姐这样的平易近人、入乡随俗,心中也是十分地喜欢,想着自己自从认识了周强后,身边一下子像是多了许多亲人一样,备感温馨,终于又找到了家的感觉。

他们一边吃着方便面,一边聊天,青楚仿佛又回到了青春年少的学生时代。

这时,“咚咚咚”有人敲门,周强快步跑去开门,门帘一掀,周靖来了。

青楚已记不得有多长时间没见过他了,自从上回周靖受伤住院见过面后,就再也就没见过了,这时他突然出现在自己面前,觉得好不难为情,刚才还想着见了面说些什么呢。而这时他已经风尘仆仆地站在自己面前了。这个她曾经爱过的男人虽然现在已经是别人的丈夫了,而他却还为自己的事在冒着风险去调查真相,一种说不出的感激让青楚眼睛有些湿润,心潮翻滚。

周靖也像是有些手足无措,这个身为副局长的领导干部,这时害臊紧张的不亚于青楚,简直不敢去看青楚的脸。

还是青楚适应的快,看到他头顶上落了一片树叶,上前替她摘了下来笑着道:“好久不见了,你还好吧?”

周靖用手拨拉了一下被风吹乱的头发道:“好,好,听周强说你又重新夺回了毛毯厂,我真替你高兴!”

青楚道:“我还得谢谢你,谢你还在替我操心,我真不知说些什么好了!”

周靖默然道:“这是我应该做的,至少我还是一名警察,这个案子也是我办过的,不能没有一个结果。”

青楚知道他这样说是托辞,但又不能去拆破,总不能说“你还是对我念念不忘,留恋不舍吧!”但是她的心里是一清二楚的,这份情的感觉虽然没有当年那么甘甜,但是却有着年头久远的弥香,仿佛重生再世的相逢。

周靖坐下点着了一根烟道:“现在事情大抵已经查清楚了,比我当初的想像还要糟的多,我怀疑矮冬瓜奎三的幕后老板是现任的市委常委、政法委书记刘怀潮!”

“啊!”青楚大惊失色,她越发感到这可能是一场政治谋杀了。

周靖接着道:“这件事说起来还多亏了郑洁,要不是她从奎三的情人那里弄清楚奎三买房子钱的来源,可能我现在还被奎三的烟雾弹迷惑着。”

第二章 欲语无声

扈三奎,外号奎三,新江外县人,为人阴险毒辣,很有心计,早年因倒卖走私汽车曾经被判入狱,假释后又干起了走私贩卖烟草的勾当,因为网络了一大批刑满释放人员,生意渐成规模,前些年曾垄断了新江的烟草黑市。自己也身家巨富,称霸一方,但是因为他不惜重金,上蹿下跳,走门路托关系,拉拢了一批政府部门的保护伞,所以竟然相安无事。不想前年因为去广东贩烟,与当地的黑社会因利益争夺,竟然打死了人,被公安部网上通辑,于是大家都痛打落水狗,他在新江市的后台们为了躲避干系,对他的财产进行了充公没收,害的奎三是有家难回,四处飘泊。

这几年他去过香港、澳门,甚至非洲,但是他是恋家的人,尽管在外面已经混的衣食无忧,但是思家心切,况且他还是一个孝子,他的老娘七十多岁了,还一个人孤苦伶仃地住在新江外县,今年过年,他听别人说他在广东打死人的那个案子因为广东要创建平安城市,就把那案子定性为黑社会内部火拼,给一笔销了。

奎三一听见这消息,就又收拾行囊跑了回来,但是就这样也是偷偷摸摸的,害怕被人看见了。他先回家见了老娘,痛哭一场,然后拿钱给老娘改善生活,请了保姆,然后跑到新江找熟人打听,发现自己真的竟然没事了。这才大摇大摆地玩起来,在家乡的感觉就是好呀!

有了安全感,他想起了他的老情人,而他的老情人不是别人,就是殷桃,周靖现任的妻子。

殷桃原先就是奎三的情人,也是老婆。奎三在他的乡下老家也是明媒正娶,大摆宴席,但是却没有领证,仿佛亲朋好友的见证比那红红的印章要强得多,当然这也给周靖后来娶殷桃铺平了道路。

奎三像是疼眼珠子一样爱惜着殷桃,可是天不遂人愿,广东的人命案东窗事发,于是他匆匆告别了可人儿,然后这一别就是一年多,当他重回故地四下一打听时,才知道他的老情人殷桃竟然攀了高枝嫁给了县公安局副局长周靖。

他念着原来的情,偷偷跑到公安局家属院门口去蹲守,想再见一见殷桃。

这天刚好殷桃出门买菜,竟然不期而遇了,心中也是百感交集,毕竟奎三虽然是黑社会,但他对殷桃的那份感情是认真的,殷桃也念着这份情义,为他的平安无事掉下了热泪。

他们像是偷情一样,找了一家小饭馆吃了一顿饭,互吐衷肠,也是感怀这世间的事如此悲欢离合,风云变幻。奎三没有埋怨殷桃,他在得知殷桃现在衣食无忧、生活充实幸福后,十分地洒脱,说了好些替她高兴的话。

殷桃以泪洗面,在得知奎三现在的生活很艰难后,就立刻跑回家去,在银行取得两万块钱拿给他,奎三死活不要,说当初走时都没有给她留下多少钱,现在怎么能还要她接济。殷桃说现在她家境好的多,有一个有名有权的副局长老公,这一点不算什么,要说算就是为她没能守得住寂寞、耐得住凄凉而对奎三的一种报答吧。她和他也就从此了却了这一段情,完结了这一片愿。奎三这才收下,毕竟他的钱在安顿了老娘之后也所剩无几,而现在他又没什么营生,而再去干那些非法的勾当对他这样一个曾经背井离乡、沦落四方的人来说显得那么的恐惧。每天睡到日上三竿的日子是多么好呀!

送走了奎三,殷桃回到家里,周靖却也早早下班回来了,而且察觉到有人动过他家的存折了。周靖是穷日子过过来的人,现在虽然已贵为副局长,也吃拿卡要了一些黑钱,家底殷实,可是总改变不了原先的习惯,没事就拿出存折来数一数,虽然他现在已大胆地放权给殷桃管钱了,但也时不时地督察一番,今天可能是殷桃行色匆匆吧,没有将他们家那个放存折的小匣子放好,周靖一回来就见到了,还以为是屋里进了贼。

殷桃也不瞒他,她现在与周靖的感情早已根深叶茂,牢不可破,于是她一五一十就讲给周靖听。周靖自然相信她,但心里还是酸溜溜的,为了充好汉,他还大度地讲应当多给一些钱,这也是一个女人感情忠贞的体现,殷桃表示她和奎三以后再也不会见面,让周靖放心。免得周靖这个心眼小的人心里存了介蒂。

周靖仿佛被她看穿了心思,笑道问奎三的情况,要不要给他介绍个工作,好能自己养活自己。殷桃信以为真,就将奎三的情况,包括相貌、脾气、品行和现在在新江的住址,以及当年她所知道的事都说了,周靖越听越心惊,想着这奎三一定不是好东西。于是记在心头,偷空派人去查证,这一查不要紧,调到奎三当年的卷宗后,才想起这个家伙与周强所说的那个矮冬瓜大哥,真是有几分相像,况且他有曾经在广东打死人的案底,就想方设法要查清楚奎三的情况。

说起周靖心里的真实想法,那还得从他心中对青楚的那份痴恋讲起,周靖是打心眼里爱极了青楚的,从他当初奉命调查王松年车祸案那时起,他一见着病床上神情憔悴的青楚那刻,他就知道自己完了,他三十年的渴望不就是希望能找到一个像青楚这样的女孩子吗,可是自惭形秽的他就像一只青蛙,怎么能配得上像天鹅一样的青楚呢?虽然青楚出了这么一件算得上丑闻的事,但是风华正茂的青楚无疑是女孩子里面的佼佼者,年纪青青就已经是副处级干部了,而周靖年过三十了,还是排名第三的副科长。这在他男尊女卑的传统思想里简直就是天地悬殊。但是他也明白这些年他失去的机会太多了,仿佛青楚是他生命中最后一根姻缘稻草,他要尽最大的努力去争取。可是他又不敢明目张胆地去追求,于是借用着查案的机会,想通过自己的努力,把这起离奇的交通肇事案查个水落石出,然后再去博得青楚的芳心。所以他打起了干警察以来的十二分的精心,寻找着案件的蛛丝马迹,还真是功夫不负有心人,他顺藤摸瓜很快就确定了案件的性质,那是一场精心的谋杀。然后他就去跟踪青楚,在酒店大堂里装作是办案故意碰见了她,然后像是天机泄漏一样告诉了青楚车祸真像。就等着青楚主动来找他问讯。可是青楚对他的印象实在是太坏了,没有给他一个自我展示的机会,就在他兴冲冲拿着笔录去向青楚邀功时,青楚却被告知了王松年是自己父亲的真像,那有心情去听他夸功耀得,他一片苦心却换来拒之门外。但是他随即想到青楚家里是不是出了事,就尾随而来,在回兴平的长途汽车上为青楚挺身而出,从小偷手里夺回了提包。而这时,他的浪漫生涯才仿佛向他伸出了手,张开了眼,拥抱住了他那颗孤独的心灵。

在和青楚相处的岁月里,他像是和春天融为了一体,一切都生机盎然,鸟语花香。但是这种感觉却无时无刻不被山雨欲来风满楼的气氛所威胁着,先是秦正阳的成熟魅力让他觉得自己缺少了金砖铺地,彩霞围腰的豪气,后来又有孙浩的精明干练、活力四射让他悲哀自己的志短才低、猥琐无能,整天患得患失,担心一旦到了天寒地冻的冬天,青楚像大雁一样,展翅南飞。这种生活与其说是让人羡慕,更应当说是对他的一种煎熬。虽然青楚心中的想法像是一条直线一样,对他始终如一,没有嫌弃他,可是周靖不能不嫌弃自己,他在看到孙浩雨夜送青楚回家的那一幕后选择了堕落,是他自己违背的和青楚的海誓山盟,放弃了这一段美好的时光,才促成了他和殷桃之间的结合,也给孙浩和青楚让开了路。

但是在他心中,这段情就是他的初恋,仿佛用刀子刻在了心里一样,任凭斗转星移、时光流逝都不会磨灭。

而他原先对青楚的猜忌在和孙浩一次单独交谈后全部澄清,他心中那份对青楚的亏欠之情也随之而越发沉重。

年初他和殷桃结婚时,青楚和孙浩单独寄来了贺礼,他看到青楚亲自为他挑选的那一套真丝绒被和青楚妈原本为他和青楚亲手做的两床结婚棉被时,他的心久久不能平息,海潮翻滚,回波荡漾。

他结婚后,殷桃曾经问过他青楚的事,他却不愿意提,他怕这两个字后那个人,他怕见她,也躲避着不想见她,也不想见得和她有关连的任何人。有好几次孙浩约他和青楚一起吃饭,他都以工作忙为理由拒绝了,他从此也很少去新江,就算是市局开会,他也是当天去,当天回,从不过夜,他最怕开市政法委开会,那样就可能会见着孙浩,也就会从他那里听到青楚的消息。所以他就像苦行僧一样常常躲在屋子里闭关,不上网,不看电视,不看报纸,对外界的事不闻不问,也不与人谈工作以外的其他事,好在他是领导,大家都得看他的脸色行事,知道他像个佛一样没事就参禅,大家也就识趣不去招惹他,以至于孙浩在新江出了那么大的事,后来还差点被立案调查,他也不知道。

而这次意外从殷桃嘴里得知矮冬瓜奎三的事,他像是挖到了金矿一样,几年前的冲动全部被调动起来。他派人查清了奎三的活动范围后就亲自出马,他潜意识里知道王部长被谋杀一案背后有着一个可怕的阴谋,所以尽管他身为公安局副局长,手下人马众多,可是他还是小心翼翼、谨小慎微地亲自调查起来。

第三章 立志复仇

也许是这些年来风雨经历的多了,周靖现在变得非常稳重,比起当年查案子时的冲动、急躁强了不知道有多少。所以他先通过外围去了解奎三的历史,然后跟踪他的所接触过的人,想从中找出一些蛛丝马迹。但却发现奎三这次回来像真是革心洗面了,一天到晚老老实实,中规中矩,违法犯罪的事像是戒烟一样,全然没有了。

他现在的生活除了常常去夜总会找相好的女人唱歌喝酒外,就住在租来的一所房子里,接触的人也有限,无非是他当年的马仔,全没有周靖所期待的那样,出现一个有权有势的人。他也不胡吃海喝,打家结舍,平平静静地,像是换了一个人。这几天周靖竟然发现奎三去了劳务市场,可能是殷桃给他的那两万块钱花完了,他想找找点活干干。但是他这样好吃懒做的人是干不来体力活的。而且就他长的那副样子,一看就不像好人,于是他在人才市场和劳务市场晃了几天,蜻蜓点水之后,又去夜总会玩了。

他现在又迷恋上了一个叫真真的女子,天天晚上去捧场,可能他们之间的关系突飞猛进吧,现在已然发展到了谈婚论嫁了。当周靖从郑洁口中得到这个消息后,心中像是出了故障的飞机一样终于平安落了地,倒十分希望他们就此结合,好了却殷桃心头那一段不平的伤痕。

但是奎三现在今非昔比,一没钱,二没势,更没房子,也没工作。女人希望的东西他都没有,真真也是在这圈子里面混了多年的人,她不会平白无故就把自己就托付给这样的一个人,虽然看起来奎三也不是个平凡的主,于是她就要求奎三先要给她买一套房子,让她像没家的鸟一样能安个家。

