谨以此剧祝贺中共“十七大”胜利召开并献给为新农村建设默默奉献的人们

话剧 《春分时分》

时间:最近某年的春分前后

地点:温堡乡壶口村。人物语言带有豫东地域色彩,便假定为豫东地区吧。演出时使用河南方音会有更好的效果。

人物表:

季文明男,35岁左右,专业军人,温堡乡政府干部,机构改革中被分流,到壶口村协助工作。

马雪梅女,季文明的妻子,年龄与季文明相仿,镇中学教师。

季文秀女,20岁,季文明的妹妹。

万峻山 男,60岁左右,曾做过生产队长。外号“老别筋”。

万华子 男,20岁,万峻山之子。

华子妈 女,万峻山之妻。

万峻岭男,59岁,壶口村村主任。

万常有男,40岁左右,万峻岭的侄子。治保主任。结巴。

王秋兰女,38岁,丈夫外出打工失踪。

曹洪福男,74岁,王秋兰的公公。红白喜事给人放“三响枪”。

曹锁住(破烂六) 男,49岁,做废品和旧家电生意。

瞎大娘 女,70多岁,患有严重白内瘴,孤寡老人。

曹文富(校长)男,45岁左右,村小学校长。

梅主播女,30岁左右,县电视台播音员,记者。

摄像男, 40岁左右,电视台摄像。

摄助男,25岁左右,电视台实习。

白大仙 女,45岁左右,神婆。

肖副县长 男,55岁左右,农业工作副县长。

崔镇长 男,50岁左右,温堡镇镇长。

秦保卫 35岁左右,温堡镇派出所所长。

王秘书 28岁左右,温堡镇政府秘书。

孤老汉 70多岁。

唢呐手若干

村民若干

第一幕

壶口村村头

春分前后某天的早9点左右

幕启前:

县电视台采访组一行三人,应邀来壶口村做“新农村建设试点村启动仪式”专题报道。或许是出于对此次报道的高度重视或其他原因,新闻主播梅记者亲自出马而且早早的来到新闻现场。此刻,他们正在进行仪式举行前的先期拍摄工作。

梅记者:(在镜头前调整状态,喉咙里发出“吭吭”的声音)能开始了吗?

摄 像:好了。3、2、1……开始![摄助慌忙将写满主持词的纸板举起,做题词器。

梅记者:[非常职业且情绪饱满的]观众朋友,我们现在是在我县温堡乡壶口村向您作现场报道。今天,这里将隆重举行该村新农村建设启动仪式。届时,县里主抓农村工作的领导和温堡镇的领导将出席仪式。我台也将全程报道。据了解,壶口村此次如果能通过验收,有望成为我县首批新农村建设试点村,并将得到30万元的政府补贴。自此,我县的新农村建设迈出了实质性的一步!预祝壶口村的新农村建设取得辉煌战果![稍顿、对摄像]完了!可以了吧?

摄 像:OK啦![关机、盖镜头时突然变色]哇操!忘了放带子了![歉疚的]不好意思啊!要不,咱……再来一次……

梅记者:[打了个哈哈]找不着情绪了啊!像我这样的主播一般都是一次过的!待会再补吧,先四下拍些空镜头吧。

摄 像:也好也好,你再酝酿酝酿。[与助一起边拍边下]

[大幕尚未开启。高音喇叭特有的声音响起,是那种我们习惯听到的敲击话筒试信号的动静。

季文明:……喂喂。播送个通知,我是季文明,咱们村这个,新农村建设启动仪式近上午就要举行了。大家都知道了,咱们在强调一遍:在家的村民就不要远离了。因为咱们是全县新农村建设动员会以后,第一个动事的,上边特别的重视。这次这个现场会,县长、镇长,都要来。电视台还要来录像。这是咱们村多少年来没有过的大事!

[大幕渐启。一束追光打出大喇叭的特写效果,声音继续] 希望大家能重视起来。

[突然,季文明的讲话被一个颤巍巍还带些哮喘气息的老太太(瞎大娘)的声音所打断。“我的个娘哎!这是峻岭兄弟,还是文明侄子?我的羊叫大马子抢了哎……”

[显然村室的人被着突如其来的变故弄得措手不及,大约两秒钟的空白后,村主任万峻岭恼怒的声音扩出高音喇叭,“你瞎猫咯叽眼的!看不见这…正忙呢吗?!

[瞎大娘的耳朵似乎也不灵便,“是哩,找羊呢。”

[季文明:“大娘,都正忙着新农村呢!”

[瞎大娘,“啊?羊在新农村来?……那新农村在哪啊!”

[万峻岭急促的声音,“关上话筒!”

[季文明,“毁了毁了!全出去了!”

[高音喇叭嘎然无声,可几乎同时一阵难以抑制的笑声在舞台黑场中爆出。灯光骤亮。呈现在观众眼前的是一个当下豫东地区常见的村庄的村头景象。错落着一些平房、瓦房,甚或其间还矗起一到两处两层小楼。这在一般的农村都已平常。但是村庄深处却能看到成片的破败的老房子,断壁残垣,那里是原来的庄盘子,也是我们的第三幕戏的场景。所以,美工置景时应有所表现。此时,村小学校长曹文富正在一面墙上刷墙体字,能看见字的外框线已经绘好,是“生产发展,生活富裕,乡风文明,村容整洁”。几棵树上还贴着红纸标语。万常有和华子正踩在凳子上悬挂一条横幅,“热烈欢迎上级领导莅临指导工作”。刚才大喇叭里的对话显然挠到了他们的痒痒肉。万常有已笑得从凳子上跌落,“羊在新、新农村来?新农村是、是羊圈啊?”华子蹲在凳子上抱着肚子,“瞎大娘也想当村干部啦?”曹文富望着大喇叭,一脸疑惑的笑容,“聋子会扯,瞎子会编,她占全了。”

[万峻岭匆匆上,“这个瞎猫咯叽眼的!”

华 子:(止住笑)峻岭叔,今天文明哥上广播讲话了?要让位啦?

万峻岭:华子,你啥时候回来的?

华 子:前天就回来了,响应号召,建设新农村!

万常有:(觉出什么不对,起身将万峻岭拉到台口,探询地)叔,你不、不会,真把,把地位让给啊季文明了吧?

万峻岭:(故意激他)有啥不合适吗?

万常有:(信以为真)我,我可是你、你亲侄子啊!我、我这个自、自封的治保主任,群众都、都不拿眼夹、夹我!我就这样撑、撑着,不就、就是等着接、接班吗?他、他鸡……巴季文明是是乡里啊开除的干部……

万峻岭:人家那是机构改革,人员分流。好了好了!四十岁的人了,肠子还是直的!我叫他干,他就能干了?不要问恁些了,好好的配合工作就行了!

万常有:(领会的)那,那我心里就有、有数了!

[传来喊话器特有的吆喝声。“辣酒瓶啤酒瓶易拉罐饮料瓶纸箱子旧书废报纸有吗拿来卖——有买旧——冰箱彩电洗衣机,电风扇VCD——的吗?”随着吆喝声渐近,曹锁住(人称“破烂六”)的新式货郎车出现在舞台上。一辆改装的摩托三轮显得特别大,车帮子上写着“沟通城乡,互通有无”。车上装着些废品和旧洗衣机、旧电视 等。破烂六近50岁的光景,身材瘦小,上下透着一股小生意人的机敏和所谓见过世面的农民的圆滑。

老 六:呦,两位领导。知道我回来啊,都在这侯着?

万常有:我说,谁,谁侯着你啊?关了关了!到、到家了都,还叫它嗷嗷啥啊?我说,破烂六,还有啥破玩艺你不、不买的么?

老 六:有一样破玩艺我就不买。

万常有:有啥破、破,玩艺你能舍得不、不买?

老 六:(学结巴)你、你、你……老婆的破鞋我就不买!(笑)

万常有:我把、把你、你的个,破、破嘴,扇成破、破铺衬,你信不?

华 子:老六叔,你的业务范围是越来越大了,你倒是买呢,还是卖呢?

老 六:呦,华子!出去就是不一样,洋气了!我啊,左手买,右手卖!我是四乡八村收破烂,卖到城里收购站。大街小巷收家电,卖给乡下傻老汉!

华 子:老六叔还是一套一套的!

万常有:就会顺腚屙油!你有本事弄、弄段新、新农村的?

老 六:给你来一段:新农村建设要起步了,农民种地有补助了,贫下中农要致富了,收破烂的也成万元户了,(拍有)小瘦猴也挺起来将军独了,听说还看上小寡妇了!

万常有:(心中有事的,变色)你瞎、瞎咧咧!我真扇、扇你嘴!

老 六:别,全靠这嘴做生意呢!来,来,尝尝这个烟![从腰里摸出一包烟,散开]

万峻岭:老六,发大了你?抽上外烟了?

老 六:咋的?不兴咱开开洋荤?巴结领导嘛!

万常有:这烟我抽、抽过!

曹文富:(抽半天)这烟劲够大的!

老 六:外烟都这样!知道不?哪象中国烟,没劲。

万峻岭:(感觉不对,剥开)这什么烟丝?红薯也似的!垃圾堆里捡的吧?

众 人:就是啊,还有股柴油味。真是垃圾堆里捡的吧?

老 六:(笑)捡的?嘿嘿……哪有恁好的事?抢的!

[几个人不解的看着他。老六回身从车里又抽出几条来,晃了晃。

万峻岭:你真抢商店了?犯罪的事可不能干啊?

老 六:抢商店?我这个头象吗?(兴奋的)昨儿晌午,我去卖废品,刚到西关,好家什!几辆大卡车正往下卸东西,一大箱子一大箱子的。卸了一大堆,跟个山样的!我走近一看,操!都是烟哪!这时,就有人往上浇柴油,好几大桶!一打听,烟草局烧假烟的!日他娘,恁多烟,就都烧喽?真心疼人哪?

万常有:那,假、假玩艺,可不都得烧、烧么?可、可惜了恁么多柴油了?

老 六:眼瞅着几个穿制服的拿着火把去点,我冲上去抱了一抱烟就跑!

曹文富:没人管?

老 六:没人管我就用三轮拉了!有个公安就追我,我开上三轮就跑。我一动手,好多看热闹的都跟着抢。他们就顾不上我了。我想,趁大家都抢,我再回头拿几条啊![不知谁应和了一句:是啊。]我一回头,大火“忽”就窜上来了!好家什!树梢子高!劈里啪啦。哎呦,可惜那些烟了,好几卡车呢!

万峻岭:这也没法抽啊?

老 六:拿回去撕开晾干了,一样抽。不比5毛钱包的许昌强?你们忙着,我打道回府了!

万常有:哎,别、别走啊!你被窝里放、放屁啊?见面分、分一半么!

