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南雨潇潇(一)
江南雨潇潇
二十年有多长
我爱你那么长
到教堂有多远
到天堂那么远
那年头,还是大学生很吃香的时候,特别是北方某个大城市的“BIG-STUDENT”。
但江枫同学却不以为然。
八十年代末期的那个夏天, 江枫所在的北方大学发生了若干故事,四年来全身心都受到了当局无微不至的关怀。这次毕业分配自然也不例外,天南地北,沟沟凼凼,到处都等着学友们去锻炼。
火车站人山人海。学友们背包扛伞在人群里蠕动,好象索马尼的难民。大家手拉得紧紧的,眼睛瞪得直勾勾的,一幅生离死别的样子,似乎只有把彼此咽到肚皮里去,才可以天长地久。
蓝荻小姐好象也有些感动,把江枫吊得紧紧的,江枫慌忙把Miss蓝搂住。可能是动作不规范,触及到了百慕大三角,蓝小姐迅猛地往外一拱,瞪了江枫一眼,“Sorry,蓝大爷,我错了。”
列车终于开动了,Boy和Girl们开始追着铁轨跑……他娘的,四年时间都干什么去了,现在发忙,追得上吗?!
江枫把蓝小姐的矿泉水往窗外一抛,哈哈,永别了,我心中的太阳,哈哈, 永别了,Miss蓝……
四年了,四年大学,四年辛酸,四年欢乐……
(1)王子落魄
四年前,江枫从南国的水乡来到这座北方城市,蓝小姐就开始晃眼睛。
当年江枫其实对上大学没多少瘾,这小子一直在山沟里生活,吃绿色环保食品长大,对读书天生不感冒。老爸急了,请来七姑八姨连续不断作思想工作。听了若干个乌鸡变凤凰的故事,脑袋里若干边翻江倒海,江枫终于跳上了赶往北方大学的末班车。
本来应当和两位老乡同行,一个叫牛大华的,一个叫石磊的。但两人一直看不惯江帅哥,江枫呢更觉两只鸟人刺眼睛。
北方大学大名鼎鼎,全国人民都知道。
除了自已和牛石要去北大就读,还有另一个同乡潇瑟。
潇瑟厉害些,牛皮闪闪放光芒,先一年到北方大学。害得剩下的三人天天被天街中学的老校长耳提面命,数落得垂头丧气,过了一年的悲惨生活,几回回梦里都对北方大学咬牙切齿,TMD,老子死都要死到北方大学里去,等着瞧。
卧薪尝胆,三百六十天的炼狱,三百六十天的悲惨生活之后,三人同时报考北方大学。
尔后,三个人同时拿到了北方大学的通行证,一张红不拉叽的录取通知书。
江枫一人往北方大学赶,当了回独行侠,不幸被小偷光顾,全身除了臭袜子里老爸特意放置的二十四元吊命钱外,一窃如洗。没计奈何,只好在车上猛减了几天肥,唱了几天空城计。
下得车来,一头扎进一家苍蝇馆子,准备好好充实一下自己。
“牛肉面两元一碗”,白布黑字的幌子,在街头浪着香气,好,就吃它两海碗。嗯,好吃,面条加开水的味道,只是猎八戒吃人参果,肚皮还没找着感觉两只碗就清澈见底可以照镜子了。
意犹未尽地掏出四文大洋,“结帐,老板。
“不够!”两个彪形大汉伸过手来,呵呵,了不得,不得了,太抬举这两碗牛肉面了。
“不是两元钱一碗吗?两碗,二加二等四。”第一次出山遇到的麻烦居然是一道小小的数学题,江枫在一人手里丢两块钱,心里纳闷得不行,北方人怎么这么蠢,这么简单的算术都会犯迷糊。
“面两元,肉十元,二一得二二二得二十四元整!”
我KAO,厉害,厉害,刚好是臭袜子里的全部家当,有透视功能,邪门!想打架嗦,江枫握紧了拳头……
(2)美女救英雄
突然,有人拉住了江枫的手,“我请你吧。”
侧身一看,一个小姑娘正在盯着自己。
长长的秀发,弯弯的眉毛,浅浅的酒窝,红红的嘴唇。
兰香?!江枫呆住了。
发楞之际,小姑娘掏出三十六元钱付了帐,她也吃了碗两元钱的面外加十元钱的牛肉。“走吧,你怎么了?”
江枫醒悟过来,知道自己走神看错人了。吉人自有天相哈,一场血光之灾倾刻化解。出了面馆,江枫转悲为喜,摸出还散发出臭脚余香的全部个人资产,“刚才,谢谢……”
“还有吗?”
“没了…
成《满天星斗》怎么样?”“你是说剧情换成男女私奔?”
“试试看,成不?”
……
灯光打起来了,两人后台化妆。
江枫有些急了。
你想想你自个想想,我们自幼相好,青梅竹马。你明天就要出嫁,嫁给一个腐腿男人。
你就是兰香,我就是江枫好不好。
我是情哥哥,你是情妹妹。
伤心呢,在你窗下徘徊,心上人呢,最亲爱的恋人!
不忍心看着你出嫁,看着你和别人喜庆,我要远走。
“就数你没出息,只晓得自己走!”蓝荻冷不防冒出两句。
江枫顿时无言,嘴张得大大地,—被蓝荻的话噎住了。
“快走,你们两个,前台已经开始报幕了!”潇瑟心急火燎地走过来催促。
“双人舞《满天的星斗》,新生部的江枫蓝荻表演。雨蝶独唱,潇瑟编排。”主持人开始报幕。
“我为你准备好钱粮的搭兜,
我为你牵来灵性的牲口,
我为你打开吱呀的后门呀,
我为你点亮满天的星斗!
……”
雨蝶的歌声,悠扬婉转,如泣如诉。
灯光打起来,江枫和蓝荻从舞台两端进入。
分手在即,迎亲的锣鼓已经在村头响起。出路由路,也不知道前程吉凶祸福。俩人自小青梅竹马,眼看两小无猜的爱情渐行渐远,泪水涟涟……哥哥拿着包裹要走,妹妹跟在后头……哥哥三步一回头,妹妹一步一叩首……哥哥身上的衣,妹妹心头的肉……两人抱着搂着心贴着,但送君千里终有一别,哥哥挣扎着往前走……妹妹牵*袖,跌倒在地,挂着了哥哥的腿……哥哥猛回头,抱起妹妹,相顾泪流……
兰香,兰香!
兰香是上午出的嫁。
天气本来是阳光灿烂的,突然下起了瓢泼大雨!
迎亲的锣鼓振天响,锁啦吹起来了,好象是《状元红》。
状元红喔,自己考上了大学,算是村里的状元郎了。
状元,哈哈哈!还状元郎呢!连自己的媳妇都保不住!
江枫独坐窗台,看着迎亲的花轿从楼下走过。
心如刀剜,眼泪哗哗地掉进酒瓶里。
喜曲变成了《颠花轿》,四个轿夫跳着摇摆舞,就在楼下晃来晃去。
新郎乐坏了,颠一颠地追着花轿。
腐腿男人,想不颠也不成。
“咔嚓”一声,酒瓶碎了,拳头砸在玻璃上。
自己没用啊,自己连跛子都不如!
自己没能带兰香走!兰香,你为什么不跟我走!
江枫一腔热血一直渴望和兰香一同燃烧。
月夜里,两人拥在一起。
鸡叫五更了。
“跟我走吧,鬼大学我是不上了,去南方,去S城,去打工,我们一起走。”
兰香慢慢地摇了摇头,泪流满面。
兰香!兰香!
为什么?!为什么?!
“我为你准备好钱粮的搭兜,
我为你牵来灵性的牲口,
我为你打开吱呀的后门呀,
我为你点亮满天的星斗!
……
叫声哥哥,
叫声哥哥,
你带我走!”
雨蝶已经开始唱第二遍了。
江枫和蓝荻在台上扭在一起,忘情地表演。
两人确实进入状态了,来电了。
私奔的原版故事潇瑟是知道的,看着江枫和蓝荻的表演,潇瑟也有些痴了,眼泪花花转!
台上如痴如醉!
台下掌声如雷!
25)新生
军训结束,大学生活总算开始了。
新学伊始,所有的新生结合到大礼堂听白大校长训话。白大校长开宗明义,为青年学子指点迷津,指引方向。
北方大学刚刚遭遇了“八-九”浩劫,学生里的一小撮,丢人现眼,给我们这所光荣的名校抹黑。我们学校一直实行半军事化管理,以后将强化这一管理制度。是啊,连我们国家实行的是中国特色的有计划的社会主义经济,就是军事化经济嘛,你老爸退休你顶替上岗拿扫帚扛铁撬掏下水道每月三五十元钱那是革命的需要工作没有高低贵贱有人当官倒吃回扣那是因为社为主义初级阶段历史的必然你一定要看得惯如果你沉不住气瞎嚷嚷妨碍了大局的稳定影响了国家的整体形像不拿你革命拿谁革命!在大学里必须尊师重教长幼有序进出教室秩序井然不得有乱,老师的印象分出操的纪律分上课的考勤分寝室里的卫生分分分都是命根,这直接体现了当代大学生的形像素质精神风貌嘛!没有学问你是庸材,身体不好你是废材,但是思想不纯你就危险!十年改革最大的失误是教育,教育失误就失误在我们没有
花大力气来抓思想教育。有些同学居然不喜欢自己的专业,挑肥拣瘦,你们是革命的种子党把你们撒到哪个角落你就在哪儿生根发芽就在哪儿结果开化。至于什么选修课必修课一律免谈,课程都是学校领导根据多年的教学经验多年实践编排好了的,适用于每一个人,你们只管学习作笔记拿学分就行了。至于学生选老师,北方大学过去没有现在没有将来也不会有,我们的讲师教授站了多少年讲台吃了多少年粉笔灰熬白了多少根头发,难道他们老了还要看十*岁的小娃娃的脸色行事,插诨打科当跳梁小丑吗?如果没人选他们的课,他们的思想负担有多重,压力有多大,不可能,绝对不可能!
……
天,这就是大学的第一堂课?!
思想不纯的就是危险份子恐怖份子,看来这世上只有白痴才是好人了。用什么仪器来检测思想的纯度呢?用放大镜显微镜X光λ射线,还是PH试纸还是使用冲击试验?十有*只能用人的眼睛人的感觉人的喜好人的心情来判断了……
如此这般操作下来全地球的人都是思想罪犯了,难怪他妈的思想斗争要天天讲月月讲年年讲了……斯大林还有希特勒真TMD伟大,这地球上谁人的命不可以革,想革就革爱谁是谁……
白大校长的讲话还在继续,但江枫已经开始神游,思想开始犯迷糊了,隐约有些不祥的预感,看来四年大学自己也难得愉快了。
“唉,看来霍金生活在咱中国的话只能在福利院渡过残生,爱因思坦更加不可能,纯粹就是个危险份子嘛,思想不纯。”一出礼堂,江枫就挥着手臂,冲着蓝荻指手划脚。
“是,咱中国不适合江大爷你生长,联合国秘书长的位置正等着你呢。”
“我说蓝大小姐,你是什么意思嘛!你不觉得白大校长很象幼儿园的园长吗?我感觉刚从育婴堂走出来似的。”
“你以为你不食人间烟火呀,你以为我们现在在桃花园里呀?”
大学当然不是桃花园。
岂止不是桃花园?!
古人称学校为学监,学,学生的学,监,监狱的监。
想起圣贤先哲的“学监论”,江枫的心头顿时涌起阵阵共鸣,学监,学监,就是学监!TMD太伟大了。
军管下的北方大学,教授们象一个迟暮的老太婆,古板呆板加刻板。
军管下的北方大学,学仔们象只只待售的大白鹅,被老师卡住脖子按在菜板上,一只只大号注射器插进肉里注水。
朝六晚九,教室、食堂、宿舍三点一线。
一天一天又一天,时光象条河。生活百无聊赖,江枫分明觉得自已的青春正在流花河上打漂漂。
(26)二指禅功
http://vip.book.sina.com.cn2009年11月11日09:48新浪读书
北方大学有很多社团。白大校长每每在同行的碰头会上引以为荣,美其名曰为北方大学之办学特色。
值得一提的是,大学社团林立其中一个人功劳很大,那就是牛团书。牛团书是谁,自然是牛讲师牛红学。功劳多多好处多多奖品多多,牛先生经过党和组织的多年栽培终于从主席台下前排就座的行列爬上了主席台,由讲师牛窜成教授牛再窜升成团书牛,还一个劲“good-good-stady,day-day-up!”
牛讲师也好牛团书也好那是学校的上层建筑,学生仔仔不屑关心,但江枫还是打心里觉得社团好,正如挨了巴掌后吃颗糖,北方大学沉沉的闷气在社团里可以得到些许稀释。
加社入团在北方大学算是新生入学洗礼。如果入团不积极悠了点慢了半拍,嘿嘿嘿,辅导员啦,学生会主席啦还有团支部书记之流天天围着你转争分夺秒地给你洗脑壳好似无数只苍蝇萦绕着你all-day-and-all-night,什么年青人应该有远大的理想啊,作人应该有集体荣誉感啊,兄弟系同学全部入社进团啊,咱们系也必须一片红一个都不能少啊……得得得,饶了我吧,我入我入。
大一的某段时间,兄弟们见面的第一句话便是,“你入了吗?”这话的味怪怪的,很象某些南方地区男女私下勾通的语言。
为了尽快地融入校园生活,江枫和雨荻开始四处
奔波,向团组织靠拢。“电脑爱好者”很热门,入门考试倒是简单,大家坐在电脑旁一阵狂敲键盘,按指发排名先后在百十千人里择优录取。
江枫与蓝荻紧邻,和着一大群新生接收指法的考验。
江枫十根指头趴在键盘上,象模象样的,只是指头好象被键盘粘住了,动作奇慢,不愧蓝荻大蜗牛的封号。
蓝荻动作奇快,小姑娘打字只用两根指头,随着左右手两根食指在键盘上翻飞,方块字不停地在屏幕上涌动。
蓝荻的指法太感染人了,江枫眼睛都看大了,我Kao,这不是炼二指禅功吗,两根指头比十个指头还凶,奇了奇了。
更奇的事还在后面。电脑显示蓝荻打字速度第一,江枫倒数第一,但江枫入选了,蓝荻却落选了。
电脑掌门是个女的。女掌门是这样解释的,蓝荻同学打字虽然速度第一,但指发杂乱无章,全无规范,错误的习惯已经根深蒂固不堪造就了。江枫同学虽然很慢,但指法有板有眼十分严谨,属于可塑之才。
女掌门打扮前卫但五官却有些错位,两只眼睛盯着江枫滴溜溜转,直盯得江帅哥心里发毛。
“江枫同学,欢迎你加盟‘电脑爱好者’,我们需要你这种人才!”
落选的蓝荻显得很落魄,一幅楚楚人怜的样子。江枫顿觉一种原始的英雄气慨在心底涌动。
“不用了,我已经不爱好电脑了。”
爱好完电脑后,蓝荻垂头丧气地出了门。江枫赶紧鼓励,“电脑虽然不可救药但你人脑还将就,可要勇敢地活下去哟!”
“这是什么?”蓝荻亮出食指问。
“你的指头啊!?”
“对,它是指头,它可是二指禅,你刚才也看着了。不想挨贬就赶紧把嘴巴闭上。”
二人虽然被“电脑爱好者”扫地出门,但人还得活书还得读团还得入。
互想鼓励互相搀扶来到奥团。正撞着潇瑟。潇大侠守望已久,正在往门里瞅着。
奥团就是奥数学团。数学竟赛,奥林匹克的,全人类最高智慧的结晶,全世界顶尖顶尖的东西!进奥门是要搞智力测试的,学友们纷纷以进奥团为荣。
想入团者众,人如潮涌。
测试在学院大礼堂在众目睽睽之下进行,公开、公平、公正。院团书记牛红学亲自主持。
潇瑟第一个上台。
“先有鸡还是先有蛋?”团书牛劈头盖脸地砸过一个问题来。
“鸡!鸡生蛋。”潇大侠回答得很干脆。
“错,下一位。”
潇瑟就这样被结果了,江枫接着。
“先有鸡还是先有蛋?”
