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1、蜀国皇宫 日 内

“臣本布衣,躬耕于南阳,苟全性命于乱世……”大殿上,瘦骨嶙峋的太监手执奏章,一篇《出师表》朗朗上口。后面龙椅上正襟危坐的,是二十多岁、英姿飒爽的后主刘禅,手里攥着一支金秆毛笔,描摹着铺在龙案上的白色丝绸,丝绸上画着一条龙。台下坐着群臣齐齐望向置身于大殿中间上奏的人,那人便是诸葛亮,弓着腰拄着一根褐色木杖,五十左右的年纪。

一个大臣持笏缓缓移步到大殿中间,弓身于诸葛亮身后:“天下十三州魏国独占九州,陛下,伐魏实在是以卵击石啊!”

又一个大臣执笏出:“陛下!我等应固守险要,以待时变。”

“陛下!”“陛下!”又有两位大臣执笏出。

“臣是汉人!臣是汉人!臣是汉人!”诸葛亮音调高亢。刘禅执笔的手停滞半空,笔尖指向准备描摹的龙眼睛。诸葛亮敞开双臂外摊:“大汉数百年来灭暴秦,御蛮夷,施仁政于黎民,布信义于天下,苍生终得以保全,今国难当头,我等却贪图一时安乐!”诸葛亮手指各位大臣:“那千万年后的世人如何看我们,又有何颜面自称为汉人!”诸葛亮把木杖放下,跪地:“就算终有一日,这世间,人性尽失,纲常尽丧,走向覆灭,也不是今日。”诸葛亮向刘禅拱手:“今日,我等秉持忠义,誓讨汉贼!”诸葛亮叩首,伏拜在地。刘禅画的龙眼睛描摹完毕,撸起衣袖起身,用毛笔指点前方:“出征!”

02、魏国边境 日 外

强劲有力的风,刮起地面上的尘土和枯叶飞扬,地面上横置二十多具横七竖八的尸体。顺风而行一百多个逃亡的流民:流民中有用扁担挑包袱的壮汉,硕大的包裹上缝织有四五个补丁,喘着粗气气急败坏朝前面的人流跺脚;面黄肌瘦的村妇怀抱着襁褓婴儿,拖着慌乱的步履跌倒在地,抚慰着嗷嗷啼哭的婴儿;衣衫褴褛的佝偻老人,被身形瘦小的孩童搀扶着,行动迟缓,屡屡被后面的人流冲撞。逆风倚靠在枯藤树下斜躺着一个年龄二三十岁的平民男子,他便是邓艾,粘有几片枯叶的散乱头发,遮住了半张气宇轩昂的脸,邓艾闭目养神,身上覆盖着一张枯草编织的破旧席子,枯藤老树枝上拴着的一条锦蜀红绳系的蝴蝶结随风摇摆。

一校尉装扮的十八九岁大男孩逆风走来,铠甲和头盔上沾染斑斑血迹,扛着十面新旧参半的、沾满血迹的、印着“魏”字的大旗,大男孩叫小豆子。

小豆子将旗子用力插在地上,拍了拍手上的灰尘,从怀里掏出一个黄色略微泛白的小米团子,捧起它如饥似渴地塞到嘴边,眼角余光瞥见地上蓬头垢面的邓艾,缓缓垂下拿小米团子的手臂,小豆子从嘴边拔下小米团子伸到邓艾面前:“为啥不跑撒?”邓艾缓缓睁开眼睛,用手指捏起头发上的枯叶弹向空中:“我在等一个人。”邓艾瞥了一眼小米团子,苦叹一笑,散落在脸上的头发被吹起,邓艾并拢食指中指指向遍地的尸体:“你看这饿死的,冻死的,战乱被杀死的,闹瘟疫病死的,这遍地的人命,哪个有你手上的珍贵!”邓艾拨弄一下小米团子,回指自己:“给我?你不想活啦!”小豆子盘腿席地而坐,怅然望着前方:“老头有命,叫我守在这里,挤破脑壳也得弄得办法,抵挡那诸葛亮的十万大军,拖延时间。”小豆子环顾左右,双手一摊:“都跑了撒,只得我一个人来守。”邓艾噗嗤一笑,甩开席子昂然起身,伸懒腰:“你明知不可能还守在这里,不是做梦,就是送命哦!”小豆子小心翼翼地将小米团子用粗布包好:“我守在这里撒,没(me)可能守得住,你哩!等一个人,有可能等的到嘛!我们还不是一样的撒。”邓艾停滞伸懒腰的姿势,仰着头,舒展的双臂像是在拥抱天空。邓艾蓦然回身,右手拔起插在地上的一面旗子:“我来守!”左手对小豆子指点着剩下的旗子,右手执旗指向身后树林和树林后一座树木繁茂的高山,邓艾对着小豆子嘴上吩咐着什么。

03、魏国边境 日 外

滑圆润的白色鹅卵石,周围是枯黄的杂草,鹅卵石上有一只黑色的蚂蚁,蚂蚁用触角触碰周围的七颗小尘粒。小尘粒颤动,蚂蚁触角静止,蚂蚁爬下鹅卵石。草地上静坐一人,那人低头聚精会神观察石头上的蚂蚁,左臂耷拉在竖立的左膝盖上,右手握着一面“魏”字大旗,旗杆底部插在他盘起的右腿附近草地上,风吹草动,吹动沾染褐红色血迹的、被划开三条裂痕的破旧大旗迎风招展,此人便是邓艾。邓艾身后的树林燃烧成一片火海。

邓艾抬头,前方尘土漫天,是黑压压一片蜀军的千军万马,阵前正中间是一位老者,端坐在被两名武士推着的四轮车上,右手轻摇一把白色羽扇,此人便是诸葛亮,诸葛亮右侧是一个年龄二三十岁的将军,威风凛凛地策马徐行,此人便是姜维,姜维不屑一顾地单手挑起长枪,枪尖指向远处的邓艾:“探!”

