历史话剧：花雨泪(一)

历史话剧：花雨泪

第一场
【 时间：公元一六三二年，明崇祯5年，旧历三月初。地点：北京紫禁城宁寿宫院内。庭院中的几株玉兰树开得很茂盛，崇祯帝与周后的长女，五岁的长平公主坐在玉兰树下，轻轻地吟唱着一首儿歌。听众只有两个少年贵族公子，都是六、七岁的样子。空荡的庭院中弥漫着春天的明媚、温暖的气息，回荡着长平公主甜美、稚嫩、略带些孤寂的童声。
长平公主：（唱）春风扬，柳丝长，燕子急飞翔。
小燕子，别乱闯，弄脏了妞妞的花衣裳，
那是娘缝的新嫁妆，
今早我才穿身上。
【 长平公主停下，发现了两个正听得入神的男孩，有些惊讶。
长平公主：你们是谁？
年纪稍大些的男孩说：我叫周世显，又指着另外一个说：他叫卫少杰。
长平公主：你们来我家做什么？
周世显：我们是皇后娘娘选来陪太子读书的。你叫什么名字。
长平公主：我叫朱媺娖（mei chuo）。
卫少杰：朱媺娖？好拗口的名字。
长平公主：公公和都人们都叫我长平公主，你们也叫我长平吧。
周世显：长平，你的歌声真好听，你喜欢唱歌吗？
长平公主：是的，我喜欢。自己感觉闷了，就唱歌。
周世显：一个人住这么大的房子，是够闷的。
长平公主：有时还会害怕呢。
卫少杰：现在你不用害怕了，我们来陪你玩。
长平公主：好啊！我们玩些什么？
卫少杰：你刚才唱的新嫁妆，咱们就玩娶媳妇吧。你当新娘子。
长平公主：那谁是新郎呢？
卫少杰：叫世显当新郎，我当大将军。
周世显：娶媳妇哪来的大将军啊？
卫少杰：（想了想）应该有吧？管它呢，反正我当大将军。
【 卫少杰摘下一朵玉兰花，插在长平公主的头上。
卫少杰：（左右端详着）这就像新娘子啦。你就坐在这里等着我们来接你。世显站那边，骑着高头大马来娶媳妇。
【 长平公主和周世显都顺从地听从卫少杰的安排。
卫少杰：（高声喊着）闲人闪开，新郎官来喽！
【 周世显装作骑马的样子跑起来。看到那副怪样子，长平公主和卫少杰都大笑起来，周世显也自己傻笑。三个孩子玩的正开心，太监刘启德急上。
刘启德：（看到周、卫，长舒了一口气）原来你们跑到这里来了，叫我好找。两位小少爷，这皇宫内院也是可以乱跑的么？太没规矩！
【 两个孩子被吓住，呆呆地站在原地不敢出声。
长平公主：（呵斥）他们是我的好朋友，不许你冲他们嚷嚷！
【刘启德看到长平公主生气，急忙换了笑脸。
刘启德：老奴是怕他们不懂规矩，惊了公主，那还了得？
长平公主：（把刘启德往下推）你快走，快走，我们还要玩呢。
刘启德：玩什么？
长平公主：娶新媳妇。
刘启德：（以为自己听错）玩什么？
长平公主：（大声）娶新媳妇！我是新娘子，他是新郎官，还有大将军呢。
刘启德：（笑出声来）越发的胡闹了。
长平公主：你也和我们一起玩吧，你当抬轿子的。
刘启德：能给公主抬轿子可是奴婢的福分了。可现在不行，皇后娘娘急着要召见他们呢。等见了皇后，再叫他们回来陪您玩，好不好？
长平公主：那也行，你们先去见母后吧。
长平公主又坐回树下。
长平公主：我就在这儿等着他们回来
周世显：一会我们就回来。
卫少杰：你等着我们啊。
【 周世显和卫少杰跟着刘启德下。
长平公主：（冲着他们的后影喊）你们快些回来，我等着你们呢。
看着他们走远了，长平公主又继续着她的歌唱。
长平公主：（唱）春风起，兰花放，燕子筑巢忙。
小燕子，别嚷嚷，听不见门外锣鼓响，
新郎官今天娶新娘，
妞妞把花轿上。
【 在长平公主的歌声中，幕下。

第二场
【 时间：公元一****四年，明崇祯十七年旧历正月。地点：西安城外教军场。此时的大明王朝已经走到了它的最后时刻。李自成领导的农民军席卷了大半个北中国，并在西安建立了大顺政权，公然与明王朝分庭抗礼。新年刚过，雄心勃勃的李自成就迫不及待地挥师东渡黄河，剑锋直指北京。教军场内，旌旗招展，号角震天。李自成端坐正中，两边肃立着排列整齐的文武官员和全副武装的军士。一名年轻、英俊的宣旨官正在用嘹亮的声音朗读着大顺皇帝李自成的讨明檄文。
宣旨官：大顺永昌皇帝晓谕明朝官民人等：嗟尔大明，气数已尽。君昏臣聩，厂宦横行。严刑重敛，民不聊生。我朝新起，海宇归心。今伐无道，救民水火。王师所到之处，只惩豪强贪官，绝不杀一无辜。天下免征三年赋税，士民各安生计。如有愚顽，负隅挣扎、拒抗天兵，兵至玉石不分，悔之何及！
【 李自成用威严的目光扫视了一下群臣和士兵。
李自成：今大军东渡黄河，直捣燕京，大丈夫立盖世功勋，鼎彝铭功，正值时也。望诸公振奋神威，督率部曲，奋勇杀敌，不负天下人之期冀。
【 全体官员和士兵：臣等领旨！
（齐唱）整金盔，朱缨灿烂。
束银甲，杀气萧森。
驾长车百万英雄阵，
蔽长空万里战旗云。
踏碎三晋如齑粉，
横扫燕云。

第三场
【 时间：同年旧历三月。地点：北京紫禁城朝房之内。明朝政府官员们正在召开紧急会议，讨论着愈发不利的战局和应对策略。参加会议的有内阁首辅魏德藻、提督东厂太监曹化淳、京营提督李国桢，以及已经升任都尉的周世显和京营青年将领的卫少杰。
魏德藻：诸位大人，自闯逆东犯以来，三晋、宣大尽失。昨日兵报，昌平失守，敌骑威胁京师。望诸公早出良策，挽救危急。
【 看到众人都默不作声，魏德藻有些着急。
魏德藻：值此生死存亡之际，为大臣者，当竭心尽力，上解君父之忧，下救万民之苦。诸公一言不发，难道要作壁上观不成么？
李国桢：老大人不必过虑。依我看来，闯逆所以猖獗，都是因为沿途守军贪生怕死，不敢死战，才侥幸成功。某不才，愿率领京营将士，列阵京郊，只待敌军到来，迎头痛击，杀他个片甲无存。
【 曹化淳发出一阵冷笑。
李国桢：曹公公，因何发笑啊？
曹化淳：咱家是为皇上高兴啊。
李国桢：我李国桢世受皇恩，自当粉身碎骨以报当今。
曹化淳：李帅忠勇可嘉，令人钦佩。可是咱们京营那些兵那，唉，他们还能打仗么？
李国桢（警觉）：你什么意思？
曹化淳：您自己的兵，心里最有数了。嘿，嘿嘿。
【李国桢被曹化淳戳到痛处，又难以发作，只能强忍怒火。曹化淳阴阳怪气的语调，引起了
魏德藻的不满。
魏德藻：曹公公提督九门防御，必有所高见。
曹化淳：（拉长声音）战虽不能，守则足以。
李国桢：我倒想听听您老如何守法。
曹化淳：京师九门，城高水深，粮草充足，守个把月不成问题。等那李自成在城下磨尽锐气，各路勤王大军一到，内外夹攻，敌可破矣。
李国桢：勤王大军现在哪里？皇上早就严命吴三桂、左良玉勤王，如今连个影子都见不到。指望他们，只怕等咱们都成了那李自成的刀下之鬼了。
【 魏德藻听着曹、李二人在那里斗嘴，有些不耐烦，他看到一直低头沉思的周世显。
魏德藻：世显兄为何不发一言？你可是万岁新选中的当朝驸马啊，紧急关头，当有所建献。
曹化淳：是呀，是呀，世显兄乃皇家贵婿，当今才俊，必有锦囊妙计，挽救危急。
【 听到魏、曹对周世显的恭维，卫少杰的脸色更加凝重，不自觉地扭动了几下身子。
周世显：各位大人，依下官看来，战、守皆难。为今之计，只有急请圣驾南迁才是万全之计。
【 听到周世显提出迁都南京，所有人的情绪都激动起来。
李国桢：周大人，此计万万不可！堂堂大明，焉能效法南宋偏安之举？莫说是圣上，就是我
等大臣也绝不答应！
曹化淳：放弃宗庙，置京师百姓于敌手，将来我等有什么脸面见列祖列宗于地下？
周世显：圣主蒙尘，古来有之。盘庚东迁，殷商得续；唐史西巡，国乱乃平。现在敌锋正锐，
何必与其争一时之短长？意气用事，是要贻误国事的。
魏德藻：要说呢，南迁也不失为权益之计。只是圣驾远离京师重地，敌锋飘忽不定，禁军羸弱难当，一旦途中发生变故，岂不酿千古之恨？
周世显：北京距天津不到一日路程，只要到了天津，便可保无虞。权衡利弊，应当冒这个险。
魏德藻：前日李明睿请南迁，已被圣上斥责。天威难测啊，世显，你说话要小心些，不要触这个霉头。
周世显：魏公官居枢辅，一言九鼎。只要元辅大人首肯，世显愿再上表请奏，生死由之。
魏德藻：不 不，老夫断然不能答应。
【 卫少杰再也抑制不住怒气，拍案而起。
卫少杰：够啦！兵临城下，你们还在这里斗嘴皮子，真真误国！
【 在场所有人都愣住了。
曹化淳：卫将军有何高见？
卫少杰：今欲破贼兵，只在卫少杰一人身上。
魏德藻：哦？请细言之。
卫少杰：（唱）某今夜，率壮士，精骑五百，
趁月色，偷袭那，闯贼御寨。
纵不能，把闯贼，斩于马下。
也取几个渠魁贼首，献上京来。
周世显：（唱）那闯贼久经战阵，狡悍凶险。
御寨中，一定是，深沟坚垒，重兵安排。
卫少杰：（唱）他一路侥幸，已成骄兵之态，
必然是，疏于戒备，不防我来。
杀得他人仰马翻，神魂不在，
叫他们领略些堂堂大明，上将威严。
李国桢：（唱）真个是忠勇将军，英雄气概。
曹化淳：（唱）好一似，雪夜蔡州，将中英才！