奎三何尝不愿意给她,但是他现在连自己也养不活,何谈房子。他闷下声不语,一连几天都没去找真真,没想到真真也是一个痴情的主,竟然为他一病不起,托人给奎三说,让来看她,奎三正在躺在床上想事,一听说这,大冷天的衣服也没穿,活像屠夫,一溜烟地跑到了真真的床前,两人拥抱在一起嚎啕大哭。

真真算是找到了贴心人,也不再要求奎三给她买房子了,只是让他去找个工作,不能这么着坐吃山空。听着真真如泣如诉的话,奎三的心像刀扎的一样,他暗暗发誓要让真真过上好日子。

其实他不是不能弄来钱,而是那些钱都是带着血、含着泪,是一块肮脏的血布,一旦他重新拿过来,那就再也无法独善其身。可是他现在顾不上这么多了,重燃的感情和对美好生活的向往,让他迫不及待地利用着他以前知道的黑幕,去要胁也罢,去勒索也行,反正他能弄来钱。

没多久,他弄到了第一笔钱,一百万,他拿这些钱兴致冲冲地陪真真买了房子和汽车,现在正在装修,俨然已经开始筹备婚礼了。

而这也给周靖的调查打开了缺口,他利用公安机关作为国家机器的特殊性、敏锐地从其中获得了一些讯息,钱是从刘怀潮的儿子刘小潮那打过来的,先期一百万,下面好像还有。

周靖让郑洁通过侧面向真真打听,可是奎三口风很紧,只告诉真真这些钱是他早年存在一个朋友那的,现在刚好找到了。

而周靖通过技侦手段对奎三的电话进行监听时,发现他和刘小潮通电话时也只是说他是奎三,现在缺钱了,让拿五百万给他,然后电话就断了。以后又有几次,刘小潮也只是问他账号,说自己手头紧,先给一百万,余下的过几天打。

周靖明显觉得这里面有问题,可是人家不说,他又不能对刘怀潮进行监听,其他一切都无从得知。下面他想和青楚商量后再采取一些措施,不然光躲在暗处跟踪是不行的了。

……

青楚听他说完这些,感到了前所未有的寒冷,如果真是刘怀潮让奎三去暗杀王部长,那么这就太可怕了,这是一场政治谋杀,骇人听闻的政治谋杀。这中间牵扯的人职位之高、后台之硬是她从来都没有想到的。真想将刘怀潮绳之以法就如同劈开一座大山一样困难。

青楚对此毫无主见,不知该如何是好,孙浩现在人又在北京,她一个单纯的女孩子是想不到好办法的。

周靖仿佛考虑了好久,他道:“我想了想,以我们现在的能力和采取的调查方式是不能扳倒他的,以我的建议是把现在我们了解到的情况和拿到的证据写成书面材料,送到省纪委和省检察院,启动正常的司法调查程序,以现在我们掌握的证据,我就不信查不到刘潮怀头上!”

青楚这时心情平复了许多,目光变得坚定起来,她悠然道:“也只能如此了,这材料我来写,我去送,我现在虽然心头好乱,不知怎么样好,但是王松年王部长死的不明不白,就算我不是他的女儿我也要将此事查个水落石出。我想就像刘怀潮是一座山,我也要像愚公移山一样将他搬倒!”

但是她转转念一想,又对周强道:“好兄弟,这材料一送上去,你就可能要被抓起来了!”

周强脸红红的,眼光中闪着激动的泪花,朗声道:“我不怕,只要能让姐你的仇能报,他们就是枪毙我,我也愿意!”

郑洁虽然不知道整个事情的详细情况,但见周强面露坚毅的泪花,也猜到这件事也与周强有着莫大的关联,她失声道:“不行,你进去了,我可怎么办?”

周强是从来都没有想过这个问题的,他望着郑洁就快要哭出声了,心如刀绞,却也回答不上话来。

周靖道:“周强虽然是这起谋杀的实施者,但是他是被欺骗的,又有自首情节,我查过了要按故意伤害罪的中止行为处理,最多判3年。”

郑洁“哇”一声哭了出来,扑到周强的怀里,周强也是泪如雨下。

青楚也眼泪噗噗地掉个不停,说不出话来。

周靖安慰道:“傻孩子,你们还小,周强今年才二十三,等三年不才二十六么,再说,我托人让他在看守所中服刑,你们也可以每周见上一次,如果再表现好一些,遇见减刑,二年不到就出来了!”

周强和郑洁听他这么说,心情才平复了一些,周强抽泣着道:“那你答应她介绍她去交大图书馆的事怎么样了!”

周靖被他问得笑出声来道:“傻小子,你就放心吧,我都和馆长说好了,下个月就让她去,而且专门管小说!”

周强和郑洁这才破涕为笑。

青楚向周靖索要了他拿到的证据,然后将事情的真相详细写成书面材料,一式两份,实名举报。然后她在周五下午和周强开车到省城亲自将材料交到了省纪委信访接待室。

因为这是一次不多见的实名举报正厅级干部,省纪委书记赵方舟周五晚上就约青楚到办公室谈话,青楚做好了充分的思想准备,那怕是像明清那样民告官要滚钉床也要试上一试。

省纪委位于省城老城区一幢老式的苏联楼里,虽然年代久远,却打扫得格外干净整洁。青楚来到时,早已有人等待着她了。然后带着她进楼,虽然现在已经晚上,可是还有好几间办公室的灯亮着,不时有人出出进进,在忙碌着什么。

青楚虽然心里早有准备,但是在踏进省纪委大楼的那一刹那,心还是“噗腾腾”跳得厉害,这也难怪,她还从来没有见过省委领导呢,她该如何面对,怎么去说,人家会不会相信呢?心里有些乱,走起路来腿有些抖,不听使唤。直到她被人带到省委常委、省纪委书记赵方舟书记的办公室里后,她才平静了下来。一位高个子、宽肩膀、头发花白、慈眉善目的老人接待了她,他就是赵方舟书记。

青楚全都豁出去了,向赵书记力陈详细,并把她和王松年是父女关系的事也说了出来。

赵方舟惊奇地道:“怎么你是老王的女儿?”

青楚想着这件事反正是要闹个水落石出的,于是就一五一十把自己和王松年前前后后事都说了出来,听得赵书记是仰天长叹。

许久才道:“我和老王,哦!也就是你父亲,是大学同学,那年我任省委组织部长,他告诉我说新江市的干部队伍出了大问题,但是他身在新江,又不能不管,只是阻力太大,放不开拳脚,要求离开新江到省城来,我就向省委高平洋书记建议调他来省纪委当副书记,然后再杀个回马枪去整顿新江干部队伍秩序,不成想他却在在调令都下达的第二天出了车祸……唉!那场离奇的车祸让我也是很想不通,隐约也觉得这里面有问题,可是责令新江市去查,命令像是石沉大海,再三催促之下他们报上来说查无实据,没有抓到肇事者。这件事在我心里就像长了一根刺,常常隐隐作痛……”

“唉”赵书记又叹了一口气道:“真是天做孽,犹可活,自作孽,不可活,要是真像你所说的这样,那刘怀潮当真是罪大恶极,十恶不赦!”

赵书记越想越生气,想在屋子里来回转了好几个圈才道:“这件事也许还有黑手,不来个底朝天的调查是不能揭开真像的。”

青楚殷切的眼光看着他,心中充满了感激。

赵书记向青楚问道:“材料里有那个肇事者叫周强,他现在在哪里?”

“就在楼下,他现在是我的司机!”

第四章 藕断丝连

赵书记脸上露出惊异的神色,怎么也想不通青楚能让这个杀人犯给自己当司机呢,青楚一时又解释不清,只好自己出去领了周强进来,周强一脸的英气,就将他所知道的事从头到尾讲述一遍,还讲到了青楚对他的好,以及自己在检察院已办理了自首备案等等。

赵书记总算是全部弄明白了,激动地搓着双手,叹道:“真是想不到,想不到呀,这里面还有这么多让人让人感怀的故事!你们放心吧,这件事我会及时向省委高平洋书记汇报的,马上启动调查程序!”

青楚没想到这起民告官的程序进行的如此顺利,对赵书记的支持表示万分感谢,然后起身就要和周强离开。

赵书记道:“周强小伙子就不要回去了,我派人给你安排一个地方,你休息几天,你现在是本案最关键的证人,你在外面,我也不放心呀!”

周强和青楚虽然都有心理准备,但是没想到来得这么快,周强一下子像泄了气的皮球,无精打采起来,青楚安慰他道:“起书记说的对,案子启动以后,你就成了他们千方百计要暗害的人,你的安全是这个案子突破的关键,你就听赵书记的安排吧,你父母和郑洁那里我会安排好的!”

周强默默地点了点头。随着省纪委的人走了,还不时地回头望着青楚,青楚心头也是一阵难过,仿佛自此一别,就再也见不到了一样。

且不说青楚回去安心等待,赵方舟书记将相关的材料整理成报告,周一上班,他就来到了高平洋书记的办公室。

两人见面后,赵方舟将报告递上过去,自己默声坐在一旁,等待高书记看完后的提问。

“岂有此理!”高书记看着看着将手重重地拍在了沙发上。

“这简直比国民党还黑,一个高级干部就这样被谋杀了,这真是骇人听闻!”高书记看完后,摘下眼镜,心中像一片火在烧。

赵方舟道:“我的意见是由省纪委和省检察院组成联合调查组,对刘怀潮立案审查,但是……”

“但是什么,这样的害群之马就要绳之以法,再说他的举报材料还少么,这回到了秋后算账的时间了。”高平洋书记表态支持道。

赵方舟道:“就怕,刘怀潮还不是真正的幕后真凶,另有其人怎么办?”

“你指得是朱启明同志?”

“是,朱启明和刘怀潮的关系可是不一般的,牵一发而动全身呀,我们不得不全面考量!”

高平洋书记陷入了沉思,这个问题也是他许久以来的一块心病。朱启明可以说是他亲手提拔起来的,这个人年富力强,精力充沛,敢做前人不敢做的事,在省里高级干部中是一枝独秀的,这几年新江之所以能够突飞猛进,完全是朱启时领导有方,改革得力。但是成绩有,问题也不少,首当其冲的就是朱启明的嚣张跋扈,不可一世。而且在他去年到北京参加培训时,受到了中组部副部长的接见后就更加不可一世,仿佛有了中央领导默许,就准备着接省委书记的班了。

这些问题充分反映在他的言行上和对高平洋同志的其他省委同志的态度上,全没有了作为下级对一级应有的尊重,说起话来也仿佛是在讲价钱,做生意,都带着交换条件。

更主要的是,他在用人和党内民主方面全不像是个共产党员,他在省委如此,那在新江更是一言堂,说话做事不允许别人有丝毫的不尊重,动不动拿省委常委的牌子压迫班子成员,谁不听,他就让省委组织部将谁调走。他的用人方面的诟病更是罄竹难书,举报材料像是雪片一样寄往省委和中央,高平洋书记抱着爱惜人才的想法,一直向中央力陈朱启明同志的成绩,弱化他的缺点,但是时间久了竟然给朱启明造成了一种印象,那就是他是的中央领导力挺的人,更加目空一切起来。

这些事都让高平洋书记伤心不已,仿佛养大的儿子不认娘一样。

但是这回的举报材料不同了,不是以前反映的那些鸡毛蒜皮的事,而是新江市的另一个高级干部被谋杀的事,并且人证、物证都是确切可查的,这可是关系自己政治前途的事,高平洋书记不敢怠慢,但是说心里话,在没有充分证据证明下,他真不敢相信朱启明是幕后真凶。这件事看起来非常地复杂,现在不弄个水落石出,以后就会像一颗定时炸弹,说不定哪天就要爆炸呢!自己今年六十四了,政治生命就要终结,不能在这个关键时期出事,不然这一辈子可就算完了,所以他对想包庇朱启明都不行,只好同意赵方舟的方案,那就是一旦证明朱启明与本案的关连,那就以组织谈话的方式隔离审查。

毕竟朱启明的中组织部管的干部,省委别人想动他必需经高平洋书记点头并且签字,不然是什么手段都不能上的。

有了高平洋书记的首肯,赵方舟就像大鹏展翅一样,“呼拉拉”铺开了他的大网。他点名抽调省检察院和省纪委以及公安厅部分技侦专家组成了王松年被杀一案的调查组,亲自担任组长,在向财政厅申请的特别经费到位后,带着带着调查组一帮人马赶往新江,在没有惊动地方任何机关的情况下,入住新江市军区招待所,开始进行秘密调查工作。

而青楚、周靖、郑洁、还有周强,一个个被传唤来做证,并采取同步录音录像以固定证据,做到万无一失。

所有准备工作都就绪后,赵方舟书记支会省公安厅派出警力抓捕奎三。虽然奎三居住在新江市,但是鉴于刘怀潮是政法委书记兼公安局长的身份,为了以防万一,才绕道请省厅派人配合抓捕。

这天下午,省厅的特别小组人马到齐,按照周靖所提供的地址,真扑奎三新买的房子而来。抓捕人员在以物业管理人员为名敲开奎三家门后,像潮水一样冲了进去。

“不许动,不许动,举起手来!”