“蛋,蛋孵鸡。”一阵紧张的推理,江枫小心翼翼地回答。
“错,下一位。”
“先有鸡还是先有蛋?”牛哥提的还是老问题。
“不知道。”
“回答完全正确,我现在宣布你为奥数团的正式团员。你叫什么名字?”
“蓝荻。”
牛团书握住蓝荻的手很抒情地摇着:“蓝荻同学,恭喜你。” 摇完之后对江枫和潇瑟说:“你们两个不适合攻奥数,但百草原还是可以进的。你俩过那儿去吧,进门就说是我放过来的。”
三人走出“奥门”,江枫实在憋不住了,瞅着蓝荻哈哈大笑。蓝荻原本被电脑女掌门*了窝着一肚子气,这回阳光灿灿,和江枫笑成一团。
潇瑟冲着江枫说:“还笑呢,落榜了有这光荣吗?”说完这话自个儿也笑了。
三人说着笑着一路杀奔百草原。
(27)草原牧歌
北草原红学社坐落在校园的东北方向,实际上是一片柏树林里的一小块草坪而已,也就数十米见方,一间斜斜的小屋外挂几张石桌石凳。
牛红学是红学社的创始人,这是他老人家第一个儿子亲手栽培的第一朵花开创的第一个社团。虽然牛老现在超生超育已经把社团撒向了校园的各个角落,但对第一个子儿还是浸润了深深的感情,那可是第一注心血第一笔生意第一桶金哪。
若干年前,牛团书还是牛讲师的时候,讲师牛托人情圈地盘磨蘑菇终于迎来了百草原红学社的成立。凭着这块响当当的草地,牛红学如鱼得水如牛得草从讲师牛一跃而成为教授牛,令牛夫人刮目相看,从此向成功男士挺进,生活开始有滋有味。
大家知道聘教授要许多硬件,其中最硬最硬的一件就是必须要有相关的铅字论文三万多。大学生们经常会很纳闷,为什
么很多教程很多章节那么抒情,文字好象绕口令,内容总是兜圈子,真真是不说倒还明白,越说反倒越糊涂了。其实他们哪明白教授们的苦衷,看在理解万岁的份上,教授们的隐疾就不要提那么多了吧。三万字,好少喔,对牛老来说还不是小菜一碟。想想牛老的红学研究,不说汗牛充栋,起码也够二手书贩子装一箩筐。从红楼梦与易经的渊源,到红楼梦与中国的饮食文化,再到红楼梦中蕴含的古老的东方纺织艺术,再到如何利用数码技术向宇宙播放金陵十二钗之抒情曲寻找太空知音问题……岂止三万字,恐怕三十万字,三百万字都要精减节约。
所以说,红学研究广阔的天地之于牛教授简直是一块取之不尽的宝藏。
牛教授作为一条拓荒牛,开辟出百草原红学社以后,牛夫人发表高见:老牛你都当教授了,又不用写论文了,你也为你真是牛啊,一天都往草原跑,别看你一天牛去牛来,一日三餐吃的全是饭,每天放学赶紧回家给老娘淘米洗菜,一天到晚男男女女挤在一起扎堆堆别把蹄子跑野了。
牛教授自有牛教授的打算,雄心勃勃牛气不已:妇道人家头发长见识短,好男儿志在四方。百草原弄完了,还有奥数团呀,天文社呀,牛某人一天事多着呢!
于是后来便有了天文社便有了奥数团便有了牛团书,再后来还不知有些啥呢。
教授牛淡出以后,红学社反倒显得有些生趣了。不比其它社团,比如叫科技社的,里面的朋友每每以为自己明天就是牛顿或者爱迪生,所以经常喜欢创造一些故事来以便和什么“苹果砸脑袋”呀、“人孵小鸡”之流媲美。还有什么“数学协”听说很推祟用脑袋撞电杆。还有叫“天文社”的,要求社员半夜鸡叫时分起床数星星。最富幽默感的数“外文社”,很容易让人的毛孔作全身运动,刚入社不久的泡菜小姐前两天冲着一个老外吼“Hello,I love you!”感动得老外直嚷“我Kao,你有病哪?!”
草原没门没坎,辽阔的草原是我的家,百草原好百草原好百草原红学社就是好。社里人才济济,经常是男的女的美的丑的挤在一起,上下几千年,纵横几万里,口水横飞,海阔天空地神吹,反正吹牛不用上税。草原嘛,疆域辽阔,谁都可以进来,加之文学这玩艺,好象也可以不拘高低胖瘦。你长得帅,*倜傥,人材一表,文章一表啊。你长得丑,其貌不扬,那是怪才噻,文章肯定不拘一格。
所以,北草原要么生长闲云野鹤,要么就收留其它社团挑肥拣瘦之后的遗留产品时人简称继承遗产。
江枫、蓝荻和潇瑟等遗产很快被继承,成为原里的草民。
草民很多,刘大麻呀,雨蝶呀,石磊呀,阿黄呀,泡菜呀等等,都先后落草。
(28)文攻武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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礼拜六,刚刚入社的一伙人开始百鸟争鸣了。
大麻兄和潇瑟正在打起口水仗。
“**,什么*?纯粹就是自由化。你以为那些静坐绝食的都是好人哪?全是人渣!任他们胡作非为,肯定*亡国,中国肯定四分五裂!”大麻牛很激动,一幅义愤填膺的样子。也难怪,大麻家世代为官,—牛老爷子是共和国第一任生产大队支部书记,牛老爸接班摇身变为村长,大约是祖传的原因吧,大麻兄自诩刘家人都是政治动物,讲话也很有点村长的派头。
“今天是明天的历史,今天的事要待明天才可以盖棺论定。”
潇瑟的父亲是中国最古老的“牛棚”,属五八年第一批,潇瑟秉承了不少父亲赳赳牛气。顿了顿,潇瑟继续说:
“当年‘五·四’时候,那批年青人听说也叫学匪暴徒。七六的天安门当时也好象叫作反革命。你这话现在或许是对的,仅仅是现在……”
“但不是说稳定压倒一切吗?任他们瞎吵吵,我们国家会不会乱套?”
石磊的声音,当然是他,一向和麻兄一个路线。
“哪有绝对的稳定!这世上不变的东西只有‘变’字。”江枫和潇瑟是一派。
“我们的时代
是一个欣欣向荣的时代,我们的时代是一个国泰民安的时代!”“可怕的不是罪恶,而是对罪恶的掩饰。”
“潇瑟,你好象是对社会很不满,危险!”
“岂敢?社会主义好,社会主义好,社会主义人人吃得饱……”潇瑟一阵苦笑,作为社会主义初级阶段的人,他还是有一种天生的自我保护意识。
……
一阵沉默,空气闷得慌。
江枫很不惯,“咋没声音了,你,你,你,还有你,咋都哑巴了?”
“你讲噻,你嗓子清脆甘甜,全国人民都喜欢听!”
蓝荻白了江枫一眼,刺激江枫是她最大的乐趣。
“好啊好啊,不过最好讲点有趣的,别尽些党呀国的,全都是政治家似的。”看来泡菜这妞也是一个不讲政治的人。
“你这就不对了,怎么能不讲政治呢?政治是个纲纲举目张政治必须年年讲月月讲天天讲!”
“你讲你讲,”黄排长打着哈欠,“再不讲我可要上厕所了。”
还是黄排长幽默,逗得百草原哈哈大笑。
江枫也笑了,“我Kao,你这同志更不对了,干革命不是请客吃饭,更不是请你上厕所。”
“咳咳,咳咳!”江枫清了清嗓子,继续说:“从前,有个老头,一个老太婆,俩老同志产生了个小儿子,雇了个小保姆。老头是个政治家,对儿子进行爱国主义教育时说,‘我是党,你妈妈是祖国,你阿姨是社会,你是人民’。”
“我当你讲什么呢,知道了知道了,老掉牙了。”阿黄打断江枫的话,和泡菜一阵坏笑。
“你们两个挤眉弄眼的,搞什么鬼!奶奶的,话说了一半”,江枫摸摸喉咙,“骨哽在喉呀!这课没法上了。好好,你说你说,你来接班好了。”
“讲就讲,同志们听着,”黄排长当仁不让,“一天深夜,老头和小保姆在床上作,作……”阿黄未说完,泡菜就“呲呲”笑开了,“作,作你个头作!”
“咳咳,咳咳”,阿黄敝得慌,“老头和小保姆在床上作四肢运动,被小家伙瞧见了。老革命恼羞成怒,对儿子一顿毛搓。” 阿黄表情严肃,一本正经,“小家伙痛哭流涕,感慨万分:
‘祖国在沉睡,
党在搞社会,
社会在呻吟,
人们在流泪!’”
“哈哈哈”,“哈哈哈……”
大家被阿黄感动得前俯后仰,草原下顿时朗笑如铃。
独有刘大麻表情严峻。“阿黄,不是我说你,要是在几年前,你这样讲,就算不吃枪子,也够得上坐好几年了。”
“这故事全国人民都知道嘛,又不是我编的。”阿黄一脸的委屈。
“阿黄,其实牛主席批评得很对,要是在早几年,不仅你会坐监进茏茏,牛主席也会三级跳,成为吴知荣吴知县!”
“你,吴知荣是什么意思?你是什么意思!”牛大华被刺得声色俱厉。
“这意思你还不懂啊?要是在几年前,你就可以举报我们了,我们就是现行反革命,你就是大英雄!”
牛大华被刺得忍无可忍,退无可退,一拳挥到江枫头上,江枫反应也快,一拳砸上了大麻牛的胸脯。
大家手忙脚乱,奋力把二人扯开。
(29)杀声震天
和牛大麻在百草原火拼后,多年的斗争经验让江枫有种预感,和麻子牛的事肯定没完呢。
事实也的确如此。
晨起,例行跑操。
六点钟准时集合,成千上万的人马在校园里跑步兜圈圈,边跑边进行算术教学。领跑的班长不时喊出,“一、二、三、四、五!”男男女女便扯开嗓门跟着吼,“一、二、三、四、五!”
有时各个班之间相互较劲,你喊“一、二、三、四、五!”,我就喊“一、二、三、四、五、六、七!”,你就喊“一、二、三、四、五、六、七!”,我就加喊“一、二、三、四、五、六、七、八、九、十!”
……
没完没了地加下去,也不新奇,毕竟这是幼稚园早在一万年前就开始训练的科目。
班长牛大麻灵机一动,口号改喊“一、二、三,—杀!”
“一、二、三,—杀!”
声音排山倒海!校园里顿时杀气腾腾!
“停!”
队伍喊个几遍后,牛大麻让全班紧急立正,“江枫,出列!”
“你为什么不喊?”
“我为什么没喊?”
“我看见你没喊!”
“我看见我喊了!”
“再喊一次!”
“喊过了为什么要喊?”
“喊
过了也要再喊一次!”“哈哈哈,还要考我数学啥,好啊,你听仔细些!一、二、三,”江枫凑上前去,声音低沉,象个蚊子,突然一声怒吼“杀!”唬得牛大华“蹭、蹭、蹭”倒退了好几步。
哈哈哈,哈哈哈……
春光明媚,阳光烂灿。
(30)蓝老太婆
大一的某天,全校最高精神领袖兼最高官长白教授白大校长亲自陪同一位腰大背圆老夫人视察校园的各个角角落落,一干陪同还有系主任辅导员以及学生会主席牛大麻子之流。
最后老夫人亲自接见了蓝荻小姐,让大麻兄目瞪口呆。最后才知道老夫人系蓝荻的母亲蓝老太婆。
蓝太婆司管教育。在北方大学所在的城市City北里,蓝妈妈是教育战线上的一尊神。
获习了蓝荻的家世出身,牛大麻心情简直坏透了。
蓝荻居然这么有背景!至少可以留城呀,脚下这块城市可是柴金米贵。跟着大树好乘凉,跟着月亮好沾光。江枫这小子,曾天晃悠晃悠的,除了油腔滑调还能干啥,不知道天高地厚,饭香屁臭,一天到晚就会泡妞。唉!真他妈的气堵,花姑娘个个都是头发长见识短,对自已这种有志之士正眼也不瞧一下,偏偏喜欢小混混。上帝弄人英雄寂寞啊!自己一向眼观八路,耳听六方,怎么这次就这么傻X?!有眼不识金香玉!有眼不识泰山!!有眼无珠!!!活象一百万明明打着了脑袋,自己却飞起一脚,当砖头踢到了江枫那小子的怀里,让他白白占着了便宜。唉唉唉!
后悔呢,后悔自已当初军训时注意力太过集中,丢分多多,在蓝荻眼里成了一只绿头大苍蝇。看着江枫和蓝荻缠缠绵绵的样子,麻同志就心酸,就胃疼,就牙齿痒痒,直把肠子悔青!
恨呀,气呀,嘿嘿,脸上还得盖上笑容!让江枫瞧着了,高兴起来不把天花板顶个洞才怪。
可怜的牛大麻子。
(31)女人,男人的奥数题
相对牛大华一脸的无产形象,江枫和蓝荻过得很小资。
礼拜六的下午,阳光灿烂,俩人懒洋洋地躺在百草原的草坪上。
“奥数这玩艺看来还真深沉?”
“你怎么知道?”
“才上几天奥数呀,瞧你这形象,深沉得不得了,准备进博物馆了?”
“或许吧,奥数奥数,这鬼玩艺。对了,我考你一道题,—树上有六只鸟,猎人开枪打死一只,还有几只?”
问题一出,江枫被问得一脸茫然,伸手搭上蓝荻的额头,“我说你是不是去看一下医生,好象有点发烧。”
“你才发烧呢,磨蹭什么呀?回答不来了哇!”
“一枪打去,一只鸟都没了,这是幼儿园的基础科目,全国人民都知道,哼,还好意思拿来考我!”
“错!继续,再给你一个机会。”
“喔,还有一只,打死了,躺在地上。”
“错,继续!”
“是不是哟,想糊弄我啥?”
…”“呵呵,—留着吧,一会儿帮我买车票。”
“你也是北方大学的?”江枫边问边把臭钱和着录取通知书塞回口袋。
“Yes,Sir,Let’sgo。”
声音又脆又甜,象,真象啊。
一样的长像,一样的声音,一样的人不是?
“喂,我说朋友,该下车了。怎么回事?生病了吗?”
“没没没,我好好的。帮你拎包吧。”
“瞧你,忧国忧民的,忧郁王子吗?”
“不是吧,我这光辉形象咋看也应该是白马王子才对,怎么会是忧郁王子呢?”
“白马王子?不不不,你很让我触情生情,让我想起你们南方一种呱呱怪叫的东西。”
“喔,你说的是青蛙,想起了青蛙王子?”
“不是青蛙,是青蛙的亲戚。”
“癞哈蚂?哈蚂王子?”
“哈蚂还当王子嗦,这种王子可没人敢要。”
“我想母哈蚂至少会喜欢哈。”
“去去去!”
美女突然有些不高兴,江枫发觉自已话讲过了,但放出去的话又收不回来,只好赖着脸皮搭话:“What’s your name?”
不理,还是不理,美女满脸寒霜。江枫同学一下子从阳春三月掉进了冰窟窿。
“江枫,兰香!我在这儿!”
隔着公路,有一个雄赳赳气昂昂的人,边喊边跑了过来,潇瑟,潇大侠。
“对不起,我不叫兰香。”
“我就知道你要犯错误。让我介绍一下,这位潇瑟,潇大侠。这位美女—,对了,你的名字?”
“蓝荻。”
“怎么名字也象?”江枫和潇瑟两人面面相觑,几乎异口同声地说。
“江枫,兰香好象没表妹吧?搞什么鬼,我真糊涂了。”
“我还糊涂呢,你问她好了。潇瑟,今天遇难了,多亏这位美女救英雄。”
“美女救英雄?呵呵,真拿你没辙。你叫江枫,你叫潇瑟,好象还有个兰香,对吧?”