老 六:(想了想)也好。来来,每人一条。(到岭面前)主任,这条烟算上礼了,开了街,那临街的门面,可得想着给我留两间!

万峻岭:我抽不动,还是你留着吧!

老 六:还是主任觉悟高,怕受贿!(递烟给有,认真的)我那低保的事,你可得给我弄成了,嗯?

万常有:一条假、假烟,你还……当、当事了!我一不、不是书记,二不、不是主任……

老 六:你班子成员啊!

万常有:那……倒是!我给、给你操……操心!

老 六:别光说啊!咱丑话说到前头,你也知道我老六是啥样的人!我可啥政策都懂!光你叔,你,两家,吃了几个低保?那帮老孤寡可还没有呢!我的要是弄不成,你那一嘴能吃安生吗?

万常有:你……啥,啥意思?你威胁……班子成员啊?

[老六手机响,接电话:啊,我老六啊!洗衣机还没出手呢!十七的旧彩电?最多了,50!最多了!真卖不上价,你不能叫我赔喽啊?现在乡下老扎也识货了!啊……,那好,我明后天去拉!

[老六合上手机,一回头,曹洪福老汉怒目圆睁的站在他身后。

曹洪福:破烂六!你是谁都坑!你50块钱进的电视机卖给我120!还口口声声说照顾我,不挣我的钱!120就120吧,能看也中!不能看了,是个毁的!

老 六:咋能是毁的!

曹洪福:不出人了!

老 六:给你的时候可是好好的,不出人你能要么?

曹洪福:那时候出人,是的。

老 六:不是叫你摆弄毁了么?

孤老汉:他也没摆弄啊?他也不会摆弄啊?看着看着,不是不出人了么,光是雪花点子。我寻思,我的收音机一不响,我拍两下就响了。我就叫他也拍拍试试。

老 六:拍出人了吗?

曹洪福:拍出来了!

老 六:拍出来就接着看呗!

曹洪福:看了一天又不出了!

孤老汉:他就又拍,就又出了。一袋烟功夫,又不出人了,再拍。俺俩轮流着拍。

华 子:呵!俩大爷看电视还兼着练铁砂掌!

老 六:那你俩就拍着看呗!

曹洪福:这会拍不出来了!

孤老汉:手都拍出茧子了,死活不出人了!

老 六:(故做认真的)人都叫你俩拍死了!还能出来么?那是电视机,彩电啊!哪能象你那个破收音机?收音机是光有声,没真人。电视机里都是真人,里面有北京的广播员吧?还有大官吧?

[两老汉信服的:嗯!(点头,四只眼睛瞪的溜圆)

老 六:你两个乡下老头,手恁重,天天等着拍人家,人家还敢出来吗?

[两老汉一脸茫然,又觉着不对:咱是不出人的时候,拍出人来的。

老 六:不出人的时候?……人家不休息呢吗?你一拍,是吧?好比是敲门,你俩恁大岁数了,人家不好意思不出来,是吧?那,你拍时间长了,搁谁不生气?

曹洪福:(幽默的)那,我们以后不拍了,你叫他们出来吧!

老 六:(笑)那,哪能我叫人家出来人家就出来,我又不是电视台的台长!

[万常有等人直乐。

曹洪福:(猛的起身)我打你个混帐小子!(老六忙躲闪。)走,回去抱电视机去。[转对六]你等着!要是不给我退,我就用电视机砸你小子!

[两老汉下。

老 六:(瞅二人走远)大爷哎,我可没功夫等你了![欲下。

万常有:老六,不、不行的话,退、退了,散,散了。洪福大爷,够、够难的。

老 六:万主任,啥会变恁好心眼了?嗯?冲着他那个守活寡的儿媳妇吧?

万常有:我说,……(认真的)你别、别瞎咧咧!这可是干、干部作风问题!

老 六:呦,忘了,你是班子成员!

万常有:哎!注意影、影响……么!

[万峻岭站在凳子上喊万常有:看看(横幅)斜不?

万常有:(回身看)叔,你咋亲自上去了?

老 六:几位忙着,我走为上了!

万常有:(看横幅)不、不斜。好着来。“热烈欢迎上级领导位(莅)临指导工作”。

万峻岭:你能不能不丢人?

华 子:常有哥,那个字念“莅”,经常开会的人,现在都认这个字啦!

万常有:我也开、开过不、不少会啊!曹校长,华子说、说的,对、对不?

曹文富:对着来。以前老有人念错。

万常有:哦,我开的那,都、都是村……里的会。

[画外传来万峻山的声音:华子!弄啥来?!

华 子:爸,我招呼着布置会场呢!

[万峻岭听到万峻山上来,找理由避开:常有,给我一路去把那个规划图抬来。二人下。

[万峻山与华子妈拉架子车上。车上有化肥等物。

万峻山:给我滚下来!那活是你干的么?

华子妈:孩子都恁大了,你咋呼啥啊?

华 子:(不满的)我回来不就是参加建新农村的吗?

万峻山: 建设新农村?你建一个我看看?饭都吃不饱来!眼看就春分了,春分麦起身,一刻值千斤!知道不?跟我下地追肥去!在这里瞎搀和啥?

华 子:(犹豫的看看身上入时的衣裳)我……这,咋下地啊?

万峻山:看见你这个打扮我就生气!男不男女不女的!活流氓!特务!

华子妈:现在的孩子不都这样么?年轻人的事你管恁多干啥?华子,你要是不下地,你这么吧:看咱老宅子地上的杨树都生虫了,一堆一堆的虫屎。你回家拿个针管子去给杨树打针吧!

万峻山:生叫你惯出个少爷来!

华 子:那中,这活好干!

华子妈:好好的干,啊?那片杨树就是你的了!你爹说,新屋给你弄好了,摩托车买下了,底下说亲、结婚的钱,你自己挣,。

万峻山:我再没有钱搭给你!

华 子:结婚的事,就不劳你操心了!我回家拿药去了。[下]

万峻山:建设新农村?哼!结巴他爷俩能弄到茄棵里去!

华子妈:不是还有文季文明呢吗?

万峻山:季文明?万峻山能把季文明给卖喽![二人边说边下。]

华子妈:您俩好赖也是堂兄弟!

万峻山:堂兄弟?呸![正好万峻岭和常有抬“规划图”上。他躲避“呸”似的偏了一下脸。

万常有:(安慰的)叔,别、别跟他一样。他就、就这么个人。

万峻岭:(来了勇气的)我懒的买他的帐!他看不惯我,我还看不惯他呢!

万常有:(对群众)来来,看、看看!“壶口村新、新农村建、建设规划图”,怎么样?

[几个村民围上来,七嘴八舌,“还有路灯啊?”“这是什么?超市”“还有娱乐中心哪!”“好,真好!”“好是好,当画看吧,得花多少钱啊?”

[华子掂着药瓶子上。

华 子:嗨,这要是建成了,可太好了!南方的农村都是这样的,建得跟城市似的。所以,人家台湾的老板都跑到那建厂子。

村民甲:南方的厂子都建在农村?

华 子:你以为都建在城市?那不把城市撑叉了!都建在农村。等咱村建好了,我就出去找个老板来投资办厂,到时候,在自己家门口打工!

村民乙:那得等到啥时候啊?我还能等到进厂当工人不?

万常有:等到了,你也、也不行!你,啥、啥也不会!

村民乙:我会推、推豆腐啊!(众人笑)

[季文明匆匆上。

季文明:峻岭叔,电视台的记者到了,拍了一圈了!现在村室里呢。

万常有:(对群众)哎,电视台的来、来了。别一个个穿、穿得炮炸似的!弄件喝、喝茶的衣裳穿上!长得……不、不好看,你再不装……修装修,人家不、不拍你。

[王秋兰提个篮子从人群走过,“拍你!长得跟个打地磙子样!”

[人群哄笑。

万俊岭:电视台的咋没跟领导一道来呢?

季文明:说他们电视台的车路过这里,就顺车提前来了!

万俊岭:电视台的采访,你来接待,你年轻,对你来说,是个机会。

万长有:俺叔净为你好呢。你这一上电视……

[记者一行上。

季文明:梅主任,正说去见你们呢!来,介绍一下,这是咱们村万峻岭主任,这是县电视台梅主任。[握手]

万俊岭:电视上天天见。名人哪!能到我们村来,真是荣幸荣幸。

[常有凑上来,想与梅握手,梅已举起话筒准备采访。他又凑到摄像跟前,“你们辛苦!我叫万、万常有,也是……班子成员。”

梅记者:(把话筒指向万峻山)万主任,先介绍一下咱们村的情况好吗?

万俊岭:这个情况还是让季文明同志说吧,搞试点的建议就是他提出来的,他年轻,有水平……

万常有:(故意的)还当过乡里的领导,这不清下来了么,来咱们村发挥余热。

[记者表情疑惑,季文明脸色尴尬。

万俊岭:(对常有)亏你还结巴![对梅]这不乡镇机构改革么,大形势嘛!文明不就分流了么。乡里考虑他还是很有能力的,就让他到咱壶口村指导工作来了。这不,一来,就有了大举措。

梅记者:哦,是这样。那就请季主任谈谈情况吧。

季文明:不敢当。既然老主任抬举,我介绍一下情况吧。咱们这个村啊,是个大村,800多人,四个村民组。三个姓。这个村啊,是个典型的“空心村”,你看那边一片一片的老宅子都没有人家了,都往外盖了,庄盘子越来越大。今天这个启动仪式上,那些老房子,其实,都算不上房子了,就是一些土墙,全部推倒;宅基地上的树,全部清理。首先在这片老宅基地上,建一个集市,盖上门面房,逢会啊!

梅记者:开街啊,建门面房啊,要同时起来的话,村民能盖的起吗?

季文明:这个新农村建设,也好比是一个家庭盖房子,你要是单等钱攒够了再去盖,就不知道要哪一天;要是借些钱,一咬牙盖起了,再去还帐,就快得多嘛!

[瞎大娘特有的“哼哼”声传来,瞎大娘上。

瞎大娘:大马子来了都没人管!哼哼,我的个娘哎,闷死了我!明抢了!你要抢就抢个有本事的人,抢我个又瞎又聋的老妈子算啥本事。

[文秀在台口向季文明打招呼]

季文明:(对记者)不好意思,我妹妹找我有事。(走近文秀)什么事心急火燎的,这不正忙着呢吗?

文 秀:我嫂子又肚子疼了,怕又要出事。

季文明:[色变]啊?[匆匆过去给万峻岭取耳语几句,又对记者] 对不起,我先回家一趟,一会儿就来。[匆匆与文秀下]。

万峻岭:[歉疚地对梅]是这样,季文明同志结婚十几年了,一直没孩子。

万常有:也不是怀,怀不上,是怀几个月就,就……就保不住。

万峻岭:这不又几个月了嘛,可能又有什么情况,文明匆匆回去了。

梅记者:噢,是这样,怪不得那么急。

[瞎大娘上,万峻岭想拉她走]

瞎大娘:谁?你拉我找羊去?