屋子里面正有一大群人在开PARTY,庆祝奎三喜迁新居,男男女女十几号人,周靖带着人一个个辨认过去,竟然惊异地发现里面没有奎三。在问讯奎三的情人真儿后,才知道奎三在十来分钟前接了一个电话,然后和大家说他老娘病了,要回去看一下,然后就匆匆离开。正好和抓捕人员刚好来了个失之交臂。

周靖心道不好,走漏消息了,奎三这一走,万一逃出新江,凭着他流亡多年的经验,想再抓捕归案,那可就是大海捞针了。

第五章 困兽犹斗

赵方舟书记第一时间得到了这一消息,他也十分清醒地意识到奎三的逃走是有人通风报信,技侦专家截获到的手机通话记录显示,电话是从市政府大门前的电话亭打来得,通话只是十六秒,还达不到监听的上限要求。

赵书记是一个非常果断的人,事情果然是不能瞒得住了,索性公开动作,大张其鼓,他立即支会新江市委、市政府,通知新江市公安局协助抓捕奎三。

一张弥天大网在新江市铺开,在一个小时之内,各区县公安分局都得到了奎三的照片,复印后分发给每一名干警,向城市、乡村、火车站、飞机场等地加派了警力围追堵截。

新江市委书记朱启明和政法委书记兼公安局局长刘怀潮在得知赵方舟书记亲自驾临新江督导一起案件的查处工作以后,连忙跑来见面,不然他还蒙在鼓里呢!

他们来到新江军分区招待所赵书记的房间。

朱启明现在也是省委常委,虽然跋扈,但是与赵方舟一直以来接触不多,毕竟经济工作才是他的重头戏,所以久蓄结交之心,好将来在中组部来考察新任省委书记人选时也好多提宝贵意见,不要横添枝叶,所以今天是盛情而来。

“赵书记,你亲临新江,也不提前支付一声,好让兄弟我做东欢迎,是不是看不起我们新江,怕我们接待不起呀?”

赵书记淡淡地道:“那里,那里,案子紧迫,那里有时间去拜会么,还请朱书记见谅!”

朱启明这会心里还不知道这个专案组是为自己专门设立的,还大公无私地道:“那有,那有,赵书记是贵人事忙,我不敢来打扰的,这不是听说你们都来了好几天了,还住在这样简陋的地方,这样吧,我已经安排好了,市里的新江大酒店离这里不远,条件要比这好的多,我看赵书记就搬到那边办公如何?”

赵方舟道:“哪里敢去那里么,朱书记你可是不知道,省财政厅可没有新江财政局肥呀,给我们的办案经费,像是在公牛身上挤奶——难着呢!”

“那也好说,我们全程免费招待,我想时间也不会长的喽!”

“那可难说,说不定要三个月半年呢!”赵方舟对朱启明的乐观很不以为然,仿佛两人是在暗中较劲一样。

朱启明听得不得要领,虽然他也知道这纪委管的事他不应当过问,但是他这省委常委挂得时间长了,他的视线早就瞄出了新江,希望参与省委的一切事务,就卖着资格问道:“老赵呀,这是什么案子么,说出来听听,说不定我还能帮上你的忙!”

赵方舟实在气愤得不得了,没想到朱启明的脸皮会这样的厚,还恬不知耻地问案情,没好气地道:“查一个黑社会的保护伞!”

朱启明一听,心道:“赵方舟你骗小孩呢,查黑社会的保护伞还要你省委常委、纪委书记出马,太小儿科了,奶奶的,说不定你是查我呢!”于下心里当下就很不痛快但是面子上的事还得过,他请赵方舟和专案组相关负责人吃饭,赵方舟也本着不入虎穴,焉得虎子的想法,带领专案组一干负责同志欣然赴会,席间不住地拿话试探朱启明,朱启明心中越发愤恨,只是现在不好发作。

前不久,有人给他从北京带消息说,省委高书记马上到站了,而中央也想从省内选拨一位有成绩的年轻干部到这个关健的位子上来,于是朱启明用手掰来算去,也只有自己最合适,所以近来已欣欣然以未来省委书记自居了,眼睛里煌煌的怎么还能容得下赵方舟。

一场酒席在闷葫芦的一片气氛中完毕。

刘怀潮回到办公室,脸色一片凝重,他仿佛是早已洞悉赵方舟书记此行的真实目,他感觉到了寒风刺骨的冷酷,心头像是放了一块冰,久久都难以融化,但不知他儿子那计划实施的怎么样了。

这时办公室机要科的人送来一份紧急请示,他一瞅知道是市国家安全局的文件,不知又出了什么事情,这时还来烦他。就扔在一边,继续出神,想他的事。

机要科主任一看书记心情不好,不敢说什么,但是这份请示又很重要,需要书记第一时间做出指示,好开展下一步的工作,就仗着胆道:“刘书记,这份文件是加急的机密件,需要您立刻指示,国安局那边还正等着呢!”

刘书记一听张口就骂道:“什么破事,还我麻烦我,国安局那帮混蛋吃干饭不办事,这会又拿鸡毛当令箭,比我想事还重要,告诉你,天塌不下来,急什么,怕什么,好日子长着呢!”

他这一顿火发下来,仿佛给自己打气一样,心中轻松了不少,然后才拿起那份请示看了下去。

原来是一起掌握国家机密技术的专家叛逃事件,请示里面说道:“位于新江的交通大学电机学院的一位专家在出国考察中竟然叛逃了,而这位专家手里掌握着国家机电设备试验室的最核心资料。专家姓江,名默罕,是交大电机学院博士生导师、高级教授、国家工程院院士,享受国务院特殊津贴。

刘怀潮一看到这一段,心头窍喜的像是拾到了钻石,让机要科主任在外面等候,然后打电话向朱启明的小舅子孟团长证实,在证实江默罕教授就是向青楚他们毛毯厂提供技术芯片的那位专家后,一个计谋从他圆圆大大的脑袋中诞生了。

他叫来机要科主任,然后通知市国家安全局的领导前来开会,然后在会上当即指示道:“国安局要从国家安全的高度,重视这起案件的查处工作,要查清楚这起案件的始末,先将江默罕带的博士生全部抓起来隔离审查,俗话说‘上梁不正下梁歪’这老师带出来的学生都不是好东西,要查清楚他们还干过什么违法乱纪的事,及时地亡羊补牢,不然,还不知有多少核心技术要外泄呢!”

市国安局的领导道:“都抓起来恐怕影响太大……

刘怀潮跳起来怒骂道:“不抓起来才会影响大呢,你们这帮人是干什么吃的,人都跑到国外了才想起来汇报,早先都死了么,还有那个跟团监督的人呢,他怎么没察觉到江老头要跑,回来我要办他个渎职,玩忽职守,快去,还不走,限你们三天时间,不把江老头以前干的违法乱纪的事查个一清二楚,我就向市委打报告,免你们的职。”

市国安局领导在雷霆之怒的胁迫那敢不听命,立刻开始行动,虽然心有不满,但是不敢漏出一丝一毫,不就难保官位。

第六章 密不透风

严令之下,必出成绩,国安局上下倾巢出动,将交大江教授的研究生们一个个都拘了回来,这帮整天学得有些痴呆的博士生们哪里见过这阵势,这一审问,在黑房子里面就连偷过女同学一块铅笔的事都招了出来。当然还有关于江教授的一些事,什么剽窃论文、伪造科研成果、干私活等等学术腐败都被竹筒倒豆子一样,分门别类地归整出来,而这些当中最让刘怀潮感兴趣的,就是江教授给毛毯厂修理被烧坏的主板的事,因为这中间牵扯着军队的科技秘密。

刘怀潮一声令下,国家安全局向赵青楚发出了拘传令,名义是赵青楚涉嫌泄漏国家秘密。

当然刘怀潮对这件事的来龙去脉是非常了解的,他和朱启明的小舅子孟团长是结拜兄弟,两个人年龄虽然还差着十几岁,但是天生是臭气相投,吃喝嫖赌抽,五毒俱全,没事就跑到新江市的某个浴都里面交流着感想,无话不说,所以刘怀潮对交大江教授等人将军工技术芯片给青楚的毛毯的事是心知肚明。况且青楚在找交大江教授之前是到武装部见过他的,他还以为是外国的女间谍呢。这件事的后果就是江教授向青楚的毛毯厂泄露了国家机密,而江教授现在身在美国,他是不能说清当时是怎么回事的了,于是刘怀潮狗急跳墙,向青楚反咬一口,发起了狠狠的一击。

市国安局很快就派人在新江市找到了青楚,二话不说,出示了拘传证,给青楚戴上了铐子,将她塞进了警车。因为这起案件的特殊性,国安局没有给青楚通知家人的权力,青楚就想要给孙浩打个电话都已经不能够了。

刘怀潮亲自督阵,指挥国安局对青楚展开审问。这国安局可是和公安局不同,身系国家利益的重任,所能采取的手段自然与一般的侦查机关不同。几天几夜下来,虽然没有什么老虎凳、竹签子、辣椒水一类的刑具,但是也是让一个弱女人吃到了一生都没有吃到的苦。青楚痛苦不堪,恨不得立刻死掉。

再说新江市动员了国家机器的一切力量,在省委常委、纪委书记赵方舟的督促下,展开拉网式盘查,要抓获奎三。

但是军警人员的盘查好比是一把梳子将新江城区划拉了一遍,而奎三则像个跳蚤一样从梳子缝中跑掉了。

周靖向赵方舟书记建议,火速将追捕范围向外县延伸,重点则是奎三的老家,他老娘还在那里,他又是个孝子,有可能回去看望他的老娘。

赵书记一听,连忙命令省公安厅的抓捕人员在周靖的指引下前往奎三的老家。

大家星夜前往,不辞辛苦,但是还是去晚了一步,就在他们刚到外县时,地方派出所报告,今天凌晨四点多,在奎三他老娘住的房子里,听见两声沉闷的枪声,在惊醒的周围的邻居报案后,派出所派人勘验,两具死尸倒在屋内,奎三是被人从后方开枪射杀,倒在了地上,而他老娘则是被人从正面开枪打死,倒在了床上,现场形状惨不忍睹。

从刑侦专家的分析来看,这个凶手一定是和奎三熟识的人,他与奎三一同进屋,当奎三上前看望他老娘时,才做出决定杀掉了奎三,然后又对床上的老人进行了残杀,简直是杀人不眨眼的亡命徒。

但是至于这个人为什么选择在奎三的家里杀害两个人,就有一些匪夷所思了。这所房子位于这个镇的繁华地段,前后左右都是居民区,为什么凶手不在来这里的路上杀人呢,这其中还有许多疑问等待案件的进一步调查。

周靖他们将弹壳戴上,好拿回省公安厅做出进一步的鉴定,然后他们配合当地派出所继续盘查可疑人员,寻找蛛丝马迹。

赵书记得到汇报,脸阴郁的像刚捞上来的海蟹,眉毛都是绿的。

调查工作又陷入了困境,一个线索又断了。赵方舟书记陷入了左右为难的地步。

而市国安局在刘怀潮的指示下以涉嫌泄露国家机密罪对青楚刑事拘留,国安局的办案人员觉得这样做明显不符合法律规定,其马的定罪证据都是有所欠缺的,于是向市检察院提出派员介入侦查,好帮助固定证据,为以后的起诉做准备。

市检察院接到申请,鉴于是女性犯罪嫌疑人,就让侦查监督处派女检察官介入侦查,而说来也巧,派的人不是别人,而是原先在侦一处当内勤的王敏。她现在因为已考过了国家司法考试,具备了法律资格,调入侦查监督处办案了。

王敏接到通知,第一时间就来到了市国家安全局。她从案情通报上看,这是一起少见的泄露国家秘密罪,为此她还查阅了大量的法条,想努力办好这起有点像女间谍的案件。

在国安局查阅了案卷,她就来到城区看守所会见嫌疑人,拿着提押证,狱警带出了憔悴不堪的青楚。

在会见室里,青楚刚一进门,就被王敏认了出来。

“怎么是你!”

青楚这两天早已对审问变得麻木了,她两眼无神地看着坐在她面前的检察官,仿佛觉得王敏有些面熟,但是想来在那里见过。

“你不是孙浩的女朋友吗?”王敏对青楚印象深刻。

猛一听到孙浩,青楚无神的眸子中突然绽出光芒来,她猛然记起这个女检察官仿佛以前是见过了,与孙浩都是侦一处的。

“你是市检察院的吗?”

“是,我叫王敏,原先在侦一处当内勤,现在调到侦查监督处了,对了,你怎么成了泄露国家秘密的嫌疑人了!”

青楚仿佛终于遇到了知音,“哇”一声就哭出来。向王敏道:“是有人栽赃陷害,我是无辜的,王检察官,我想给孙浩打个电话,你把电话借我用一下好不好?”

“这……”王敏迟疑着,铁一般的纪律告诉王敏这是绝对不行的,可是她是孙浩的未婚妻呀,这可怎么办呢,但是如果她真是嫌疑人,那可怎么办,这样做的代价是巨大的。王敏陷入左右为难的地步。

想了又想,王敏道:“你的事我已经看过卷了,我也觉得很离奇,这样吧,我手机进看守所时放在外面了,等我出去再给孙浩打个电话,你看行么?”