李国桢：（唱）我即刻，回大营，与你把精锐挑选。
魏德藻：（唱）我率领满朝公卿，恭候你，胜利凯旋。
【 魏、李、曹都感觉如释重负，对卫少杰赞赏了一番,相继下。
周世显：贤弟，你也太轻敌了。
卫少杰：不入虎穴，焉得虎子。
周世显：可你明明是羊入虎口，自投罗网。
卫少杰：卫某不过一介武夫，抛尸疆场，也算是死得其所。我比不得你，你是皇家娇客，金贵之躯。
周世显：少杰，你、我相交多年，情同手足。我晓得你为长平之事，心中抑郁不快。但事关生死，切不能意气用事。闯逆骁勇善战，谋略甚广，切不可等闲视之。
【 卫少杰似被说动，低头沉思起来。
【 太监刘启德上。
刘启德：太后传周世显宁寿宫见驾。
周世显：（怀疑）是宁寿宫么？
刘启德：（笑）对呀，没错，宁寿宫见驾。
卫少杰：（一阵冷笑）周兄，太后传你到长平公主寝宫见驾，想必是讨论新婚之事。你快去吧，别在我这里耽误。
周世显：可是——
卫少杰：少杰若能活着回京，还请驸马爷赏我杯喜酒喝，我就知足了。在下告辞！。
【 卫少杰愤然而下。
【 周世显望着卫少杰的背影，摇头叹气。
刘启德：（催促）周大人，太后等着你呢。
【 周世显无奈和刘启德下。

第四场
【 时间：当日傍晚，地点：宁寿宫庭院中。长平公主独自坐立在玉兰树下，缝补着一件衣裳。不时地仰望着暮色沉沉的天空，细听着从北京郊外不时传来的隆隆炮声。
长平公主：（唱）风起暮云涌，独向小庭空。
一树兰花落，满庭风雨声。
炮响似雷震，新巢燕子惊。
惶惶无所栖，凄凄何以宁。
燕飞人长叹，人燕两心惊。
【 周世显上。
周世显：（唱）满怀心事宫门进，
只见那长平公主，脸带愁情。
周世显参见公主。
【 长平公主见到周世显，有些惊慌，急忙起身迎接。
长平公主：天色已晚，你进宫何事？
周世显：皇后懿旨，召我宁寿宫见驾。皇后陛下可在么？
长平公主：母后未到，你且在此稍等片刻。请坐下吧。
【 二人相对而坐，都有些尴尬。
周世显：公主在做针线？
长平公主：这事父皇的一件外衣，边上有些破旧，我与他缝缝。
周世显：叫那些都人们去做就是了，何劳公主动手。
长平公主：是父皇交与母后补的，我怕母后辛苦，就拿来了。
周世显：圣上亦太过简朴。
长平公主：现在连军饷都发不出来了，父皇急啊。前者向勋戚们筹饷，又没有人舍得出，父皇着实气愤了一阵。这些皇亲们可也真是的，一点不体谅父皇的难处。
【 又一阵炮声传来，长平公主不禁打了个寒战。
周世显：(急忙安慰)公主莫怕，这是京营操练火器，却叫公主受惊了。
长平公主：我倒是不怕的。只是可怜那对小燕子，你看，他们吓的都不敢回巢了。
周世显：（自言自语）覆巢之下，安有完卵。
【 长平公主闻听，脸色大变。周世显自觉失言，急忙转移话题。
周世显：（环顾左右）今年的玉兰花开得真好，遥望如银似雪，近闻暗香清幽。
长平公主：（唱）兰质梅心，
玉骨冰肌。
临凝寒而独幽，
非东风而不许。
人与花，
两相亲。
周世显：暮风寒冷，公主还是回屋内休息吧。
【 长平公主没有理会。
长平公主：世显，外面的情形怎样了？
周世显：（犹豫）这，战事虽紧，却料无大碍。
长平公主：你何必瞒我呢？我虽然身居内宫，可也听得出，这炮声一日近似一日了。
（唱）父皇他，终日里，长吁短叹。
母后她，人背后，双泪偷弹。
想必是，军情危急，难以扭转。
世显啊,你要对我说出真言。
周世显：既然公主动问，世显不敢隐瞒。情况确实糟糕的很，昨日昌平已经陷落了。
长平公主：（惊呼）昌平失守？！那祖宗十二寝陵，必然毁于敌手，将来我们有何面目见二祖列宗于地下？天那，怎么就到了这等地步！世显，难道就一点办法都无有了吗？
周世显：唉，九边无可用之兵，京师无三日之粮，战守两难。
长平公主：世显，父皇向来对你赞赏有加，称你为治国良才，还托以——，委以重任。如今生死存亡之际，你要拿个主意才好啊。
周世显：皇恩浩荡，世显当肝脑涂地，只是——
【 太监刘启德上。
刘启德：皇后娘娘驾到。
【 周后上。周后的年龄还不到四十，容貌依然姣好，只是由于时局的艰难，长期生活在巨
大压力下，步履和神态显得略有些苍老。她只身一人前来，身后并没有宫女和太监跟随。
周后：（唱）心力交瘁忧国事，
见了娇儿强装笑颜。
【 长平公主、周世显参见周后。
周后：世显早来了。这里没有外人，坐下说话吧。
【 长平公主挨着母亲坐下。周世显没有敢坐，只是垂手侍立。
周世显：皇后宣臣进宫，有何懿旨。
周后：倒没有什么大事，只是想和你们聊聊家常话。世显，太仆公近日身体可好？
周世显：托皇后娘娘洪福，家父一切均好。
周后：这就好，令尊年纪大了，早晚总要当心些。
周世显：遵懿旨。
周后：（似乎无意之间）哦，对了，今日朝会，可有什么结果吗？
周世显：朝臣争论不休，尚无定论。(剧本网 )