梅记者:噢?这就是在大喇叭上找羊的大娘啊?

万常有:咋的,您也听,听到了?叫您见,见笑了。

梅记者:大娘。

万峻岭:[摇摇头,指指耳朵]听不见,眼睛也有毛病。

万常有:白内那个……瘴,站她鼻子上,能看见是个人。

万峻岭:儿子前些年出去干建筑活,在房顶上触电死了。工头跑了,连个棺材钱也没摸着。

万常有:工钱也……没给。没钱火化,几个有用麻袋背回来哩。

万峻岭:花钱买的个山西女人,也走了,留下个闺女,今年九岁了吧?

梅记者:大娘。

瞎大娘:谁这是?不顺风,看不见。

梅记者:我是电视台的。

摄 像:[补充]记者。

瞎大娘:汽车?不是汽车,是开三轮偷的羊。

梅记者:你能说说当时丢羊的情况吗?[岭给瞎重复一遍]

瞎大娘:她说话咋给电视里头的人一样?[握梅的手]这手滑溜,哪庄的闺女?

万峻岭:[大声的]你说说你丢羊的情况吧。

瞎大娘:说说。大半夜里的时候,二三个人就翻到院子里了。你知道,我那个小墙头,挡住好人挡不住孬人。就怕丢了羊,我还防着呢。我天天拴到我床腿上。我将将听见门响,一个人掐住我的脖子了,把我栓床上了。(语调激动)还是用我栓羊的绳。你看多大胆噢!俺孙女醒了,将将哩问一声谁。就拿小攘子搁她脖子上了,她气也不敢吭了!眼看着这些龟孙子把二个羊抱走了。到天明小闺女都吓憨了,给我解绳的时侯,手都不当家了。我的娘哎!找不着这俩羊,我情死不能活!

梅记者:[问岭]好找吗?

万常有:找啥呀?这会儿,羊肉都该吃到肚里去了。

万峻岭:记者同志有所不知啊。现在这个农村啊,丢个羊,丢个牛的案子多了,不好查。上个月东边庄上发生了一起偷牛的案子。先把狗药死,开开大门把牛就牵走了。这主儿后来听见动静出来撵,觉着自己膀大腰圆,就和几个小偷干开了。那几个主儿带着家什呢,牛没抢回来,还被攘了三四刀,住了半个月的院,差点把命搭里头。没办法,你报案,派出所过来登记一下,就没下文了。

瞎大娘:竣岭兄弟,你甭管咋着,得招呼着给我找着啊。小闺女的学费全指望着这俩只羊了。

梅记者:大娘,你没享受“两免一补”?

瞎大娘:你说俺娘俩恁苦?苦也不苦,天天吃白面馍。

梅记者:[加大声]就是困难户,不用交学费了,没有照顾吗?

瞎大娘:照顾我了,不叫我交公粮了!学费该交交。哪有上学不交学费哩?

梅记者:[问岭]万主任,咱们村没实行“两免一补”吗?

万峻岭:[支唔]这是学校里的事,我……还不清楚。

[曹洪福与孤老汉抱电视机上]老六呢?这熊孩子跑哪去了?跑了和尚跑不了庙,等着他![瞅见梅]咦,这个女的不是电视上那个广播员吗?[疑惑地去拍电视机,看看屏幕,再看看梅]咋搁这哈儿出来了?

梅记者:[饶有兴趣的看着老汉,走过来]大爷。

孤老头:[玩笑的]毁了毁了,出来个活哩。找你麻烦来了!

曹洪福:俺往底不敢再拍打你了。[对岭]她不是单来找我问罪来了吧?

万峻岭:唏!人家找你干嘛?[对梅]我先去趟村室,播个通知,你们先聊着。[示意叫曹文富一起下,小声的]记者要再问起“两免一补”的事,你给她说我啥都不知道……

曹文富:(不解的)名单不都是村里定下的么?

万峻岭:能这么说么?

曹文富:(没办法)那……中。

[二人边说边下]

梅记者:(对老汉)咋回事啊,二位大爷?

孤老头:给你开个玩笑。这么子个事:我们不是两个孤老头子么?对,他不孤,他,他是,儿子出去打工去了。[低声]出去四年,硬是没影没信。八成是叫人家害了,要不就是卖到黑砖窑里去了。儿媳妇还不错,等到今了!也不容易,种蘑菇大棚呢![恢复原调]将才说啥呢?哦,俩孤老头子。这不是闲闷的慌?我呢, 有个破收音机,还“红灯”牌的哪!可那里头弄哩啥哎?你想听段戏?咳,那个小轱辘[做调台动作],你拧纰!——也找不着一段!

万常有:你那破“红灯”不是老不响吗?

曹洪福:你知道个啥?[对梅]都不好意思跟你说,闺女。一打开那收音机,天明天黑,就是卖药哩、治病哩。你说那些专家、教授不去医院坐门诊,天天钻到收音机里,他不憋屈?你说他治那些病!高血压、糖尿病也算是为人民服务。(笑)你说说他治那些病?

万常有:啥、啥病啊?神神叨叨哩……

曹洪福:(不屑理他)特别有个女的,[孤插话:还是个教授!]天天钻到收音机里教男人……咋着能时间长,还吃啥药能变粗!哎呦,那不成牲口了!啥药也不要吃,吃饲料、吃秆草,保准都变的跟我喂的那驴样哩!

孤老头:那个女教授也得是谁家的媳妇、谁家的娘吧?

曹洪福:那个女广播员也不中,说那些事也跟平话样,脸都不红!

万常有:人家脸红,你也看、看不见啊!

曹洪福:闺女,咱当广播员的可不弄那事,爹娘不好见人啊!

梅记者:(收住笑)大爷,您刚才要说什么哪,扯这儿来啦?

孤老头:刚才说啥呢?

曹洪福:收音机。这收音机不是没法听了么?看人家看电视,怪热闹。俺俩就,每人兑60块,从老六手里,老六知道吧?收破烂的,兼着卖旧电器。买了个旧电视。一开始吧,看着也怪好。还能看见你呢!没过几天,不出人了!

孤老头:我心思着,我的破收音机一不响,我拍两下,就响了。我也拍拍电视试试吧,哎,一拍,你出来了。一袋烟功夫,你又回去了。再拍,你又出来了。一会,你又回去了!这不,后来再咋拍,你是死活不出来了!

梅记者:(大笑)不是我不愿出来,是电视机坏了!不是一个村的么?找他退了啊?

曹洪福:这不正找他退么?狗日的说俺俩把电视里的人拍得不敢出来了!

孤老头:(对有)你还建新农村来,我连个新电视也看不上!弄个旧的,还叫狗日的老六阕了!

梅记者:象您这情况,吃低保了吧?

曹洪福:吃地保?闺女真会开玩笑!差人地保牛经纪,没有一个好东西,谁敢吃他?

孤老头:地保跟村主任一样的官呢,他吃我们行。

[一直坐着的瞎大娘突然长叹一声:“我的个娘哎!这些大马子,叫你死到大年三十!” 喊着下。

孤老头:唉,一家不知道一家啊!偷谁不好?偏偷他,不丧良心吗?

万常有:叫小、小偷讲良、良心?那!嘿嘿……

曹洪福:万常有,瞎子的羊丢,你跑不到清亮地里去!

万常有:(严肃的)大爷,你不敢这的说一个班子成员。我治保主任,我!

曹洪福:还好意思说你治保主任?每家一个月给你兑一块钱叫你看家打更,你打了吗?

万常有:我,天天不打着呢吗?

曹洪福:你天天打坏主意来![低声]人家男人都出去打工去了,家里都是妇女小孩,你敲人家门干啥?

万常有:(心虚的)大爷,你啥意思啊?我是看看她们门都闭好没有?我得为群众负责啊?

曹洪福:昨黑里,瞎子哩羊丢,你就一点都没听见动静?

万常有:我也没听见狗叫啊?

曹洪福:听见狗叫?听见狗叫你比狗跑得都快![转对孤老头]走,上老六家找他去![回头对有]再敢敲我家秋兰的门,小心我用三响枪轰了你!

[万长有眼皮眨了半天,回过神来。对记者,“哦,来看一下我们的新农村建设规划图”。(抽出一包烟,逐一递上)

摄 像:不赖啊,抽上外国烟了!

万常有:农村条件也好了么!(递一支给梅,梅摆手)哦,您不抽?

[灯光转暗。几个抽烟的火光在闪动。一个声音说,“这烟劲够大的,抽不动啊?”万常有,“外国烟嘛!”

[一束追光打出高音喇叭的特写。万峻岭的声音:“再播个通知:老宅子凡摊在规划区,就是要开街的地方的户,房子里还有东西的,抓紧挪出来;有的是栽的树,你自觉的清理。甭等到一会用推土机给你退喽,连个树条子也摸不着!我希望啊,不要出现钉子户,啊?

第二幕

季文明家 开始时间应为前幕中季文明回家的前后

幕启: 农村家庭常见的摆设格局。只是比普通农民家庭稍“阔气”或整洁些。堂屋正中最好是一个条几,上面再悬挂一幅毛主席画像;床是必不可少的。另外房子要有里外间,当然少不了一道通向里间的门。此时,主席像下赫然供着一尊“送子观音”,观音像前是一炉香和三只酒盅。

[季文明的妻子马雪梅在床边坐着,她三十几岁的年纪,镇中学老师。眉目清秀,性情温和。注意看能发现已有身孕。

[文秀正往香炉前的酒盅里斟酒。

[“白玉仙姑”端坐于条几斜侧的一把藤椅里,正以夸张的口形连连打着哈欠(大仙附体的前兆动作)

白大仙:(双眼紧闭,拿腔捏调的说唱)小香童,将才一声请,大仙我来到季家哩门庭。阳世宅子我看了三遍,阴间里祖宗我问个三清。您季家的根苗咋不旺?季家的媳妇咋不添丁?[雪梅应和,“就是啊?咋不旺呢?”]大仙说来,您是听……,[沉默一阵]前辈您有个三老爷,[文秀,“我老爷好像就弟兄一个啊?”]不是您亲老爷,旁院的!——50年前他还年轻。在您家这个老院子,打死个青花大长虫。

这长虫可不是一般的虫,只差一年就成精。[白:500年成精。修炼了499年了,叫您三老爷打死了!]这长虫,妖不是妖来精不是精。上界天宫去不了,阴曹地府去不成。这长虫成了野游的鬼,窝到了百年的槐树棚。[白:您这门外边有老槐树吗?文秀感到害怕,紧张的答,有,有!] 这长虫还差一年哩道行,要喝胎气来补功。[白:它是来寻仇哩,要喝够10个胎气,它哩魂就能上天了!雪梅:大仙,咋能镇住啊?]想镇住这妖邪也不难,大仙给你调天兵。[摸出手机,按了个号,“喂,我是小白啊!对,对,在您面前哪里敢称大仙啊?小小的仙姑。我这里,有个案子,又得麻烦您。正打牌呢?无论如何得下凡来一趟。费用好说费用好说!……南天门哩众弟兄,帮我做法降长虫。

[文季文明上,看到这阵势,生气的背门而立。文秀出来。

季文明:“咋弄这一套?”