青楚感激地点了点头。

王敏回到单位,向市检察院侦查监督处的领导汇报她对本案的看法。处领导从侧面也知道这事是政法委书记刘怀潮督办的,其中也许真有什么隐情。但是关系重大,他们也不敢违抗刘书记的命令,于是没有表态,王敏的汇报像是费劲去摇一棵树,力量太小了,没有一丝风吹落叶的感觉,她也只好沉默下去。

时间一分一秒地又过去了一天。

第七章 前程似锦

青楚失踪,是周靖第一时间发现的。

这天赵方舟书记让周靖和青楚来新江军分区招待所,想研究下一步的突破方案。而周靖却发现怎么也联系不上青楚了,他给老吴打电话,老吴说他已经快一个礼拜没见到青楚,青楚临上省城去之前就让他全权管理公司,还说这一阶段就不回来了。

周靖又和孙浩联系,而孙浩第一时间的反应是——怎么青楚和周靖又粘到一起了。原来青楚怕他分心,这边的事一点也没有向孙浩说,周靖这冷不丁地问起来,孙浩心里真是有种怪怪的味道。

但是他还是告诉周靖,他已经和青楚三天都没有通话了。

周靖立刻预感到事情不对,他来不及向孙浩解释,就来到新江军分区招待所,向赵方舟书记汇报青楚失踪事。

“怎么,赵青楚失踪了,这是怎么搞得?”赵书记对连续这几天来发生事感到愤怒,他和周靖的想法一致,这些事情都是刘怀潮一伙的反扑。

“绝对不能让他们这样嚣张下去了,我现在就去省城,向省委高书记汇报这里所发生的事,我需要尚方宝剑,才能镇得住这帮害群之马!”赵书记恨声道。

周靖向他提出要求新江市公安局全力排查赵青楚,赵书记立刻签署文件,命令新江政法各部门寻找赵青楚的下落。然后乘车去省城汇报工作。

市检察院第一时间接到了排查寻找赵青楚的命令,张检得知后,立刻向专案组领导汇报赵青楚的情况。

周靖他们这才得知青楚被市国安全局刑拘了。

专案组副组长立刻要求市国安局放人,可是赵方舟书记不在,刘怀潮指示国安局领导以不能直接接受命令为由拒不执行。

周靖他们急得像热锅上的蚂蚁,可又无可奈何,只有要求城区看守所给青楚提供特殊照料,单等赵方舟书记回来。

可事情不是周靖他们所希望的那样,赵方舟返回省城向高平洋书记汇报了案件的查办进展情况后,高平洋书记没有表态,而是说:“等等看,等等看!”

高平洋书记不是不想查下去,而是现在的问题变得复杂的起来,前两天北京的一位新江籍的老首长让人带话给他,谈到中央正在考虑让谁来接替他担任省委书记,而朱启明作为新江籍里面最有前途的干部,在北京学习期间多次拜望几位新江籍的老首长,并借用地缘优势获得了他们的支持。老首长们希望肥水不流外人田,让朱启明来担当大任。

高平洋作为本省出来的第一位省委书记,内心深处也非常希望他这根接力棒能传到土生土长的本省人手里。但是这种愿望在他脑海中就像烟花那么一闪,就很快熄灭了。本省人当本省官是有优点,他能够得到广大党员干部的认同,对本省的形势也会比外地人有一个更加清晰的思维,但是这仿佛是近亲繁殖,也更容易产生拉帮拉派,任人为亲等一系列恶果。但是老首长在北京德高望重,几任中组部长都是他的下级,他的话非常具有前瞻性,自己就算不听,也是不可阻挡的。所以高平洋书记在赵方舟来向他汇报要立案查处刘怀潮后,他陷入了沉思。

刘怀潮一旦有事,朱启明就难保清白,真是这样让赵方舟顺杆查,真查出了朱启明那么该怎么办,别人会怎么想,他又该给老首长怎么交待。况且朱启明也是他这些年来树立的典型,全国知名的优秀高级干部,要是真在自己手里出事,那不是自己打自己的脸么!

所以高平洋书记让赵方舟将此事先放一放,并且不让赵方舟回新江去主持调查工作,让整个专案组处于休眠状态。

……

王敏在获得张检的同意后第一时间将青楚出事的情况打电话告诉了孙浩,孙浩立刻就从北京赶了回来,他央求着李宝瓶主任带他去到城区看守所探望青楚。正要去时,张胆望检察长派人阻止了他。

张检让人叫他去办公室谈话,孙浩感觉到张检脸上隐约露出一丝丝喜悦。

“张检,我来了,听说你找我?”孙浩一进张检办公室的门,就急切地问道。

“哦,是我找你,你什么时候从北京回来的?”

“就一个小时前,我现在向您特批去看守所探望我的未婚妻——赵青楚!”

“这事不急,我已关照过看守所了,要保证她的安全,我找你来是要和你谈另外一件事。”

孙浩只得坐下来听张检说。

“今天早上市委朱启明书记将我叫去了,和我谈了谈你的未婚妻——赵青楚的事。”

“是吗!朱书记也知道青楚?”孙浩没有想到青楚比自己还有名气。

“这些事,我本来是不知的,可是你是我看着成长起的干部,虽然也犯过错,但是知错能改,这还是好的,你的前途还会一片光明。这次我让你去参加高检的培训就是对你的再造,你不觉得这回为什么院里那么些处长、主任都争着想去,而我却选中你吗!”

“我十分感谢张检您给我重生的机会,我也觉得这次培训非常重要,同学里面不是检察长就是局长处长的,只有我一个人是一般干部。”

“你知道我的苦心就好,让你去就是为以后的再次重用提拨……”

孙浩万分感激,不知道该说些什么来表达张检的一片苦心。

“可是……”张检话锋一转,孙浩静静地听着。

“可是你了解赵青楚吗?”

孙浩正想回答,张检一伸手,制止了他。

“赵青楚与三年前因车祸去世的市委组织部部长王松年是父女关系,这你知道吧?”

孙浩点头承认知道。

“但是你不知道王松年是我市历史上最大的贪官,他贪污的数额高达六个亿,而且这还是十几年前的事。这些赵青楚没有给你说吧?”

孙浩惊讶地瞪大了眼睛,他虽然也知道青楚是已故王部长的女儿,可是从没有听青楚说起她父亲贪污了六个亿的事。心中的滋味像是吃四川火锅,被辣的已经分不清什么味道了。加上青楚这一段时间趁他去北京学习,竟然又与周靖恢复了联系,这更让他像打翻了醋瓶,没一天好心情。更重要的是他这次在北京培训,认识了高检宣传处一位年轻貌美的副处长,听别人说,她的父亲还是一位中央部委的副部长呢!孙浩与她一见投缘、相逢恨晚,正打得热火朝天,哪有心思再去想青楚。而这会又从张检嘴里知道了王松年贪污六亿巨款的事,身为检察干部的他天生对这一类案件的嫌疑人有一种嫉恶如仇的厌烦感,所以恨乌及屋,秧及了青楚。

他心下思量,王松年贪污的钱一定是给了青楚的,没想到她这么的有钱,怪不得买房子时她那么爽快,一把付清不说,还专挑高档家俱买,仿佛她是开银行的,这个工人家庭走出来的女孩子比起自己强了不知道有多少。

第八章 爱的背叛

张检看孙浩陷入了无比痛苦的思考,仿佛在炼钢,需要再加一把火,于是接着道:“这些事都是朱启明书记亲口告诉我的,也是查证属实的。秦正阳、汤怀亮作为王松年的前后两任秘书都能对此事供认不讳。”

孙浩勉强辩解道:“这都是她父亲做的,与她无关!”话说的有气无力,仿佛大病初愈。

“话可不能这么说,你作为检察院的干部,政治上首先要做到清白,虽然现在不搞那套出身鉴别了,但是近亲属中如果发现有被政府关管杀的,政治生命就会夭折,我不想看到你刚走出工作的阴影,又被她拉下去,所以我以长者和领导的身份,劝你好自珍重。我再告诉你一件事,你任公诉处处长的报告我们已送到市委组织部了,你要三思而后行呀!”

孙浩从张检房子出来,觉得自己的脚下像粘满了快要融化的太妃糖,每走一步都要使出吃奶的劲。

而张检这几天仿佛返老还童,吃饭香、睡觉甜、走路带劲,一切都像是回到了几十年前,他还是生龙活虎的年龄。改变这一切是自从张检被叫到市委后,市委书记朱启明向他面授机密,告诉他刘怀潮被省纪委的人盯上了,可能保不住了,而让谁来接替他那个政法委书记的位子呢?朱启明书记第一时间就想到了张胆望同志。

一席话听得张检热血沸腾,差点将心掏出来给书记表忠心了。

可是书记也有附加条件,就是要求检察院配合国家安全局将赵青楚的案子办下去,办成铁案。

张检明白这铁案的含义,就是要经得起历史检验,任什么时间,什么地点,什么人都查不出问题的铁证如山的案子。这是有很大难度的,张检犯了难,他向朱书记说了自己的难处,朱书记仿佛是为了帮助他,向他提供了许多关于青楚的线索,就连王松年等一干事情也讲给他听,仿佛这样就可以诛连到青楚一样。

张检得到这些资料,兴奋地像是捡到了宝,开始盘算他应当做的事,而想把青楚这件泄漏国家秘密的案子办成,关键就是孙浩,他是赵青楚现在唯一的外援,能帮助她的人,两人的关系仿佛又是那么亲密,据说马上就要结婚了。可是张检不怕他们亲密,就怕孙浩和青楚之间没有裂痕,只要有一点缝隙,张检都能够将它撕裂成两半,这是他多年政工工作经验得出的答案。

于是张检将孙浩叫来晓之以理,动之以情,又是威胁,又是拉拢,软硬兼施,没费多少力气就将孙浩给唬住了。张检这才腾开手指示侦查监督处帮助国安局完善证据,进入批捕程序。在没有反对意见的情况下,青楚在被关进看守所后的第十天以涉嫌泄露国家秘密罪被新江市检察院批准逮捕。

而这期间周靖无助地四处奔走,到处呼号。省纪委专案组也多次出面干预,但是新江市现在还朱启明和刘怀潮说了算的,你们说归说,我们听不听刚是另一回事了,给你软硬对抗着,仿佛在拉锯。但是青楚的案子在市委的督办下一步步走向审判。

孙浩虽然没有回北京继续他的培训,但也无事可做,天天在办公室里坐着发呆,脑子里面是一片混乱,像浆糊一般。

“咚咚咚”有人敲门,孙浩像木头人一样没有感觉,门“吱”一声被拧开,王敏身着检察制服走了进来。

“哟,想什么呢?听说你马上就要高升了?”

孙浩一瞥是王敏,没有支声,继续他的沉思。

“孙浩同志,我来是想问你一声,你怎么不去见赵青楚呢,你都回来三天了呀!”

孙浩不耐烦地道:“张检不批,我怎么去!”

王敏被他这话撑得冷笑道:“呦,这点小事都能将你难住了,你这十年的检察官是白当了吧,你什么时候这样听张检的话,是不是他用处长宝座那个绳子拴着你呢?”

“胡说八道,小王你什么时候开始这么没礼貌,这是和我说话的态度吗,你们处长也不知道是怎么教育你的!”孙浩有些真生气了。

王敏现在也不是刚刚入院的小女孩了,不会被他这几句大而空和官话吓到,冷笑道:“真是要当官了,口气都不一样了,孙大处长……”

孙浩被她说中软肋,不理她,虎着脸不语。

王敏气愤地甩门而出,她没想到官位对孙浩来说竟然有这么大的吸引力,连真挚的爱情都不要了。

这天省检察院巡视组一行五人来新江市院检查立案监督工作,成员中竟然就有嫣然。嫣然这还是调到省院后第一次回新江,她与一帮熟人们见面后高兴地像出笼的鸟。王敏与嫣然最能说得来,叽叽喳喳说个不停,她也就嘴快把青楚的事说给嫣然听。

嫣然忙问孙浩呢,王敏嘴一撇道:“人家现在官位要紧,正画地为牢,犹恐躲避不及呢!”

嫣然不好和王敏多说什么,问清了孙浩的办公室,然后就去找他,可是门却锁着,处理其他人讲,孙浩今天一早就坐飞机去北京参加培训去了。

嫣然望着孙浩的门一阵气苦,心里想着:他怎么变成这样的一个人了!

嫣然心知肚明青楚是被冤枉的,真要追究泄漏国家秘密的责任,那第一个就应当追究自己,第二个是朱启明的小舅子孟参谋,当然还有孙浩。

可是就这么眼挣挣看着青楚就这么被起诉,被审判,嫣然可是于心难安,她不像孙浩,心有九穴,能装得下天大的事。她小巧玲珑的心灵里充满了无暇美玉,容不得一粒沙子。但是她又不能挺身而出,说清事实,那样的代价对她来说太大了,她能丢得起脸,但是她爸爸叶司令不行。她现在长大成人了,不再能像以前那样胡闹,她得为家人,为别人考虑。

于是她辗转几夜之后,终于想到了一个或许能解救青楚的办法来。

第九章 全力攻坚

嫣然想到青楚对她的毛毯厂是投入了大量的心血的,和工人们又亲如一家,或许在这最艰难的时刻,工人们是她唯一的救星。于是她将青楚被捕入狱的事通过朋友告诉了兴业公司的人。

这一下子仿佛平地刮起了滔天巨浪,工人们长久以来心中所积攒的新仇旧恨像火药被点燃了一样,大家纷纷组织起来,甚至连家属也参与进来,在老吴的安排下,上千人乘坐公司的班车浩浩荡荡杀往省城,在省委门前拉开横幅,静坐抗争。

省委的大门被围了个水泄不通,省委机关的干部们虽然对上访司空见惯了,可是还没有见到过上千人的大规模上访,工人们围堵住省委的大门,不让任何人进出,群情激愤,喊着“打击司法腐败,铲除社会毒瘤”的口号,就差点冲进省委机关了。省委办公厅立即调到武警部队维持秩序,拉成人墙,防止群众冲击。

可是这样毕竟不是解决问题的办法,省信访办派人来了解情况,工人们选出代表和他们交涉,反映了青楚被新江政法机关栽赃陷害的事。

事情弄清楚以后,省委书记高平洋立刻命令新江市领导来省城汇报案件办理情况。

赵方舟书记也得到了通知,立刻从后门进入省委大院,来到高平洋书记的办公室。

高书记正在听取朱启明对案件办理情况的汇报,他越听越摇头,不时地打断询问,脸色极其难看。

赵方舟书记耐着性子听完,只道是朱启明一味地伸张他所谓的正义,无非是将此案办的公正透明,经得起历史检验。

高平洋书记散会回房休息,赵方舟这才追了进去,他还有内情要单独汇报。

“高书记,我这里有一份材料要给你看。”

“什么,是不是又是你们所谓的猜测!”高平洋书记对专案组这一阶段以来所取得的成绩很不以为然。

“不是猜测,而是真凭实据,通过驻新江专案组的多方努力,现在已经可以肯定刘怀潮的儿子刘小潮有重大作案动机,并且通过调取银行的监控录像和水票签字,可以确定就是刘小潮向奎三汇款一百万。”

“这能证明什么?能牵出刘怀潮吗,万一他儿子死活不说怎么办?”高书记还是心存疑虑。毕竟刘怀潮是正厅级干部,要有充足的证据才能让他下决心立案调查。

赵方舟知道高书记的心思,他是想采取存疑高置的老法子,他这届解决不了,可以等他退休以后让下一届领导来,这样的明哲保身的算盘是任谁都会打的。

赵方舟慢呑呑地道:“我刚来时在互联网上见到一条新闻……”

“什么新闻?”