周后：哼，这帮大臣，平时只知道互立门派，吵吵闹闹，打击异己。那杨嗣昌还不是被他们
生生排挤出去的？若有杨文弱、孙白谷在，国事那至如此。真真可恨！
周世显：我朝门派之弊久矣，非一日可除。
周后：可如今该如何是好啊！
周世显：（壮起胆子）臣斗胆再向皇后陛下进一言：为今之计，只有急请帝后南巡，才是唯一的出路。天津巡抚已备海船百支，恭候圣驾。只要到了天津，便可循海路而抵南京。南京有长江天险足以为恃，物阜民丰足可以养兵。只要我们上下同心，励精图治，恢复有望。
长平公主：世显之言甚是，恳请母后劝说父皇，早作南下决断。
周后：来不及了，通州刚刚失守，去天津的路已经堵死，走不脱了。晚啦，一切都晚啦。
周世显：（叹气）既然如此，世显唯有一战。卫少杰今夜要偷袭贼营，我当与他同去，拼个鱼死网破！
周后：（惊讶）卫少杰要夜闯敌营？这不是白白搭上条性命吗？这孩子，太过意气用事。世显，你和少杰从小就在宫中，我是看着你们长大的。少杰性情骄躁，你比他要持重些，所以我和陛下选中你为长平驸马。你们都年轻，有才学，是朝廷、国家的希望，切不可轻言生死啊！
周世显：臣谨记。
【 周后从怀中掏出一份密旨。
周后：世显，接旨。
【周世显急忙跪倒。
周后：这里有皇上密旨一道，着你星夜出京，前往山海关，叫吴三桂火速进京勤王。你对那
平西伯讲，再若晚一两日，只怕君臣就永无相见之日了。
周世显：臣领旨。
周世显接过密旨，欲急下。
周后：等等，你把长平也带走。
【周世显和长平公主都大惊失色。周世显再次跪倒。
周世显：（叩头）臣不敢!
【 周后起身，将周世显扶起，又拉着长平公主的手。
周后：长平，世显，本来想着等到局势平稳些，再与你们完成花烛。现在看来，母后怕是等
不到这一天了。长平，你和世显走吧，走的远远的。找个没有战乱的地方，过太平日
子去。
长平公主：（哭）母后，儿臣哪里都不去，儿生死与母后、父皇一处。
周后：（强忍着悲痛）傻孩子，别说这些。逃出京城，还能保全性命。只是今后没有母后照顾你了，你要好自为之。世显，快带公主出宫！
【 看到周世显还在犹豫，周后急了。
周后：这时旨意，你们敢违抗吗？！
【 周世显无奈，扶着痛哭的长平公主往外走。
周后：等等！长平，叫母后再看看你。
【 长平公主扑倒周后怀中。
周后：（唱）儿呀，出宫门，再不是金枝玉叶，
夫妻们相依相伴度余年。
长平啊，早晚间，侍侯茶饭，持家勤俭。
世显啊，莫辜负，百年之托，将她爱怜。
拉住了，娇儿手，千看万看。
【长平公主将缝补好的外衣交给周后。
长平公主：（哀求）母后，这是父皇的袍服，儿把它缝补好了，我想亲自送给父皇。您就让
我见见父皇吧。
【 周后接过袍服，心情更加悲痛。
周后：还是不见的好。
【 周后一狠心，把长平公主用力推出，长平公主摔倒，回头含泪看着周后。周后木然地站在原处，丝毫不为所动。周世显搀扶起长平公主，向外走去。看着周世显和长平公主走下的背影。周后再也控制不住情绪，几乎晕倒。刘启德急忙向前扶住。
刘启德：娘娘，保重啊！
周后：（唱）慈母泪，一片片，湿透衣衫。
【 周后慢慢地稳定住了情绪。
周后：（唱）叫内侍，掌宫灯，东宫驾摆。
刘启德：这么晚了，您还是回寝宫休息吧。
周后：（唱）太子那里，也要早作安排。
【 周后与刘启德同下。

第五场
【 时间，次日拂晓。地点：北京郊外。长平公主、周世显及驾车侍卫同上。
长平公主：（唱）悲切切，别母后，柔肠寸剪。
心愁苦，怎禁得，料峭风寒。
泪眼中，望京城，愈去愈远。
望不见，雾沉烟锁，故国家园。
【[ 路边的一名军士认出周世显。
军士：周大人慢走！
【 周世显勒住马，定睛一看，认出是卫少杰亲兵卫虎。
周世显：你不是少杰的亲兵卫虎么？
卫虎：正是小人。周大人快救我家少将军！
【 周世显听罢慌忙翻身下马，见到昏迷不醒的卫少杰躺在一辆破车上，旁边围站着几名衣甲不整，满面硝烟的士兵。周世显伏在卫少杰的身边，高声呼喊着他的名字。卫少杰没有任何反应。
周世显：卫虎，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卫虎：（哭诉）昨夜我等随少将军夜袭敌营，一冲进去便被团团围住。少将军率领我们左冲右突，血战半夜，才突出重围。将军身中数箭，血流如注，现在已经不省人事了！
周世显：（大怒）你这个混账东西！少杰身负重伤，你不送他回大营救治，却只知道在这里啼哭，你们难道都是死人吗！
卫虎：周大人，三大营早就溃散了！
周世显：（惊愕）什么？你再说一遍！
卫虎：小人们护送少将军回营才发现，大营内已经空无一人。
周世显：那李国桢呢？
卫虎：李大人不知去向。
周世显：就该快快进城啊！
卫虎：可是曹公爷不放我们进去。守城太监说曹公爷吩咐，我等溃兵，罪该斩首，不许放
一人进城。
周世显：你就该如实俱禀。
卫虎：小人们嗓子都喊破了，可曹公爷死活就是不肯开城。
周世显：（咬牙切齿）阉竖无能！
卫虎：无能？大人您看错他们了，他们可设计的周全呢。
周世显：此话怎讲？
卫虎：周大人，您还蒙在鼓里呢。其实京中大人们早就商议好了，贼兵一到，就开城投降。
周世显：（呵斥）奴才，不许胡言！
卫虎：这里有禀帖一封，是我在李国桢帐中拾遗拾到的，大人请看。
卫虎将禀帖交与周世显。
周世显：（念禀帖）京城百官开城迎贼公约！这，这——
卫虎：您再看看后面的签名吧。
周世显：内阁首辅魏德藻，兵部尚书张缙彦、提督东厂太监曹化淳、襄国公李国桢——
周世显愤怒地把禀帖扯得纷碎。
卫虎：他们早就嫌卫将军主战碍眼，恨不得他早死呢！
周世显：通敌买主，罪该万死！
卫虎：大人，您快救救我家少将军吧。
周世显：可这荒郊野外，叫我如何行事？
【 正在周世显举足无措的时候，长平公主从车中下来，分开众人，俯身看了看卫少杰，转面向周世显。
长平公主：世显不必为难，你自去山海关，我送少杰回城。
周世显：现在千万不能回去！刚才的话想公主已经听到，如今内臣外兵，皆已动摇，破城只是旦夕之事，你今回城，岂不时飞蛾投火。
长平公主：那我更该回去。我父母双亲皆在城内，我不能抛弃他们。
周世显：我奉皇后懿旨，有保护公主之责，无论如何，都不会叫你回京。
长平公主：（恳切）长平虽是女流，却也知晓些道理。现朝野分崩，人心离散，我若置君父于不顾，是谓不忠；弃双亲而独走，是谓不孝；临将亡而坐视，是谓不仁；见忠臣而不救，是谓不义。世显啊，你难道希望长平是这等不忠、不孝、不仁、不义之人？再者，我乃堂堂大明公主，皇家血脉，纵然殉难庙堂，也是我的本分。
周世显：为国殉难，也当从我等须眉做起。
长平公主：国破家亡，何分男女？况且，天数难料，当今之事，也未必就是一个亡字。世显，你现有王命在身，不要耽搁片刻。若要救朝廷，救长平，你是唯一的希望。你火速前往蓟门，早兴义兵勤王，我在京城等你回来。
周世显：我们还是同去山海关吧。
长平公主：（坚定）不，我意已决！少杰由我带回宫中救治。卫虎，你护送周大人前往蓟门，一路上多加小心。
周世显：（哀求）长平，你要三思。
长平公主：（柔和）世显，你看那方烟雾之下，该是紫禁城吧。来，我们向父皇、母后拜上一拜。
[长平公主、周世显携手跪下，向着紫禁城的方向郑重地叩了三个头。叩罢起身，长平公主
紧紧拉住周世显的手。
长平公主：夫君何必愁苦满面，我还等着你的迎亲花轿呢。
（唱）君若归，我当效齐眉举案，
君不归，妻化做啼血的杜鹃。
千里伴君中天月，
一系安危挽狂澜。
儿女情，摧肠断，
家国难，记心间。
莫对着婵娟空长叹，
奋起收拾旧河山。
待等到寰宇清平归凤阙，
我等你装点着花轿娶妻还。
上香车，命车夫，驾辕回转。
咬碎银牙，不把泪弹。
长平公主毅然上车，众军士推车随下。
卫虎：好一个，贤公主，贞节义显，
周世显：愧煞了，天下的，七尺儿男。
急忙忙，收泪眼，再上雕鞍。
恨不得，生双翅，飞到边关。
【 周世显重新上马，与卫虎同下。