“对对对。潇瑟,没看出来吗?蓝蓝……”
“兰香!”蓝荻有些气愤了。
“蓝荻,蓝荻!”潇瑟提醒。
“噢,对不住,美女的名字我总是记不住,不比这条人!潇瑟,难道你没有看出来吗?蓝美媚现好象对饭馆感兴趣。”
“是不是哟,江枫,原来你个人才,挺会蹭的。”
“哪里哪里,跟着大树好乘凉,跟着美女好沾光。”
“你就省点吧,下次帮我付面钱就行。再见了,潇大侠。”
蓝荻瞪了江枫一眼,边说边走远了。
(3)侠骨潇潇
江枫和潇瑟在饭馆坐下。
“村里人可好?”
“都还活着吧。你爷爷很精神,临走前我特意去看过。”
“这我知道。兰香呢?”
“兰香,提她干嘛?老板!上菜!”
“兰香怎么了?”
……
“兰香倒底怎么了?”一阵沉默之后,潇瑟依旧不依不饶。
“嫁人了。”
“说下去。”
“掌柜是河那边的李铁拐,毛毛虫也结婚了,媳妇是李铁拐的妹妹李翠花。”
“你?!没争取过?”
“试过了,兰老爹的脾气你也知道,认准的事十头牛也拉不回来。也不是不可以,条件是,江雪嫁给毛毛,兰香就过我家来。”
“你到底没同意?”
“能行吗?江雪是我妹妹呀,潇瑟!我觉得我还是个人。”
两人半天没说话。
几瓶闷酒下肚,潇瑟猛地一拍桌子,“毛毛虫这混蛋,我恨不得斩了他!”
随着潇瑟这一拍,只听得“哐当”一声响,邻座的桌子凳子应声倒地,循声望去,喔,原来有人正在吵架。
“你,你流氓!”一个穿着蓝花衣服的姑娘正和一个光头拉拉扯扯。
“对,对,太他妈对了,我,我我姓流名氓!你你你怎么也知道?我我我是流氓我怕谁呀!哈哈哈!”光头皮笑肉不笑,两只手揪着小姑娘的胸脯。
“啊,流氓,流氓!”小姑娘哭出声来,又气又急又疼,拚命挣扎。
“哎哟!”这次叫唤的是光头,潇瑟捏着光头的虎口,把光头牵了过来。
“滚,滚,滚!”潇瑟指指门口,又指指光头的鼻子,“牛小宝,不要仗着二两猫尿装疯!消失,在我还没改变主意之前。滚!”
光头连滚带爬窜向门口,“潇,潇,潇大侠,你等着,你等着!”
蓝花布还坐在地上,头发散落在背后。
江枫上去扶她起来,“没事吧?”
“没事。”小姑娘虽然止住了哭声,但还抽泣着,“我,惹都没惹他,嗯嗯!”
“你当然没
惹他,你惹他他就不敢惹你了。”潇瑟声音平静。“你们认识?”江枫问。
“岂止认识,老熟人了!”
两人重新落座,江枫有些奇怪:“此话怎讲?”
“说来话长,一言难尽。对了,江枫,我留级了。”
“你留级了?!与刚才那个吉巴有关?”
“有一些吧。”潇瑟点点头。
“两位大哥,我走了。”小姑娘蹭过来道别。
“噢,天不早了,早点回去吧。”
“谢谢,谢谢两位大哥。”小姑娘鞠了一个躬,迈着碎步走了出去。
“牛小宝,刚才那个吉巴,可别小瞧他,院里四大衙内之一,老爸牛红学,是哲学分院的教授。我就栽在他父子手里。”
江枫给潇瑟斟满酒,“说下去。”
“这家伙是个混球,校园里的混世魔王。见着花姑娘就手发痒,上回黄昏在百草原,百草原在校园东北角你以后就知道。”潇瑟举杯一饮而进,“牛小宝对外语系的一个女生动手动脚,被我痛扁了一顿。他老爸刚好教我们《大学生修养》,这科我就没通过,遭挂了,政治学分没拿够,只有留级了。”
“完了?”
“完了。—你想听传奇?”潇瑟难得一笑,“哪能有啊。”
“一科没过就留级?”
“不是,专业课允许两门补修,政治科必须通过,这是校规!”潇瑟顿了顿,“兄弟,我得提醒你,政治这玩艺你可得当心,我这可是血的教训。”
“刚才那混球的老爸教《大学生修养》?”
“是啊,牛红学牛老教授,北方大学,响当当的,四大名捕!”
“你帮他管教儿子他还修理你,这修养课是不是该你给他上?”
……
两个人一阵沉默。
“你别说,这牛大教授还真叫人瞧不起,骗了一辈子人不说,也骗了一辈子自己,龌龉,真他妈的骗子人生!他的故事倒是很传奇,我给你说说。”
(4)牛魔王
牛老牛教授牛红学是搞文学批评的,戴着一幅似乎是与生俱来的眼镜,经常习惯性地摇着头,“现在的年青人啊,唉—,啥社会?!”
红学自然不是牛老的真名。由于牛老出了不少红学专著,是举世公认的红学泰斗,是故被人称之为牛红学。
世上有许多绰号,大部份绰号只能背后叫,只有少部份绰号可以被当事人明媒正娶后进入了阳光地带,比如毛主席,阿Q等等。必须申明,这两种外号截然不同,前者是人们用于尊称凡人必须举头瞻仰的大象,而后者属于被民间剥奇了政治权利的蚂蚁,蚂蚁是捍卫不了自已的冠名权的。
显然,牛红学和CHAIRMAN-mao属于一类人。
牛红学可不是一个简单的人称代号:
第一,是红学而不是黑学,红学黑学可是一个路线问题,一个原则问题。牛老是从特殊年代走过来的,经历了史无前历的洗礼,深深懂得:生命诚可贵,路线价更高!那年头,牛老许多战友老马、老杨之类因为路线不清而英年早逝,血的教训坚定了牛老一根路线通到底的决心。老实说,牛老也因此而受益匪浅,连牛棚都没蹲过就顺利地从小牛衍变为老牛再成为牛老了。
第二,你道红学是什么,红学红学,这不仅是一个红彤彤的政治符号,红学红学,《红楼梦》学术研究会,这可是一门含金量极高的艺术和学术。
《红楼梦》是咋回事,我KAO!你是一个中国人不是,你是一个人不是?!那可是一部惊天地泣鬼神的文学巨著,集中华民族五千年文明之大成,一九四九年,中国人民之所以在天安门站起来了,红楼一梦起了不可磨灭的贡献。据牛老最新科研表明,红楼一梦蕴含着朴实的共产唯物主义,这和地球上许多文明事物发源问题如同一辙,足球的鼻祖是北宋时期的高俅先生,北极熊俄罗斯的洲导白杨Ⅱ号师从于中国元代小儿的玩具冲天炮,至于美国佬的全球定位系统,我们的老祖宗早就以一只小小的罗盘解决了,还有高科技电脑超人“更深的蓝”,其核心技术二进制不也正好和阴阳古哲相符?!还有全人类瞩目的北极层臭洞问题,我们的祖先早已掐指算出,并提出了朴实的女娲补天的思想……—所以,我老牛亲自宣布,共产主义思想、包括国际共产主义思想都是曹大师雪芹老人家提出来,当年,
曹教授,—请允许我这样称呼他,—我一直觉得我们应追认曹大师为荣誉教授,曹教授当年为了躲避封建当局的*,不得不把自已的光辉思想寄托在儿女情长的红楼一梦中,—看似满纸荒唐言,实则是一把辛酸泪啊……至此,牛老理出了一条中国革命的光辉脉络,先是红楼一梦,尔后是红星照耀中国,再后来洪湖水浪打浪之后五星红旗终于在天安门城楼,冉冉升起!
至此,牛红学牛教授把伟大的文学艺术和祟高的革命理论有机地结合起来了。
第三,牛红学牛红学,“牛”字是一个程度副词,牛者大也,牛者壮也,这是对牛老专业知识的一种认可,一种肯定。搞红学的人多呢,但在红学这个博大精深的殿堂里叫作牛红学的只有他一个。
牛教授因为两桩事件闻名遐迩。
第一事件发生在弄文必成家的年代。那年头,万学皆下品,唯有文学高,一位二、三十年代从民国发扶桑再回国因出口转内销而发迹于上海滩和重庆码头的情诗王子,于改革开放元年老夫聊发少年狂,亲自镇守中科院,开创了一个科学的春天。当年,许多无知之徒竟不以为然,认为一位情诗高手来为自然科学掌舵是不是高香烧错了庙门。牛教授急了,亲自站将出来,痛斥无知之徒不知天高地厚,饭香屁臭,拿牛教授语录讲,数学是科学之母,科学肯定还有一位父亲,那自然是文学了,作为文学泰斗,作为科学之父,不亲自来抓自然科学哪自然科学由谁来抓?!
由于牛教授这段妙论是由饭香屁臭衍生出来,时人俗称精屁论,广为流传。牛教授自觉精屁论颇有创意,干脆修了一封鸡毛信发送科学之父。科父读罢书信,拍案而起,觉得牛教授的金玉良言,亘古未有,简直于心有切切焉,简直让人上下爽朗,通体疏泰。于是于写情诗之余回了一封信,大抒特抒高山流水知音难觅之痒之情之恨。
牛教授接到回信心潮澎湃,但出于职业习惯,突然发现一个问题,科父的信中很多地方“的地得”不分,“的”是定语的标志,“地”是谓语的标志,“得”是状语的标志,这是自“五四”以来的汉学基础,咋搞的,于是再修书一封……信发出后,教授牛朝也盼,夜也盼,等待自已成为一字之师的时刻,想当年重庆一位戏子因为更改了科父巨著一个字,从而名垂青史,嘿嘿,看来自已也有留取丹心照汗青的机会了。
可惜牛老这回的书信如泥牛入海,但这并不妨碍牛教授在三尺讲台上纵回驰骋,双唇飞花绽玉,阐述“的地得”的重要性。
相传“的地得”的故事经常引得许多信男信女伸长长长的脖子,如疵如醉,一时在校园传为佳话。
牛老在兴奋之余,心中依旧有一个包,科父也太傲慢无礼了,居然信都不回。唉,人心不古啊人心不古,牛老标志性语言经典口头禅由此诞生,—“现在的人哪,啥社会?!”
关于牛老第二事件倒满有趣,牛夫人为牛老的生命史写上了光辉的一页,其意义之大,流传之远,感人之深,简直是南大楼的钟,—不摆了。闲话少说,书归正传。
戴眼睛的人天生惧内。不管是戴老花眼镜还是戴普通眼镜甚至是带放大镜的人或多或少都有点那个惧内,古今中外,世界大同。卧龙岗的老眼镜诸葛某专怕丑妻黄脸婆,还有那位著名老外兼老眼镜叫苏格拉什么的,在接受老婆再教育血口臭骂外加一盆洗脚水沐头之后浑身爽透,—光打雷不下雨咋行。
牛教授是个老眼镜。
牛教授家里的葡萄架老塌。
牛老天不怕,地不怕,就怕茶叶蛋发话。
茶叶蛋是谁,茶叶蛋当然就是牛夫人,牛夫人就是牛教授的老婆。
为什么叫茶叶蛋,等会再说。
牛老牛,牛夫人茶叶蛋更牛,COW,你疯我更疯,你牛我更牛,跟老娘顶牛,有你好果子吃。
牛教授在夫人面前一般都会很自然地夹紧牛尾巴,绷紧牛筋,但那日一不小心牛神经抛锚,跟夫人顶起牛来。
别看牛老平时牛皮闪闪放光芒,实际上身材属于迷你型,特别是在牛高马大的夫人面前,岂止不牛,简直就是一头温柔的羊羔。
由于力量对比极其悬殊,身材不是一个数量级
,所以战争一开始就一边倒。茶叶蛋牛夫人首先发功,一阵河东狮子吼,雷霆轰鸣灭了牛老的牛焰之后,尔后两只浦团大手左右开弓,教授的牛头顿时成了一只波浪鼓。然后手执牛耳,那意思是要教授牛两只耳朵巴掌大,不打蚊子光听话。牛教授何等机灵,多年来冬练三九,夏练三伏的好身手正好派上用场,猛摔头摆脱夫人的钳制,一猫腰钻到床底下。
茶叶蛋弓上弦剑出鞘,岂愿不战而屈人之兵,心里那个气啊,“出来,给老娘滚出来!”
“出来,你以为你是谁,大丈夫说不出来就不出来!!”
……
后来,这故事不知不觉居然传遍了中华人民共和国角角落落,雄居民间文学流行榜之首长达三年之久,当事人也始料未及。
牛教授搞了一辈子人民文学,却一点不被人民领情,没有谁知道自已为人民的精神食粮呕心沥血,没有谁在意自已为伟大的文学事业摇旗呐喊了半个世纪之久……一天天头发渐白,眼看就要成为终身遗憾了,没想到枯木逢春老来俏,一不小心居然整出个千古绝唱来,真真让教授牛百感交集,只可惜该段传奇后来大多道听途说,以讹传讹,主人公也往往移花接木,张冠李戴,或传成王老五老夫怕少妻,或传成李二麻子委屈求全吃软饭,很少知道主人翁是堂堂正正的文学教授,不仅失去了历史的本来面目,简直是侵犯版权,今天特将内幕原原本本披露出来,以正视听。
(5)茶叶蛋PK原子弹
教授牛的故事暂告一段落。茶叶蛋?你还在想念茶叶蛋?好吧。今天兄弟相聚,多搞两杯,一醉方休,下酒菜么?真喝酒的人是不在乎菜的,就借故事下酒,拿茶叶蛋下酒。
说茶叶蛋就不能不说原子弹,骨头连着筋。茶叶蛋因原子弹骄傲,原子弹因茶叶蛋而折腰。
四大名捕里学问最深沉的要算打鼠英雄猴教授。
猴教授本姓袁,袁(猿)猴一家嘛,猿是学名,为通俗易通起见,俗其名曰猴教授。
其实猴教授在姓猿的时候外号原子弹,其时猿老正从事核研究。教授当年对自已的Y号自我感觉相当良好,甚至可以让人当面大呼小叫。也的确,原子弹有什么不好,原子弹是国宝,我叫原子弹我自豪。
可惜教授猿后来改卖老鼠药。
关于原子弹军工转民用变为打鼠英雄,有一个动人的传说。
那是一个月黑风高的夜晚。袁教授从原子弹试验室出来,踏着沉重的脚步,已经是头昏脑胀,饥肠漉漉,步履艰跚。想起家里老太婆铁母鸡惜饭如金,看来今夜又只能咬着枕头熬到天明。就在这时,猿老只觉眼睛一闪,一盆茶叶蛋正好站在自已的面前。
卖茶叶蛋的正是牛夫人,牛夫人由于多年卖茶叶蛋,大家都叫她茶叶蛋了。
茶叶蛋端着一盆茶叶蛋,笑咪咪地站在原子弹的面前。
原子弹眼里只有茶叶蛋,因为他饿。
茶叶蛋眼里只有原子弹,因为她看到了钞票。
你的蛋多少钱一个?
我的蛋一块五一个。
白天不是一块钱吗?
白天是白天,晚上是晚上。
一块五一个茶叶蛋,什么破蛋难蛋?!
破蛋,我看你是一个穷光蛋,破原子弹,臭原子弹!
你说啥?你说啥?!破原子弹,你,你,污蔑!你反革命!!
反革命,老娘卖个茶叶蛋就是反革命你有本事去告毛主席噻,老娘卖了一辈子的茶叶蛋,没见过你这个穷酸,一块五一个茶叶蛋,你买噻,你买噻!
买,买,买,今天老子原子弹就买你十个茶叶蛋!