文秀:“哥,现在别慌说了,先屋来吧。”

季文明:“我不进去,你先进去吧!”文秀进屋。

[大仙作法,浑身抖动,双眼紧闭,嘴唇哆嗦。约莫两分钟,“降妖”结束,很倦的样子]妖邪拿住!阴魂订在了老道山,一百年里不许动![白:南天门哩几个天兵天将,正打牌来,要不是关系好,人家不来啊!雪梅:感谢大仙、感谢天兵天将!]我回去还得请他们吃饭啊![又打哈哈,表示大仙离体]你就心放肚里吧,保准没事了,还是男丁。再给你请一尊送子观音,天天看着。哪路的妖邪也不敢再进这个院!好了,两口子给菩萨磕个头,就功德圆满了!

马雪梅:秀,叫你哥来。

季文明:雪梅,你出来一下。[马到门外]我那边一个忙死俩,你咋在家弄这一出?你咋信这个啊?这个头我是不磕!我得抓紧走!

马雪梅:文明,我以前也是不信这个的。可是,咱不是啥法都用尽了吗?有一点用的药都吃了,听说啥偏方都用了。我这几天又觉着不得劲,万一……。

文 秀:哥,甭管信不信,就磕一个吧!既然都请了!

季文明:我不能磕,这是个原则。

马雪梅:文明,你能不知道?现在越是当官的越迷信这个!这个大仙在城里就有名的很,没有车接车送都不去!要不是一个学生家长帮忙,还请不到来!

文 秀: 听她说,城里刚开的最大的楼盘,叫啥“洋圈鸭舍”的,就是她看的风水。人家当大官的都信,你也委屈一回吧!

马雪梅:这个要是再不成,到时候,咱后悔都来不及!我是真怕了啊!(哭)

[季文明双唇紧闭,无奈的走进堂屋。与雪梅一起艰难的跪了下来……

白大仙:好了,礼毕。送大仙回宫吧。肉连厂的车一会该来了。

马雪梅:您看……这个香火钱?

白大仙:我的经纪人没跟你谈好吗?

马雪梅:说好了。就照那个数吧。[说着掏钱]

白大仙:500块钱也真不多。你知道,这会啥都是贵哩,给上边[用手往上指了指]打电话都是超长途。回头还得上南天门表示点意思。这帮子天兵天将也惯毁了,红包少了都不愿意要!唉,啥都难干,生存压力大啊!

[马雪梅将钱递上,“大仙,您点点!”

白大仙:上边的人,哪能摸钱?俗气!这是我的名片,上面有账号,打卡上吧。

文 秀: [看名片]大仙还有银行卡啊?还是龙卡。

白大仙:是哩,上边规定,都得有龙卡。还不是老龙王给玉皇大帝送礼了!上边的事,说不清,腐败的很!

[有手机响。季文明正往腰里摸,大仙从包里掏了出来]

白大仙:接个电话。肉联厂的朱厂长。[接电话]哦,我刚完!车到村头了?好吧。朱厂长我给你说,你厂子里那个事真叫我头疼。光天蓬元帅那一关就不好过啊?——就是猪八戒!你想啊,你杀了那么多猪,巧不巧哪一头就跟猪元帅沾亲带故!是吧?你这回出了个车祸还是小事……,[边说边下]

马雪梅:文秀,送送大仙。[文秀随大仙下]

季文明:[哭笑不得]什么啊,这是?

马雪梅:文明,我也是没法才走这一步……,年龄越来越大了,

季文明:这次不会再有事了!在家尽量少动,做饭啥哩叫文秀来做。

马雪梅:秀想去城里学电脑。学完了想去南方打工。给你说了没有?

季文明:我这边通知外出打工的回来,她再出去打工?

马雪梅:想起来个事。听文秀说你正接受电视台的采访呢,……我觉着你出面不大合适啊!你毕竟在村里没有身份,又是……,我是说,万一有个闪失,你别成了挡箭牌。

季文明:不会的。峻岭叔还不错,他是在给我机会。雪梅,当时我离开乡政府,崔乡长就很惋惜。所以,把我充实到壶口村,一是协助工作,二是再锻炼锻炼。我得实实在在的干些事情啊,不然,能力从哪里体现?新农村建设就是一次机遇啊!上次动员大会后,我心情就很激动。我要趁着年轻,干点事业啊!

[文秀上。

文 秀:哥,我支持你!等你的宏伟蓝图实现了,取得新农村建设的成功,再一上电视,你就是名人了,是典型了!咱村里空着的书记位子巧不巧就是你的!破格调回乡里也不是没有可能啊?

季文明:(向往的)要能那样,更好啊!不过,我还只是想踏踏实实的做些事情。

马雪梅:我这几天不光是身体不舒服,是心里老打鼓啊!眼皮还光跳。新农村建设我赞成,可,文明,是不是步子大了点啊?

季文明:提前一步才能主动啊!等各个村都搞起来了,咱再跟上去,还有谁关注你?更别说有县长参加了!

马雪梅:毕竟咱们村没有经济基础啊。

季文明:正因为此,才更要加快新农村建设步伐。为啥要先开市场、逢集会,就是要搞活经济么!栽下梧桐树,还愁引不来金凤凰?

文 秀: 到时候,四村八乡的都到咱这赶会,咱这就成集镇了!我就在街上开一个电脑设计工作室。

季文明:那你不去南方打工了?

文 秀: 家里有老板当,谁还去当打工妹啊?[说着进入里间]

[万峻岭上,季文明、雪梅跟他打招呼]

万峻岭:季文明,雪梅没事吧?看你一直没过去,我过来看看。

季文明:没事了,我正说过去呢!

万峻岭:还供上菩萨了,送子观音!好,好。灵着呢。千方百计,一个目的:保住!学校里的课就停了吧。不行的话,我替你请个假,镇中学的教务主任,我熟!

马雪梅:已经请了假了。

万峻岭:特殊情况嘛!文明,刚才崔乡长打了电话来,肖副县长已到了乡里。可能一会就要来了。

[王秋兰上]

王秋兰:万主任在这儿呢。我去村室找你,没人,想着你可能在这儿呢。

万峻岭:找我有事?

王秋兰:我那老宅基地就在要开街的地里,(有些激动)

万峻岭:(心中有事)咱们外边说,雪梅需要安静。

王秋兰:(这才意识到)哦,雪梅,身子还好吧?

马雪梅:没事,秋兰嫂子。你们说事吧。文明,你到厨房里给我烫一碗鸡蛋茶吧,口干的很。[文季文明下]

王秋兰:我家就该有一间门面的,为啥也要交一万块钱啊?

万峻岭:秋兰啊,这宅基地不都打乱了吗,谁的也不是,要重新分。不交钱的就没有啊。你原来的老宅子在那儿,只能说明你有优先购买权。再说,这一万块钱里,还有盖房子用的铝合金门窗的押金,还都是你们自己的钱。

王秋兰:就是说,各家盖房子都得用你们家钢窗厂的门窗。这钱等于提前交了。

万峻岭:话不能这样说。那不成强买强卖了吗?

王秋兰:我明白了。今天那些老房子都得推倒吗?

万峻岭:是哩。树也都推掉。推土机一会就到了。

王秋兰:我那些双孢菇,眼看又能下一茬。都瞎了。(眼泪无声的涌出)

万峻岭:(动了同情)所以你抓紧采摘,能摘的,大小都摘了,把损失降到最低。

王秋兰:真保不住了么?

万峻岭:又不是你一家。

[秋兰低头出。下。

[季文明端碗上。

季文明:秋兰嫂,咋走了呢?(对万峻岭)说啥呢?

万峻岭:还不是心疼她的蘑菇棚。

季文明:要不是新农村建设需要,谁能忍心毁他的蘑菇棚呢?一家老小哩指望啊!

万峻岭:干事业,总得有人作出牺牲。到时候,政府补贴下来了,适当给她些。

[门外传来王秋兰的声音:“竣山叔,你有事?”万竣山:“哦,秋兰哪,文明在家?”秋王秋兰:“在呢。”

万峻岭:这个老别筋,你给他说话![闪身进了里间。文秀:“叔?”岭:“你出去一下,我呆一会。”秀从里间出]

[万竣山进屋。季文明等打招呼。

万峻山:文明,刚才那个老鳖一在大喇叭上说,老宅子上的树条子今儿格都得清?

季文明:是哩,叔。老房子也都推掉。

万峻山:我那些可都是新品种的速生杨!这会都胳膊粗了,一天一个样哩长,三、五年就能成材!这说毁就毁了?

[传来“你是我的玫瑰你是我的花……”的口号声,文秀打了个招呼,出]

季文明:叔,谁不心疼那些树呢?可这不是都为了村子的发展么?常言不是说,为大家,舍小家啊!

万峻山:别给我讲恁些道理,我也没有恁高的境界。万峻岭这个老鳖一出不了好点 子!

季文明:竣山叔,你就让一回吧!

万峻山:我就不能给他好脸看!树是不能动!

季文明:那看您侄子我的面子?

万峻山:谁的面子也不看!有我就有树!

季文明:竣山叔,新农村建设可是中央的政策。今天县长也要来,你可不能当这个钉子户!

万峻山:(倔劲上来了)这个钉子户我还当定了![愤愤而下]

季文明、马:竣山叔!

[万峻岭打着手机从里间出来。

万峻岭:喂,派出所是吧?哎呀,秦所长,我壶口的老万!听出来了吧?有个事,给领导汇报一下:咱们村不是要搞一个“新农村建设启动仪式”这样个现场会吗。就今天,是。想请你们来一为民警维持一下秩序。[季文明插话,“不合适吧?”岭摆手制止。]知道你们忙,帮老哥一把,停几天还请你去城里那个啥来……对,“天上人间”洗澡。哎,我给你说,今天动静大了。县长、镇长都要参加的,就是肖副县长嘛,哦,你亲自来?那再好不过了!谢谢,谢谢。[神情突然严肃]哎呀,这个瞎子,跑你们哪儿找羊去了!那叫她回来吧!找不到羊,不愿意走?哎呀,我哪有时间去领人哪?那行,你呆会来时,把她捎来,也让她坐坐警车。[挂电话]这个瞎子!净添乱!

季文明:叫派出所的过来,……不合适吧?