第六场
【 时间：三月十九日，晨。地点：北京城下。魏德藻、曹化淳、李国桢及许多明朝大臣跪列城门外，迎接李自成。李自成在文武官员和众多军士的簇拥下上。
李自成：（志得意满）朕终到北京。
（唱）好一座巍峨帝京倚雄关，
鸟瞰燕代，龙脉蜿蜒。
十数载，征伐苦，多少血战，
才搏得，仗剑立马，笑傲苍天。
魏德藻：臣等恭迎大顺永昌皇帝陛下。
李自成：你等平身。崇祯现在何处。
魏德藻：禀陛下，崇祯已于煤山自尽，皇后周氏自缢于宁寿宫。
李自成：（轻叹）将他夫妻好好成殓，改日朕要亲自祭奠。
众降臣：我主恩德，广被天下，真圣德之君。
李自成：哦？朕乃圣德之君么？
众降臣：我主堪比尧舜。
李自成：哈哈。昔者，骂朕贼者，诸公；今日，颂朕圣君者，亦诸公。明朝有诸公在，焉能不亡。
众降臣：（纷纷叩头）臣等罪该万死，陛下恕罪，陛下恕罪！
李自成：明朝降臣，先于牛先生处羁押，待孤处理完善后，再甄别录用。进城！
【 李自成及随众昂首进城。明朝的降臣们垂头丧气地尾随下。

第七场
【 时间：半月之后，夜。地点：山海关吴三桂大营，周世显帐内。
周世显：（唱）斜月照刁斗，
风萧甲胄寒。
秦庭空泣血，
将军犹不前。
愁绪何所寄，
明月几重山。
【 卫虎急上。
卫虎：（气急败坏）启禀大人，大事不好！
周世显：（预感不妙，声音慌乱）何事惊慌？
卫虎：京城陷落。
【 周世显惊起，一把扯住卫虎。
周世显：消息可属实？
卫虎：京中逃出几位官员亲口所说。三月十八，曹化淳先开彰义门，后诸臣尽开九门，引贼入城。十九日子时，帝、后自尽殉国！
周世显：帝、后殉国？那，那长平公主怎么样了？
卫虎：破城之夜，万岁亲手把公主她，她，她杀死了！
周世显：（顿足捶胸）万岁，世显无能，贻误国事！长平，是我害死了你！
（唱）若不是，走投无路，身临绝境。
怎能够，骨肉相残，自斩亲生。
可怜她，惠质兰香，凤楼玉陨，
可怜她，玉洁冰清，辇路珠沉。
向长空，喊一声，贤妻不应。
屈死的魂灵儿，怎得安宁。
卫虎：吴帅已命三军素缟，为先帝举孝。
周世显：早知今日，何必当初！我初到吴营，叩血哀恳，他仍犹疑不进，铸成大恨。今帝、后殉难，该当激励三军，为帝、后报仇，以雪国耻。www.059123.com
卫虎：大人，吴三桂断不可信。
周世显：何出此言？
卫虎：他已派出秘使与清庭商议，要大开山海关门，放清军入关。欲借清军之力，对抗闯
贼。
周世显：（仰天长叹）月所将军，你糊涂啊，糊涂！
（唱）与虎谋皮，引狼入室。
一代名将，千古罪人。
卫虎：所以您还要早想去处才好。
周世显：吴营断不可留，京师也不可回，只有南逃一条路了。京城虽破，我大明尚有江南半壁，绝不能亡于贼、虏！史可法主持南京，必有所为。待我投奔史阁部麾下，再举义兵，恢复旧京，为先帝报仇，为长平雪恨！
卫虎：卫虎愿追随大人马前驱驰。
周世显：此去南京，千里征途，吉凶难测，你要仔细思量。
卫虎：小人自幼从军，为的就是一刀一剑，用命边关，替国效力，何惜此身！
周世显：好！劲风劲草，英雄本色。
周世显、卫虎：（同唱）我恨，恨那些断送了大明的奸佞。
我悲，悲满乾坤血雨风腥。
从今后，振奋精神，把河山重整。
待何时，扫荡妖氛，寰宇澄清。
周世显：（唱）长平啊，
我与你九泉下，再叙衷情。
【 周世显、卫虎同下。

第八场
【 时间：一年以后的三月。地点：江南某地。此时正是南国美丽的春天。长平公主站在路边，遥望着青山绿水，思绪万千。
长平公主：（唱）一脉长云起数峰，
青山几处故园情。
雁飞犹向北，
眷乡马嘶鸣。
思陵未雪秦寇恨，
八旗中原又纵横。
千里人烟绝，
废墟鬼哭城。
寒鸦飞荒冢，
哀妇泣绝声。
滚滚战火飞腾，
哀哀无奈苍生。
忽对着秀山丽水，万物青灵，
莫非我是身在梦境。
卫少杰身带弓箭上。
卫少杰：公主，我已打听明白，前面营帐乃是左良玉大营。
长平公主：左良玉？
卫少杰：正是宁南伯左良玉，我与其子左梦庚乃是故交。我们先去投奔左营，等公主安排下来，我就去南京寻找世显。
长平公主：这一路好难啊。
（唱）一年来，百般周折，仓皇奔命。
卫少杰：（愤愤）只恨那吴三桂引狼入室，致使河山易色。也害的你千里颠沛，艰苦受尽。
长平公主：（唱）多亏你，悉心照料，兄妹恩情。
卫少杰：少杰的性命不也是公主救下的么。
长平公主：少杰，若没有你，我早已死在宫中了。
卫少杰：长平，少杰为你——，我，我——
卫少杰话到嘴边，却又难以启齿。长平公主感觉到卫少杰挚热的情感。
长平公主：（唱）他双睛似火，
卫少杰：（唱）她半敛蛾眉，
长平公主：（唱）我轻低首，面霞飞。
这般情，倒叫我，无言答对。
卫少杰：（唱）愁也叫人醉，
羞也叫人醉。
【 二人沉默良久。
长平公主：少杰，我有些口渴了。看这溪水清澈，你与我取些来。
卫少杰取水，看见溪边盛开着的朵朵鲜花，便采下一支。
卫少杰：水来了。
【 长平公主接过水杯，却没有喝，沉思起来。
卫少杰：长平，你喝啊。
长平公主：你说，我这次真能见到世显么？
【 卫少杰听到长平公主问的话，本来欢喜的精神又沮丧起来，偷偷地将那支花藏在怀中。
卫少杰：公主放心，一定能的。
长平公主：世显现在也不知怎样了。
卫少杰低头不语。长平公主看出卫少杰心中不快。
长平公主：少杰，你还记得我们三人第一次相见的情形吗？
卫少杰：记得。那时你在树下唱着歌，我们在一旁倾听。
长平公主：是呀，你还记得。
卫少杰：你的歌声真美。长平，再唱一次，好吗？
长平公主：那支歌是母后教给我的，那歌——(剧本网 )

【 长平公主的声音哽咽起来。
长平公主：我，我唱不出了。
卫少杰：不唱了，不唱了。都是我不好，又惹你伤心。
长平公主：（擦去眼泪）没什么，没什么。我们还是赶路要紧。
卫少杰搀扶长平公主上马。卫少杰牵马，缓缓而行。
卫少杰：长平你看，山青水暖，鸟语花香，江南真是好景色。
【 长平公主也被江南秀丽的风光吸引，暂时忘记了心中的烦恼。
长平公主：（唱）丛林翠，鸟啼深，溪桥半隐。
卫少杰：（唱）暖风习，春草长，缓辔而行。
长平公主：（唱）见少杰，行路久，汗湿双鬓。
长平公主为卫少杰擦去鬓边的汗水。
卫少杰：（唱）你也要，抓紧缰绳，马上小心。
前面就是左营了。
长平公主：那就快着些啊。
卫少杰：好嘞，你可要坐稳了。
【 卫少杰催马急行，长平公主在马上，前后颠簸，左右摇摆，顿时害怕起来。
长平公主：慢着些，慢着些啊。
卫少杰：哈哈，停不下来啦。闲人快闪开，新娘子来喽！
【 长平公主、卫少杰同下。