这不仅仅是原子弹和茶叶蛋的斗争,这可是关系到*荣辱的原则性问题,袁老心里充满了必胜的信念,一边想着一边掏腰包,遭了,老婆只留了两个茶叶蛋的私房钱……还好,几十米开外正好有一个公用电话亭。原子弹一溜小跑过去,“喂喂,小芳吗,闰女呀,我是你老爸,快,快,给老子拿十二块零六毛钱来,干啥,老爸今天要好好吃顿茶叶蛋!大门口喔……”
茶叶蛋只剩下五个蛋了,看到原子弹颠着屁股打电话,惹毛了,从蛋蓝子里一摸,整出一个大哥大来,“喂喂,小宝吗?幺儿呀,我是你妈,快,快,给老娘送一蓝子茶叶蛋来,干啥,今天老娘茶叶蛋要把原子弹撑死!大门口喔……
”袁老回家后向太太报告了自已的不幸遭遇,袁夫人一听,肚皮差点气炸了,狗X(音“叉”哟,不要乱读)的茶叶蛋,欺人太甚,当年她造蛋的技术还是老娘传的,明天我就去卖茶叶蛋,让她知道锅儿是铁铸的馍馍是面捏的茶叶蛋是我产的……
听说袁老当晚就病倒了,满口胡话,老婆你对,当年我错了,当年让你卖茶叶蛋就好了,我他妈的是死要面子活受罪。老婆你明天就去卖茶叶蛋,我原子弹在家作饭……什么原子弹,老子不叫原子弹了,老子不搞原子弹了,老子摆地摊卖老鼠药也不搞原子弹了……原子弹有什么好,原子弹又不能当饭吃……你们别劝我,我说不搞就不搞了,这难玩艺不过是聋子的耳朵,明天我就改行,改行造老鼠药!……
老婆当时也没在意,以为老头子仅仅是说说而已,没想到老头子居然一不做二不休,真的改行搞老鼠药了。
从此,中国少了一个核专家。
从此,中国多了一个打鼠英雄。
对于袁老的改行,很多伯乐都唏嘘不已,扼腕叹息,核学界损失了一大精英。但袁老自已却不以为然,什么精英不精英,原子弹是魔鬼,威胁人类生存,再说这玩艺咱中国也没见用过,研究鼠药有什么不好,过街老鼠人人喊打,我改行是为民除害,我改行世界多一份和平人类多一份安宁,嘿嘿,我袁某人还多一份自尊呢。
嗯,或许!这世道,什么是对什么是错,说你对你就对不对也对,说你不对你就不对对也不对。
(6)天下第一排
酒喝得不少了,两人长一脚短一脚地走出饭店。
“不要以为大学里是天堂哟!”
“知道了,刚才就下过地狱见过魔鬼了。”
两人正说着话,一个瘦瘦的男眼睛和三个女孩涌了过来,刚才那个蓝衣服带着个胖妹妹外加一个瘦妹妹。
“雨蝶,就是他们。”蓝花衣对同伴说。
“站住!”其中胖姑娘一声很高的分贝。
江枫和潇瑟面面相觑,“好象说的是我们吧?”
“乌龟王八蛋!敢欺负我妹妹?!”
“是骂你吗?”江枫和潇瑟两人大眼瞪小眼。
“不不不,泡菜!”蓝花衣赶紧拉住胖姑娘,“是他们救了我!”
“可以知道你们的名字吗?”声音很好听,说话的是那位叫雨蝶的姑娘,穿一身黑色的长裙。
“江枫,我。潇大侠,他。英雄救美,真的不是我。要报答吗?”酒精发生作用了,江枫舌头打卷。
“喔喔喔,两位大哥,谢谢,太感谢了。”瘦个男孩当节目主持遂个介绍嘉宾:“雨蝶,鲍彩,叶叶。我么,当然是黄太昌,大名鼎鼎的黄太昌。我们是一伙子人,谢谢,谢谢!”
“你叫什么?排长王?哈哈哈,一直还以为老子天下数第一,天下第一排!想不到兄弟你身材更加魔鬼!幸会幸会!”江枫看来喝多了,盯着黄男士的身材眉飞色舞。
江枫话音未落,几个女士都笑了,特别是那个胖妹笑起来更是全身运动,花枝乱颤,“黄太昌,叫你黄排长你娃还有意见,想给老子毛起,现在服了哇,全世界都晓得你是天下第一腓。”
“叫吧叫吧,豁出去了,江湖人称排长王,说的就是我,江湖人称泡菜,说的就是她。”黄排长边说边来个立正,站在胖妹跟前,排排的身材更显得玉树临风。
“泡,泡,泡你个头呀泡!”泡菜小姐看来喜欢四肢运动,拳头直往黄排长身上招呼。
“哎哟,我的腰杆。”黄排一声惊叫。
“泡菜炖排骨,味道不错嘛。”许是酒精的功力,潇瑟的嘴巴也很精彩。
“兄弟雄起,你天下第一排,我天下第二排,哥俩绝代双骄,从此天下无敌了,看谁还敢欺负你。”
江枫和黄太昌两个英雄排长惺惺相惜。
“好好好,怎么样整两瓶,为我们两个排长在首都胜利会师干杯!”黄排长提议。
“还喝酒啊?还喝我们就得用手走路了。晚安,兄弟们。喔,晚安,兄弟们加姊妹们。”江枫打了个飞吻,和潇瑟手舞脚蹈地走了。
(7)钢铁是怎样炼成的
军训是大学的开堂课,新生军训三个月。
大家都晓得,那年头最大的失误就是教育,啥都开放得,思想可不能乱开放,乱开放可不就全盘西化了!军营是革命的摇
篮,革命军人都根正苗红,大学生作为祖国的栋梁首先必须接收革命的洗礼。果然名不虚传,部队真的是出人才的地方。教官们都生得腰大背圆,和江枫这些瘦胳膊细腿的兄弟比起来,四肢特别strong。
一系新生唤作一路新兵,然后二路三路四路一直排到八格牙路,哈哈哈……
一路总教练姓黄,简称黄总,其它类似的还有胡总,水总,蔡总,范总之类。新兵营的老大是个姓汤的排长,现在摇身一变成了司令,一天到晚到处都在吆喝“汤司令”,简直帅呆了。
此外,汤司令还从这些新兵营里挑出一位作副教练。潇瑟和牛大麻一不小心居然都当上了副教。对了,牛大麻就是牛大华。牛大麻其实也并未长麻子,打小时候起,一些小朋友发音不准确,顺口喊成了牛大麻。大麻兄倒是不以为辱,听说香港也有个叫刘什么麻的,好象混得也还不错。
汤司令司令伊始,就开始宣贯人民军队里的光荣传统:服从命令是军人的天职,下级必须为上级服务。
服务的具体表现为:洗衣擦鞋子,抹地扫屋子,送水叠被子,上菜端盆子……并且要求严格把握工作细节,挤牙膏递毛巾应当训练有素呀,端饭上菜必须汤菜一应俱全呀,抹屋拖地坚持轻手轻脚呀,洗脸水洗脚水一定要温度适宜三十六度左右让人上下爽感呀……我KAO!
此外,刚入伍的新兵还应该具有豆腐的温柔沙袋的沉默外加超强的抗击打能力。这倒不是战场上的敌人好顽固,主要是由于经常会受到兵哥哥拳头关照。哥哥们一路上忍辱负重,而今终于媳妇熬成婆从拳头下面挺过来了,当然想追求回报当然想变本加利在小弟弟身上寻点彩头找点利市。俗话说得好,打是亲骂是爱,不打不骂要惯坏。官长爱民如子,“黄荆棍下出好人!”连凡夫愚妇都知道对小孩启蒙言传莫如“身教”,更何况“枪杆子里出政权”的人民军队!赳赳武夫是靠拳打脚踢日积月累锻炼出来的,不然上了战场在枪林弹雨里如何生存。
我KAOKAOKAO,钢铁是怎么炼成的,沙袋加豆腐炼起来的,长城是怎么筑成的,跑腿奴仆杂役筑起来的!
褪去面纱正本清源后,人民解放军的光辉形象顿时烟消云散,江枫心景说不出的泪丧。
(8)回头又见你
冥冥之中或许真的有所谓的缘份吧,江枫和蓝荻分到了一起。
北方的姑娘长得五大三粗,身坯是干活的料,一般养家不养眼。但蓝荻是个例外,水灵灵的模样鹤立鸡群地站在北国的风里很象南方妹儿。
所以回头率很高,一天到晚顶着绿油油的眼睛,有好事者甚至还赠送了个“蓝月亮”的雅号。
但江枫很不以为然。不就是自己以前女友的翻版吗,早就熟视无睹了,有什么好看的。
军训第一课是叠被子,没想到学问居然这么深沉。
新被子必须先用榔头木块甚至砖头锤板压死,然后叠成豆腐块,而且要轮廓分明。一般方法是用两只脚丫子踹在上面练会蹦极跳,再朱唇洞开顺着脚巴印练口才,抱着被子亲出线条角角来。
江枫天性疲懒,对这种学问实在没兴趣,叠被子倒是神速,别人精雕细琢需要一两个小时,他只需一两分钟便搞定,只是造型确实不敢恭维。但这有什么关系呢,豆腐块是来填肚皮的,被子是来盖肚皮的,没有必要搞象形艺术嘛,硬梆梆的豆腐块晚上压在人身上容易作恶梦。
因为被子的造型问题,江枫没少挨骂,组织纪律不强呀,生活自由散漫呀,被教练戴了若干顶帽子。
最后骂得连蓝荻小姐都感动了,亲自指导江枫整理内务。几天下来,江枫悟性太差,笨得历害,蓝小姐只好越厨代庖,全部包办。
“看你看你,说得我耳朵都起老茧了。多快好省,自己搞定不就得了,真笨!”
“嘿,有没有搞错,我看你是狗咬吕洞宾,不识好人心!”
“我看你是狗拿耗子,多管闲事!”
“好好,江枫,有你的,看下次谁还帮你,等着挨训吧。”
话虽这么说,蓝荻最后还是成了帮困专业户了。有什么办法呢,谁让她是连里唯一的女士,为了拯救江枫这头魔鬼,只有亲自下地狱了。
每每帮困完毕,蓝荻总
要诅咒一番,“撞着邋遢鬼了,算我倒霉。”“嘿,蓝小姐,话可不能这么说,全连只有我这么一个机会,你可要好好珍惜哟。”
“呸,呸,呸!”
“呸呸呸,老鼠啃你嘴!”
“啊!老,老——鼠!”
墙边真有一只老鼠,江枫手疾眼快,抓起臭鞋子打将过去,居然结果了老鼠的性命。
蓝荻浑身发抖,脸色苍白,晕倒在了江枫怀里。
“哈哈哈,原来有人怕老鼠,太好了!”
“好,好你个头!我看你就是一只大老鼠,娄阿鼠!”
“哈哈哈!哈哈哈!”
蓝荻把手搭在江枫的额头上,“没发烧吧?”
“太好了!以后打劫不用火药枪了,提着一只老鼠,往这儿一顶,把钱交出来,你的老鼠老鼠的有!哈哈哈!”
江枫手指往蓝荻腰眼上一顶,顶得蓝荻直打哆嗦。
“你你,你!”蓝荻口气一软,故作甜蜜状,“我说朋友,你,最怕什么?”
“老鼠,我怕老鼠,提只老鼠来吓我噻!”
“好吧,老鼠是我们共同的敌人。除了这东西外,你还有什么天敌?”
“真的想听?”
“当然想。”
“真的要听?”
“当然要!”
“那把耳朵提过来。”
“实话告诉你吧,我最怕别人爱我!”
啊?!
(9)歪打正着
打靶考试。
一天到晚,葡匐稍息立正站军姿,实在没有乐趣。打靶还不错,真刀真枪扣板机,过瘾。
江枫邻着蓝荻,两人的靶位紧挨着。
每人五发子弹,预备开始,瞄准射击。
“乒乒乓乓”,硝烟散尽之后,一检点,蓝荻靶上具然中了八发,打出了六十多环。
江枫的靶上是零圈圈,一个子儿也没有。
“哈哈哈,蓝荻,你凶喔,你发射的是导弹,可以转弯是不是!”
“还是你凶,你是活雷锋!”
两人使用祟高的打靶事业打情骂俏,声音瞒大,附风传送,刺激着牛副总的耳朵。
大麻兄按捺不住,转过身恶狠狠地盯着江枫。
“怎么了,牛教,不认识是不是?”
“你还有脸说,知不知道全团就你一个白板!你怎么尽干拖后腿的事!”
江枫只觉得血往脑门涌。
“听说你不爱刷牙,我的鞋刷倒也闲着,不是不可以送给你!”
“你!”
“你!”
两个人鼻子快对着鼻子了。
“干吗,干吗,又瞪斗鸡眼了,要演武戏是不是?免费录像!”潇瑟跑过来,把两人拉开。回头又对蓝荻说:
“蓝荻,他需要幅眼镜,四百度的。马上要补考了,快点好不好。”
江枫接过眼镜,蓝荻压低声音说:“深吸两口气吧,并不是每个人都瞧不起你。”
江枫被说笑了,“我可不可以揍你一拳?这样放松效果肯定更好。”
“行,用一百万元来砸我都成,本姑娘保证眼都不眨一下。”
蓝姑嘴巴辣里带甜,江枫顿觉如壶灌顶。
趴下,瞄准,射击!“统!统!统!统!统!”
“五十环!”有人报靶。
蓝荻接过眼镜,分明泪眼婆娑。
(10)一报还一报
各路总兵可能在部队新兵营里尽吃血泡饭,苦大仇深,现在媳妇熬成婆了,全都想抖抖威风,加之部份可能是落榜高材生的缘故,对这帮似乎挤兑了他们接受再教育的兄弟充满了阶级感情,横挑鼻了坚挑眼,一天到晚尽都是葡伏卧倒,再时不时来一个紧急集合,娘希匹!
不过,比起女同胞来,男同志好象要幸运多了。无论哪个老总似乎天生对女生来劲,很多时间对这些异类专门训练,一二一、一二一、一二三四五六七,七六五四三二一,立正稍息,没完没了。
也难怪,自古就有一句名言,当兵三年,老母猪当貂婵。看来,无论革命精神多高尚,要彻底征服男欢女爱这种小资情调也还不见得。
礼拜六,各路人马集合训练,又到了汤司令表演的时候。一个小姑娘出列了,喔,不是蓝荻吗……
是蓝荻。
“一二一、一二一……”
蓝荻踢着正步,汤司令喊着号子,几百双眼睛一起看戏,绕着队列,来来回回。
太阳毒辣毒辣的,越来越大。时间似乎凝固了,江枫也凝固了,心头象盆火。
但汤司令却越来越起劲,有板有眼地喊着号子。蓝荻汗水一点一滴,好像一支被烧烤的蜡烛,摇摇摆摆,紧闭嘴唇,但还是倔强地向前走着。“一二一、一二一……”号子还在继续,刚开始的时候,江枫还在心里
念叨着儿时的流行歌曲“一二一、一二一、香蕉苹果大鸭犁……”但是越到后来,香蕉也好,苹果也好,都索然无味,“一二一”的号子却是越来越刺耳,越来越无法忍受,成了记忆里最杂的噪音。蓝荻两手的摆幅越来越大,晃悠晃悠地向江枫走来,江枫感觉心脏越收越紧,突然,小姐蓝脚步一滑,侧身向江枫倒来……
江枫多年以后回想当时,总是没有太深的印象,只觉得大脑晕乎乎的,一片空白,依稀记得当时满场一片唏嘘声,唏嘘声里江枫抱住蓝荻小姐向医院走去,牛大麻子居然跳出来截住江枫,说江枫不守军纪,擅离战场,是逃兵。随着牛大麻杂音冒出,全场炸开了锅,有声讨刘大麻的,有阻止逃兵行为的。
江枫当时的火气特大,冲牛大麻子吼道:“滚开!”
牛高马大的牛大麻居然打了一个哆嗦,这个印象相当深刻。以至于后来江枫每每受了大麻兄的窝囊气,都要回忆一下这个美丽醉人的镜头,用胜利的喜悦冲涮一下晦气。
但当时江枫已经游离了整个世界,扛着蓝荻冲出了操场。
(11)鹤舞翩翩
蓝荻醒来的时候,江枫正坐在床头发呆,一时没察觉。
江枫一转身,发觉蓝荻眼睛滴溜溜转。
“HI,小朋友,清醒了嗦,知道不,你一声不啃的样子可愁死人了。”
“愁什么?害怕吃汤司令的处罚是吧?”