万峻岭:没啥不合适的。我先回村室了![边走边说:“万竣山个老别筋”。下。]

[灯黑。]

第三幕

第一幕场景的推近 村庄深处的老庄盘子

时间与第二幕交叉稍后,应在文秀从家里出来后

幕启: 村庄深处的老庄盘子。正是“空心村”的“空心”处。几处年代久远的草顶土房。能看见万峻山的老宅子仅剩周围几截断墙,里面载满了杨树,已经发出新叶;王秋烂的老屋尚有房顶,已改为蘑菇棚;有的可能还住着老人,土墙的房顶盖着些红瓦,有些滑稽。

[华子正在用一个医用注射器给杨树“打针”。口里吹着“你是我的玫瑰你是我的花”的旋律,他的心情象口哨一样欢快而激动。他不时的用充满期待的的目光向四下张望。

[少顷。文秀左顾右盼的上。哨音停,华子躲到一处短墙后,见她走近,冷不防冲出,“哈!”的一声。文秀大惊。回头见是华子,边拍胸脯边娇嗔地,“哎呦呦,你吓死我了!”

华子:咋恁长时间?

文秀:不敢出来啊!哥嫂都在家呢,怕他们发现了。……这儿,不会有人来吧?

华子: 有人来怕啥,正大光季文明的。(故意的)又不是谈恋爱?

文秀: (佯怒)谁给你谈恋爱?(思虑的)……咱一个庄的,怕别人瞅见……不好。

华子: 没事。全庄的人都在村头看热闹来,没有人会到这儿来。

[二人不经意的对视了一眼,华子目光热烈,文秀慌忙避开。

文秀: 你以后别吹那个口哨了,……我听着心里发紧。

华子: (逗她)我吹我的口哨,你发什么紧啊?还慌慌的跑出来?

文秀: (又气又羞,又找不出反驳的理由)万华子!……我走!(却没动)

华子: 别,别别。好不容易请来的![秀故意把脸扭到一旁,不里他。华子随着转到她的正面]秀,你真不一样了啊!

文秀 : 咋不一样哩?

华子: 你忘了小时候,一到冬天,那脸皴的……,啥时候变恁俊了?

文秀: 你好?成天鼻子底下下细粉!两筒鼻涕,长流不断。(笑)眼看要掉嘴里,“哧溜”吸回去了!实在“哧溜”不回去了,就(学他有袖子抹鼻涕的动作,左胳膊一下,右胳膊一下。)呦!要多恶心有多恶心!

[二人大笑。

华子: (言归正传地)决定去学电脑了?

文秀: (点头)恩。

华子: 学样技术还是有用!我要不是会电脑,还的得在流水线上掏苦力呢。

文秀: (意外的)你现在是干部了啊?

华子: 什么干部啊?是他们看我爱写点东西,又会电脑,就把我抽到行政部当文员去了。

文秀: (羡慕地)那多好啊!不辛苦,还锻炼人。

华子: 对了!我这次回来,准备学开车呢!厂子里的车都归行政部管,我要有了驾照,还可能给老板开小车呢!

文秀: 那好啊,要是跟老板混熟了,你就建议他到咱这儿投资个厂子。

华子: 我们老板有钱的很,台湾富婆呢!

文秀: (惊奇的)女的啊?多大啊?

华子: 是女的啊,四十多岁。

文秀: (开玩笑的)都说好多富婆都养小情人呢!你给她开车时间长了,小心她把你养起来!

华子: 那好啊!我用她的钱给咱村建个服装厂。

文秀: (突然想起)刚才你爸去我家了。

华子: 噢?

文秀: 是说清你们这些树的事。可能你们这些树、这些老房子都得推掉。

华子: 早说啊,这药也不用打了嘛!

文秀: 还不一定呢!不知道最后他们最后怎么说的。

华子: 清了好!这庄里头浪费多少地啊!

文秀: (取笑的)你爹可指望这些树给你娶媳妇呢!

华子: 没有这树我就得打光棍啊?笑话!

文秀: 听说你爸把给你送彩礼的摩托车都预备好了?

华子: 他就瞎操心,哪儿的事呢?[若有所思的沉默] 哎,那辆摩托车送给你吧?

文秀: (转变话题的)哎,你说峻岭叔是不是怕你爸啊?

华子: 我也搞不清楚啊,反正他俩不说话。互相看不惯呗。

文秀: (好笑的)一个老别筋,一个老鳖一,呵呵。

华子: 敢当面喊他这个外号?你就死定了!刚才问你话呢!摩托车,要不要?

文秀: (羞涩而俏皮的)我又不会骑!

华子: 我骑上带着你啊!

文秀: 那得问问你爸同意不,摩托车是他买的,他可别着呢!

华子; 他管不了我的事。那你哥也不一定同意?

文秀: 从小到大,我自己的事都是我自己做主。[沉默少顷,自言自语的]咱俩可是一个庄的啊……

[王秋兰掂一竹篮上。华子和文秀赶忙避到屋墙后面。秋兰走进她的蘑菇房,看着长势旺盛的蘑菇,心情凄然。边动手采蘑菇边自言自语(处理为画外音):说拆就拆了,说拆就拆了啊。这么好的蘑菇,眼看就长成一茬。没有指望了!他爸,你是死是活给个准信啊!你叫我等到啥时候是个头?爹今年74了,孩子上初中了。苦死难死,我把爹送到南北坑里,把孩子拉扯大!这我都不怕,可我在人前直不起来腰啊!

[万常有摸摸索索的上,闪身进了蘑菇房]

万常有: 秋兰,啊……妹子?

王秋兰: 谁?

万常有: 你……念想的,那、那个人啊!

王秋兰: (冷冷的)我忙着呢。

万常有: 知道你忙,这不,来给、给你搭、搭把手。

王秋兰: 我自己能干。

万常有: 我作为村两委班、班子成员,关、关心群众也、也是应、应该的。

王秋兰: 受用不起。你忙你的去吧!

万常有: 秋兰妹、妹子,你日子过、过得难,我看、看在眼里,疼、疼在心、心里啊。

王秋兰: 我过得好着呢。

万常有: 何、何必呢!我正想办法给你公公弄、弄份低保,孬好给你分、分点负担。行的话,再给你弄一份。就我一句话的事!我要是高兴,你孩子上、上学的学费,也能给免喽,信不?

王秋兰: 信,信得很。在壶口,没有你万常有办不了的事!

万常有: 那、那是!俺叔是皇上,我就是大太子。(故做同情的)你这蘑菇棚多好好啊,拆了可惜了啊。

王秋兰: (显然点到了痛处)我就心疼这棚蘑菇了!(哭)

都是季文明这小子瞎折腾!你别、别怕,我给你担、担着,这都是有赔偿的。

王秋兰: (疑惑的) 有吗?咋没说过?

万常有: 这不还还没下来呢吗?内部的人,先给给呢透个信,别人都不知道。

王秋兰: 那能补多少?

万常有: 多少还不我、我一句话的事!(趁机凑到秋兰耳边)上边给三、三十万呢!你别告诉别、别人啊!你这蘑菇棚值多少钱?三千块钱,一、一大关吧?我给你两、两万?咋样?看这边,老别筋的杨树,值多少?他说值50,我说值5块!是吧?找谁说去?哼!我还再透漏个内参给你,别往外宣传。这不老书记过世了,位子不空着呢吗?那肯定是俺叔的!他当了书记,那主任的位置谁、谁干?,秃子头上的虱、虱子嘛!我啊!

王秋兰: 就你?连个囫囵话也说不出来!

万常有: 我,脑瓜好使啊!

王秋兰: (掏他的话) 那季文明呢?

万常有: 嗨!我拿你不外,给你说句实话,他就是俺爷俩手里的一、一杆枪!乡长都不长脑子,俺爷、爷俩干、干得好好的,是吧?铁打的江山!你来、来个外、外人,嗤!这不建设新、新农村吗?得、得罪人的事,他出、出头,好处没有他、他的事!这新农村弄、弄成了,家家不都得盖……房,我那钢窗厂,一下子就、就火了!

王秋兰: 你真有本事!(讥讽的)

万常有: 就这一点优势:脑瓜子好使!(意识到什么)秋兰妹子,我啥事都当、当悄悄话给你说了!都交、交了底、底了。是没把你当、当外人,你可、可不敢把、把我卖、卖了!

王秋兰: 我不会说出去的!

万常有: 我没、没看错人嘛!在壶口,有我万常有啊……在,啥好处就就都少、少不了你王秋兰!秋兰妹子,我、我是动了真感情的,我一个成功、成熟的男人,又是班子成员,有这样纯洁的感情,你得珍惜。晚上给我、留着门!先预热、预热![动手拉秋兰,秋兰挣扎,又不敢大喊,二人扭作一团。

[老六蹬三轮上。车上拉着石棉瓦、檩条等物]二十年了!我这破墙头就在这哈儿经风雨、见世面。别说房顶,连屋山也不知道哪阵风吹飞了!哎,洪福大爷,您倒是快点!大爷,我可就是在这破墙头里出生哩哎!

[洪福大爷扛一领秫秸箔上。

曹洪福: 58年。全庄一年饿死13口!哎,也不知道你爸哪还有一股劲,把你弄出来了?你上边,你娘男男女女一口气生了5个!

老 六: 净胡扯!谁一口气干得了恁多活么?

曹洪福: 五个!一个没成!哎呦,可怜哪!58年最饥荒的时候,你爬出来了!你爹怕你再带连不成,给你起名叫锁住!为了前面的几个有个念想,小时候叫你六。

老 六: 我可能也没活到好味上。看把我苛搡的,个也没长开!姚明要是抻把抓住我,保准两头不见人影!

曹洪福: 你说这话可就昧良心了!全家的胡萝卜饺子到叫你吃了!少一口,你也活不过周岁!我那个儿子咋活出来哩?跑到地里啃麦苗!

老 六: (笑)牲口啊?还啃青。

曹洪福: 小嘴啃得雪青!就那么长大了,又不知弄哪去了!(难过)

老 六: 大爷大爷,别难过。说不定再过三年两载的,挣一大笔钱,他衣锦还乡也不一定。哎呀,我这两间小破屋,还真舍不得推掉。哪一天我搁门口写一牌子,“曹锁住故居”,对外卖票,欢迎参观!哈哈哈……

曹洪福: 可劲吹吧你就!老六,咱今个话可是先讲好的:我招呼着给你糊好房顶,你把我那电视机给我退喽!我本来今个该去点化肥,不去了。你可不能再反悔!咱两清!

老 六: 咱爷俩的情意不能两清啊!呵,我这石棉瓦一搭,就是响当当的三间瓦房。单等着这推土机一推,就值钱了!不陪我三千两千的,我叫他看看太阳是咋着从北边出的!大爷,您是修房子的老把式,您上去!