第九场
【 时间：长平公主到达左营的第二天。地点：左良玉中军大帐。左良玉与其子左梦庚同上。
左良玉：（唱）提兵百万，势压东南。
独支撑，半壁江山。
令旗指，谁不胆寒。
本帅大明宁南伯，湖广镇总兵左良玉。可叹北京失陷，帝后殉国，神人同悲。后又有吴三桂勾引清军入关，剃发易帜，李自成败走陕西，生死不明。某受大行皇帝隆恩，无以为报，本想依托江南半壁，匡复神京，为帝后报仇。谁想福王南京称帝，信用马士英、阮大铖一班魏阉遗孽，混乱朝纲。只图偏安之乐，全无收复之心，鱼肉江南，民心大失。本爵万般无奈，只得兴兵讨伐，为天下伸张正义。梦庚，讨伐南京檄文可曾写好。
左梦庚：文告在此，请父帅过目。
【 左良玉接过檄文，看罢点头。
左良玉：好，马上吩咐发往各处张贴。
左梦庚：遵命。
左梦庚：父帅，还有一事，请您定夺。
左良玉：何事？
左梦庚：长平公主如何安排？
【 左良玉拈须沉吟。
左良玉：她来的真不是时候啊。
左梦庚：此话怎讲？
【 左良玉不满地瞥了儿子一眼。
左良玉：我们讨伐南京，乃借东宫太子之名。偏偏这时又来了个公主，却是有些麻烦。
左梦庚：何不——
【[ 左梦庚做了个除掉的手势。左良玉摇摇头。
左良玉：此事干系重大，待我思之。
【 中军官上。
中军官：启禀大帅，扬州周世显帐外候见。
左良玉：周世显？他此时来左营做甚？
左梦庚：想必是史可法派来的说客吧，父帅见他么？
左良玉：见。
【 中军官下。
左梦庚：这周世显还是先皇选中的长平驸马，巧的很。
左良玉：少时不要提起长平之事。
左梦庚：孩儿明白。
【 中军官引周世显上。
周世显：参见大帅。
左良玉：（依然端坐，只是象征性的抬了抬手）周大人光临本军，不曾远迎，还望见谅，请坐下叙话。
周世显坐下。
左良玉：不知周大人至此，有何见教。
周世显：下官奉阁部大人之命前来。他有书信一封，请大帅过目。
【 左良玉接过书信，草草看罢便丢在一旁。
左良玉：请转告阁部大人，本帅兴兵，为的是讨伐奸佞，端正朝纲。史可法主持中枢，当深知大义，与我同心才对。却在信中对我横加指责，这倒教本帅不解。
周世显：大帅请听下官进一言。当今新立，用人不当，致使天下失心，士民皆愤。大帅欲澄清庙堂，确也是正义之举。但当务之急是组织江淮防御，阻挡清兵南下。
左良玉：清兵也曾多次入塞，不过就是为了些金帛财物，待等劫掠之后，便会自去。何况还有江北四镇防御，料无大碍。
周世显：此番清兵来犯，志在一统，绝非只为劫掠。江北四镇不合，人尽皆知。江南所倚，唯麾下一旅。阁部大人望左帅且忍一时之愤，携四镇以抗清军。待等清兵退却，江南初定，再做朝议。
左良玉：不除内奸，何以抗敌？大军已动，断无收兵之理。
周世显：大军一出，内乱必起，到时江表鱼烂，更无法收拾。史阁部督师淮上，治军甚严，
请大帅三思。
左良玉：哼，史可法未必节制的了本爵。本爵受东宫密诏讨贼，看谁敢拦我！
周世显：(惊讶)东宫？！
左良玉：对，太子之诏，可够用了？
周世显：太子现在营中？
左良玉：军中险地，岂是太子可居？东宫现驻跸武昌行营之内。
周世显：下官恳请与太子一见。
左良玉：东宫一路南来，受尽许多辛苦，现正在静息调养，不宜拜见。
周世显：下官少年时曾伴读东宫，今太子南来，岂有不拜见之理？
左良玉：好啦，好啦，等本爵到了南京，自会见的着的。周大人一路辛苦，还是早早休息。来人，送客！
【 中军官请周世显下。
左梦庚：周世显还不好对付啊。
左良玉：此人断不可留！一旦泄露机密，你我父子危矣。
左梦庚：还有长平公主和那个卫少杰。
左良玉：可她毕竟是先皇留下的骨血，为父总觉心中不忍。
左梦庚：这件事交由孩儿来办，请父帅放心，我不会太为难她的。
左良玉：好，做的干净些，断不要与他人留下口实。
（唱）岂容那马士英把持朝政，
史可法不过是迂腐书生。
挽危局必须要一统号令，
揽人心也只好假托东宫。
并非是左良玉手残心冷，
立乱世管什么身后之名。
先皇啊，先皇，为臣也是事出无奈啊！
【 左良玉、左梦庚同下。

第十场
【 时间：当日晚。地点：长江边。卫少杰与左梦庚共同观看江景。
卫少杰：好一派滚滚长江汹涌，一往无前。大丈夫立世，尤当如此。
左梦庚：卫将军志广才高，豪气干云，愚兄佩服。男儿中流击楫，仗剑高歌，才不虚此生。
卫少杰：今国家多事之秋，吾辈当奋起长缨，挽救危亡。弟不远千里来投，只望在少帅麾下为一小卒，为国抛尸疆场，今生之愿足矣。
左梦庚：清军不日南下，朝廷正是用人之际。只是——
卫少杰：少帅有何为难之事，请当面言之。
左梦庚：兄有一事不明，愿在台前请教。贤弟勋戚之后，世受皇恩，却为何与逆贼勾结，做出不忠不孝之事？
卫少杰：此话从何而来？少杰与逆贼不共生死，何言勾结二字？
左梦庚：你串通贼女，假冒公主之名，哄骗父帅，究竟意欲何为？
卫少杰：不，不！此女确是长平公主，断无虚假。
左梦庚：兄亦不信你能与叛贼勾结，只是有铁证在此。
卫少杰：证据在哪里，拿来我看。
左梦庚：事情是这样的。自你二人来营，父帅亦感事关重大，不能不有所考虑。可巧周世显从南京到此，父帅咨以长平公主之事，世显说破城之夜公主重伤不治而亡，而且是他亲自埋殓祭奠。他乃是当朝驸马，驸马之言，父帅是焉能不信，遂大怒，命我将贤弟及贼女立即问罪斩首。
卫少杰：此言有假！破城之时那周世显远在山海关，他何能见公主身亡。
左梦庚：怎么？周世显当时不在京城么？
卫少杰：他奉先皇圣旨往吴三桂营中搬请援军，不在京城！
左梦庚：原来如此。更有甚者，他还说京城被困之时你偷偷出城与闯贼接洽，密议献城，致使京师不战而降。
卫少杰：一派胡言！我出城与敌死战，几乎废命。多亏长平公主相救，才得活命。
左梦庚：此话可真？
卫少杰：我愿指天为誓，绝无一句假言！
左梦庚：真若如此，周世显用心太毒啊！一言便要了公主与贤弟性命了。
卫少杰：我与他多年故交，缘何要害我？我倒便了，长平公主与他恩深情重，他为何如此心狠。
左梦庚：乱世之秋，人心叵测啊。其实我对周世显也早有些不忿。自从他南来，投靠马士英，谄言媚上，排挤史可法大人，只把个南京成搞得乌烟瘴气，民怨沸腾。陷害公主，便可取乐新帝与阉党，回南京少不得要加官晋爵啊。
卫少杰：（唱）多年故友，竟没看透他小人面目！
真可叹，长平公主对他的一往情深。
恨不得将贼手刃。
左梦庚：（唱）再不能留此贼残害好人。
卫少杰：我必杀此贼，方解心头之恨！
左梦庚：好！大丈夫快意恩仇，令人钦敬！明日清晨，周世显回转南京，必从此路经过，我
们在此恭候此贼。
卫少杰：杀周世显易如反掌，只是小弟有一事相求少帅。
左梦庚：（微笑）贤弟所求，莫非长平公主一人？
卫少杰：（有些不好意思）少帅见笑了。
左梦庚：愚兄早就看出你对长平公主一番情义。贤弟此等英雄，也非长平公主才能得配。好！
我把公主安排在江边官船之内，只等贤弟明日除奸，我亲送你和长平公主出营。
左梦庚：（唱）从此后流连山水，美酒红颜。
卫少杰：谢少帅成全美意。
左梦庚：（唱）权做个月下老人，佳话流传。
【 二人开怀大笑，同下。
第十一场
【 时间：次日拂晓。地点：左营，周世显寝帐内。周世显在奋笔疾书，卫虎上。
卫虎：大人，天色将明，请更衣上路。
周世显：待我与左良玉留书一封，或许他能回心转意。
卫虎：我看大人的一番苦心，终究是白费的。
【 周世显停笔。
周世显：尽人事以听天命吧。
卫虎：天命？天命大明将亡。
周世显：我辈有愧于国家，有愧于列祖列宗。
卫虎：无愧于心，也就罢了。
周世显：卫虎，我——
卫虎：大人不必再说，卫虎心中明白。某虽是一介草民，却早已下定决心，绝不做二主之民！身逢乱世，与其苟且偷生，不如舍身成仁，或许还能得了祖坟。
周世显：不知我是否应该回转扬州。
卫虎：扬州早晚必有血战，史大人方面少不得大人军前赞画。
周世显：怎奈我现在方寸已乱，心神恍惚。
卫虎：大人还应该以国事为重。（加重语气）大人，我们现在左营，说话要小心才是！还是请大人赶紧更衣上路。
周世显：（向左营内望了一望，终于下定决心）好，走了！
周世显与卫虎同下。