“怕什么怕?他吃了我不成?天塌了,天塌了还有那两只丹顶鹤顶着呢?”
“丹顶鹤?你说什么呀?”
江枫扶起蓝荻,指着窗外,“这下看着了吧?”
窗户正对着一个人工喷泉,两只丹顶鹤的雕像座落在水池里,翩翩起舞的样子。
“我想那只丹顶鹤,肯定一只是男的,一只是女的。”
“你是不是还想说,一只姓江,一只姓蓝?”
“天,知音知音,千古知音!大英雄江枫终于撞着红颜知己了,蓝姑娘,蓝妹妹,江某人今天终于找着你了。”江枫捏着蓝荻的手,动作很夸张。
江枫真是一只大活宝,蓝荻情不自禁地笑了。
(12)性别大战
蓝荻其实只是一般性中暑,在医院住了一天就出院了。
出院的蓝荻,象花一样。
自从蓝荻病愈后,江枫心里总有种乱乱的感觉,总觉得蓝荻对自己柔情蜜意,脉脉含情。酒不醉人人自醉,色不迷人人自迷,江大爷开始晕晕糊糊,蠢蠢欲动了。
“蓝荻,听说你要请我吃饭哈?”
“请你吃饭?谁说的?”
“美女,不对哟,大家都知道了,全国人民都知道了,江枫,黄排,泡姐姐,你们都知道的是吧,你还说到时要他们作陪呢!”
“是不是哟,我说过么?”疯哥信口雌黄,蓝荻同学一时没反应过来。
“说过的,我们都听到了。”鸟男鸟女们挤眉弄眼,围着两人笑看西洋镜。
“呵呵,原来是群诈骗犯。请吃,好说,手上过,敢不?”
Miss 蓝回过神来,迎着群雄的目光挑衅江枫。
“吃顿饭还要打比赛哈,好好好。明天周末,玩什么,只管说,只要你不耍赖。”
“不赖不赖,听说你是羽毛球高手,那本姑娘陪你过过招。”
“羽毛球,好好好。兄弟们,明天同去,本同志恭敬莫如从命,愿为人民群众登台献艺。”蓝荻要挑战自己的强项,那不是等于自撞枪口!江枫来劲了,心里那个乐呀,盯着蓝荻美媚坏坏地笑,“只是一顿饭,也太俗气太简单了,能不能再加点什么筹码?”
“你呀你呀!”江枫羽毛球鬼精,潇瑟指着江枫,哭笑不得:“你简直是吃霸王餐!”
江枫这个小坏蛋!蓝荻心底有些恼火了,但还是不动声色:“好哈,还要加什么,江大爷不要客气,只管说。”
“赌什么呢,唉唉唉,黄排你说?”
“哈哈哈,你怎么这么笨哟,过来,哥哥教你。”黄太昌凑过去和江枫咬耳朵,尔后两人坏笑成一团。
“笑完了哈,可以开价码了哈。”
“好,我讲,但你可不可以保证不生气?”
“我—不—气,你讲。”
“你输了,除了请客,我还要,吻你!”
MY GOD,江枫这个厚脸皮!玩笑似乎开大了,一同盯着蓝荻。
短暂的沉默。
“好,我输了,请客,被你吻。”蓝荻居然声色平和:“你输了呢?!”
“你
讲。”“你要趴在地上,我要踢屁股。”
“哈哈哈,好好好。还有吗,你还可以加次码。”江枫自信满满。
“好,我还可以加次码,等我想好了再说。”
羽毛球男单对决女单的消息不径而走。
星期天,军训体育场。主裁黄排长,蟀哥对决美媚,江枫PK蓝荻。
少男少女们都是一群活泼热闹的动物,主角两个,看客多多。潇瑟,雨蝶,泡菜,牛大麻,石磊都来了。还有一群穿着军训服的大一学生。
想到好吃好喝,还有佳人献吻,疯哥自信满满,笑脸象春天的花。
“蓝荻,要不要本蟀让你10分?”
“好,谢谢。”蓝荻不动声色。
“本裁宣布,二十世纪末著名的羽毛球性别大战:男子21分!算赢,女子孙11分!算赢。现在,比赛开始!”
“8:0!”
“9:0!”
“10:0!”
天,比演完全一边倒,所有有人都傻眼了。
蓝荻把江枫干得喘不过气来,按理说江枫也算业余高手,但现在却完全没有回手之力。任凭江枫满场飞奔,气喘如牛,但蓝荻却是我行我素,闲庭胜步。
两个选手,形色不同。蓝荻不动声色,静如秋水。病哥一脸苦大仇深,快象疯狗了。
但生气是没有用的。
“11:0!蓝荻!蓝荻,胜!11:0!”黄排长话声刚落,
羽毛球欢声雷动,象狂欢节一样。
“江枫,趴下!”
“蓝荻,踢他!”
“踢屁股!踢屁股!”
“不行,继续!”江枫一声怒吼。
“你还想怎么!”蓝荻狠狠地瞪着江枫。
“打二十一颗!不让你。”
场下的观众不干了,起哄江大蟀:
“羞羞羞,不害臊!孬种男人流猫尿!”
“江大蟀,江大赖!快点回去种蔬菜!”
军训没喝什么正经的东西,起哄拉歌倒是学会了。
疯哥现在已顾不得那么多了,两眼冒火,恨不得把蓝荻吃了。
“好,我答应你!比赛继续!但还要加一条。”
“加什么?”
“赢一颗,就算你赢!”
“你可不要后悔!”
“17:0!”
“18:0!”
“19:0!”
赛场记分牌豪无悬念地单边上扬。
“你觉得比赛谁赢?”场边有人窍窍私语。
“你 傻呀?这不是秃子头上的虱子明摆着嘛!”
“比赛还没结束,一切皆有可能!”
“20:0!”
“21:0!不,20:1,蓝荻球出界。”
赛场顿时鸦雀无声。
黄排长犯难了,回望两位选手,“那那,比赛还继续不?”
“比赛结束,他赢了!”蓝荻一脸平静。
黄排长抓起疯哥的手,单臂高高举起,“冠军,Winer!下面我本裁判宣布颁发奖品!对了,你们两赌什么来着?”
“一顿饭!”有人提醒。
第一名江枫完全没有寇军的丰采,收拾球拭拍,迈开步伐。
“回来!”蓝荻一声怒吼。江枫收住脚步。
“你怎么不讲信用哟!”
沉寂,死一般的沉寂!
“赢家不是要吻输家吗?”
疯哥脸色慢慢变红,脚步慢慢走近。
拥吻蓝荻入怀。
球场再次沸腾。
两人如痴如痴如醉。
有种酒很醉人
不喝也疼
喝也疼
…
有种酒
叫爱情
喝下
沉醉一生
(13)逃兵
过了一个*周末,周一到了。
晚上开政治生活会。
江枫和蓝荻的成了会议的焦点,两人在军训时间擅自离队,无视军纪和军规。影响很恶劣,问题很严重。
会议很快分成两派,拥江派和倒江派。两派的观点径渭分明,口沫横飞。
倒派的代表是牛大麻,拥派则由另一位“副教”潇瑟领衔。
“我和江枫同学是老乡,是一同长大的伙伴。江枫同学今天的表现,让人痛心啊!也怪我平时对老乡帮助不够……作为当代大学生,怎么能够这样自由散漫呢?!我不但要在这里对江枫同学进行严肃的批评,并且要求江枫同学下去还要进行深刻的自我批评!”
大麻兄首先开炮,坐在主席台上的汤司令听着听着脸上露出了赞许的微笑。
“我和江枫同学也是老乡,也是一同长大的伙伴。我和牛副总的感受一样,痛心啊!我完全同意牛副总的观点,江枫同学应该反省,应该自我批评。”
石磊总是紧跟在大麻兄的后面,态度一向鲜明。
潇瑟第三个站了起来:
“我和江枫同学也是老乡,也是一同长大的伙伴。”可能是太戏剧化了,台下己经有
笑声了,潇瑟也笑了,会场空气略显轻松。汤司令已经开始皱眉头了,潇瑟却还在自顾自说:“阿枫作得确实不对!对于中暑的病人,首先要降温解热—还要做人工呼吸。江枫同学,你作了吗,没有!我们大家作了吗?没有!同样没有!痛心啊,痛心!”
哈哈哈,哈哈哈…台下顿时哄堂大笑。
汤司令的脸已经铁青了。
但台下还是人声鼎沸。
“人民解放军是钢铁长城,怎么能如此自由散漫呢?!”
“就算是行军打仗,也还要救死护伤哪!”
“就是,对俘虏我们都还要优待呢。”
“江枫这小子,让人佩服,嗯,让人嫉妒…”
“但还是笨,为什么不人工呼吸呢,为什么不嘴对嘴呢?”
……
七嘴八舌,会场乱遭遭地。
蓝荻坐在后排一直低垂着头,活象批斗大会上的地主老太婆。但这时再也忍不住了,拉开大门,冲了出去。
全场哗然。
一个女生站起来发言:“这种人,象资产本家的大小姐一样,娇滴滴的。干革命不是请客吃饭,我们一定要斗争到底!”
女生穿着朴素,犹如一个活脱脱的女共从电影里大义凛然地走下来,一张黑油油的脸很象农代表。
江枫一向觉悟低,不信仰什么主义,只觉得这只丫头片子模样胀眼睛,声音刺耳朵,后来知道其人的鼎鼎大名向阳红之后觉得此女连名字都恼心。
又有女生发言了:“我想我们应该分清游戏和战争的区别。军训仅仅是摸拟训练,但蓝荻当时遇到的却是真正的危险。”
一头黑色的长发,一种平静淡然的声音:
“大家走到一起,是一种缘份。但愿我们现在的行为给明天留下的,是美好的回忆,而不是相反。”
雨蝶,是雨蝶。
雨蝶言毕坐下,会场一下子静了下来,大家都若有所思。
“是阿,我就不觉得阿枫有什么错,蓝荻当时确实病了啊。”黄排长跟着附合雨蝶的观点。
但泡菜恶狠狠地踢了他一脚,黄排顿时闭住了嘴巴。
“砰!”汤司令在台上猛地把桌子一拍,发话了:
“什么病,毛病!哼,地主小姐吗!我们的军队是钢铁长城!军令如山!训练场如战场,任何擅自离场的形为都是逃兵形为!
现在,经本司令集体研究决定,对江枫等同学作出如下处分:
一、江枫同志纪律松懈,擅自离训,现决定停止其军训资格,听候进一步处理。
二、潇瑟同志身为副教,组织观念不强,现决定撤销其党内外一切职务,现职由石磊同志替代。
希全军上下官兵引以为戒,把军训工作作为一项重要的政治任务来抓,以百倍的热情投身到军训中去,把我们伟大而神圣的事业进行到底!
散会!
……”
啊?!这种结果?
(14)死去活来
http://vip.book.sina.com.cn2009年11月10日17:12新浪读书
江枫躺在宿舍,心灰意冷。
兄弟们都来看望过了,个个开追悼会的样子。大家都明白,汤司令这回是杀鸡骇猴,军训合格才算正式进入北方大学,不让军训不是变相开除学藉吗?!
屋漏偏遭连夜雨,行船又遇打头风……千军万马过独木桥,一路打拚好不容易混过来,关老爷大意失荆洲如今老子一不小心就要灰溜溜地打道回府了,唉唉唉,蓝荻怎么没来“致哀”呢,好歹也是为了她呀,白眼狼一只。罢了罢了,都什么时候了,不想了,听天由命吧。
晚上,白眼狼溜进了江枫的宿舍。
“江枫,你真的病了吗?”
“咽不下这口气,暂时还活着。” 江枫玩着一张像片气乎乎地说。
“瞧你瞧你,苦大仇深的样子。”蓝荻凑过头来瞅像片,“谁的胆子这么大,竞敢惹江大爷咽不下气!咦,你怎么有我的像片,喔不对,我没照过这种像啊,咋回事?”
是你吗?你以为!美死你了,倒碗水自个照照。
说,这个人是谁?!
哈哈哈……哈哈哈……我可以笑吧,笑掉大牙。
爱笑不笑,笑掉狗牙齿免得流行狂犬病。这个人是谁?
不告诉你可以吗?
告诉我可以吗?
我为什么要告诉你?
你为什么不告诉我?
你以为你是我的谁?
你以为我是你的谁?
现在的小姑娘真是的,三分钟就可以来电。不要让我以
为你爱上我了哈?爱上你又咋的,不爱你咋的,关你什事?!
蓝荻眼睛红红的,犁花带雨的样子。江枫一下泄气了,仿佛一个猎人扛着雄赳赳的大炮准备打老虎,却发觉猎物原来是只小松鼠。
过了好半天,江枫终于缓过神来:
好了好了,该准备后事了,我已经是土埋到嘴巴的人了。没有我的日子里,你要保重你自己。唉唉唉不说了不说了说什么都没用了,一会儿帮我收拾行李吧明天我就走。记住我的名字哟我叫江枫。
往哪走?
不知道。
为什么要走?
呀,汤司令开除我了,全国人民都知道,蓝荻!你失忆了你?
他是要开除你,但我不同意。
啊?!
江枫瞧着蓝荻,把瞳孔都瞪大了。
“怎么了,要吃了我吗?” 蓝荻嫣然含笑。
“居然笑得出来。”江枫气得交牙切齿。
“我,不可以笑吗?”蓝荻的笑得含苞欲放。
“要是我眼睛可以杀人,你肯定死定了!死一万次!” 江枫恶狠狠地瞪着蓝荻,眼珠都快飞出来了。
“你瞧呀,你瞧死我呀!世上真有这种死法,我死一万回也可以。”
江枫索性闭上眼睛,懒得理她,过了一会儿又有些忍不住,“不爱理你,好男不跟女斗!省点口水养牙齿!”
“好女不跟男斗!爱理不理,你以为你是谁,香港的刘大麻似的!你以为我是谁呀,观音再世知道不!告你吧,咋晚我作了一梦,梦见自己手拿净瓶,普渡众生。”蓝荻边说边手舞脚蹈,在江枫额头上弹绷绷。
沉默,江枫象死猪一样沉默。
“真没劲,看你这个样子,好象天塌了一样!不就是不能军训了吗?”
江枫再也忍不住了,蓝荻的声音每每让死猪起死回生:
你以为我喜欢军训呀不当机器人我高兴还来不及!不能军训就等于被学校开除了我的大小姐!被学校开除了也就是被社会被家庭开除了然后老子在社会这个大染缸里东游西荡成天象条狗一样夹作野巴你娃懂不懂!
好吧,瞧你这死去活来的样子怪可怜的,让本姑娘念个咒帮帮你吧。天灵灵,地灵灵,我蓝大小姐显神灵,让江枫这臭小子继续读书不军训!
哈哈哈……蓝小姐,麻烦你看一下,我这儿,怪痛的。
你这人原来毛病很多,毛病深沉!
看一下吧,求求你,看我牙齿掉在地上没?!
江枫一头砸在枕头上,这回看来死硬了。
但蓝荻是闲不惯的,把着江枫摇来摇去,哄小孩似的,唱着催眠曲, “小宝宝,睡觉觉,睡呀睡觉觉,呢个啷个呢—呢个啷个呢—呢个啷个呢个啷…”
江枫无可奈何地睁开眼睛,“我刚才作了个梦,梦见回到了老家,老爸买了头牛,让我当放牛娃呢……我是快要永垂不朽的人哪,蓝小姐,保重啊,下回晕倒了,可没有英雄救美喽!”
“我说江少爷,后悔了吧!这个故事告诉我们,美女可不是好招惹的,比如本姑娘我。”
“后悔,肠子都悔断了。如果后悔有用的话,我愿意悔一万次。”
“后悔什么?”
“后悔忘记了农夫和蛇的故事!”
“你是说下回我晕倒了你再也不救我了?!”蓝荻来劲了,一脸的 认真。
“我可不可以沉默?”
“不可以!”
“看着我的眼睛,回答我!”
“你以为我还有机会看着你晕倒?”
“假设,假设!我说的假设,你怎么是个榆木疙瘩!”