曹洪福: 你是看我这把骨头还没零散!!

老 六: 我不有恐高症嘛!来,先吸一袋,打打气!(递上一只假“三五”)这可是外国烟!三十块钱一包!

曹洪福: 你小子有钱烧的!吸那么好的烟!我上去了!(点着,猛抽)这外国烟恁大劲!(爬到墙上,往下一看,立时呆住:他看到了蘑菇房的一幕)狗日的!

老 六: (莫名其妙)大爷,你冷不丁的骂谁呢?

[万常有仓皇逃跑。

曹洪福: (怒气冲冲跳下房顶)狗日的万常有,我拿枪轰了你![急跑下,又踅转身,蹬上老六的三轮。 急下。

老 六: (连着眨巴几下眼)这玩的是哪一出啊?我不发烧啊?(突然意识到)要出人命![转身跑下,“大爷,等等我!”]

[华子与文秀从断墙后面探出,无意间听到的万常有说的话使他们有些沉郁。怕被人撞见,瞅瞅四下无人,二人匆匆分手。下。

[季文明、万峻岭带领记者上。

季文明: 梅主任,看,这就是“空心村”的真实情况,土地撂荒很严重!(突然想起的)哎,峻岭叔,我看今天这个现场会不如改在这里举行,也让领导亲自看看情况,另外,在这里,现场感强,县长一声令下,推土机当场作业,有气氛。

万峻岭: 嗯,这个想法好。听你的。

[华子上。

华 子: 文明哥,我给你说个事。

季文明:哦,华子,你家这个树的事是吧?你回去再做做峻山叔的工作,咱自己别做钉子户啊!

华 子:不是这个事。

季文明 :要是其他事,改天再说吧。今个没一点闲空,好吧?

万竣岭:哎,华子,你去找你常有哥,搭把手把那个规划图抬到这里来。另外,叫曹校长把那个会标扯到这儿来!

[华子不情愿的下。

梅记者:这个老房子还挺会利用,改成蘑菇棚了!这位大嫂,采蘑菇呢?

王秋兰:(淡淡的)嗯。

万竣岭:一会啊,她这个蘑菇棚也得推掉。你看,群众积极性还是很高的。这不,采完最后一茬蘑菇,就拆棚了!

梅记者: 大嫂,这蘑菇正上市,现在拆了,心疼吗?

[秋兰不语]

[梅示意摄像拍秋兰和她的蘑菇房,并举起话筒]观众朋友,您现在看到的是壶口村的村民为了支持新农村建设,牺牲个人利益,舍小家,为大家。这位大嫂,能谈谈您是怎么想的吗?

[秋兰望望摄像机,望望记者,最后望到万峻岭。

万竣岭:(心虚地)乡下妇女,没见过场面,紧张呢!就散了吧!

梅记者:(鼓励的)不用紧张,怎么想的就怎么说呗!

王秋兰:(终于开口,但目光却是对着万峻岭)这蘑菇棚的赔偿到底能不能兑现?

[梅愕然,转而笑了。

万竣岭:这段就别播了!

梅记者:明白。干了这么多年新闻,这点觉悟还是有的!

万竣岭:(对秋兰)关键时候咋弄这一句呢?

王秋兰:那我说啥你爱听?我刚才还想多扯几句呢!

万竣岭:你扯啥?

王秋兰:扯你不爱听的!

万竣岭:我能有啥不爱听的?去去,干活去吧![秋兰下。

[曹文富与华子抬规划图上]

曹文富:万主任,规划图放这行不?

万竣岭: 往左偏点,对。那个横幅呢,扯上扯上。常有呢?常有——关键时候找不着人!文明,你看着把那个横幅扯上。(指着两村民)来来,您俩跟我去趟村室抬两张桌子![村民:给工钱吗?]屁大点事都提钱!什么觉悟?[手机响,接]哦,崔乡长!开始来了?……准备好了!万事具备,是。好好,再见!(对季文明)领导已经出发了!我得赶紧去抬桌子,你再去广播一下,村民到这集合。(一挥手,带两村民下。)

季文明:(对梅)抱歉,几位先随便看看。我去趟村室。(下)

[曹洪福持“三响枪”急上,“狗日的出来”,四下找人。

[大喇叭:各位群众,请到庄子当中集合,领导马上就到。抓紧时间,再通知一遍……

曹洪福: 我看你能藏到哪儿去?你藏到老鼠窟里我也得揪出来你!(匆匆下)

[村民陆续上。但他们都是来看县长长什么样的。

甲: 大炼钢铁那一年,咱们这来一回县长,坐着小包车。威风的很。

乙: 那不是因为咱庄上大炼钢铁放了一颗卫星么!好家什,放一颗卫星不当紧。群众的犁铧头、锅铲子、秤砣铁锨,沾点铁星的东西,都撂到炼钢炉里了!

甲; 连个门链吊子也没剩。

丙: 今天看看县长长什么样?

丁: 电视上没见过?

丙: 电视上?一开会,县长都能坐一桌!谁知道谁。

[万峻岭与村民抬桌子上。摆桌子,铺桌布。

[万常有小心翼翼的上。

万峻岭: 半天不见你的影!干啥来?(常有支吾)快去村室把那些矿泉水、水果啥的抱来!

[季文明上。

季文明:(对万峻岭)待会大会开始,不得有个“鸣炮奏乐”么?

万峻岭:也是,这是个大事啊!(常有也随声附和)

季文明:我看这样,为了显示咱们村这个文化建设,不如叫唢呐班子现场演奏,还显得特别!放唱片也没啥意思!再说咱也没准备。

万常有:这样热闹,有品、品位!

万峻岭:(对群众)老四,你把你班的人弄齐,等会开会时候鸣炮奏乐。

老 四:俺上一个事600块钱来!

万峻岭:这是给县长、乡长吹,你还讲价钱?

老 四:俺不认得县长、乡长,俺只认得钱!(众人笑)

季文明:(对万峻岭)要不再叫常有捎盘炮来?

万峻岭:常有,再拿盘炮来。快去吧!

万常有:我拿这拿那的,我、我有几、几个胳膊?

季文明:(对台口喊)文秀呢?去跟常有哥一块拿些东西!(台下文秀不情愿的声音,“知道了!”

老 六:(故意的)哎,治保主任,放炮多没劲,不如叫洪福大爷“咚咚咚”三枪,跟天安门放礼炮样。那才过瘾!

[万长有紧张的瞪了老六一眼,匆匆下。

[传来两声汽车喇叭声。某村民,“哎,小轿车!”

[肖副县长、崔乡长等上。万峻岭、季文明赶紧迎接。众人握手寒暄。

[摄像师及时的打开了摄像机。

崔乡长:肖县长,这位就是壶口村万峻岭主任。

肖县长:(与岭握手)你们带了个好头!

崔乡长:这位就是我给您提过的季文明同志,在壶口搞试点,他做了不少工作!

肖县长:(与季文明握手)年轻人在农村锻炼锻炼有好处。

[看见梅记者,主动打招呼]小梅,你们来得挺早。好好,新闻工作者,就得第一时间到达现场,抓第一手材料。

梅记者:谢谢肖县长鼓励。要不趁现在有空请您先谈谈对壶口村新农村工作的指示?

[摄助问秘书,“给县长准备了么?”秘书赶紧取出一大张纸交给摄助。

肖县长:指示就谈不上了。情况还没有吃透。提两点建议吧。

梅记者:(对镜头)观众朋友,我县主抓农业的肖付县长也来到了壶口新农村建设启动仪式现场。(转对肖)肖县长,请您对壶口的新农村建设提几点建议好吗?

肖县长:好吧。(摄助熟练的举起“提词器”,肖摆手示意撤下)刚才听取了崔乡长的口头汇报。大致了解了一些情况。敢于率先搞新农村建设的试点,这很好。(转向崔乡长,征询地)应该是全县第一批吧?(崔点头)第一批,而且是第一批中较早的。这说明壶口村的两委班子很有魄力!什么事情都有个带头的嘛,是不是?这里呢,我提两点要求:第一,要稳步推进,要考虑实际情况。听说咱们壶口村的经济还不算太好,更要量力而行。特别要做好群众工作……(讲话被一阵警车声打断)怎么还来了警车啊?拉着警报,抓人啊?

[派出所长秦保卫带老太太上。

秦保卫:温堡乡派出所所长秦保卫保卫首长安全!

肖县长:(笑)没有人要暗杀我呀,和群众在一起,很安全啊!

崔乡: 你这是唱的那一出?

肖县长:怎么还抓了个老太太?

秦所长:二位领导,这老太太的羊昨夜里叫小偷抱走了。到派出所报案。你说,这丢个羊,也不算啥事。所里警力又不够,再说也没地方查去啊!她还真执着,找不到羊说啥不走……

肖县长:老百姓丢两只羊不算啥事?你们警力不够?……难道你们天天在侦破大案要案么?群众利益无小事啊,同志们!象这样丢羊的事情经常发生?(所长点头,是。还有牵牛的,挖粮食的。]这难道没有引起公安机关重视吗?一头牛,两只羊可能算不上什么?但对于一个农民呢?有可能是全部家当……

崔乡长:你专门送老太太来的?

秦保卫:不是,万主任叫我来维持秩序,保卫领导安全。

肖县长:不要保护我,保护好群众的利益就算尽职了。(顿了顿)还拉着警报,不扰民吗?

崔乡长:抓紧回去吧!(秦下。警报器习惯性的响了一下,似乎又觉不对,嘎然而止。)

[现场气氛有些尴尬。

[老六把瞎大娘拉到一边,“县长来了,你去问县长找羊”。

瞎大娘:谁来了?

老 六 :县长!(大些声)县太爷!

瞎大娘:县太爷?县太爷呢?(摸摸索索的跪下,也不知对着谁)我给县太爷磕头!

万俊岭:(急急的去拉)走走,你干啥呢这是?

肖县长:(制止万俊岭,双手拉起瞎)大娘,你什么情况啊?说说

[梅记者小声给肖县长说了一番话,肖县长脸色渐渐的凝重,叫过崔乡长]象他这样的情况小孙女上学没有享受“两免一补”,本人也没有低保。怎么,她这种情况还不够条件?

崔乡长:(惭愧的)具体到某个村,某个人,这个,我掌握的还不够。我回头好好的核实一下。要不,先把这个现场进行了?

肖县长:那好吧!(对瞎大娘)老人家,你先回去休息一下,我们尽快解决你的问题!(欲扶瞎下,常有很有眼色的接着扶下。)

万峻岭:请领导们入场吧。

[文秀在桌上摆上矿泉水、水果等,华子将鞭炮等挂在一个树枝上,季文明给每位领导胸前别上一个胸花。万俊岭、季文明也各自别上。万常有匆匆回来,从季文明手里也要过一个,自己别上,凑到主席台边。]

万峻岭:你凑什么热闹?不等着点炮去?