“新江千人省委大上访,要求惩处黑势力官员”

“这么快,谁登上去的,我要追究他的责任!”

“是美国的MSN中国新闻网”

“哦”高书记没了追究责任的勇气。

这时秘书跑进来道:“高书记,刘副总理电话!”

高平洋书记立刻站起来去电话。

一会他拭着额头的汗走进来向赵方舟书记道:“你现在就去新江,对刘小潮立案调查,不管涉及到任何人,一查到底,绝不手软!”

“是!”赵方舟书记兴奋地答道。

抓捕刘小潮的工作轻松地像抓只狗,审问工作由省厅刑侦局的专家进行。这个花天酒地的公子哥,一进到戒备森严的审讯室就爬了窝,竹筒倒豆子全都交代出来。

奎三还真是刘小潮派人杀的……

原来奎三为的女朋友真儿能过上像样的生活,他又重提旧事,靠着他掌握的把柄向刘小潮索要五百万。

刘小潮早以为奎三不是死了,就是出国了,没想到奎三就生活在自己眼皮底下,一时大惊,忙向他老子汇报,刘怀潮也没想到这陈年旧帐还能被人翻出来,于是上阵杀敌父子兵,两人商量着先稳住奎三,就给奎三先打过去了一百万,然后再想办法对付他。

说来也巧,他们对付奎三的办法竟然也是利用奎三是个孝子来图谋的。就在奎三邀请朋友来他的新房庆祝乔迁新居时,刘小潮派人在奎三的老家打来电话,说他老娘病危,这也恰到好处地让奎三躲过了专案组的抓捕。

而原本刘怀潮的想法是要把奎三弄到外地的,以免放在自己眼皮下面碍事,可就在此时,他的内线秘报到了,他这才明白省纪委专案组是奔他来得,他一不做,二不休,命令对奎三狠下杀手,这才导致奎三和他老娘双双被杀。

再说赵方舟得到这些扎实的像电影镜头一样的口供,大喜过望,一方面打电话向高平洋书记汇报进展情况,另一方面下发命令,抓捕刘怀潮。而青楚也以冤假错案的名义被释放出来。

工作进展非常迅速迅速,刘怀潮在自己的办公室里被抓,而那时,他正玩弄着一把六四式手枪,仿佛也已经察觉到他快要完蛋了。只是他不忍心去死,而是犹豫着,渴望他这次还能像以前那样,有人能拉他一把。

他渴望的人自然是朱启明,但是朱启明这会也是无能为力了,他不是没有想办法去救刘怀潮,他也不能不去救他,刘怀潮这些年来知道自己的事太多了,他一旦如实招供,那十个朱启明也完蛋了。所以他千方百计通过北京的关系去说情,可是那边传递来的消息是,中央对这次群体性上访事件十分重视,下死命令要一查到底。

朱启明心中也是万分紧张,就怕专案组的人不请自到,向自己宣布双归的命令。好在他的善后工作早几年就开始做了,现在他家里是搜不出多少现金的。

但是让赵方舟意想不到的是,刘怀潮真像死猪不怕开水烫一样,就是不吭一声,任凭专案组的刑侦专家怎样劝诱,他就是不吭一声,仿佛要与专案组死抗下去。

一天,两天,五天,刘怀潮的死抗让赵方舟又面临着来自各方面的压力。

而朱启明仿佛是受了惊的鸟,担惊害怕的日子过去后,他又开始四处活动,还频频接见外宾,好一副天不怕,地不怕的模样。

第十章 意外之获

青楚自从被释放出来后,人大病了一场,也没有劲回新江,就住了建设局家属院里,老吴和工人们像赶庙会一样一拨拨来看望她,汤灿还专门请假在家照顾她。这些给了她极大的鼓励,可是友情也罢,亲情也罢,总是比不上爱情的。青楚心中孤寂地像西北的戈壁滩,亟需要爱人的关怀,仿佛朋友、同事的探望像是冬天地的一把火,可以驱赶寒冷,照耀心窝,而爱人的体贴入微才像水,像温暖的血,让冰冷的心灵深处春意盎然。

可是青楚所乞盼的这份关怀却像雾中的南山一样,仿佛触手可及,实则咫尺天涯。

青楚抛开这十多天复杂而混乱的猜疑,主动给孙浩打电话,电话那边的他说起话来抑扬顿挫,仿佛是在念稿子,全然没有那拳拳热忱的关心体贴,青楚觉得她被关进看守所这十多天,对她和孙浩来说仿佛是十几年那么久,那么长,再次相逢时,已是“物是人非花已榭,再见两眼不识丁”了。

青楚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只是泣血般痛心哭泣,可也无可奈何。好在汤灿像百灵鸟一般在她面前又说又笑,向她传递着专案组查办案件的进展情况,这对她来说还是一件欢心鼓舞的事,像可卡因一样刺激着她的感官。

这天,周靖来看她,她好感动,周靖现在得到了赵方舟书记的赏识,被正式借调到省纪委专案组工作了,前途一片光明。

青楚见到周靖神采弈弈的,可以看得出这一阵他的工作很顺心,高升在即了。

青楚由衷地为他而感到欢心鼓舞,周靖见她还是很拘谨,看来他们心中那一段经历还要时间长久地消磨。不过现在他们已经可以无话不说了,朋友间的感觉正在建立,而且一建立就是那种久经风雨、牢不可破的。

周靖道:“赵书记已经向省委汇报,准备对朱启明立案了!”

“是吗!”青楚心中那片激动仿佛溢过堤的水。

她问道:“那刘怀潮交代了么,是谁想杀王部长?”

周靖笑着摇了摇头道:“他还很死硬,现在只供出一些不关痛痒的事,处级干部他倒是拉下水了十几个人,但是这都是虾兵蟹将,我们正在深挖,相信他抗不了多久的!”

青楚见周靖眸子里有一丝不容易察觉得兴奋,就问道:

“还有什么好事,说出来让我也替你高兴一下!”

周靖看瞒不住,脱口道:“殷桃怀孕了!”

“真的!”

“而且都三个月了,我找人做了B超,是男孩!”周靖五官都荡漾着幸福的神采,感染着青楚也如沐春风,与春天沆瀣一气了。

送走了周靖,天色已晚,她再也无法躲避孤寂的煎熬,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她的心像是被时间的麻绳一丝一丝勒紧,无法跳动,无法挣扎,无法活下去。

一晚的辗转难眠,她下了决心,她要去北京找孙浩,她要诚挚的爱去打动这个现在看来像石头一样的人。

她只告诉了周靖,再没对任何人说,周靖帮她订好了飞机票,然后准备开车送她去飞机场,青楚好意谢绝了,她乘坐机场大巴去机场,没让周靖送。

这阵的天气正是寒风刺骨、大雪纷飞的季节,风如刀,雪如箭,盘剥着路人的暖意。青楚乘坐的大巴刚上高速就遇到了堵车,机场高速因为昨夜的一场纷飞大雪道路变得湿滑,出现大面积塞车,十几公里长的路上足足停了几万辆车,一辆辆车轰鸣着,喷着白气,却又动弹不得,仿佛阳澄湖产的大闸蟹被五花大绑地放在超市柜台上出售的模样。

青楚心中不着急,她的飞机在还五个小时之后,她足够的时间去等待,她安静地坐在机场大巴上,无神地看着的长得不见头尾的车队,心中一片渺茫。她看着看着就困了,靠着车窗睡了过去,毕竟她被关在看守所里十来天,精神和身体都饱受摧残。她睡着了,还梦见孙浩手捧鲜花正在民航班车停靠点焦急地等待着她,她好高兴,好兴奋,好渴望……

不知过了多久,只听得见一阵刺耳的警笛鸣叫声,“嘟嘟嘟”、“嘟嘟嘟”“让开!”、“请让开”仿佛是外宾的礼仪车队。

青楚酣甜的睡梦被这声音吵醒,睁眼看时,却不是什么外宾车队,而一辆军牌的丰田霸道越野车正像拧麻花一样在并不宽阔的车缝隙中穿行,还一路按着喇叭,嚣张地逼迫大家让路。

中国人都是愿意息事宁人的,民不被逼急了是不会与官斗争的,所以这辆跋扈的丰田霸道车在这有如停车场一样的高速公路上如入无人之境,东插西钻,不一会就撵上了青楚所乘坐的民航大巴。好在大巴车旁边也是一辆厦门金龙大客车,中间的地方实在太挤了,霸道车挤到两车中间后,没了脾气,乖乖停下,不吭声了。

青楚有意无意地转过身向后瞟了一眼那霸道车的坐的人,这一瞟,她愣住了,这车上的人她都认得,而且还非常熟悉。

原来车上除了司机是一个当兵的外,从青楚的位置看下去一目了然的,坐着三个人,副驾驶座上是孟参谋,后面坐的是秦正阳和顾小曼。对这个孟参谋,青楚记得很清,他就是和孙浩一起给毛毯厂送电子芯片的人,哦!现在是升官了,是孟团长了,只是青楚不知道罢了。

青楚瞪大了眼睛,她怎么也想不到在机场高速公路上遇见他们呢,也太凑巧了,秦正阳和顾小曼在一起还有情可原,而孟参谋怎么也和秦正阳在一起呀,孟参谋不是朱启明的小舅子嘛!

青楚仔细观察着他们的举动,他们仿佛在说着什么事,脸色都十分地凝重,孟参谋不时地回头,而平日最爱打扮的顾小曼则素面朝天,不施粉黛。不一会,孟参谋从包里拿出两份证件递给秦正阳和顾小曼,他们还一一打开仔细地在看。虽然离得远,青楚还是能清楚地看见那绿绿的证件好像护照。

第十一章 情义已决

青楚心下释然,秦正阳原来是要出国呀,他不早都想走了吗,钱不是也早就转出去了么。她对秦正阳的这个选择十分理解,十分同情,心里倒像是愿意亲自送他走一样。

原本青楚还想着他被检察院限制离境,心情一定十分苦恼,原来他这么久没见是在托人办护照呀,而这个所托的人仿佛就是——孟参谋,听说孟参谋确实在新江是手眼通天、无所不能的,唉!办就办了吧,出去也好,顾小曼跟了他也算没白侍候他一场。而正当青楚为秦正阳和顾小曼的双宿双飞而感叹时,她又惊异地看到,孟参谋也又从包里拿出了一份护照,仿佛是自己的,还向秦正阳夸耀着什么。

青楚这就想不通了,孟参谋身为国家军人,是不能私自出国的呀,他们这是上哪里去呢,她忽然想到新江是没有出国航班的,他们这一定是北京或者上海,然后再签证出国。

事情果如青楚预料的那样,当高速公路在除冰车开通道路后,一辆辆车像蜗牛一样蠕动起来,机场大巴车的司机仿佛在故意挤压丰田霸道车一样,就是不让道,任凭后面的喇叭按破了天也不成,乘客也是纷纷给予司机以支持,可见大家都瞧不惯军警车辆的目中无人。

飞机场那边也知道机场高速出现了长时间的堵塞,于是加快效率,大巴车一到,安检人员快速通关放行,青楚没有一点耽搁地就登上了南方航空公司飞往北京的航班。而她也亲眼看见秦正阳他们三个人进入了头等舱。

她觉得事情仿佛有些不对,并不是觉得秦正阳和顾小曼,而是针对孟参谋,他仿佛也是专案组调查的重点对象,不会是要潜逃吧?

于是青楚就把她看到事用短信发给了周靖,希望对他们的破案有一定的帮助。

青楚下午从北京首都机场出来,心情格外地差,人在异乡冰冷陌生的感觉扑面而来。她打车前往西山检察官学院,一路寒风凛冽,冰冷刺骨,仿佛回到了冰川时代。当然,最主要的是心情,这次来找孙浩正像她失身之后去找孙浩一样,前途未卜,但她又渴望着能够像上一次的重逢之后温馨,那种温暖的感觉让她十分向往。

到了检察官学院,她很快就问到了培训学员宿舍,一幢六层的老式苏联楼,光秃秃地立在操场的一侧。

她这次来没有给孙浩打招呼,她幻想着孙浩见到她的那副惊喜交集的神情。

她向门房问清了孙浩的房间号,一个人静悄悄地寻找了过来。

门牌号码还是那样的吉利——218,她每次都能想像得到孙浩是多么的有运气。

“叮咚”她按响门铃,里面仿佛很静默,这才是下午四点钟光景,不会睡午觉呢吧,她猜想着。“叮咚”

“谁呀?来了!”