“对不起,我现在对假设的东西已经没有兴趣,我不喜欢青天白日作阳春梦。”
“好好好!江枫,我就知道你假惺惺的,好象全世界的人都欠你债一样!”蓝荻突然怒气冲冲,掏出一份复印件摔在床上,夺门而去。
摊开纸张,上面赫然写着:
“训导处主任汤排长:
国庆在即,我校正紧锣密鼓地准备国庆献礼。现特调新生江枫、蓝荻参加文艺彩排,请速办理相关事宜。
北方大学 校长:白若冰
……”
啊?!怎么回事,江枫呆住了,这不是梦吗?!
(15)哥哥你走西口
江枫的确没有作梦。
第二天就有校车来接,新兵们用“五颜六色”的眼睛行注目礼,看着桑塔娜屁股一冒烟,“嘟”地一声,江枫和蓝荻便从军营消失了。
原来,蓝荻的家庭背景相当辉煌。
辉煌到什么程度,蓝
荻每每以“天机不可泄漏”作答,江枫也懒得深究。管他妈的,就算蓝小姐家住中南海,我江枫也是流自己的汗吃自己的饭,自己的事自己干。但还是心存感激的,毕竟是蓝家把自己从汤司令的手心里救了出来。谢谢,谢谢。
江枫和蓝荻表演的节目是双人舞《走西口》。编剧是潇瑟。
“哥哥你走西口,
小妹妹我实在难留,
紧紧地拉着哥哥的手,
送哥送到大路口……”
唱歌的是雨蝶,声音忧扬婉转!
但蓝荻表演硬生生的,怎么也不来电。
江枫气得不行,拉着蓝荻说戏。
你想想你自个想想,我们自幼相好,两小无猜,青梅竹马。明天我就要走了,远你而去。
嘻嘻,你跟谁两小无猜呀,我猜不着。
你听着,不去是不成的,家徒四壁,一贫如洗。一去之后,离家万里。
你走好了,谁跟谁!
蓝荻你听着,我这是在说戏,淳淳教导!不要让我以为你是空心大白菜!
是是是,江大爷,我应该牵着你的手,小鸟依人,这样对不对!
盯着我!
这样成不,含情脉脉!被人盯惯了是不是。
蓝小姐,蓝大小姐!你听我说下去,我江大爷,江老爷子我今天就求你一回,这一辈子就求你这一回!
嘻嘻,你求吧,我没意见。
好,你听着。我这一走,发不着财,少不得忍饥挨饿,餐风露宿。人心不古,杂痞当道,特别是女流氓,四处丛生,本公子属于特别容易受伤的一群。还不知道我能不能活着回来呢。不,发不了财肯定死定了,并且肯定是穷死,三百六十五种死法里最痛苦的一种……发了财呢,发了财就是大爷,鬼大爷才回来呢!外面的世界很精彩!靓妞遍地都是,谁还记得你这个臭蓝荻!
唉,你就说这个!拐着弯骂我是不是?你才臭呢!男人都不是好东西,南方男人是不好的东西里面最坏的东西!
你属牛,我这是对牛谈琴!
你属猪,一头大瘟猪!
……
“唉唉,怎么回事?戏台怎么成动物园了?”看到两人吵上了,潇瑟度步过来。
江枫耸了耸肩膀,摊开双手,“有什么办法,我撞着冷血动物了!”
“我看是你死老筋,不开窍!两个人不能多交流交流吗?”
“还说我是冷血动物,我看你还是一截木头呢!木头,W-O-O-D,朽木不可雕也……”
“贪吃贪睡—不可教也!”
两人盯着江枫,异口同声。
人生如戏,戏如人生。看来应该和蓝荻沟通沟通了,兴许能在舞台上整出闪闪光芒来,把牛大麻眼睛烧疼。
江枫正琢磨着,“咚咚咚”,有人敲门。
“谁呀,是小花小猫还是小狗?”
“你才是狗呢,一只笨狗狗。我来了你都嗅不出来吗?”蓝荻正站在门外。
嗅出来了,我还以为是一只花狐狸呢。
花狐狸美丽动人是不是,一天尽想着美事美死你了。
你?凭你这形象也想美死我,你也太瞧不起江大爷了吧。
是是是,本姑娘丑得吓人,但有你扛着,撑死了也就第二名是吧?
哈哈哈,你不但丑,而且还丑得有眉有眼有个性。我说丑太婆,嫁给我吧,干脆我俩丑在一起得了。
你梦吧,哪天坐在磨子上打瞌睡把石头梦转了来。
莫要乱说话惹我生气!本大爷严正警告你哪天气死了我你就是第一你就丑得哭。
你死去吧,本姑娘甘愿登峰造极一回。
不!为了让你勇敢地丑下去,我说啥也要活下去。
……
猪头,走了走了,气死我了!
(蓝荻转身拉开了门。)
站住!
你要干什么?
我错了行不?
(江枫声音顿时低了八度。)
你错了哈,你也有错的时候。
逗你玩的。我说小姑娘,其实我正准备找你。
又来了又来了,迟不找早不找我来找你你就记起我了,你们南方人咋这么虚伪?
我?—虚伪?!
瞧你假惺惺油腔滑调的样子,我都不知道怎么批评你了。
得得得,不知道怎么批评嘴巴就休息一会儿吧,没人当你是哑巴,省下晚上作梦的时候自我批评成不成?
两人走出校园,乘着月光,沿着流花河走。
流花河盘在北方大学门外。名称作河,其实和南方一条小溪差不多。
两人默不作声,旁着河水。
“我给你讲个故事吧?”过了半天,不见反应,“你怎么成哑巴了?”
“我不是在听吗?”
“是是是,又是我的错。好好好,
我开始讲。”“好好好,我开始听。”
“从前,有位太监……”
江枫嘴巴张得圆圆的,顿在空中作“O”字造型,半天不啃声。
“从前,有位太监,下面怎么了,你倒是讲啊!”
“下面怎么了,太监下面能怎么嘛,没球得了噻!哈哈哈……”
蓝荻半天回过神来,气不打一处,“南蛮!下里巴人!”
应蓝荻的坚决要求,江枫讲起了一位姑娘,像片上那位和蓝荻仿佛的姑娘,讲了一些咋天的故事。
多少年来,江枫的一直作着一个恶梦。
梦着一个小女揣着火柴从安徒生童话里走出来,光着小小的脚丫,走过街头,走过旧年的积雪,在除夕夜里孤独地死去。
梦里的小姑娘总是长着蓝荻的模样。
当然,她不是蓝荻。
(16)共产时代
长江边,一个名叫天街的地方,三面环水,一面傍山。竹林茅舍,芦花瑟瑟。
葱绿的山脚下,有几间歪歪斜斜的小屋,那是村里的校舍。
三个小孩打架了。
高个叫牛大华,是大队长的儿子。大队长是什么,大队长就是赤色年代的村长。跟着牛大华的小胖礅叫石磊,是队长石光荣的儿子。队长是什么,队长现在是什么我也说不清,反正他们两人都是共产党的儿子。
共产党的儿子正在对一个地主的后代专政。
地主的后代叫江枫。
*身上已经远没有地主的影子,小小的个儿,典型的营养不良。
单从身材上看,人民真的当家作主了,地主的后代和共产党的后代体质已经倒过来了。
人民*专政的确历害,江枫这位小地主早已鼻青脸肿了。共产党的儿子从小就深深懂得,对小地主这种阶级敌人,一定要象严冬扫落叶一样无情。
“打,打死你这个狗崽子!”
“打,打死你这个小地主!”
小地主已经被打翻在地,共产党还不解恨,正往小地主脸上唾着口水。
胜利和欢乐永远属于共产党。刘大华和小石磊被一伙人簇拥着,掉鼻子小孩毛毛虫,小跛腿李铁拐,李铁拐的妹妹李翠花……两人顶着胜利和荣耀骄傲地走了。
说是地主后代,*其实很冤。江老爸世代为农,老实巴交的,祖祖辈辈没有半点地主阶级的血统。只怪江老爸江大哥娶了江枫他妈何老财家的何二嫂何二小姐,从而改变了贫农的纯正血统。
话说地主小姐何二嫂嫁给贫农江大哥人称“刚合适(江何氏)”,二人爱情的火花犹如点亮电灯其实不然(不燃)。
俩人的结合实在是情非得已。如果不是中国出了个毛泽东如果不是翻身农奴把歌唱,江老大这只癞哈蟆永远也够不上白天鹅何二小姐当然梦里除外。时势弄人,历史没有假设所有的如果都不成立,残酷的现实活生生地摆在面前:一边的江老大是娶不着媳妇的穷光棍,虽说是越穷越光荣但每天晚上搂着枕头瞪着眼睛数星星也愁煞人,另一边的何二小姐待字闰中虽然长得如花似玉却是正二八经的地主小姐是棵毒苗苗于是一天天地变老一天天地凋零一天天地辗转风尘。
于是江大哥娶了何二小姐,何二小姐成了江何氏。
江大妈何二小姐一向认为自已是棵高贵的雪莲,本来生长在天山之巅,无奈被共产主义这股狂风连根拔起,沿着重力加速度随风飘零,最后鲜花插在牛粪上,被穷不拉叽的江老大捡了个大便宜。
阶级矛盾不可调和绝对是千真万确。横挑鼻子坚挑眼,何二小姐看江老大前看后看左看右看咋看咋不舒服,贫农的劣根性在江大哥身上暴露无疑,粗声音大嗓门,没有思想只会干活象头牛,不爱洗脚不爱刷牙一副傻不拉叽脏不拉叽穷不拉叽臭不拉叽的样子。虽说何二小姐其实没当几天地主,十一二岁随着刘邓大军席卷大西南,便从腐朽的地主天堂永远地跌落到了劳苦大众的光荣行列,但小资情调却是天生就有的,并且无论江大哥的臭气傻气穷气日日夜夜如何薰陶都不能祛邪扶正,骂人不带脏字,但却是字字似针句句如刀让你心坎疼半年,脸洗得干干净净衣服洗得干干净净床铺叠得干干净净,饭菜虽然食不裹腹用小小的碗盛着但却作得有盐有味很有小资情调。当然小资情调只能自己享受,小江枫只能跟着江老爸一起发扬艰苦朴素。
天女下凡的思想
作为一种精神作为一种精髓贯穿了何二小姐的一身,心情自然愉快不了简直是从头冷到脚看谁烦谁。先前开初还有梦的,梦着蒋委员长从海峡那边游过来,梦着白马王子驼着自已回到何家庄园,后来看着镜里老脸一天天变黄鲜花一天天凋零也就一天天心灰意冷了。特别是看着江枫这浑小子作为一种不幸的结晶从自已的肚皮里钻出来一天天地长为老冤家江老大的模样,终于明白了共产主义不会逆转,自已肯定一苦到永远了。想想看想想看,江枫从小就成了江大妈坠落背运的人证,破坏了江大妈五颜六色的美梦,童年美好得了吗享受得了母爱吗?!
小江枫躺在地上,象只落水狗。唾沫和着泪水,粘着满脸的灰尘,小地主被彻底打垮了……身体很疼,疼彻骨髓……世间没有什么痛苦比屈辱更刻骨铭心了。
谁说儿童天真无邪呢?儿童的世界何尚不是一个社会的缩影?!小小的人群其实也充斥着竟争和打斗,充斥着虚伪和狡诈,甚至勾心斗角,甚至强肉弱食,……
儿童的痛楚,有时那么深那么沉,痛彻一生……
此时的小江枫只想着一个人,那就是潇瑟。
潇瑟也属于黑五类,甚至比小江枫还黑,因为他属于敌特后代,因为他大爷爷在美国。谁让他大爷在美国?!
平常时节,两人总是在一起,一起顶着旁人的白眼,一起挨骂挨训,也一起挥动小小的拳头,去争取小小的生存空间。
但这两天,潇瑟病了,于是小江枫落单了,于是小江枫一个人孤零零地躺在地上……潇瑟!你在哪儿潇瑟!
一个伙伴。
一个患难的伙伴。
一个一同笑一同哭一同怒吼一同流血的伙伴。
……
天黑了,欢笑和暄嚣和着牛大华和小石头以及他们那一伙渐渐散去。
唯有屈辱和痛苦留了下来,随着夜色越来越浓,茏罩着趴在地上的小江枫一动也不动。
有脚步声。
轻轻的脚步声,潇瑟来了吗?
有人蹲了下来,一种幽幽香气。
有什么东西热热地掉了小来,滴进江枫的脖子。
“还疼吗?”
一个小姑娘的声音。
江枫眼睛闭着,但眼睛水却是闭不住的,簌簌流呢。不为身体疼,也不为心疼,只为这柔柔的话。
“汪汪汪……”小狗欢快的叫声。
小姑娘还带着一只狗,一只毛茸茸的小狗,雪白雪白的小狗。小狗叫雪咪咪。
小姑娘叫兰香。芝兰的兰,幽香的香。
小兰香其实和小江枫仿佛年纪。小小的酒窝,长长的头发,水淋淋的眼睛。
小兰香自幼无娘呢,无娘的孩子早当家。
母亲去了,但母爱却遗传下来了。
母爱是什么东西?不要问这个问题,不要问雨露为什么滋润大地,不要问太阳为什么从东方升起……母爱就是母爱,夏日的微风,冬日的暖阳。有的人缺胳膊少腿,有的人天生缺爱。没有母爱的人是残缺的人没有母爱的人生是残缺的人生,这种人带着一种与生俱来缺陷带着一种无可救药心理残疾。
兰香是不幸的,母亲早逝。小白菜呀,叶叶黄,四五岁,没了娘……
兰香是幸运的,母亲把爱的种子播在了她的身上……爱能生根发芽,爱能结果开花,爱能取暖祛寒,温暖自已,也温暖别人。
江枫也是幸运的,兰香给了他很多很多东西,—母爱是一种特殊的维他命,让他正常地发育并茁壮成长。
即使是一个小小的姑娘,即使是一个羞涩的小姑娘,也足以温暖一个世界,温暖江枫小小的世界。
可爱的小姑娘,浑身散发着母性的幽香。
手娟软软,拭去江枫脸上的泪,手指尖尖,口水轻轻地涂在江枫脸上。
口水原来这么止痛,世上最止痛的良药。
天地间一遍静寂。天地间回荡着爱的旋律。
时间永恒……永恒的时间定格于一瞬。
多年以后,江枫只记着一桩快乐,或许一生,也只记着这桩快乐了。
记着快乐的时候,温暖象条河。
世上有句话,最亲切,—“还疼吗?”
世上有滴泪最温暖,—掉进脖子里的那一滴。
仇恨刻骨铭心,很难遗忘,但江枫可以遗忘,—因为有爱,因为有一个温暖的小姑娘,一个爱心盈盈的小姑娘。爱也刻铭心!