万畅游:我,我也是…… 班子成员啊!

崔乡长:壶口村的乡亲们,在这万物复苏的时节,我们壶口村迎来了盼望已久的,这个,新农村建设的启动仪式。这是我们壶口村的一件大事!这个仪式以后,将按新农村建设的要求,加快发展……

[曹洪福手持“三响枪”上,看见台上的万常有,大骂,“我打死你个鳖孙!”

[全场愕然。崔乡长更是半张大嘴,不知所以。

[万常有转身就跑。人群中哄堂大笑。曹洪福蹲下,边往枪里装药,边嘟囔

“脸不给你轰烂,姓给我抠喽!”

崔乡长:(挥了挥手,示意大家安静)万主任去了解一下什么情况,别出了什么事?

万峻岭:(尴尬的)没事,他们闹着玩呢!

崔乡长:(请示的)肖县长,底下,你讲话?

肖县长:(不耐烦地摆摆手)直接开始吧!

崔乡长:下面我宣布:壶口村新农村建设启动仪式现在开始!

["咚咚咚”——曹洪福的枪声在后场不失时机地响起。

[华子点燃鞭炮,但响了几声后就哑了。唢呐班吹起了热闹的《迎亲路上》。

[万俊岭、季文明把铁锨递到领导手中。示意领导做个刨树的样子。

[崔乡长、肖县长以及万俊岭、季文明等一字排开,脚踏在锨头上,摄像蹲在地上从不同角度忙碌的拍摄着。

梅记者:观众朋友,这里是壶口村新农村建设启动仪式现场!肖副县长、温堡镇以及壶口村的领导将亲自为新农村建设清理掉第一批废弃宅基地上的树木。[领导们开始了刨树的动作]激动人心的时候到了!

[几乎与梅记者声音结束的同时,万俊山的声音炸响,“看谁敢动我的树!”冲上台,一屁股坐在树旁。

[现场的空气一下凝结。

万峻岭:(对季文明)看看,他是在扇咱俩的脸来!

季文明:(气恼的上前)峻山叔,你守着领导……

万峻山:没你的事,叫老鳖一来跟我说![此时主席台上已空空如也。崔乡长紧随着肖县长拂袖而去,万俊岭急慌慌的跟上,嘴里不停的对二位领导解释着,“文明怎么搞得啊?我问他几遍,有没有问题,他总是说一切顺利。你看看?我也有责任,太放权了!……”

季文明:事到这份上,不刨不行!你叫大家咋下台?[马雪梅在文秀的搀扶下上,“峻山叔,文明,……”但没有人能听见。

万峻山:不下台!看谁感动我的树?!

季文明:(气急)老别筋!这树非刨不可!(拿一铁锨就掘)

万峻山:(一楞)我打死你,敢喊我外号!

[二人撕打在一起。唢呐曲子变成了无声源的背景音乐,欢快异常]

[华子在后面拉他爹,雪梅、文秀上来拉季文明。万峻山用力甩掉华子的拉扯,猛的回冲过来,抬腿踹向季文明。而恰此时,文秀正好将季文明拉到了一旁。这一脚,正踹到想上前跟他说话的马雪梅身上。马雪梅“哎呀”一声跌倒。

[众人象被突然使了“定身法术”,雕塑般呆住。音乐嘎然而止。

[一秒钟后,扑上去扶她的文秀大喊,“血!血!”季文明大喊了一声“雪梅”,抱起她狂奔。

[回过神来的万峻山近乎嚎叫的:“二子!快开你的面包车!”(被叫做二子的答)“叔,打不着火!”“用三轮!谁去开去?”“我去!”“用我的吧!”“用我的!”万峻山,“华子,快回家叫你妈拿床被子!”

[灯黑。三轮拖拉机的声音上。嘈杂的人声,“慢点!”“多去些人!”“去县医院吗?”“来不及!先去乡医院!”拖拉机的声音渐远。台上渐渐静了下来。

第四幕

几天后 季文明家

幕启 一束追光打成“送子观音”的特写。片刻。移至季文明的特写。他此刻正面对着观音发呆,似乎没有了思维,又似乎思绪万千。有隐约的音乐回旋,细听,是童谣。灯光全亮,看到季文明坐在床前。手里端着一只小碗,可能是中药或者鸡汤。他明显的憔悴许多,头发有些乱,有隐约的青须。他似乎忘了是给妻子喂药,在发呆的某一回神,将一勺汤轻轻的送到妻子嘴边,马雪梅双唇机械的开合。她表情静寂,目光直直的盯着房顶。

灯光再次给了“观音”一个特写。季文明忽的起身,将药碗放在桌上,顺手掐起观音,“啪”的摔在地上。音乐在一个上行的旋律上嘎然而止。一片寂静。灯光全亮。马雪梅平静依然。季文明望着一地的碎片,半晌无语。转而摇头苦笑(或嘲笑)一下。他坐在床前的一个小凳子上,象看一个熟睡的婴儿一样的看着妻子苍白的脸。继而用一只手攥住妻子的手。

马雪梅:(语气平静而淡然)文明,你想出去就出去吧。什么打工不打工的,全当是出去散散心!

季文明:(缓缓地点了一下头,起身。独白)我,季文明,18岁当兵,20岁入党。在那儿当的兵?青海!我们那批兵,没有好地方的。那你也得去啊!穿上军装,就得服从命令!新兵训练一结束,分到巴颜喀拉山,守山口去了!我们是大部队啊!官兵加在一起:仨人!当兵三年,立功四次!第二年保送到通讯兵工程学校,上军校。再过一年,入党。(笑)你说我又入党、又保送,花钱走门子了吧?嗐!那时候我家穷的!14岁,我爹就没了!我的津贴,还得寄一半给我妈!我拿啥走门子?说句自我吹捧的话,我那是一个汗珠子摔八瓣,干出来的!在部队一呆八年!光宗耀祖了!亲戚朋友都知道:季文明当大官了!-——上尉!本想在部队再努把力,发展发展。哎!一声令下,转业了!我的安置,对口啊!通讯连长,分到广播站。当站长?呵,没轮上。咱是革命的一块砖,哪儿需要哪儿搬!不管搬到哪里,部队作风不变!眼看金子就要闪光,乡党委正讨论提我到团委工作,哎!乡镇机构改革!100多人的乡政府,“哗”一下子分流一半多!我就那么“哗”一下子,滑下来了!现在,本上尉连长,季文明同志,就要外出打工了!

文 秀:(自外面上)哥,老别筋可能要上咱家来.

季文明:你咋知道?

文 秀:(掩饰的)……我感觉……他要来!

马雪梅:文明,不管他来不来,……不要太忌恨他……[文季文明未置可否]

华 子:(上。低头进门,愧疚的)文明哥,嫂子,……你们要怎么样,都行!

季文明:跟你能有啥关系?

华 子:我,我爸、妈也来了,在门口站着呢!他让我先问问,能进这门不?不叫进,就走……

[ 一阵沉默。

马雪梅:既然来了,咋不进呢。

[华子出。少顷,三口人进。万俊山脸色凝重。华子妈拎着一个竹篮。

[季文明面无表情,眼瞅别处。

万峻山:(进门来即左右自掌耳光)文明、雪梅,我恁大岁数了,我该死啊,是杀是剐您俩一句话!

华子妈无声的抹泪。

马雪梅:秀,叫俊山叔、婶子坐!

万峻山:我不配你称个叔啊!

华子妈:俺一家子对不起您两口子,您爹在的时候,跟华子爸在一块多好啊!……睡能想起来有这个事!他一心里对的是村主任,最后还是弄个这!这不叫人笑话吗?

季文明:(长叹一口气)唉,啥也别说了,这就是我的命,谁都不怨。

万峻山:文明,有些话说出来好像是挑拨离间。你们这出事,这里面有猫腻啊!你叫华子说说。

华子: 我那天在老宅子地上给杨树打针。常有哥去蘑菇棚欺负秋兰嫂子,说了好多话……说要是新农村建设成了,有多少多少万的补贴,想给谁多少给谁多少;还有他家的钢窗厂,谁批宅基地都得拿一万块钱,里面就有盖房用他家钢窗厂的钱……他还说了一你句可难听的话……

季文明: 说我?说我是乡政府开除的干部?

[华子吞吞吐吐不敢说]

文 秀: 说你是他爷俩手里的一杆枪!

季文明:(疑惑的)你咋知道的?

文 秀: 我也听见了……(发现说漏了嘴)

季文明:你……也听见了?

华 子:是这样说的。得罪人的事叫你出头,好处你一点沾不上!

万峻山:第一年种粮直补,群众哪知道有这样的好事?他觉着反正群众不知道,钱呢?第二年才知道,都补过一年了!我就找着问他,他说钱当了两委办公费了!这两年发了本了,直补到户,他没法了!

华子妈: 头一年发本,他还扣本呢!早些年,常有哪饭店不欠的是帐?都落到大队帐上。那几年余粮款,群众都落不着,都吃了喝了!您叔烦他,就因为这!

万峻山: 甭管啥钱,经过他的手,就得图噜一层皮!文明,建设新农村,我一百个赞成。我也是一直在想这个事。就是中央不号召,农村富裕了,经济厚实了,也得走到这条道上来!

季文明 :我啥都明白了!这几天,我上了一堂大课!

万峻山: 文明,你工作有热情、有干劲,这都是好事,但你还是有些单纯啊,这在部队上行。地方上的人,就复杂多了。

季文明: 峻山叔,前几天那个事,我也有不对。我考虑好了,准备出去打工去,过这几天就走!

[秋兰上。

秋兰: 峻山叔在这呢。都在呢?听说雪梅出院了,这不新采的蘑菇,我拿了些,给雪兰补补。

雪兰: 嫂子的心情我领了。蘑菇不能要啊,你留着换俩钱吧,你才不容易!

秋兰: 再不容易,也不差这一点半星的。

季文明: 嫂子,我可对不住你了,差一点毁了你的蘑菇棚啊!那几天我脑子发烧啊,跟做个梦样的。

秋兰: 快别这么说,你也是想往好处奔啊。(声音暗下来)说实话,我也是知道一点内里。啥事都不怪你啊,嫂子心里跟明镜样,没法说啊!

季文明:唉,都过去了!不提了。我正跟峻山叔说着来,我想出去打工去。(难过的)在壶口,我没法出门了啊!在人前抬不起头啊,我成了绝户了啊!(马雪梅、文秀表情黯然)

峻 山:亏你还在部队受那么多教育!咋这样说来?恩?到那份上了么?