青楚终于听见了她朝思暮想地声音,她强忍着内心的激动等待着那一幸福时刻的到来。

门“哗”一声被打开了,先是一股暖意扑面而来,里面的暖气好好,孙浩只披着一件睡衣出现在的门口,这时,青楚眼中含着泪,就要涌出来。

“是你!”孙浩惊讶地目瞪口呆,脸上的表情仿佛凝固住了。

青楚终于忍不住泪水夺眶而出,就要扑进那个温暖的怀抱时,里面传来一个娇滴滴女人的声音道:“阿浩,是谁呀?”

青楚简直不相信自己的耳朵,她瞪着呆立在一旁的孙浩看,想从他脸上找到答案,可是孙浩这会早已是神飞天外了。

青楚不顾一切地推开孙浩,冲了进去,孙浩一把没抓住她,只扯下了她脖子上围的围巾。

青楚不看还则罢了,一进屋立刻被眼前的景像惊呆了,屋里不大,床上的被子中蜷缩了一个女人,正用白嫩的胳膊撑着头往外看,一脸的神态自若,仿佛并不再意别人的参观。

青楚五内俱焚,“哇”一声就喷出一口血来,那血像利箭,像快刀,直向床上溅去,吓得那女人“呀”一声,赶紧将头缩进了被子里。

孙浩这时仿佛大梦初醒一样,快步跑上来抱住青楚道:“你怎么了?”

青楚不知哪里来的一股劲,奋力挣脱出孙浩的怀抱,冲出了屋子,向外面跑去。

孙浩正想追,就听见那个女人像猫一样“哎哟”一声,孙浩的魂就又像是被锁住了一样,腿再也迈不动了。

青楚像孤零零的一只鸟跑出了检察官学院,毫无目的的向前奔跑着,她没有想过要去哪里,她神志大乱,像是一团麻,她现在最想做的就是跳到河里淹死或者从山上悬崖上摔下去,刚好西山就在不远处,她这只孤单的小鸟,像是重回大自然一样,忘情地冲了过去。

奔着这个目的,青楚无知无觉地爬上了西山,正在她想找一处地方——会当临绝顶,一跃万古枯时,“当……”、“当……”、“当……”一片宁静祥和的钟声从不远处传来,青楚混沌的感知仿佛被这声音撕破了一个口子,她内心的波滔被压抑了下去,她循声走去,才发现自己这时已身处西山潭拓寺门外,原来这里每逢初一、十五就有法会,今天正好是农历十一月十五,这里正是千年古寺香烟缭绕下居士茶会的时间。青楚木然地随着祈福的人群,来到了大殿深处,在一香垫上跪下。不一会,只听梵音缈缈,钟磬齐鸣,大家随着这悠扬的旋律诵读起经卷来。

无相第一义 无自无他作

因缘本自有 无自无他作

法性本无性 第一义空如

诸有本有法 三假集假有

无无谛实无 寂灭第一空

诸法因缘有 有无义如是

有无本自二 譬若牛二角

照解见无二 二谛常不即

解心见不二 求二不可得

非谓二谛一 非二何可得

于解常自一 于谛常自二

通达此无二 真入第一义

世谛幻化起 譬如虚空华

如影三手无 因缘故诳有

幻化见幻化 众生名幻谛

幻师见幻法 谛实则皆无

名为诸佛观 菩萨观亦然

……

在缈缈青烟中,青楚仿佛置身于天庭之上。一切尘世俗埃在这一刻仿佛金遇见木, 木遇见土, 土遇见水, 水遇见火, 火遇见金一样,都戛然而止……

……

青楚经过这场洗礼仿佛得到了重生,当她走出庙门的那一刻,她呼吸着新鲜的空气,觉得甚至像小溪里的水一样,好不清澈。

正在此时,周靖的电话打了过来,青楚不假思索地接通道:“喂!我是青楚。”声音钢健而有力。

“哦,青楚呀,我们现在也在北京,你方便的话来一下好吗,我现在在北京王府饭店。”

青楚正不知该上哪里去,有了这个方向,她出了西山大门,就立刻打车前往。

第十二章 兵临城下

见面后,青楚对周靖他们一行四人这样的神速赶到北京十分地惊奇,还没来得及细问,周靖就告诉她赵方舟书记在得知孟繁实,哦,也就是青楚所知道的孟参谋有意外逃后,当即派人追了过来,而且已取得了北京市公安局的技术协助,现在已对孟繁实上了技侦手段,全程监听、监控。

“你们怀疑孟参谋和刘怀潮案有关?”青楚还是有些想不通。

周靖笑笑道:“不是怀疑,而是肯定,孟繁实是一个非常关健的人,他仿佛是刘怀潮和朱启明之间的一条纽带,起着穿针走线的作用,所以他是突破此案的关健!”

“刘怀潮和朱启明还需要别人帮助他们联系吗?”青楚不解。

“这你可能还不知道,我们现在也才查明,刘怀潮十几年前只是一个普通工人,他的第二任妻子同孟繁实的老婆是姊妹俩,他是通过这一层关系与朱启明形成了所谓的亲密关系,又加了他很会来事,没过多久就获得了朱启明的赏识,才能官运恒通到今天。但是如果说起亲疏远近来,他和朱启明的关系远比不上孟繁实,再加上这几年朱启明觉得他做事太嚣张了,不大理他,他想干什么事托孟繁实去替他向朱启明说,这样效果会更好一些。”

青楚仿佛还是不懂,一脸迷茫道:“那孟繁实和秦正阳是怎么回事,他们怎么也跑到一起去了,是不是他们也是一伙的?”

周靖摇头道:“现在还不知道,我们也没想到秦正阳会在这里,也许他是凑巧吧!”

青楚默然道:“但愿吧!”可是她心头总觉得秦正阳的出现仿佛意味着些什么。

然后周靖也顾不上问青楚她见没见到孙浩,面是让她将发现孟繁实的经过和情形全部描述出来,并写成材料,加以分析。

而北京市公安局在对孟繁实采取技术手段后,立刻收到了常规刑侦手段所达不到了效果。

自从孟繁实和秦正阳他们下了飞机后,就有一辆神秘的奥德赛轿车将他们接到了怀柔的一家健身俱乐部,而没有进北京城。北京市公安局的技术人员在准确定位后,陪着周靖几个人火速赶到了怀柔,派人进入他们的居住地安置了监听设备。第二天就开始正常工作,他们也在离俱乐部不远的一家宾馆里监听。而青楚对因为对秦正阳比较了解,也就被周靖拉了过来,希望对监听有所帮助。

他们发现,秦正阳昨晚仿佛一夜没睡,不停在打电话,只是不知道他的手机号码,而且他一打电话就跑到卫生间里去,把门关的很严实,而顾小曼小曼则是在外间看电视,把声音调得很大,侦查人员听不清他们说什么。大家还以为是他们发觉了被人监听,青楚凭着她对秦正阳的了解,判断出这是秦正阳的本性使然,大家这才放下心,继续监听。

而孟繁实全无防备,他睡的很好,睡前给他姐打过一个电话,说他已到北京,后天就乘坐法航的班机出国了,他姐问他钱够不够,他说老秦早都通过俄罗斯的洗钱银行向那边汇了几个亿了,他姐关切地问他那边听说很冷,他哈哈笑着说:立朝宛是冷,可是我们有钱,去了就是富翁,天再冷也冻不着的。然后孟繁实就倒头大睡,到今天早上还没有醒。

侦查人员通过他的对话,明晰了他们就是要出国,方向则是国际刑警管辖不到了前苏联加盟共和国——立朝宛。

北京市公安局的办案人员道:“立朝宛是司法混乱的像一锅粥一样的,只要有钱杀人放火怎么都行,一定不能让他们跑出去,现在就要向机场移送协查函。周靖也说就是,可是协查函还得赵方舟书记签发,而从现在掌握的证据来看,还没有充分把握怀疑他们参与了刘怀潮一案,但是时不我待,周靖立刻向赵方舟书记汇报,至少不能让孟繁实和顾小曼跑掉,而秦正阳本身就被新江市检察院限制离境。

不一会赵书记的答付来了,就是现在还不能签发协查函,不光不能对孟繁实和顾小曼签发,而秦正阳也在半年前就被新江市检察院解除了限制,他现在是一个自由的人,那里都可以去。

周靖又极力陈情,说明重要性,而赵书记的指示是:继续监听、固定证据、等待时机。

大家得到这一消息,才感觉到又饥又饿,自从下飞机以来,除了喝了几杯茶,还没吃过任何东西呢,周靖就请大家出去吃饭,顺便要感谢一下北京公安局派出的技侦人员。

青楚不饿,也不想陪着这一帮老爷们去,自己坚持坐在监听台上,周靖也看出她这次来北京找孙浩心情很不好,一定是遇到了什么非常不愉快的事,但是他也不能多问,弄不好又会给她增添不必要的麻烦,所以见她态度执着,也就没有多管,留下两个人继续值班,其余人陪着北京方面的人去了附近一家海鲜大酒店,不把北京市公安局的人员巴结好,那么下一步的配合侦查就会是出工不出力的事。所以周靖做主,什么鲍鱼、鱼翅一个一份,反正这次行动的时间也不长,按监听得内容看,也就最迟明天,所以周靖他们这次带的办案经费显得是那样的阔绰。

留下值班的人困得不得了,都去隔壁房间休息了,反正监听设备会录音,一切都是自动化的,不用人去操心。

青楚心中怀着好奇,悄悄地带上耳机,她这还是有生第一次在偷听别人的隐私,不觉心中好是不安,仿佛是在做贼一般。好在她立刻明白这是法律充许的事,她现在代表着国家利益,一股正义感油然而生,也就不再觉得难为情了。她仔细听着秦正阳房中的一切声音,这会是清晨八九点钟,仿佛秦正阳忙活了一夜,这会应该累了。青楚耐着性子听了十来分钟,一点声音也没有听到。她正想把耳机拿下来时,突然耳机里传来一声叹息,很犹豫的,仿佛苦大愁深似得,青楚听得出是秦正阳的声音。

这时就听到顾小曼道:“正阳,怎么了,我们明天就走了,你还有什么不放心的?”

“唉!事到如今,我们还能往哪里去,一想到我们就要去那个寒冷而混乱的国家,我的心里真不是滋味,毕竟安土重迁,人都是念旧的,我不忍心离开这个我生活了四十五年的地方呀!”

“这些还不是赵青楚那小丫头逼得!”顾小曼冷不丁地冒出一句来让青楚打了个激灵,仿佛一股寒风突然吹至脖后。她听得有些窒息,仿佛哪边能听到一样。

就听秦正阳道:“那丫头是难对付,但也说明本性使然,做起事来的禀性和她爸爸王松年一模一样!”

顾小曼接着道:“那你为什么不拿出当年对付王松年的法子,早早把她也了结了就没这么多的事了……”

“胡说,谁了解谁了,也不看这是什么地方,乱讲话!”秦正阳斥责道。

顾小曼不吭声了。

青楚听到这里耳朵“嗡嗡嗡”地直响,思想仿佛被扔进了大罗盘,旋转的一塌糊涂,分辨不清方向。

第十三章 单人赴会

青楚想尽快告诉周靖她所听到的内容,可是周靖他们正在大吃大喝,直到下午二点才一个个酒酣耳热地回来了。

青楚这会也清醒了许多,对秦正阳和顾小曼的谈话琢磨了好久,也想了无数遍,她大胆地推测——这几年来自己身上所发生的事,都与秦正阳有关。

但是她现在还是不能清晰地判断出事非所以来,怎么办,告诉周靖他们,先把秦正阳抓起来算了,可是以她的法律知识判定光靠这些来定秦正阳的罪还显得那么单薄,她本想告诉周靖她所听到的话,可是一个大胆的想法出现在她心头,她决定亲自去揭开这个掩盖了三年多的黑幕。

周靖他们回来后分面三班倒监听,而周靖专门又陪青楚去外面吃面,他刚才在回来的路上看见不远处有一家干净的新江面馆。

一路上青楚默不作声,周靖猜是因为孙浩的事,可是他作为青楚的前男友又怎么能够去妄加议论他们之间的事呢,他现在能做得就是安慰。

青楚对他的关怀与安慰感激之情溢于言表,想对他说些什么吧,可又觉得说不出口,仿佛与他刚刚相识那会一样。回来的路上青楚对周靖道:“屋里好闷,你先回去吧,我想自己走走。”

周靖点头同意。

周靖刚转身,青楚又“嗳”了一声。

周靖看着她仿佛还有话话,就笑呵呵地看着她。

“我还有一件事,我想拜托你……”

“什么事,说吧,我们都是‘经年’的老朋友了,还有什么不能说的!”

青楚牙咬嘴唇道:“我想请你替我照顾我妈……”

“什么?”周靖仿佛有些疑心。

青楚赶忙解释道:“哦,我妈这一阵常常念叨你呢,我希望你抽空去看看她,毕竟……”下面的话青楚说不出来了。

“哦,是这样啊,一定去,等这案子结了,我要带着殷桃去看望她老人家,她做的面条好吃极了,现在一想起来就流口水。”

青楚朝他点点头,然后转身走了。

周靖在她身后道:“你不要跑远了,这里离秦正阳住的地方很近,不要不期而遇了!”