恨也沉沉,爱也沉沉。
天地间两种最原始的情感。
天地间两种最痛苦的情感。
天地间两种人类特
有的情感。仇爱相与匹敌。
爱有千百种,有一种爱是女性的爱,有一种爱叫母爱,母爱无敌。
多年以后,江枫其实也记不得那日那夜是怎么过来的,只记得一滴眼泪,一句话,一条狗,一个小姑娘,一个传说,一首歌,没齿难忘。
在那遥远的地方
有位小姑娘
我愿变作只小狗
跟在她身旁
……
任她轻轻的皮鞭
抽打在我的身上
……
(17)少年犯
http://vip.book.sina.com.cn2009年11月10日18:21新浪读书
童年的时光,一生的梦想。儿时的朋友象不落的太阳,暖暖的,停泊在天街对面山上,停泊在对面山顶草窝旁……儿时的情谊象天街脚下长江,江水绵绵地流淌。
但不久却发生了一件事。
这桩事差不多改变了兰香一生,这桩事在江枫心头刻下了永远的疼。
小朋友们越长越大,江枫和兰香已经懂得男女有别了。牛大华和小石头不仅叫江枫小地主,还嚷嚷着天上的鸟儿成双对,地上的“江兰”夫妻配。
生活苦痛,更有精神上的重压,作人艰辛哪,小小的江枫自小就有切肤之疼。
于是就发生了一件江枫主动避嫌的事。
给江枫这群孩子授业传道解惑的是潇先生。潇先生其实是潇瑟的堂叔,一位半脱产的民办教师。要说园丁,潇先生这种民办教师最资格,因为他们侍弄禾苗的时间远远比站在讲台上的时间多。村长衙内牛大麻由于政治挂帅,成了名正言顺的大师兄。小江枫功课一直不错,被潇先生经常点作小老师,代改考卷。牛大麻当年功课不咋的,但好为人师,潇先生当然不会让他失望。
又逢期末考试,潇先生批改完江枫和牛大麻的试卷后,其余的考卷都由两个小家伙代改。改到兰香的考卷的时候,麻烦出来了,全卷没有错误,满分,把江枫和牛大麻两人都盖过了。
大麻不服气了,本来考分就比江枫少,当了第二,现在好了,老二也作不成了,又被丫头片子超过了,当然更不痛快了。不行,得想个办法。说干就干,反正是铅笔答的题,装模作样地用红笔把本来就作对的正确答案涂一遍,算是订正,嘿嘿,效果不一样了,兰香错了一道10分的考题,已经排在十名之后了。
对于“共产党”牛大麻的贪污*行为小江枫其实肚皮里也咬牙切齿,但小男孩很害羞,臊得慌。第一、第二名倒是无所谓,但怕听见夫妻唱,所以忍住没啃声,所以敢怒而不敢言了。
小小的一道考题,错了就错了,好象也没有什么大不了的。可惜造化每每弄人,横生出很多故事来。
成绩出来后,兰香就没来上学了。
原来,兰妈妈老撒手西去后,兰家生计艰难。为读书的事,兰老爸和兰香早有约定,如果兰香成绩班里第一,就继续上学,否则就回家放羊,只让跛子弟弟毛毛虫一个人上学。
毛毛打从娘胎下地就跛着左脚。脑袋倒是瞒大的,可惜送子娘娘错把浆糊当脑浆灌了,小仔子说话颠三倒四的,胸前的衣服一年四季都是潮湿地带,嘴角的口水长年不断,整体形象的确太困难了。瞧着兰香和毛毛虫这对孪生姊弟,每每令人倍生感慨,上帝弄人呢,一个娘肚里出来的,一个长得如花似玉,乖巧灵俐,一个却是个怪胎四不象。
但傻人有傻福,因为他是个男傻子。
好人命不强,因为她是个小女孩。
多少年来,江枫每每想起安徒生的童话《卖火柴的小女孩》,小姑娘是不是也有一个跛脚的弟弟,是不是蓝眼睛红鼻子老外也他妈的重男轻女!
两个玩童用红笔轻轻一涂,居然改变了一个人的一生。
“是我把兰香害了,是我把兰香出卖了!”出了这事以后,小江枫象作了贼一样,心里堵得慌,难受坏了。一天倒晚都丢魂落魄的。最后,实在忍不住,终于对好朋友潇瑟讲了。
“唉,你居然作这种事!”小潇瑟怒不可遏,一拳头揍过来,江枫一屁股坐在地上,两眼直冒金星。但却感觉不到疼,心里反倒觉得好受了许多。
“站起来,跟我走!”
两个小朋友一前一后来到兰香家。
小江枫结结巴巴地讲完“犯罪”过程,胆怯地盯着兰老爸,那样子全然是一个等待法官宣判的罪犯
。兰老爸自顾自的抽着旱烟,一言不发,半晌才说:“第一名又怎么,第二名又怎么,反正都得吃饭,反正都得嫁汉。你们回去吧!”
“兰香不读书了?”江枫和潇瑟同声齐问。
“不读了!”
啊,不读了?还是不读了?!两个小伙伴面面相觑,泪丧极了。
兰香送两个小伙伴送出门,轻轻地对江枫说,“你走吧,我不怨你。”
“不怨他怨谁!”潇瑟余火未熄,“江枫过来!”抓过兰香的手塞在江枫手里:“拉着!以后,给兰香补课!”江枫用另一只手背拭去往外直冒的眼睛水,狠命地点了点头。
(18)荣誉而战
http://vip.book.sina.com.cn2009年11月10日18:27新浪读书
江枫这向看着牛大麻就恼心,以前老欺负自己不说,现在还害得兰香不能读书了。觉得麻子牛是世界上最奸最恶的大坏蛋,比《说岳》里的秦桧张邦昌还坏。
机会来了。上课,大麻牛起立回答问题。
坐在旁边的小江枫把凳子往后挪了挪。
“回答正确,坐下。”
潇先生话音刚落,“乒乓!”牛大麻子一屁股跌倒在地!
“哈哈哈!”“哈哈哈!”……
班里顿时炸开了锅,大家笑作一团。平日里牛大麻牛气冲天,象只老虎一样,人见人怕,也有今天!
江枫是笑得最开心的一位。
大麻牛半天没爬起来,“呜呜呜……”伤心地哭了起来。
中午,小石头传过一张纸条:
有本事,到芦苇荡单挑!
吃了饭就去!
TMD,去就去,谁怕谁!
下午,江边,芦苇荡。
两个孩子扭作一团。一高一矮,一胖一瘦。
是江枫和牛大麻,还有一个人,是小石头,站在旁边观战。
身大力不亏,牛大麻把江枫按倒在地。
“服不服?”
“服!”大麻牛松手,小江枫站了起来,“服,服你妈个头!”又向牛大麻冲了过去!两个人又扯到了一起。
你推我攘,没多一会儿,江枫眼看又要倒了,拉过牛大麻的手,狠咬一口!
“哎哟!”虽然隔着衣服,大麻牛还是一声惨叫。
牛大麻被*了,拳头如雨下。小石头也跟着,一同搓江枫。
有人加入了战斗,帮江枫。潇瑟来了。
开始四个小孩势均力敌,但后来江枫和潇瑟不行了。
因为“人民群众”越来越多,兰香的跛子弟弟毛毛虫,还李铁拐,还有李翠花,都加入了人民军的行列。
两个“敌特”寡不敌众,招架不住了。鼻青脸肿,成了两只大熊猫。
战争最后终于停了下来,教书匠潇先生来了。
但堂叔政治觉悟高,阶级路线划得清。
“共产党”和“人民群众”坐着听课,“地主”和“特务”站在教室门口罚站。
江枫伤心得厉害,眼睛水流淌成河。身体疼,心更疼呢。
潇瑟坚强些,捏紧拳头,咬着嘴唇,“撑住,不要哭!”
但他自已也没撑住,眼泪跟着滚了出来。
(19)向党和人民谢罪
牛大麻居然挨搓了,这小子打从娘胎里拱出来还是第一回。
虽然江枫明明觉得受伤的是自已,但牛支书可不这样认为。
“看你这熊样,儿子教成啥样了!横行霸道,象个小土匪!”,牛支书冲着江老爸声色俱厉,“回去深刻反省,给党和人民写份检讨,让石连长审批审批,明天上公告栏。”
牛书记一生忙于革命事业,再加之天生讨厌臭老九,扁担大的“一”字也识不得,凡沾墨水的事都由民兵连长石光荣扛着。
支书牛摞下话来,屁股一拍就走了。
江老爸呆若木鸡,好半天才回过神来,写检讨是多深沉的学问,自己明明是个文盲是个睁眼瞎,这不是要老命吗?
想起书记的指示,一步一挨地往石磊家走。
还好,石连长在家。
“老江啊,养不教父之过,这回你真是大错特错了。村长好歹也是一级政腐,牛书记可是天街的父母官哟!“
石连长确实是个大好人,看着一脸茫然赫然的江老爸又指点迷津:
“我说老江啊,写检讨学问大着呢,也不是我小瞧你,就是给上三五年你也折腾不出来。这样吧这样吧,你回家好好弄点酒菜,给牛大华这孩子赔个罪压个惊。至于书记那边嘛,我这就去替你打打圆场。“
但江老爸死脑筋不开窍,“我说连长,你看准备些啥菜好?“
“啥菜?这事
还要问。一切从节约出发不能铺张浪费。鸡嘛,一只就够了,鱼嘛,你去江边潇老头子那儿瞧瞧拣三五条大个的将就着,再整点猪耳朵羊杂碎凑和一下。烟还是要的,烟是和气草,见面才好说话,我看大前门就可以了,牛书记也不是外人。对了,还有酒,喝酒才能交朋友,酒一定要便宜点干脆买瓶五粮液得了。记住,明天早一点,我领书记他们过来。“石连长边说边往牛书记家走。
江老爸被唬在原地愣了半天。
牛书记坐在方桌的上首,领着石连长还有牛大华还有石磊大快朵颐,满桌的杯盘狼藉。
书记吃得兴起也说得兴起,不时用筷子头指点江老爸教导,“要团结不要分离,不要一天教孩子打架打牛大华打人民群众。人民的力量是无穷的,我们也不是怕你,要治病救人嘛要挽救落水狗嘛,要文斗不要武斗嘛……江枫这孩子,根基还是好的,身上还流着一半贫下中农的血液虽说你老婆是黑五类。你以后可要多教育教育,黄荆棍下出好人,该打的还是要打……”
江老爸点头如同鸡啄米,忙着敬酒上烟忙得满头大汗。
小江枫端着个破碗在门后面瞧着,嘴里含着青菜罗卜,目睹着牛书记牛大华代表党和人民嚼着大鱼大肉,说不尽的愤瞒和委屈。
(20)潇老爷子
潇瑟自小和爷爷潇老爷子一起过,自小就饱尝人民*专主饱经沧桑。
当年潇家本是天街大户,世代书香门第,家学深厚。潇老爷子兄弟三人,潇老大跟着老蒋当国民党,后来去了美国。潇老三也就是教书匠潇先生的老爸,跟着毛老头闹革命,后来安息在了朝鲜人民*共和国。潇老爷子排行老二,自小天资聪颖,琴棋书画,吹拉弹唱,样样在行,深得潇太爷喜欢。可惜世事如烟,弹指间沧海桑田……
当年潇瑟的祖父潇老太爷望子成龙,把三个儿子送进洋学堂,没想到几个儿子最后竞分道扬镳,水火不相容,真刀真枪地干了起来,一气之下,卧床不起。恰逢百万红军渡长江,刘邓大军席卷大西南,局势危急。潇太爷更是忧恨交加,生命垂危。
共产党潇老三大公无私,全身心投入到了革命的洪流中,自然顾不上天街的潇家老小了。
潇老爷子生性淡陌,是一个一向不怎么爱谈主义的人,拿后来的话来说是一个政治上的糊涂虫,没有多少主义没多少立场。一直跟随哥哥潇老大,原本打算去地球那一边的美洲大陆,公元一九五O年,实在撇不下卧病在床的老父老母,到底留了下来。这一留下来可好了,天街的贫下中农终于有了一个专政的对象可资革命。
潇老三是老红军,教书匠潇先生是潇老三的革命遗孤,加之潇先生界限划得清,免去了许多革命洗礼。所以地主恶霸的所有罪行只能由潇老爷子一个人来扛。
在小潇瑟依稀的记忆里,爷爷奶奶、爸爸妈妈在现代人挂项链的地方挂着个大木牌,先是被牛大华的爷爷押着在天街游来游去,后来牛老爸接牛老爷的班继续在天街押送潇家老小,再后来就见不着奶奶、爸爸和妈妈了,—他们相继畏罪死去。好在爷爷性格淡陌,逆来顺受,和小潇瑟相依为命,活了下来。
人是最危险的动物,躲着忍着让着吧。后来潇老爷子干脆添置了一首小船,养了一条叫麻花花的小狗,长年在江上钓鱼撒网,远离了天街岸上的纷繁和喧嚣。
风潇潇兮江水寒!潇老爷子带着麻花花,孤舟蓑笠翁,独钓寒江雪。
潇老爷子饱读儒学,为人恭谦忍让,处处与人为善,但树欲静却风不止,几番折腾,潇家几欲灭门。潇老爷子性子纵然温善,想及伤心之处,也是满腹悲愤。一杯小酒就着咸鱼,自谈自唱打发岁月:
“枫叶潇潇落扁舟
一江冷月一江秋
夜半悲风瑟瑟起
寒冰几欲断水流
……
一曲寡歌一口酒
荡尽巴山万古愁
一曲寡歌一口酒
荡尽巴山万古愁”
……
土匪强盗称霸一方,政客作奸残害天下!只有诗人,满腹忧恨,伤心裂胆,只害自己!