第十二场
【 时间：当日晚。地点：江边官船舱内，一对红烛高照，长平公主独坐船仓中。
长平公主：（唱）双烛红，飘飘摇摇独影。
泪飘零，密密匝匝恨重。
满天星斗，哪一颗是我的父皇母后？
江风呜咽，可是双亲伴儿的歌声？
看不见万里山河凋零，
丢去了十七载繁苛沉重。
也算是，
得安宁。
清光寂寂，嫦娥诉不尽千古痴梦。
点点滴滴，化成江水奔腾。
这一夜的风啊，残荷几茎？
镜中的青丝儿，为谁星星？
经历了，多少苦难，
梦过了，多少相逢。
怕醒来，枕湿衾冷，
怕梦里，孤燕伶俜。
其心何苦，
谁解衷情？
飞蛾偏随光焰逝，
落花只与嫁东风。
何当飞燕双齐損，
讑尽春歌桃李红。
只愿君，
与我同。

【 左梦庚上。
左梦庚：下官参见公主殿下。
长平公主：（急忙起身迎接）将军快快请坐。
【 左梦庚坐下。
左梦庚：公主这几日可休息得好？下人们伺候可是用心？如有不便，请告知下官。
长平公主：自我来到贵营，蒙左帅与将军多方照顾，一切均好。
左梦庚：军中起居简陋，叫公主受委屈了。
长平公主：将军何出此言？令尊日理万机，还要操心于我，倒教我心中愧疚。营中军务繁忙，将军不要挂念我这里。一俟少杰寻得世显，我便告辞，不敢再打扰将军了。
左梦庚：公主太客气。你自北京千里迢迢南奔，一路之上，想必受了不少苦吧。
长平公主：唉，一言难尽。
左梦庚：想你金枝玉叶，花一样的年华，却受了这般苦楚，真真令某心痛。
长平公主：不提也罢。
左梦庚：莫说是贵为公主，就便是寻常百姓人家，也该是日日春闺无忧，夜夜风花雪月，享
受青春的时候啊。
长平公主：（苦笑）春闺无忧？我是国破家亡，流离失所啊。春闺之乐，于我不过是梦罢了。
左梦庚：公主言过了。
长平公主：将军可见这一对红烛么？今日算来，该是我和世显成亲整整一年。你说我是金枝玉叶，可我的婚礼，却连一对红烛都不曾点过呢。
（唱）去年今日，是凄冷的晨风，
荒凉的京郊，震荡着摧人肝胆的炮声。
与世显，向着京师，向着禁城，双双叩首，订下了今生。
从此后，天涯两处，各奔西东。
【 左梦庚沉思无语。
长平公主：所以今夜我点起这对红烛，心里总想着世显该回来了，就要回来了。
左梦庚：（试探）若周世显不在了呢？
【 长平公主盯住烛光，无言。
左梦庚：下官有一事，本应相告，只是怕公主伤心。
长平公主：（声音颤抖）莫非有关世显？
左梦庚：正是。适才探马报到，周世显来营途中遭遇刺客偷袭，不幸遇害身亡。
【 长平公主仍然死盯着烛光，面无表情。
左梦庚：是我听到消息，急忙赶到江边，为时已晚。
长平公主：尸体现在何处？
左梦庚：我已命人装殓掩埋了。
长平公主：(长叹)他倒先走了。
左梦庚：（做万分痛苦状） 都是下官办事不周，以至如此。周兄，我对不起你啊！
长平公主：这是天意，将军不必自责。刺客可曾捉到？
左梦庚：刺客早已不在，不过，我却发现了这个。
【 左梦庚取出一支雕翎箭，交与长平公主。
左梦庚：刺客就是用这支箭射杀周兄的。上面有些字，请公主辨认辨认。
【 长平公主雕翎箭，仔细查看。
长平公主：少——
【 长平公主不敢再往下念了。
左梦庚：公主，那上面可是少杰二字？
长平公主：你说世显就是死在这支箭下？
左梦庚：正是。
长平公主：这到底是为了什么啊！
左梦庚：为了你。
长平公主：我？
左梦庚：对，为了你！卫少杰刺杀周世显，无非是一个情字！
长平公主：情？
左梦庚：卫少杰钟情于你，难道公主真就不曾察觉么？宝剑与佳人，自古就是男人最看重的。
何况那卫少杰是何等自负之人，岂能容得周世显夺爱。只是可怜了世显，空怀一腔壮志，竟
然这么不明不白的死去，真真的冤啊。
【 长平公主的双手开始颤抖起来，越抖越厉害。突然，她暴怒了，一跃而起，把自己满腔的怒火和悲怆都发泄到了这支箭上，疯狂地要把它折断。可是，任凭她用尽了自己的平生之力，那支箭仍然完好无损。长平公主终于放弃了，颓然坐下。
左梦庚：公主节哀顺便！
长平公主：何言顺便二字？
左梦庚：忘却逝者，再结新欢，倒也无可厚非。死者长已矣，活着且偷生。
长平公主：生则异室，死则同穴。天日昭昭，断不敢自欺欺天。
【 左梦庚向前走了一步，把头靠近长平公主，声音压低：那就应该为屈死的亡魂伸冤！
长平公主抬起头，茫然地看着眼前的这个人。
长平公主：我该怎么办？
【 左梦庚从怀中取出一个精致的小瓶，在长平公主眼前轻轻摇晃着。(剧本网 )