青楚低头不语,她这一去,正是要与秦正阳不期而遇,她要亲自揭开他的伪善的面纱。

青楚没有直接去秦正阳住的那个俱乐部,而是先去了一家美容美发店,让人给她修了修头发,然后又精心打扮一番,仿佛是要去参加一个盛大的晚宴。其实她心中何尝不知这一去的风险,秦正阳和孟繁实马上就是亡命天涯的人了,什么事干不出,什么心能没有,而且身上可能还有武器。而她这一去有可能就是羊入虎口,有去无回了。

可是青楚仿佛早已看透一切,这些对她来说不构成任何威胁,她心中坦然的很,平静如水,没有一丝波澜,她心中现在最担心的就是母亲了,她如果有个三长两短,那她母亲又该如何是好,原先还能渴望着孙浩能照顾一下,可是现在她对孙浩的心冰冷地像南极洲上零下四五十度的冰,一点暖意都没有,一想起来还心痛不已。努力不去想他,花花公子一个,她应当早就看出他的本性了,可是就那么心一软才落到如此地步,这也是上天惩罚自己吧,上次惩罚是她开车送王松长——这个隐形的父亲,那次不是周强关健时刻的打偏车头,她这会早就能向王部长问个一清二楚了,何必现在还像一张透明的纸一样蒙着盖着,而她这次就是亲自要用手捅破这薄如蝉翼的纸,这真像大白于天下。至于个人安危,她已然顾不上了。

青楚来到这家俱乐部,门厅里面坐了一个接待小姐,见人进来,忙问道:“小姐,我们这里歇业装修,请问有什么可以帮您的么?”

青楚笑笑,不说话,就往里面走,那小姐忙拦住她,青楚也不知哪里来得劲,一把就推开她,转身上楼,那小姐喊道:“站住,你再往里面走我就报警了!”

青楚冷笑道:“那你就报吧!”然后上到二层,忽然一个彪形大汉拦住了她的去路。

青楚厉声道:“我找里面那几个新江人!”

大汉一愣,然后快速向楼下的接待小姐使眼色,接待小姐紧张地往外瞅瞅,见并没有什么人尾随,这才向上点点头,表示一切正常。

大汉上下打量青楚半天,从牙缝中挤出来一句话道:“等着!”然后往里面走,青楚正想跟着进去,里面又跑出两个身着保安制度的人,拦住她的去路。

没半分钟时间,孟繁重先跑了过来,一见是青楚,他虽然也只见过青楚一面,但印象深刻,一眼就认出她来,而这时秦正阳也披着大衣出现在了他身后,看见青楚后他的脸色阴沉地像刚出土的青铜器。

青楚一派自然,朗声道:“秦总好久不见了,您还好吗?”

秦正阳一声不吭,恨恨地瞪着她,仿佛有什么深仇大恨一般。

青楚很自然,一副平静的表情让他们看个够,而且眼睛也不回避,向秦正阳冷峻的目光迎上去,像看正午的太阳一样直直地盯着,强撑着,压迫的秦正阳低了头,移开了目光。青楚取得了首场胜利,心中更加自信。拿话逗秦正阳道:“秦总你别误会,我是昨天来北京谈生意,没想在高速公路上看见了你和小曼,哦,还有孟参谋,我想着好久没见着你了,所以一直追下来,今天才问到这里,你不欢迎我吗?”

秦正阳呵呵干笑道:“哦,是这么一回事呀,唉!不过你老哥哥我现在走了背运,要出国逃命去了,我这几年被共产党整怕了,一切都不得不小心谨慎,虽然你我都是熟悉得不能再熟悉的人,但是为了以防万一,所以我得让小曼对你搜搜身,你别介意呀!”说罢示意已站在他身后的顾小曼去搜青楚的身。青楚大大方方地伸开手臂,让她来搜。

顾小曼冰冷的一双眼睛盯着她,像刀子一样能刺得出血来,走上前来一把拿过青楚的包,仔细翻看,然后又在青楚身上一阵摸索,回头向秦正阳摇摇头。

秦正阳对那个彪形大汉耳语几句,那大汉转身带人下楼去了,像是出去探查,他们不怎么相信青楚敢独自一人前来。

秦正阳这才道:“青楚,你进屋吧,这里冷,小心冻着!”

青楚听到他这句在此时此地算不做关心的话时,又想起当年秦正阳手把手教她做生意的事,心中一酸,一股热泪顿时就流了下来。

第十四章 水落石出

青楚跟随着秦正阳进屋,顾小曼没有进来,而是和孟繁实去了另外一个房间。

而再说周靖那边,自从青楚一进入俱乐部,他们就知道了,北京方面的配合人员一听就急了,说这算什么事吗,怎么不说一声一个人就去了,这下不是全部暴露无遗了吗!

周靖拿着耳机侧耳细听听着,他想青楚一个去见秦正阳一定是要做些什么事,而促使她这样做一定是有原因的,他忽然想到他们去吃饭时的监听录音,赶忙调出来仔细听了一遍,这才全然明白了青楚支身冒险的目的——她是要亲自逼秦正阳说出实情。

周靖快速和几个负责人商定,觉得青楚这样去做也不失为一个固定证据的好办法,只是要全力保障青楚的安全。于是大家分了工,全部人马分成三组,一组继续监听,发现危机立刻通报,其余两组,一组分布俱乐部外围,听候监听组指令,下来一组三个人由周靖带领,从俱乐部附近的建筑爬过去,潜入俱乐部内部,保障青楚的安全。

一切商定,全部按方案行动。周靖带着无线耳机和队员从俱乐部旁边的一家小宾馆房间的窗户爬上俱乐部三楼。

再说青楚坦然进屋。屋里凌乱不堪,到处都摆放着东西,有帐本,有支票,有饭盒,床头的柜子上还放着一把乌黑的双管猎枪。

秦正阳并不让座,青楚今天来是准备长篇大论地谈得,所以自己搬过一把椅子来坐下,然后很自然是看着秦正阳。

秦正阳点着一根雪茄抽着,并不理她,直到那个彪形大汉过了约莫十多分钟后进屋向他耳语一番然后出去,秦正阳这才开腔道:“青楚你来北京谈什么生意?”

“我来申请出口俄罗斯的出口签证,顺便……”

“顺便干什么?”

“顺便看望一下孙浩!再就是有些事想找你商量。”

“哦,我也听说他来北京参加任职培训,看来这小子又要走运了!”秦正阳听青楚说来看孙浩,顿时对她的话又相信了几分。

青楚接着道:“看来您还蛮关心我们的么!”语气中透露几分质疑。

“哈哈哈”、“哈哈哈”秦正阳在确定没有危险的情况下,恢复了以往的从容不迫,大笑起来。并站起来走到窗口“唰”一声拉开帘子道:“你是王部长托付给我的,我怎么能不关心你呢,不光你的工作,还有生活,以及婚嫁,我都是要管的,不然我将来死了,怎么有脸去见王部长!”

听着这句话,青楚心中压抑许久的疑团,这时变得重达千斤,她以前听到这句话时,心中存满感激,恨不得能以身相报,而今天听到秦正阳说这句话,无疑是天底下最刺耳、最难听、最恶心的嘲讽,她站起来,像扔铅球一样,奋力将重达千斤的谎言奋力扔了出去,厉声道:“我代我的亲生父亲——王松年感谢您这位知恩图报的好部下、好朋友对他的回报,他在九泉之下也忘记不了您派奎三对他的关心照顾!”

秦正阳听她说出奎三二字,不由地打了一个激灵。

青林逼问道:“我说的没错吧,秦总?”

秦正阳不愧是老谋深算、城府极深,略略迟疑了一下,然后平静地反问道:“奎三是谁,和我有什么关系,青楚你怎么这样说,你是不是又听到什么闲言碎语?”

青楚眼见他还一本正经地装糊涂,恨不得一下子就上去撕破他伪善的面纱,但是她现在还不能这样做,她到目前为止,还没有从秦正阳嘴里套出一点有价值的证据。只得强压住心头的熊熊大火,冷声道:“秦总,你知道王部长死前给我留下过一封信么?”

“知道,老汤给我说过,我大概知道一些内容。”

“好,那你知道王部长有写日记的习惯吧?”

“是,他老人家几十年如一日,把事情都记下来,这是一个很好的工作习惯。”

“王部长信上说我母亲知道一个登录MSN帐号的密码,通过这个密码可以看到他这几年的日记……”

“哦,我和老汤都知道这件事,我们还曾经想到通过这个号码能查到那六亿巨款的下落,但是你母亲不是失忆了么,这让我们无从着手。”

青楚肯定地道:“是,我母亲是失忆了,但是你就没想过她现在已完全恢复了,她想起了这个号码!”

“真的,不会吧?”秦正阳一阵紧张,似乎不太相信青楚所说的。

青楚继续肯定地道:“前一阵,美国脑科专家史可莱博士不是来新江医科大学交流么,我带母亲去请他看了,他给我们介绍了一种新药,我母亲服用后效果非常好,于是就记起了当初的事,她还说她失忆是因为那次被绑架后有人给他喝了一种药……”

秦正阳坐立不安起来,他将雪茄按灭,双手搓着杂乱的头发,青楚能看出来,他的手在不停地发抖。

青楚趁热打铁道:“我调出了王部长的网上日记,他说他那六亿赃款给了某个人,我怀疑那个人——就——是——你!”

秦正阳像是被人逼到了墙角,没有一丝退路了,这时突然站起来歇斯底里地吼道:“是我,就是我,王部长是把那六个亿给了我,但是那又怎么样,那钱本来就是我挣得,他凭什么不给我!”

青楚幽然道:“我早就应该想到会是你,可是我还傻乎乎地对你抱有幻想,还来找你商量,原来真是你为了那六个亿杀害了王部长,杀害了对你有知遇之恩的人,你这个忘恩负义的畜生。”

秦正阳这时再也不加掩饰,他狞笑着对青楚道:“事到如今,我也就不用拐弯抹脚了,王松年是我杀的,整个车祸事件是我和小曼一手策划的,你现在知道了又能如何,我看你还是为自己的安全好好想想吧,如果你求我放过你,我可能还会看在王松年的老面子上放过你,毕竟我还是有良心的,不会斩草除根,不然,嘿嘿,今晚也许你就要去见王松年了!”

青楚“咯咯咯”一阵冷笑,笑得秦正阳心中一阵阵寒意。但是他被逼到这个地步再也无需做作了,厉声道:“你笑什么,不许笑,你还是乖乖地呆着吧!”

第十五章 追本溯源

青楚道:“秦正阳,我一直不明白……”

“不明白什么?”

“汤怀亮怎么不知道这笔钱是你拿走了?他和你都是王部长最亲信的人!”

“嘿嘿嘿”秦正阳有些得意,仿佛这是他的一次神来之笔。他又点着一根雪茄迈着步子在屋里走了几圈道:“现在把这件事的原委告诉你也行,反正我们明天一早就要走了,这事也压在我心口这么多年了,成了我的心病,今天就告诉你,让你也明白我这个人原本也不是忘恩负义的,只是形势所迫而已。”

事情原来是这样子的……

十几年前,王松年是主管城建的副市长,汤怀亮在他的提拔之下出任市政基础建设招标办主任,而这时秦正阳的天地集团刚刚在房地产市场起步,由于资金不足、规模很小、举步维艰。那一年刚好是新江市政府筹划在郊区建立一座占地五千亩的大学城项目,秦正阳听到这个消息立即找到王松年,表示想把这个大骨头啃下来。但是王松年还是很犹豫,一时拿不定主意。

秦正阳是他在外县当副县长时就十分常识的秘书,用的十分得心应手,两人也配合的十分默契,而那时也正是下海创业之风从延海刮向内地的风正盛时,秦正阳向王松年坦陈心事,说当个干部太苦,一没钱,二没房,收了红包还怕被人检举揭发,所以他想扔掉这个铁饭碗,下海去闯闯,说不定还能弄个丰衣足食,衣锦还乡呢!

王松年对秦正阳一直都是抱有期待的,虽然他放弃了这个铁饭碗,仿佛十分可惜,但是他说的话也是事实,这年头当干部还真不如在工厂当工人,什么都没有,留不住人才。于是就放他走了,临走还让他推荐一个人接替这秘书职位,于是秦正阳就推荐了自己的好朋友汤怀亮。

没过几年王松年升官去了新江,先是出任城区区长,再后来当上了副市长,也就把汤怀亮一步步提了上来,成为自己的亲信。

而秦正阳一时兴起下海经经商,去过海南种菜,到过深圳打工,跑过俄罗斯当过倒爷,但是都不成功,人离乡贱让他没有归属感,几年下来一事无成,又回到新江,去拜见老领导王松年。

王松年知道了他的境况,但是他能看出秦正阳不是一般人,将来一定能够飞黄腾达,于是看在老面子上给下面打招呼让秦正阳做点小工程,逐渐发展起来。

但是秦正阳想拿下大学城这个工程,对他来说仿佛黑狗吃天,还不够资格,但是秦正阳向王松年坦陈这人世间没钱的滋味,说得是声泪俱下,泣不成声,王松年也被他感动。说实话王松年为官清正,这些年虽然也是步步高升,但是比起其他人来说算是最慢的一个了,原因很简单——他没钱。

他不会利用手中的权力生财,他清白的像白酒一样,但是人在官场,各种物质欲望的诱惑无时无刻不蛊惑着他。他终于被秦正阳说动了,最关键的一点是秦正阳说等他有了钱,王松年完全可以从他这里拿,而不用再去提心掉胆地贪污受贿了,这也叫做:君子爱财取之有道。

于是王松年把汤怀亮叫来,三个人商量了一晚上,最终通过借壳投标的方式把占地五千亩的大学城项目拿了下来。

秦正阳掘到了他人生的第一桶金,而且价值不菲,足有六亿二千万之多。

当王松年、汤怀亮和秦正阳三个人围坐在一起瞪着这天文数字般的项目余额时,三个人兴奋地聊了一晚上。

最后王部长决定,将六亿元先保存起来,以备将来之需,余下的二千多万,算作三个人的股份,由秦正阳经营建筑公司,也就是以后的房地产公司。再剩下的一百五十万,由三个人平均分配,拿回家中补贴生活。