华子妈:您俩都还年轻着来!这时候医生都恁好的技术,能好。别难过。

秋 兰:要说人前抬不起来头,您嫂子我不更难吗?还不得往前奔吗?人到此处讲此处吧。

峻 山:你要出去打工,也不是啥坏事。我也不拦着。可你想过么:父母老的、国家、部队培养你恁么些年,提干、入党、上学,有了本事。啥作用还没起,你为着你自己的想法,就跟个农民一样去打工,你觉着咋样?往大了说,对不起国家,对不起党;这远,不说,往近了说,对不起送你上学的部队,更对不起你过世的爹娘啊……

季文明:(双手捂脸,有泪水从指逢溢出)我是没有招了啊!……政府清了我,村里我又没法蹲……

峻 山: (厉声的)谁说没法蹲?有我万峻山在壶口,谁敢在你跟前冒一个吐沫星子?你是我看着长大的,你啥样我最清楚。壶口的老百姓也都长着眼来!

秋 兰: 你品质好,有能力,大家都心里有数。

峻 山: 现在农业政策多好?形势多好?国家的意思,就是想方设法的叫农富啊!可是,你看咱村,还是靠种粮吃饭,靠打工花钱。不是说这样不行,但这样只能解决眼前的问题,离致富远的很!这就缺少一个有眼光、有门路的人的引导啊!毕竟普通群众眼界不开阔,又容 易安于现状。所以,我要是年轻十岁,我都甩开膀子干了!你知道我啥意思吗?

季文明: 我明白你的意思,可是我,现在也没个啥身份,无能为力啊。

万峻山: 你就毁在你的个什么“身份”上!你啊,还是典型的“官本位”,觉乎着从乡里下来了,没面子,在村里干个事,好赖体面些。做点成绩,有机会看能不能再上去或者弄个村书记、村主任啥的!我说话难听,是不是有点这个意思?

季文明: 也不能说没有,也不全是。唉,我也说不清楚。

峻 山: 有没有哪条政策说不是干部就不能带领群众致富啊?

[季文明摇头;秋兰:“那能有这样的规定呢?”

季文明: 峻山叔,你的意思我明白了!只要大家能看的起我,……我,不出去了!跟大家一快干点事!

峻 山: 这就对了。

[秋兰等人也笑了,称是。

季文明: 我有好多战友是自己做生意的,还有几个在经贸部门工作,我想联系上他们,看能不能找些适合咱们的项目。

万峻山: 那你早先咋没想过用上这些关系?

季文明: 不是从乡里下来了,不好意思和他们见面嘛!

雪 梅: 死要面子活受罪!

万峻山: 这些关系能用上最好!关系也是财富。有时候一个项目在这个地方能产生效益,但在另一个地方就不一定适合。跟人样哩,有时水土不服。(众人笑)秋兰今天正好在这,我就考虑了,是不是把秋兰的双孢菇技术在村里推广推广?这毕竟是一个成熟的项目,你二年了吧?(秋兰点头)还算稳定吧?

秋兰: 要是管理跟得上,一茬也能见个七、八百,我那弄的少,小打小闹的。

万峻山: 这说明,这个项目是可行的。秋兰,如果把你这个在群众中扩大、推广,你不会保守吧?

秋 兰: 哪能呢,我只是不知道大家愿愿意弄这个,太唠叨人!我干这个,是因为我又不能出去打工,也不会生意买卖,没法子,逼的。要是,有人想种,我准保把技术教给大家,一点不留,还提供菌种!

万峻山: 文明,你看呢?

季文明: 好,好啊!还是老干部啊!

万峻山: 别瞎捧我,啊!

季文明: 这眼皮子底下的好项目咋就看不见呢?这家家户户都有废闲地,都利用起来。动员一下,愿意种的,让秋兰嫂子办个培训班。

秋 兰: 这当老师我可还差点。

文 秀: 嫂子是老高中生呢。

峻 山:可以试着往蘑菇专业村上走。

季文明: 是的,种植户多了,就有了规模效益,就有了抗风险的能力。前景很好啊。

华 子: 以后您都种蘑菇,我就不种。

万峻山: 不指你!你就是个百事不成!

华 子: 我办蘑菇罐头加工厂!

雪 梅: 还是华子的眼界高!

季文明: 这就是拉长产业链。华子没白出去一趟!

[传来瞎大娘标志性的声音:“我的个娘哎!”掂着一个老母鸡上。众人和她打招呼。文秀上来接她。

瞎大娘:(抓住文秀的手)马大姐,甭难过了!

文 秀:(大笑)我是秀。

瞎大娘: (依然自顾自的说话)我也没啥给你拿,这个老母鸡也不下蛋了,肥哩很。给你熬个汤喝。好好的补补。年轻着来,怕啥。唉,可怜个人!

马雪梅: 大娘,说啥也不能要你的东西。

季文明: 大娘,这个鸡,你还喂着,下个蛋换点盐!

瞎大娘: 羊?找不着了就散了,大队里说,不叫俺兰子交学费了。共产党好!我有福的很,公粮不叫我交了,还给钱。这上学还不要学费了!好,那俩羊,算我请共产党的客了!

[万峻岭在门口一伸头,又缩了回去。正好文秀端水在门口看见,“峻岭叔,你进屋啊?”

[屋内,万峻山听见,对季文明,“我先走了”,一家人离开。在门口大约是碰着了万峻岭,“哼”了一声。

[万峻岭进。他拿的东西显然要高档的多,是带包装箱的商品。屋内的人不咸不淡的给他打招呼。

万峻岭:(对雪梅)要多吃些有营养的,别舍不得花钱,有困难给叔说一声。

雪 梅:啥也不缺,也没少吃。[季文明给他递烟、倒水。

万峻岭:(没话找话的)秋兰,蘑菇价啥样?

王秋兰:还中。没有人卖,都兑给贩子,便宜点。

瞎大娘:谁来了?

季文明:(大声的)峻山叔!

瞎大娘:峻山兄弟,是个大好人哩!又把俺兰子的学费免了。

[万峻岭表情尴尬,恰手机响]

万峻岭:(接手机)我到文明家了。(东西)都带着呢,你来就行了!(转对季文明)是常有。说好一起来看看雪梅的,他有事,我先来了。他也来到了。

季文明:都恁忙,不用麻烦了。

王秋兰:(听说常有来)文明,雪梅,你们说话,我先走了!(又大声的对瞎大娘)

大娘,你走不?

瞎大娘:哦,你走?正好,你给我领个路。

马雪梅:文明,送一下![二人下。

[万常有上,正碰见秋兰。瞎大娘自顾自的走着。

万常有: 秋兰妹、妹子,我来、来了,你咋走、走了呢?(秋兰瞪了他一眼。常有凑上来)我今、今黑里,还打、打更呢!

[秋兰“呸”的一口吐在常有脸上,匆匆走远。

[华子走来,正好看见这一幕。常有抹了把脸,自我解嘲,“这人,咋随地吐痰呢。”匆匆进季文明家。华子,“长的就像个痰盂子!”又悠然的吹起了“你是我的玫瑰你是我的花”。

[季文明家。

万峻岭:今天来,一是看看雪梅,二呢,还有个事得给你商量一下。

季文明:你说吧。

万峻岭:你也知道,自你到壶口来,说是协助工作,事实上,我一直在突出你,你也应该能看出来。目的是能不能把你抬上去,是吧?可是,你看,通过前边的个事,领导对你,嗯,有了些意见。所以,不管是选,还是任命,一会半会,你上去,是有难度。当然,我还是全力支持你。不支持你支持谁?我上年纪了,常有?又不是材料!

万常有:我,嘴巴不不行,脑脑子也不不灵便,勉强就、就是个个班子成员。

季文明:峻山叔,有啥事,你就直说吧!

万峻山: 是这样。这不乡里可能最近有个调查组要来,就是看看低保、两免一补,这些落实情况。就是走一下过场。当然,咱们村问题不大。不过,常有这个不争气的东西一,背着我可能办了几个不符条件的对象。当然,这得纠正。我也狠熊了他一顿!太不争气了!

万常有:我、我改,我学学习不够,我以后得得向文明哥学习。 (想起的,对万峻岭)文明哥俺俩谁大?

季文明: 还有吗?

万峻岭: 我是想,……咋说呢?

季文明: 你说。

万峻岭: 文明侄子,你看我这也干了快一辈子了,你父亲在时,我们这都老哥们么,好着来。我想呢,这老了老了,别在这个事上栽了跟头。(万常有插话,“就是晚节不、不保”)我的意思是,刚才那个事,你看能不能承担下来?反正你没有职务,没法处理你。

[季文明不语。万峻岭从怀里掏出一沓钱来。

万峻岭: 你情况本来就拮据,这雪梅有出了这个事。这个,你补贴补贴吧。

[季文明一只手按到了钱上。万峻岭,“收好收好”。季文明却是把钱推了回来。

万峻岭: 乡里要求公示,还要群众评议。咋公示?比如常有吧,也弄了一份。

万常有: 我,我可以享、享受啊?我残、残疾!

万峻岭: 你怎么残疾?

万常有: 我,我,结巴。

[门外。老六手里掂一包东西,正趴门旁听里面的谈话。曹洪福手拿“三响枪”上。看见老六。在后面猛的一拍。老六一跳:你拿个枪,吓死人啊!

曹洪福: 你偷听人家门缝干啥?

老 六: (拉曹离门远些)季文明媳妇不出院了吗?过来意思一下。

曹洪福: 那你不进去?

老 六: 这不正听见里面讨论国家大事呢!

曹洪福:胡咧咧!

老 六: 万峻岭叫钱咬住手了!

曹洪福:没功夫听你咧咧,我走了!

老 六: 又哪儿上事去?

曹洪福:东庄有结婚的!

老 六: (忽然想起)哎,等等。大爷,那个电视明天还是得给你!

曹洪福: 你小子尿泡转?不说好退了么?

老 六: 是说好了,咱是说你帮我糊房顶,我退你电视机。你帮我糊了吗?

曹洪福: 我不是上去了吗?

老 六: 你糊了吗?

曹洪福: 我不又下来了吗?

老 六: 你糊了吗?

曹洪福 :我不是轰万常有呢吗?

[恰好万常有垂头丧气的从季文明家出来,抬头看见曹洪福和他的枪。

万常有: 还轰、轰我?你得了上风扬、扬石滚啊?没、没头没肚了还?(躲闪着下)

[曹洪福一时语塞,用枪对着万常有的背影晃了晃。骑车下。

[万峻岭原封不动的掂着他的东西从季文明家出来。老六赶忙追上去,“哎,哎,低保的事咋说哩……”[二人下。

[那首快乐的口哨声传来。华子骑摩托车上,后面坐着文秀。

文秀:你的杨树不用刨了,过几年一卖,就够你娶媳妇了!

华子:卖了杨树我就买个电脑。

文秀:买电脑?

华子: 给你开个电脑设计工作室啊!

标签: 话剧剧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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