左梦庚：这瓶中所装名曰花雨泪。花落如雨，其泪若雪。多么动听的名字啊。
长平公主：要它何用？
左梦庚：（声音更低）它能为死者声张正义。
长平公主：毒药？！
左梦庚：（点点头）解铃还须系铃人。卫少杰的病，非公主不能剪除。
【左梦庚把毒药轻轻放在桌上。
左梦庚：一会我会把卫少杰带到这里来，公主且自行决断吧。
【 左梦庚出舱，躲在暗处，观察着长平公主。
长平公主双眼盯着桌上的那个小瓷瓶，慢慢伸出手，把它紧紧攥在了手中。
【 左梦庚笑了。灯暗。
【 灯再亮，还是这个房间，左梦庚和卫少杰坐在桌边。
左梦庚：看今晚明月当空，春宵清丽，真是天随人愿啊。
卫少杰：还望少帅不要食言。
左梦庚：本帅一言出口，驷马难追。一会公主前来，贤弟便是带得美人归去，真真千古风流
佳话。
【 卫少杰一阵冷笑。
【 长平公主上。她未施粉黛，一身白色的纱裙，神态又恢复平日的安详好端庄。手举着一
个托盘，上面放着酒壶和三个酒杯。
左梦庚：（发自内心感叹）好一个绝代佳人。
（唱）佳人素影惊心动，
恰便似香生幽谷，兰映烟霞。
【 卫少杰看到长平公主来到，急忙起身，一把抓住长平臂膀。
卫少杰：公主既已前来，我等告辞了！
长平公主把他推开。
长平公主：你急什么？权且少坐片刻，又碍得什么？
卫少杰：你还是随我走的好！
长平公主：终究是要走的，不在这一刻半刻。
左梦庚：是呀，贤弟也特心急了。
【 卫少杰无奈，重新落座。长平公主将酒具摆放好，斟满，亲手递到了左梦庚和卫少杰的手中，自己也举起酒杯。
长平公主：世显未亡之妻，先敬二位将军一杯。
【 三个人手中举着酒杯，却都没有喝。
长平公主：少杰，你平日海量，今日为何不饮？
卫少杰：我不想饮！
长平公主：你心中可真有我？
卫少杰：少杰今生，非公主不娶！
长平公主：好，你既然坦荡胸襟，就请满饮此杯。
【 卫少杰一饮而尽。
左梦庚：好海量！
长平公主：我有几句衷肠之话，请二位将军听了。少杰，甲申之变，我与世显逃出京师，见你血染征袍，垂死路旁。我一念你是为国家拼命的英雄，二念你我少年相识，兄妹一般的情分，三也是念及我那尚在危难的双亲，遂离别世显，把你带回宫中救治。这些你可记得。
卫少杰：记得。
长平公主：城破之夜，满宫之中，是哭声震天，令人心碎！那时节我和母后正守在你的病榻之侧，只见父皇，披头散发，手提宝剑，冲进门来，见到长平就是这么一剑！
卫少杰：你顿时在血泊之中。
长平公主：后来的事情我就不知道了。
卫少杰：皇后抱住你的身体，放声痛哭，却发现你一息尚存。，她对我说：少杰，我把这个无父无母的孩子就托付给你了。你设法把她偷出宫去，找到世显，叫他们夫妻团聚，我在九泉之下，也就闭上眼睛了。说罢，皇后她就在宫中悬梁自尽了！
长平公主：(哭)母后啊，母后！
卫少杰：是夜，我和刘公公把你藏在碳车之内，趁乱偷偷运出宫来，送到郊外皇姑寺内隐藏。
长平公主：少杰，你把母后临终嘱托，都忘记了么？
卫少杰：皇后临别之言，我一刻也不曾忘记。
长平公主：可今日之行径分明是在害长平。
卫少杰：(一字一句)我要叫你活!
长平公主：（冷笑）活？其实长平本该是早死之人。苟活今日，无非是为了心中最后一点点惦念。今日是万念俱灰，无可留恋。
【 长平公主也一饮而尽。左梦庚急忙想拦阻，可已经晚了。长平公主为自己又斟满了一杯。
长平公主：少杰，你我少年相识，情同骨肉。你对我的救命之恩，长平永世不忘。少帅，你父子英雄，关系社稷安危。你们都是血性男儿，是大明的希望所在。一年来，我看遍山河糜烂，民罹水火，国破家亡。长平唯望你们能为国奔走，以国为重，以民为命，安定宗社，使家家再无骨肉分离之苦，使天下女子再无长平之恨。将军们，长平拜托了。
【 长平深施一礼，又饮一杯。
长平公主：痛定思痛，长平深悟一理：家，人之根本；国，天下亿万人之家；无国，家何以存？无家，人何以生？人去了，这情也就断绝了。
【 长平公主从怀中取出花雨泪，打开瓶盖。
长平公主：这第三杯，长平且自独饮了。
（唱）人去也，无可留恋。
余去也，恨满苍天。
【 长平公主举起毒药欲饮，卫少杰眼疾手快，一把夺过。
卫少杰：你现在还不能死，我要你跟我走！
长平公主：你何必苦苦相逼!
【 卫少杰不理会长平公主。
卫少杰：少帅，请吩咐人役开船。
左梦庚：你哪里去？
卫少杰：我自有去处。
左梦庚：卫少杰，你也太放肆了！你这是劫持公主，本帅岂能容你！
【 左梦庚准备拔剑，却被卫少杰紧紧攥住手臂，将宝剑夺走。
卫少杰：莫非少帅要食言么？卫某的手段，想必你有所耳闻，不要逼我鲁莽，那样与少帅不利。
【 左梦庚被卫少杰震慑住，急忙变软。
左梦庚：贤弟莫急，我放你走。来人，快开船！贤弟一路走好，我先告辞。
卫少杰：且慢，我要你送我一程。
左梦庚：贤弟，你这是何苦？好好，我送，我送。
【 船启动了，在江水之中向前行进。长平公主面带冷笑望着卫少杰，等待着他的下一
步行动。左梦庚越来越感到害怕，苦苦地思索着脱身之策。卫少杰却意气高涨，端坐舱中引
吭高歌起来。www.059123.com
卫少杰：（唱）少为侯门子，意气任侠游。
长歌赠帝女，短歌为国愁。
有爱心未许，有国家难投。
回首云起处，易水复悠悠。
【 慢慢地，天亮了。
长平公主：卫少杰，你到底要把我带往何处？
卫少杰：我送你到扬州与世显团聚。
长平公主：我已经这般样子，你又何苦再来骗我。
卫少杰：媺娖啊媺娖，你看错少杰了！
（唱）我与那周世显手足情分，
怎看不出左梦庚巧言离间，借刀杀人。
趁黑夜偷进账兄弟相认，
他以为你香消玉殒，魂断宫门。
替死者是卫虎义仆忠烈，
世显兄，乔装改扮，逃往吴门。
左梦庚：（咬牙切齿）好你个卫少杰，真有你的，竟敢耍我？我不会放过你的！
卫少杰：（唱）送君千里终须别，
你是要我送你上路，还是要自把江沉。
卫少杰一步一步把左梦庚逼到船头，把宝剑一挥，左梦庚急忙躲闪，却不防卫少杰一腿踢中腹部，坠落江中。卫少杰看着左梦庚被江水吞没，如释重负般一声长叹。长平公主走过来，拉住卫少杰的手。
长平公主：少杰，是我刚才错怪于你了。
【 卫少杰从怀中取出一朵已经枯萎了的花，插在长平公主头上，仔细端详了一番。
卫少杰：这就象个新娘子了。
（唱）你看那江边有一草庵隐隐，
周世显在那里，等你再话情姻。
这也是你们破镜重圆，艰苦受尽。
长平公主：（唱）应该是我三人患难情真。
卫少杰：（唱）恕少杰不能够再伴随左右。
长平公主：（唱）难倒说你还怨我错判因由。
【 卫少杰摆摆手。
卫少杰：船已拢岸，你就快去吧。
【 长平公主清楚，这次卫少杰真的不会再和她一起走的。万般无奈独自下船，立在岸边，向船望去，卫少杰也正立在船头望着她。
卫少杰：（低声唱）今生不能与你共结连理。
来生或还能共伴同栖。
【 看到长平公主向草庵走去，卫少杰从怀中掏出花雨泪，慢慢饮下。突然，杀声四起，火光冲天。一群群惊慌奔逃的老百姓和一队队追杀的清军上。舞台上一片混乱，喊杀声、呼救声、马蹄声、刀剑的撞击声迭起。长平公主裹杂在混乱的人群中惊慌失措，她被推倒，爬起，再被推倒，再爬起，挣扎着向草庵方向冲去。最终，她被一名清军骑兵迎面撞倒，这次没能再起来。她回头绝望地望着船头的卫少杰。卫少杰在船头看到这般景象，本想冲下船去，可是这时药性已经发作，身子无法动弹。望着绝望中无助的长平公主，卫少杰僵硬的尸体倒了下去。