此后几年,秦正阳在王松年的关照下,生意越做越大,成了新江市首屈一指的大老板。但是他还嫌不够,他多处扩张,触角伸向宾馆、旅游、教育、金融,结果因为无序以展,成功的少,失败的多,许多投出去产钱都打水漂,特别是他因为经验不足,投资国外金融市场的几亿资金全部血本无归,导致发生了资金链断裂,银行上门要债。眼看公司危在旦夕,他偷偷跑到王松年寻求帮助,希望拿那六个亿来周转。

但是王松年一听,根本就没商量的余地。

偏巧不久以后,秦正阳几年前承建的大学城项目因为偷工减料,竟然出现了大面积的楼房地基塌陷和墙面开裂,舆论四起,矛头直指已贵为市委常委、组织部长的王松年,王松年找来秦正阳商量,让秦正阳拿着那六个亿赶紧对大学城项目进行善后。秦正阳自然高兴得不得了,将六亿提了出来,只用了很少的一部分资金进行大学城修缮,而其他钱全部贴在了公司这个无底洞上。

结果不两年,虽然秦正阳外表风风光光,又是省人大代表、政协委员的,但是天地集团的底子已快掏空了。

而这时的秦正阳不思进取不说,还竟然与王松年在官场的死对头——刘怀潮纠缠在了一起,这让王松年愤恨不已,后悔自己当初看错了人。

在官场上王松年是老资格的市委领导,干副市长就有七八年,虽然现在已贵为市委常委、组织部部长了,但是政见不合的人也比比皆是。第一个就是市长朱启明,朱启明年轻有为,比着王松年小着十几岁,王松年当初在城区当书记时,朱启明不过是城区工商局副局长,但是因为朱启明头脑灵活,点子多,很受上级领导喜欢,不几年就从王松年头上飞过,这不现在人家已是新江市的二把手了。但是王松年对他的作派很看不顺眼,两人工作上矛盾不少,但是朱启明也不敢惹王松年,王的名声在省里是有名的,德高望重,地位像太师椅一样坚硬结实,所以大家虽然心不和,但是大面上也能过去,一直相安无事。

可是那年发生了一桩事,两个人在办公室大吵大闹起来,当然还是人事方面的事。

第十六章 杀机盎然

朱启明当上市长后,一直大力提拔刘怀潮,王松年虽然知道刘怀潮的人品不怎么样,但是出于尊重市长的用人权威,所以组织部也并未打绊子,但是朱启明还嫌不够,竟然这次想把刘怀潮从商贸局局长位置上调到党委系统担任武装部部长,王松年不干了,动用了他的否决权,在组织部就拦住了刘怀潮的路。

朱启明很生气,找到当时的市委书记告状,但是老书记马上就要退居二线上,哪里顾得上管这些,不置可否。

朱启明没了办法,没有组织部的同意,他再是市长也不能够包打天下的,于是就让刘怀潮自己想办法,可是刘怀潮与王松年就根本不是一类人,根本搭不上话,但是他脑子很活,就找到了秦正阳,拜托他去做王松年的工作。秦正阳也是奔着巴结朱启明的想法去的,只要能与朱启明搭上线,那还不是守得云开见日出呀,王松年自从大学城事件后,已不怎么去帮他揽工程,现在他急需找一个更高更大的靠山。

于是秦正阳给刘怀潮出了一个馊主意,让他揭发王松年始乱终弃青楚妈的事,做为要挟条件。

王松年做梦也没有想到自己这个极为隐私的事会被政治敌人抓住,在没有办法的情况下,王松年妥协同意刘怀潮出任市武装部部长。

但是这次事后,老书记也于不久退居二线了,省委决定由朱启明担任新江市委书记,王松年在新江的生存环境变得十分艰难,于是他找到时任省委组织部部长的赵方舟,要求调到省上工作,赵方舟作为他的老同学,也非常愿意帮他这个忙,答应请示过省委领导后就办。但是王松年在去省城之前,觉得应当把自己在新江留下的遗憾抹平,于是找来秦正阳要求他偿还那六亿巨款,想交给汤怀亮,将大学城项目再次完善加固,保证以后不再出问题。但是秦正阳哪里愿意,虽然他这一段时间在刘怀潮的帮助下生意又渐渐好了起来,而且他为了巴结刘怀潮,还送了二亿的干股给他。

没钱还是一方面。另一方面,他觉得王松年这一走,再也用不着了。何苦还与他拉拉扯扯干嘛。于是秦正阳一口回绝了王松年的要求,还信誓旦旦说那钱是他挣得,压根就没有归还的道理。

王松年一看秦正阳耍起了无赖,就警告秦正阳,给他一个礼拜时间筹措,不然将在市委扩大会上将此事公布。

这下子可真吓坏了秦正阳,他知道王松年说得出、做得到,他就将此事告诉了他新交的铁哥们刘怀潮,刘怀潮正听别人说王松年这次上调省城,是为了当上省纪委副书记后杀个回马枪,来调查自己的违法犯罪问题。又听秦正阳这么讲,两人一合计,干脆一不做二不休,找人做一场车祸来干掉王松年。

于是秦正阳出钱,斥资二百万,刘怀潮出人,他三教九流的人认识的多,立马想到了新江的一个混混奎三,叫来把事一说,奎三也是吓得半死,这王松年可不是平常老百姓,如果事后调查起来,难保不会水落石出。

但是刘怀潮声称他可以摆平公安局,让这事大化小,小化无。秦正阳又把价钱加到了五百万。这才鼓起了奎三的欲望,他开始准备,跟踪王松年行踪,并确定了让周强这个愣头青来执行。

在确定了时间后,刘怀潮和秦正阳为了躲避嫌疑,竟相出国考察,以造成他们不是主谋的假象。

时间终于到来,在奎三安排好一切后,周强开着车撞向青楚驾驶的桑塔纳2000,王松年被撞成一堆血肉。

事后,刘怀潮果然向公安局一些听招呼的人交待,要淡化查处过程,于是经历多半年时间的冲洗,车祸案仿佛一片雨后的彩虹,云开雾散后,消失的无影无踪。

而奎三在得到刘怀潮的吩咐后,派人将周强拉到海上灭口,剩下的事就是奎三独自享福了,但是没几天奎三在广东的命案发了,公安部发出A级通缉令,奎三在得到公安局的朋友事先通知后,脚底摸油。而刘怀潮与秦正阳则是痛打落水狗,将奎三在新江的房子存款一股脑全部查封没收,好以绝后患。

秦正阳在王松年死后,整天做噩梦,精神高度紧张,度日如年。为了自我安慰,他在贸洽会上故意与青楚的毛毯厂达成合作意向,共同投资组建兴业公司,想通过对青楚的帮助来抚慰自己的心灵。

为了摆脱嫌疑,他还找到汤怀亮假意询问青楚的情况,汤怀亮无意中说出王部长有遗书给青楚,秦正阳问明情况后吓得胆颤心惊,立刻派人劫持了青楚妈,然后拉倒一处隐蔽地点,给她喂下了从外国进口的失忆灵,这才将青楚妈扔于荒野。

做完这些,他又以救火英雄的身份叫来兴平市公安局局长帮助青楚追查母亲下落,博得了青楚的好感。

但是青楚不再是好骗的小女生,在去深圳出差的前夕逼得秦正阳说出了他与王松年的关系,他特意讲到了他的事业是靠王松年起步的,好让青楚放弃对她的疑心。果然青楚对他感激涕零,信任有加。再在汤怀亮的佐证,青楚从那时起将秦正阳视为自己除了母亲以外最亲的人。

在秦正阳的帮助下毛毯厂很快就进入了大规模生产阶段,青楚也在工人心目中树立起了崇高的威望。

而秦正阳一方面继续做大做强他的天地集团时,却不小心与朱启明发生了碰撞,害得他差点倾家荡产。

说起来也是人性的弱点使然,秦正阳在新江呼风唤雨的时候,也逐渐朝省上发展,他重金赞助省人大常委会和省政协,获得了省大人代表和政协委员的资格。而那一年,新江市委书记朱启明也成为了省大大代表,他们在开省人大会时因为秦正阳围着一位省委常委团团转,没有太搭理朱启明,朱启明心头着实生了一场恶气。再加上后来,朱启明被省委委以省委常委的头衔,而秦正阳又不识抬举地竟然和他竞争起了全国人大代表的资格来,虽然秦正阳最后被告知名额已被内定给朱启明了,但是他揣着明白装糊涂,还建议省人大向全国人在呼吁,增加本省人大代表名额。虽然后来呼吁没有下文,但是朱启明对秦正阳的感觉简直坏极了。

第十七章 曲终人散

于是在此后不到一年,朱启明接到有人匿名举报王松年、秦正阳、汤怀亮苛扣贪污大学城项目巨款后,他命令检察院对秦正阳和汤怀亮两个人立案调查。而由此牵扯到了青楚,当然朱启明还不知道青楚是王部长的女儿,他目的只有一个,就是将王松年党羽一网打尽。

好在他对青楚的身世不了解,再加上毛毯厂工人们扣押了检察院的人,朱启明才放过了青楚。

而秦正阳则在刘怀潮的搭救下,在同意向市政府交纳18亿的罚款后,朱启明开恩大赦,走出了看守所。而汤怀亮则没有这么幸运,他成了王松年他们贪污六亿巨款的替罪羊。在检察院牛副处长向他透露市委要拿他开刀的决定后,他服下了他缝在衣服里面的毒药,并向市委上书,揭发刘怀潮贪污受贿。

可以说事情就这样仿佛完结了,可是秦正阳贼心不死,一方面他想方设法转移资金,以图去国外发展;另一方面他看着青楚不依不饶地要调查王松年的死亡真相,他觉得得让青楚陷入纷繁复杂的工作纠纷中,才能延缓她了解真相的进度。

于是他假意入股兴业公司,派出他的情妇顾小曼从中捣乱,利用公司账户向国外转移资金不说,还将原毛毯厂内部的人员进行清洗,一图达到将公司弄得支离破碎的目的。

好在青楚通过汤灿发觉了秦正阳和顾小曼的阴谋,为了公司前途的工人们的生存,逼迫秦正阳和顾小曼离开公司。但秦正阳不达目的誓不罢休,自己私下托他的生意合作伙伴王洁来替他搞乱兴业公司,但青楚用柔情感动了汪洋,让王洁也是灰头土脸。

而此时秦正阳也终于做通了朱启明的工作,对他开了绿灯,以出国看病为由让检察院解除了对他的限制出境。

而孟繁实多年来与刘怀潮狼狈为奸,这次省委专案组调查刘怀潮,他也是惊弓之鸟,在得知秦正阳获得他姐夫朱启明的批准可以出国后,他央求他姐姐让他随秦正阳一同出国享福。而朱启明一想他出去也好,不然就有可能牵扯到自己,所以也就同意。所以这才有秦正阳和孟繁实一路而来,为了躲避风声,他们不敢去住宾馆,而是住到了秦正阳朋友开得这家俱乐部来,就等明天一早准备先去立朝宛,然后再去欧美。不成想青楚像一只天上盘旋的老鹰,敏锐的目光发现了自己,这才有了这一幕。

……

青楚脸色平静地等他说完这冗长的故事,心中一腔悲愤,犹如快要爆炸的火药桶,“呲呲”地冒着烟,她扶着墙缓慢地站起来,眼中含着火,吐着焰,冲着秦正阳道:“秦总裁、秦董事长——秦正阳,我感谢你这几年里对我的悉心帮助,但是恩是恩、仇是仇,我分得很清,现在到了清算你一身血债的时候了!”

青楚边说,边向秦正阳逼近,秦正阳就觉得一阵阵寒风刺骨,直扑面前,吓得不自觉地倒后退,下意识地一把就将床头柜上的双管猎枪拿了起来,直对着青楚的胸口。

青楚冷笑道:“怎么,秦总,你也有害怕的时候,这可不像你平日人作风呀!”一副置身度外、从容不迫的神情。

其实青楚一介女流,面对这黑乎乎的枪口何尝不感到害怕,只是这时的她早已心灰意冷,加上孙浩对她的无情背叛,她这是有意赴死,决意以自己的生命去结束这几年来阴云密布的生活,何况她已将母亲托付给了周靖,她心头了无牵挂,毅然向秦正阳扑来。

“咚”一声轻脆的枪声划过冬日寒冷的下午,“扑通”一声,一个身影子像一座山一样倒向秦正阳,而双手仍死死抓在乌黑的枪管上。

这个人却是——周靖。

青楚“哇”一声凄凉的悲嚎像利箭一样刺入耳膜,扑向周靖颤巍巍还在抽搐的身体。

……

半年后,秦正阳、刘怀潮被判最高人民法院批准执行注射死刑。

刘小潮被判处无期徒刑。

孟繁实被判处有期徒刑十八年。

顾小曼被判处有期徒刑十一年。

周强因为有自首情节,被判处有期徒刑三年。

朱启明由于工作成绩突出,被任命为省委书记,兼省军区第一政委。

张胆望被任命为新江市委常委、政法委书记。

孙浩被任命为新江市检察院公诉一处处长,半年后他与王敏结婚,他结婚时,嫣然带着她的丈夫——省人大副主任的儿子,也就是那个博士生来参加他们的婚礼。

而青楚在卖掉自己在省城的新房,拿着多赚的十万块钱,将她母亲送回了兴平,请保姆看护。然后将自己拥有的兴业公司百分之十的股份转让,将转让的钱全部留给了刚刚生下男婴的殷桃,自己则办好了赴美留学的签证,因为——因为汪洋在大洋彼案正等待着她。

(全剧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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