江枫、兰香还有小江雪经常到老爷子船上找潇瑟玩耍,雪咪咪肯定蹭着去的,这小家伙很爱热闹。
小船差不多成了几个小朋友第二个家,刮风下雨,落霜飘雪,小家伙们总是
挤在一起,嘻笑打闹。雪咪咪和麻花花也趁着热闹在船头撒欢,转着圈圈咬尾巴。
黄昏的时候,夕阳染红了整个江面,炊烟在小村袅袅升起,小朋友们这个时候总是最安静,排排座,听潇老爷子讲故事。精忠报国的岳飞,狡诈的秦桧,骁勇的吕布,凄艳的貂蝉,射日的后羿,奔月的嫦娥,勇敢的红娘,痴情的张生……一个个从潇老爷子嘴里蹦出来,钻进孩子们的耳朵里,也钻进了孩子们的心里。
小家伙们有时会为故事里的人物纠缠不清。江枫对岳飞就很气愤,枪挑小梁王的岳飞是何等英雄,却被秦桧害死在了风波亭!十二道金牌有什么了不起,不理他不就得了!还有秦桧,这个大奸贼,简直变态,身为汉人,偏偏要勾结夷蛮!但潇老爷子却不以为然,说秦桧其实是个冤大头,他不过是顺着赵构的意思,投主所好罢了。几个小朋友哪肯罢休,揪着秦桧不依不饶,潇老爷子总是笑笑,“你们还小。”也不多说。
说到嫦娥,小兰香最气愤不过。讲到嫦娥奔月的时候,小兰香可着急了,紧紧拉着江枫的手,“只吃一颗,只吃一颗…”拉得江枫的手酸酸的,“我又不是嫦娥,拉着我干吗?”说得小兰香满脸通红。
故事之余,潇老爷子有时也会拿出二胡拉上几曲。《二泉映月》是老爷子最喜爱的,悲伤的故事,苍凉的音乐,和着袅袅炊烟,在江上飘荡。
久而久之,潇老爷子那种傲骨,那种落拓的气韵,也飘进了几个小家伙的心里。
小江雪小鸟依人……
小兰香声音象蜜一样甜……
小江枫活泼机灵……
小潇瑟少年老成,象个小大人……
春天骑上牛背舞着牛鞭,漫山遍野追遂山花烂漫……
夏日牵手走过小桥淌过流水,在浅溪里嘻水摸鱼……
枫叶荻花秋瑟瑟,渔家唱晚时节,几个小家伙的影子在江边若隐若现……
冬日暖阳照着竹林茅舍,也把快乐照在小家伙们的脸上……
童年的时光,孕育一生的梦想,也把纯真的情谊烙在了童稚的心上。
(21)没有你,生命如同刑期
花开花落,春去冬来。狗一天一天地长大,人也一天一天地长大。
加上兰香加上潇瑟还有雪咪咪,几个童年时代的朋友,一同走过天真烂漫的岁月,江枫原本苦涩的童年也拥有不少童趣。
爱屋及乌爱人及狗吧,也不知道自己是想兰香呢还是想狗,反正一天见不着这两个朋友心里就痒痒。
于是经常去补课经常去找兰香,于是嘻嘻哈哈于是打打闹闹,于是经常作游戏经常藏猫猫于是经常闹别扭经常破涕为笑。
春天,上山打柴。
山腰有一眼泉水。
泉水旁着悬崖峭壁,水珠下滴,泉水叮咚。江枫和兰香时时坐在泉水旁,聊着聊着,泉水里突然冒出个雪咪咪来凑热闹。一条狗突然变成了两条狗,咪咪奇怪得不行,凑过去亲热,鼻子贴着水面,被水呛着了,气得不行,“汪汪汪,汪汪汪……”,自己冲着自己吼。过了一会儿,又去嗅水里的兰香,当然还是水的味道,觉得岸上的人还是真切些,一个劲地往兰香身上蹭。
春天的太阳暖洋洋
一同打马上山岗
阿哥喔
你可闻到了山花香
阿哥喔
你可闻到了山花香
夏日到来江水涨
我为哥哥洗衣裳
阿哥喔
妹妹的情意江水长
阿哥喔
妹妹的情意江水长
秋风阵阵树叶黄
送哥送到渡口上
阿哥喔
你何时才能回家乡
阿哥喔
你何时才能回家乡
冬季到来雪茫茫
寒鸦戏水在船旁
阿哥喔
妹妹等哥好心伤
阿哥喔
妹妹等哥好心伤
兰香一幅好嗓音,甜甜的歌喉,在在春天的山水里回荡。
夏天放学,天色很晚,昏黑昏黑的夜晚。
回家路很长,穿过芦苇荡走过乱草坟,风吹草动,不由得疑神疑鬼起来。这时候的人特能联想,狼外婆呀,非洲巫师,还有山妖精怪,美女蛇,狐狸精,都活灵活现起来,故事一幕接一幕,心跳加速,头皮发麻,胆颤心惊。
“汪汪汪…汪汪汪…”熟悉的狗叫,是雪咪咪。
不远处有暗香幽幽飘来,窈窕的身影,立在风中,是兰香。
深秋时节,江边,芦苇荡。
牛大麻和石磊一伙又玩解放军捉地主的游戏,按惯例要江枫当地主,先前时候小江枫说不过打不赢从来都是忍气吞声,现在不同了,这回
打死不干了。不干哪成,同志们上!牛大麻一声令下,“打倒恶霸地主!”“打倒小坏蛋!”“打倒江枫!”一伙人嚷着叫着一哄而上!“汪汪汪!汪汪汪!”一只白影冲了过来,象白色的箭,是雪咪咪!雪咪咪来了。
牛大麻一伙顿时鸟亡兽散。
咪咪挨着蹭着江枫,摆着白茸茸的尾巴。狗雄救主喔,不尽的欢欣不尽的眼泪。
兰香来了。兰香和雪咪咪人不离狗,狗不离人。
江枫和兰香两人站着,牵着手,很近。咪咪窜进俩人之间,磨蹭着,摇着尾巴,打着漩漩。
夕阳染红了江面,江风吹来,芦花瑟瑟。就这样一家人,和和美美的一家人。
多年以后,江枫回忆起一生的片断,美丽的家园,初恋的情人,乖乖的咪咪,总是不断的闪现,心尖颤颤。
全世界都可以放弃
唯独不能没有你
过往都没有意义
唯独不能没有你
你是我的回忆
你是我生命里最重的一笔
……
我是枯木你是雨
你是小溪我是鱼
……
你与幸福同义
你是一切的一切
没有你
生命如同刑期
……
(22)我已经忘记你是条狗
牛大麻和石磊也养了一条狗。江枫和兰香养了雪咪咪后,俩小子再也不敢随便切搓江枫了,便一天赖着父母要狗狗。不久两人如愿以赏,牛大麻家添了只金黄色的小狗唤作阿黄,石头家的是一只通体全黑的小狗叫黑珍珠。
雪咪咪、阿黄、麻花花都是公狗,就黑珍珠是条母犬。人有仇但狗却是无仇的,四条狗常在一起厮混。
咪咪和阿黄便成了情敌,围着黑珍珠转。
咪咪帅气十足,狗气指数显然比阿黄旺得多。黑珍珠对咪咪缠绵得很,一见咪咪就摇尾巴。一来二去,两只狗崽就好上了。
按照自然法则,狗不关人事,狗竟由天。但几个狗主人可不这么想。
石头妈是最不高兴的一位。在她看来,黑珍珠象她养的女儿一样,男婚女嫁讲究门当户对,动物世界也得认这理。黑珍珍中意的婆家应该是村长家的阿黄,队长对村长,这才不吃亏。你看人家阿黄,一身金烂烂的外表,多气派,多富贵,一幅帝王之相嘛。咱们的黑珍珠和阿黄好上,排排转折亲,对娃他爸的前途自然是好处多多!
这样一来,咪咪就特别刺激石磊妈的眼睛。只要一见咪咪和黑珍珠在磨蹭,石磊妈必定提出顶门杠,村前村后地追赶,“打,打死你这条狗X的,打死你这条大骚狗!”
经石磊妈一番反动宣传,咪咪便成为了一只大色狗,在村里色名昭著。
但狗不更人事,哪懂得起人情事故世道艰险,两只小家伙依旧我行我素,狗来狗往。
石头妈气得牙齿痒痒,“狗娘养的,看我哪天不宰了你!”
骂声里面,黑珍珠的身躯一天比一天肥胖,肚皮一天比一天大。
三五月后,黑珍珠和雪咪咪的爱情终于有了结晶,产下了一窝黑白相间的狗崽。
石头妈一反常态,不声不吭,村里头出奇的平静。
兰香反倒忧心忡忡了,“江枫,我好怕,咪咪不会有事吧!”
“不会的,咪咪会有什么事!”虽然口里说着,江枫心里其实也有几丝不祥的预感。
“嗥嗥……嗥嗥……”,是雪咪咪的叫声,一伙人提着棍棒,围着咪咪,凶神恶煞的,棍棒如士雨点般地落下!
“咪咪,—咪咪!”江枫猛地惊醒。
父亲正坐在床前,“这么大了,怎么还说梦话!”
原来是梦。
但恶梦成真,咪咪的确消失了。
“雪咪咪!”村前村后,兰香声声呼唤。
“咪咪,—咪咪!”,兰香声音嘶哑。
眼睛肿了,头发散乱了,人也憔悴了,目光呆滞,“咪咪,我的好咪咪!它碍着你们什么了!……呜呜……呜呜……为什么连只狗也不肯放过……呜呜……为什么一只狗都不放过……呜呜……”
江枫无言以对,陪着兰香坐在江边,默默垂泪。
咪咪的离去,只不过是一条狗的消失,无声无息,茫茫尘世里不过是一桩绿豆芝麻。但两人分明失去了一位朋友,失去了一位亲人。
往昔的日子,走在江边,晚霞把江水染红的时候,两人的影子在水里荡漾,咪咪随在身后,一个忠实的保卫。一有人来,风吹草动,便汪汪直叫。古朴的民风,还不习惯少男少女坐在一起亲近。咪咪象一尊守护神,守候着两人懵懂爱情
。晚秋了,枫叶荻花秋瑟瑟。
晚秋了,一江秋水向东流。
咪咪消失后,黑珍珠不吃不喝,整天呜呜鸣叫,不出几天也死了。
连去了两个伙伴,阿黄好象也生趣了无,成天漫山遍野地奔跑,“嗥嗥”直叫,声嘶力竭,分明成了一只疯狗。
牛村长当机立断,命令队长石光荣组织民兵,围追堵截,打了五五二十五枪,终于就地镇法。
独有麻花花,好象是一位狗圣,看破了狗间情仇,太上忘情的样子,成天蹲在潇老爷子的船头,默默无闻哩。
你是只狗
一只小精灵
你是只狗
童年的朋友
你是只狗
活在梦中故园
你是只狗
永远的朋友
……
你是只狗
我已经忘记你是只狗
……
讲到这里,江枫有些讲不下去了,蓝荻的眼睛也湿湿的。
“为什么会这样呢?一只小狗狗都容不下?”
是的,世界有时很大很大,一颗生命一个精灵不过是一粒尘埃,世界有时又很小很小,小得连一条狗都容不下。
狗尚如此,人何以堪。
(23)人约黄昏后
人约黄昏后。
又是黄昏时候,江枫和蓝荻不约而同来到河边,往深谷走。
流花河清澈见底,弯弯曲曲穿过白桦林,清苔和泥沼散发出阵阵芬芳。落叶匝地,铺就一层软软的地毯,颇有几分江南的气息。溯流而上,河谷越来越窄,猛地转过山口,两岸悬崖峭壁,是一处军事禁区。少了人的烦躁,环境自然美,植被茂盛,野兔出没,仿佛一处世外桃园。
蓝荻从小就是都市一族,只知道柏油马路高楼院落。夏末秋初,天高气爽,陪着江枫,走进天街的故事,走进了一个山外世界,走进遥远的童话,走进缠缠绵绵的故事
离别了兰香,江枫处于一个心情断奶期。有一个聪明美丽的姑娘伴着,时光也没那么尖酸了,心情熨贴平静下来。
蓝荻最初跟着江枫往河谷里钻,很害怕,心口突突地跳,擅闯禁区喔。一个礼拜十几回下来,也就习惯了。
太阳还挂在山坡上,夕阳火样红,照在两人的身上,风姿绰约美少女,长发飘飘俊少年。眼下时节,流花河已经是涓涓细流了,好在脚下是处回水团,水在这儿打住,形成了一处深潭。河水如带,波光粼粼,两人的身形合影在潭水里,女人如花,男人如玉。
“想吃鱼么?”
蓝荻点点头。
江枫几蹭几蹭,衣服脱下来,光胴胴地,空中一跃,一团水花,人已在回水潭里了。
胳膊划着,绕着潭边来回几圈,江边长大的江枫说不尽的惬意。
“蓝荻,再见了!”江枫嚷出一句话,头首一摆,没进水里不见了。
“江枫!江枫!”蓝荻哪见过这阵仗,手脚无措,冲着潭水喊,潭水哪能有反应。蓝荻急了,脚下一滑,跌进水里。
几挣几扎,还剩几缕长发在水面上晃。
江枫冒出水面,手里捏着一尾鱼,一见蓝荻掉进了水里,急坏了,拉住头发,拽住人往岸上拖。
两人上岸,筋疲力尽。蓝荻撞着江枫的胸脯,狠命掐着江枫的胳膊,“都是你,都是你!”头发衣服贴在身上,呜呜哭了,河水混着眼睛水。
江枫闭着眼睛,感受着胳膊的疼楚,阵阵暖流流入心田。
太阳下山,河谷里已经很凉了。江枫抱着蓝荻,贴在一起。蓝荻还是冷得直哆嗦。
衣服紧贴着身段,轮廓凸现,一身优美的曲线。
蓝荻真的很美。
美得令人心醉。
江枫解着蓝荻的衣服,蓝荻睁开眼睛,一脸的惊奇。
手捂着胸脯,试着阻止着什么,但胳膊懒洋洋的,一点劲儿都没有。
两人都觉不冷了。
岂止不冷!江枫只觉一团火,越来越燥热。
手不再动衣服,捏着蓝荻的手,紧紧地。蓝荻感觉骨头都要碎了。
脸贴在一起。
嘴唇贴在一起。
身体贴在一起。
阵阵暖流。
爱如潮水。
“噢!”蓝荻一声轻吟。
江枫猛地把蓝荻推开,“你自已换衣服吧。我,下河捉鱼!”
“不要,我不要鱼吃!”
江枫荒不择路,也不顾蓝荻了,转身跃进河水里。
“乒乒乓乓!”潭水被搅得震天响。
蓝荻扶着树杆,浑身无力,身体滑落在地。
林子里生着一堆火。
两人旁着火堆坐着。
蓝荻穿着江枫的衣服,女人穿上男人的衣服总有一股别样的风味。
两人对望,傻傻地笑。
“怎么样,国防身体,壮实得象头牛!”江枫煞有介事地比
划了两个健美动作。“阿—牛—哥—”蓝荻故作甜蜜状。
“嗯,不错,味道不错,第一回发觉你的声音不是好难听。”
“阿牛哥,你好牛啊,一头大大的蜗牛!”
“哈哈哈……哈哈哈”江枫被蓝荻抬举得开怀大笑,笑过之后两眼不听地在蓝荻身上描瞄。
“你现在很象个公主。”
“嗯,第一回发觉你的声音也不是好难听。”
“太平公主!”
男人的衣服罩在女人身上当然很宽散,蓝荻胸脯显得特别平淡。
“太平公主好啊,免得有人要犯罪。”
“犯罪?有没有搞错?你没发现吗?伟大的柳下惠正坐在你身边。”江枫边说边把蓝荻半湿不干的衣服从树枝上取下来,往身上套。
“柳下惠?没发觉。泰国人倒是有一个。”
“你敢骂我是人妖?”
“这可是你自已说的。”
“为了证明一下我的国籍,看来我得作一项生物实验。”
“实验?什么实验?”
“嗥嗥嗥!嗥嗥嗥!狼来了,大灰狼来了!”
江枫把蓝荻抱住,“我还是人妖不是?”
“人妖!”
嘴唇在蓝荻额上盖了一个章,“还是人妖不是?”
“人妖!”
嘴唇堵住嘴唇了,“嗯,嗯,嗯……”
鱼已经烤熟了,清香阵阵。
蓝荻味口特别好,鱼骨头已经老大一堆了。
“真是一只馋花猫。”江枫边说边把一只鱼递过去。
“喵喵喵,我是一只馋花猫。”鱼这么香,谁不愿当馋花猫。
“你是花猫我是狼!”
“你是狼我是枪!”
“你是枪我是网!”
“网什么?”
“情网,这是天下最厉害的武器。”
“好吧。我是美人鱼你是网!”
“你是白雪公主……”
“有道理,你总算说了句人话。”
“你是白雪公主我是大灰狼!嗥嗥嗥!”
“本性难改!一只大色狼!”
“哈哈哈,说得太对了,英雄本色,英雄天生好色!谁叫我江枫是天下第一大英雄!哈哈哈……”
“我KAO,英难本色原来是这么回事,我蓝荻整整活了一十有八,今天算是长见识了!”
“哈哈哈,大灰狼来了,老虎来了!”江枫作老虎状,“王老虎抢亲哟,背个媳妇回老家。”
“行呀,拿钱来!”
“什么钱?”
“聘金彩礼噻。”
“这件衣服就是!”
“这件衣服?又脏又臭!本姑娘就值一件破衣服?!”
“什么又脏又臭,这叫男人味。”
“是是是,三个月不洗澡幼儿园的婴儿都要成为男子汉。”
“服了吧。”
“谁服谁!我是风儿你是沙!吹得你天昏地转!”
“我是皮鞋你是刷!又刷牙又刷皮鞋!”
“哇,你的鞋刷子还可以鞋牙?!”
“因为你是多功能万能牙刷!我是开水你是茶,泡你!”
“你是粪土我是花!”
“聪明,粪土栽花花更发!”
“我是英雄你是马!”
“你是大地我是耙!”
……
两个人絮絮叨叨,神吹胡侃。
蓝荻长这么大,哪在野外露宿过,最后也累了,躺在江枫的怀里睡了过去。睡梦里,酒窝满满地挂着甜甜的笑……
深秋时节,天气真的不暖和。“啊啊啊—欠!”江枫喷嚏连连。
蓝荻惊醒了,睡眼惺惺,要把衣服还给江枫披。江枫哪里肯要,“不是感冒,绝对不是!准是有人想我了,知道不,人长得帅真的没办法。”
蓝荻被逗笑了,粉脸含羞。
“嘿,我就知道是你,脸红了是不是,梦里使坏,老想我!啊啊啊—欠!”
两人抱着笑着取着暖。
情人的胸膛真是温暖的港湾,不一会蓝荻又甜甜地睡着了。
看着熟睡的蓝荻,两只忧伤的眼睛浮现在江枫的眼前,兰香!
两行清泪滴了下来。
蓝荻酒窝盈盈。
月夜的兰香,也是这般模样。
那是出嫁的前夜。
江枫是初生的牛犊,兰香是青青的苹果。
兰香吊着江枫的脖子,“哥哥,小哥哥!……”兰香轻轻地呓语,牙齿叮进江枫地肉里。
两人紧紧地抱着,肉贴着肉,魂挨着魂。
汗水和着泪水。
天地间,骏马踏过青青的草地,月色如酒。
两人烂醉如泥。
(24)叫声哥哥你带我走
国庆一天天临近,轮到江枫和蓝荻走西口了。
蓝荻总也找不着感觉找不着北,表情硬生生的象截木头。
看来是不行了。江枫找着潇瑟,“我说潇大侠,剧本是不是可以改一改?”
“改剧本?!”
“这样,香兰的故事你是知道的,蓝荻也知道了。不走西口了,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