第十三场
【 时间：一年后三月的一天。地点：扬州城内一个街边茶馆。几个客人在喝茶、闲谈。所有人的装束均是清朝打扮。店小二来回照应着客人。
茶客甲：老伯，听说那李自成在九宫山被清军杀死了。
茶客乙：是吗？可我却听说死的不是闯贼本人，是他的一个亲兵。真的李自成跑到山里躲起来了。说不定哪天又冒出来了。
茶客甲：那也没用。如今的天下姓大清，谁也动不了。
茶客乙：难说，隆武皇帝不是还要北伐那么？。
茶客甲：隆武？巴掌大点的地方，能成个鸟事。
店小二：二位还是喝茶吧，仔细水凉了。
【 一个和尚手托钵盂上。
和尚：小哥请了。
店小二：师傅可是化缘？
和尚：云游僧人，路过此地，讨杯茶吃。
店小二：师傅请进来。
【 和尚随店小二走进茶馆，店小二取来一杯茶。
茶博士：师傅，这有清茶一杯，请师傅用吧。
和尚：多谢小哥。
【 和尚吃着茶，店小二一边收拾着桌子，一边与和尚聊了起来。
店小二：听师傅口音，不是本地人士吧？
和尚：贫僧自北方而来。
店小二：贵乡是？
和尚：陕西榆林。
店小二：好家伙，这么远。师傅一定走了许久吧。
和尚：贫僧自从离乡，便是停停走走，曲曲折折，生生死死，屈指算来，该有二十年了。
店小二：到底是佛门中人，真有毅力。
和尚：为了一个活字罢了。
【 两个客人突然争执起来。
茶客乙：若不是当年流贼猖狂，国家怎么会有今日？
茶客甲：你老说流贼误国，官家可是什么好东西么？远的不说，就是如今，与清军为虎作伥的，不都是明朝的那些督抚、总兵吗？血战抵抗的，竟然都是闯、献旧部。前阵儿死守皖中的就是李自成的老八队，满营士卒，连同家眷妇孺，全营战死，真不愧忠贞二字！
【 店小二急忙走过去。
店小二：二位只管吃茶就是了，何必说这些掉脑袋的话呢？仔细着被官人听去，还要连累我们大家呀。
【 两个茶客停止争论，依旧低头喝茶。店小二回身，发现和尚手捻佛珠，闭目默默颂起经
来。
店小二：师傅的茶看喝完了？
和尚：（睁开眼，声音嘶哑）哦，喝完了。
店小二：那就请师傅自便吧。
和尚：小哥怎么轰起贫僧来了？莫不是怕我出家人在此，搅了你的生意？
店小二：师傅不要多心，我是一片好意。实话告诉你，待会这里出红差，要杀人咧！
和尚：杀什么人？
店小二：我也不十分清楚，听说是个刺客。我怕你出家人，见不得这场面。
卫虎：贫僧生于这等乱世，看惯了血腥，不怕的。
店小二：我是一番好意，您就自便吧，
【 店小二走到门口，四处望了望，看见一个蜷缩在门口的女乞丐，急忙回身，拿出几块点心出来，把点心塞在乞丐手里。
店小二：疯姑娘，去别处要吧，别在这里呆着了。
女乞丐只顾低头狼吞虎咽吃着点心，并不理睬。
店小二：（摇头叹息）唉，真是可怜。
和尚：小哥倒是个菩萨心肠，善哉，善哉。
店小二：一个女疯子，好长时间了，没人管，没人顾。年纪轻轻的，作孽啊。
和尚：阿弥陀佛。
【 一对清军上。店小二吓得急忙关上店门，闪在门后，从门缝向外偷偷张望。士兵在门口排列好，一个头领推门进店，店小二急忙闪开身子，满脸赔笑。士兵根本没有看他一眼，只是抄起一把椅子摆放在门口，插手侍立一旁。屋内的人都站了起来，挤在门口，想看个究竟。
士兵：（高声）请大人！
【 清朝官员打扮的左梦庚上。左梦庚正中坐下。
左梦庚：将死犯周世显押上来！
【 两个刽子手押着五花大绑的周世显上。
左梦庚：人犯下跪！
【 周世显立而不跪，后面的刽子手用刀柄狠狠一击，将周世显击倒。周世显挣扎欲起，被刽子手用力压住。
左梦庚：（念文告）查：前明叛逆周世显，倒行逆施，勾结匪众，拒抗天兵。虽被击溃，仍不思悔过，竟然夜潜王府，行刺亲王，罪不容赦。今当街斩首示众，以儆效尤。如再有图谋不轨，反抗作乱者，当以此为例！周世显，你还有什么话讲？
【 周世显不语。
左梦庚：周世显，念在你我曾经同朝为官的份上，我给你最后一次机会。只要你真心悔过，认罪伏法，本官奏请亲王，赏你个全尸。
【 周世显任然一语不发。
左梦庚：那就别怪本官无情，来人，开刀问斩！
刽子手高高举起屠刀，周世显紧闭双目，所有人屏住呼吸。那个一直蜷缩在门口的女乞丐忽然轻轻地唱起歌来。
女乞丐：（唱）春风扬，柳丝长，燕子急飞翔。
小燕子，别乱闯，弄脏了妞妞的花衣裳，
那是娘缝的新嫁妆，
今早我才穿身上。
【 歌声轻轻袅袅,如天籁之声。刽子手的刀停在了空中。所有的人都愣住了。女乞丐缓慢起身，向周世显走过去。她虽然蓬头垢面，衣衫褴褛，但仪态和步伐却高贵、从容，不由得人肃然起敬。周世显抬头，茫然地望着眼前的这个女人。
女乞丐：（唱） 春风起，兰花放，燕子筑巢忙。
小燕子，别嚷嚷，听不见门外锣鼓响，
新郎官今天迎新娘，
妞妞把花轿上。
我等啊，等啊，
【周世显认出女乞丐竟然是长平公主。他哭了。
周世显：（唱）今日我来接我的新娘。
【长平公主在周世显身边跪下，为周世显整理着散乱的头发。
长平公主：（唱）夫君啊，恕为妻我衣衫褴褛，未整容妆，
周世显：（唱）你是天下最美的新娘。
长平公主：（唱）谢苍天，
周世显：（唱）重相会。
长平公主：（唱）那不是燕子庭前，红烛成对，你与我轻画峨眉。
两年来，积攒下红颜泪，终化作交杯酒水，与君同醉。
周世显：（唱）趁着这快哉长风，
长平公主：（唱）怀一片冰心无悔。
长平公主、周世显：（合唱）妻与你（夫与你）携手把家归。
左梦庚：（声嘶力竭地嚎叫）行刑！快行刑！！
【 刽子手把长平公主推倒一旁，对准周世显的头，一刀砍下。灯光暗。
【 灯再亮。木鱼声起，和尚盘腿打坐，口诵佛经。长平公主默默地守在周世显的尸体旁。
幕下。

第十四场
【 时间：很多年以后，旧历三月的一天。地点：北京，紫禁城宁寿宫院内。园子显得荒凉、破败，只有庭中的那几棵玉兰树，依旧执着、顽强地盛开着。身清廷太监服装的刘启德上。他已是老态龙钟，步履蹒跚。
刘启德：物换星移人尽老，春风依旧吹宫闱。
咱家刘九德，自幼便在紫禁城内为奴。先是伺候大明崇祯皇帝陛下，后来李自成进了北京，大明换成了大顺。谁知道那李自成是个没有福气的，没做了几天皇帝，便被打出了北京。金銮殿的龙椅上，又坐上了大清顺治皇帝。大明、大顺、大清，就这么走马灯似的换着，我呢，也就这么一天天的老啦。话说当今顺治皇帝，看我年纪大了，便安排到宁寿宫看守庭院。这宁寿宫以前原本是崇祯长公主寝宫，现在闲置无用，我来到这里，原想图个轻松自在。可谁知道呢，这宁寿宫不干净啊。每到夜深，院内总有女子轻轻哭泣之声，听着那个叫瘆人啊。是我急忙禀明圣上，请来高僧做法，驱除冤魂。可来了几位，都不见效。今日听说又来了一位得道的法师，法力高强，最会除妖降怪。少时就要到宁寿宫做法除妖。听见脚步声响，想是法师来到，待我迎接。(剧本网 )

【 尼姑上。
刘启德：法师呀，您要好好显显神通，这园子可是邪乎，我跟您好好说说，这园子——
【 尼姑并没有理会在后面唠唠叨叨的刘启德, 只是在园子内慢慢地走，四下仔细的看，仿佛在寻找着什么东西。
尼姑：草没荒阶寻旧径，花开不识故人回。
【 尼姑走到玉兰树下，轻轻地坐在石凳上。
刘启德：法师，看您没带什么法器来，那可不成，先前的几位师傅，他们——
尼姑：老伴伴，你的头发竟全白了。
刘启德：法师的声音好熟悉啊。www.059123.com
尼姑：您真的认不出我了么？
【 刘启德擦了擦眼睛，凝视了许久。他的身体晃了几下，跪了下来。
尼姑：老伴伴快起来，那地上冷的很。
刘启德：您是公，公——，哎呦，您可回来啦。
尼姑：我到家了。
刘启德：（哭了起来）孩子，你可想死老伴伴喽。
尼姑：（声音也有些哽咽）老人家，我也想您啊。
刘启德：就您一个回来了？
尼姑：都回来了。世显回来了，少杰也回来了。
刘启德：驸马爷在哪儿呢，老奴去接他。
【 尼姑指了指自己的心，又指了指天空。刘启德明白了。
刘启德：（向天高喊）驸马爷，您好啊。卫公子，你个臭小子，藏哪儿了。你们别躲着，老伴伴岁数大了，找不动你们了。孩子们，快出来呀。
【 随着刘九德的呼喊声，院中的玉兰树上的花朵纷纷扬扬的落下，就像是漫天飞散的雪花。
少时，舞台上已经是一片洁白世界。
尼姑：老人家，我爹娘可好？
刘启德：好，好，我每年都去看他们。
尼姑：辛苦你了。
刘启德：孩子，外面冷，看着了凉了。走，和老伴伴进屋里说去。老伴伴再也不叫你走了。
尼姑：我累了，想睡。
【 尼姑把身体倚靠在树上，闭上眼睛。刘九德起身，坐到了尼姑身边，把她抱在了怀里。
刘启德：孩子，不怕，咱们在家呢，有老伴伴陪着你。
【 老太监像是抱着自己的孩子，轻轻地摇着。舞台上响起几个孩子稚嫩的童声。
男孩：你叫什么名字？
女孩：我叫朱媺娖（mei chuo）。你们叫什么？
男孩：我叫周世显。
另外一个男孩：我叫卫少杰。
周世显：你的歌声真好听啊。
女孩：我们玩啥啊？
两个男孩：我们就玩娶新媳妇吧。
女孩：好啊，好啊，咱们就玩娶新媳妇，嘻嘻。
两个男孩：哈哈——
三个孩子：哈哈哈哈——
【 在三个孩子天真，烂漫的笑声中，尼姑泪流满面，头向后一仰，双臂下垂，一个晶莹剔透的小瓶子从她的手中花落。她死在了刘启德的怀中。老太监为她擦去泪水，抱起她的身体，在一阵如雪的花雨中，下。
【大幕下。
【全剧终。(剧本网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