三个将军同时出阵,向邓艾策马杀来,马快的二人一左一右夹攻邓艾,邓艾端坐泰然,二人的枪尖快速逼近邓艾,邓艾迅速交叉式伸出双手,稳稳地抓住二人长枪的枪头根部,二人直直地翻落下马,二人的两杆长枪却被邓艾握在手中。邓艾起身,投出右手的那杆长枪,长枪急速飞行,力道劲猛地从急追而来的那位将军的胸口穿胸而过,将军落马,受惊的战马气势汹汹地向邓艾奔驰而来,邓艾单手拽住战马的缰绳,硬生生地将战马按倒在地。

战马嘶鸣,双目圆睁,眼瞳里闪现一道白光,邓艾身后一将军手持长刀抡过肩准备挥砍,刀身因日照闪着白光,那翻身落马的将军发髻歪扭,头发蓬乱,身上的铠甲的缝隙中插着草屑。邓艾急速回身,右手反手夺刀一挥,将军身首异处,“嘭!”万箭齐发的声音,草地由明渐暗,邓艾回首,漫天的箭雨渐渐遮天蔽日地向自己倾泻而来……

端坐在四轮车上诸葛亮起身,观望燃烧成一片火海的树林,旁边的姜维拱手:“丞相!当务之急是绕过山火,与孟达合兵一处,迟则生变哪!”诸葛亮低头,手指局促地拨弄着羽扇上的羽毛,若有所思。画面一转:蜀国后殿,后主刘禅衣着戏服在屏风后面长袖漫舞,衣袂飘飘,压着戏腔吟唱道:“大风起,大汉兴,二军聚,天下平。”画面转回:诸葛亮将羽扇横置在眉角处远眺,火海产生的浓烟在上空汇聚,火海后高山上树林中隐隐约约浮现数面魏国旗帜,在浓烟中时隐时现,幻听出千军万马的厮杀声,诸葛亮眉头紧皱,一滴硕大的汗珠从眉宇间滑滚而下。

插有二十多支箭矢的战马尸身,横躺在插满密密麻麻上千支箭羽的草地上。战马尸身在动,一个衣衫被战马鲜血淋湿的人,从战马尸身底下钻出,是犹如在睡梦中酣睡的邓艾。邓艾伸懒腰,动作浮夸地舒展筋骨,虽千军万马如临无人之地,邓艾冲着蜀军歇斯底里地大喊:“啊——”

姜维后脖颈上横放一杆长枪,两条手臂顺着枪杆耷拉在长枪的两侧。姜维冷哼一声:“虚张声势!”把长枪甩至右手,左手勒紧马绳,准备策马和邓艾厮杀,诸葛亮竖立起摊开手掌做制止的手势:“撤!”

邓艾望着徐徐撤离的蜀国军马,冲着滚滚烟尘疯癫地狂笑不止。

04、魏军大营 日 内

一张蜡黄色羊皮纸做成的军用地图挂在军帐里,标注“魏”的蓝色箭头由上至下,标注“蜀”的红色箭头由下至上,两个箭头中间是两个圆点,上方的大圆点标注为“上庸”,下方的小圆点标注为“街亭”。

“上庸”被一只枯瘦如柴的手指画着,是一位五十岁左右的老者,身披灰色道袍,赤着脚,披头散发,左手臂被一个侍从搀扶着,病殃殃的样子,老者是司马懿:“孟达据守的上庸城高池深,强攻难以取胜!况且诸葛亮老谋深算,望大将军谨慎而行啊!”

“谨慎而行?”大将军徐晃立在军营中间整理铠甲,两个侍卫在其左右服侍:“哼!老夫走过了官渡大战,赤壁鏖兵,东拒周瑜,南败关羽,走过了所有你走过的和没走过的。”徐晃望向司马懿,司马懿急忙深鞠一躬作揖,徐晃抡起两个士兵并力抬来的大斧,

上马:“也经历过这世间的一切可能和不可能。”出营,身后跟随一排步履整齐的士兵,铠甲锃亮,手执锋芒闪亮的弯刀长枪,后背背着长弓及装满箭羽的箭筒。司马懿狞笑着昂然起身,一脚踢开搀扶自己的侍从,冷笑:“昭儿啊!走,收尸!”司马昭及十个侍从鱼贯而入,八个侍从并列匍匐趴在地上做床椅状,司马懿仰躺在他们身上,另外两名侍从分别跪地托起司马懿的两只脚清理脚上的泥沙,司马懿盯着自己的双脚:“魏兵的尸体,蜀兵的尸体,一并收回。”司马昭为司马懿捶肩的手停滞半空,不解地挠头,唯唯诺诺、期期艾艾的语气:“蜀……蜀兵?”司马懿右手扳起左脚仔细凝视,脚底板紧贴在白脸侍从脸上:“天可怜见!这天下饱受战乱之苦的军民,都是大魏子民哪!”白脸侍从奇痒难忍,向后缩退,司马懿的左脚落地,白脸侍从慌乱起身跪地,身子蜷缩成一团,颤抖:“大都督饶命啊!”军帐外,灰白色的军帐布,“啊!啊!啊!”几声惨叫,十道殷红鲜血从军帐布渗出。

05、上庸城外 日 外

黄昏,天边落日的余晖映照出血色的晚霞,远处,上庸城内,五处浓浓的黑色烟尘升起,灰色的城墙有十处被战火熏黑,上面插满密密麻麻的箭矢。城下,布列八台断裂的和被烧毁的云梯,地面上躺着八百魏军尸体,四百蜀军尸体,交错纵横:有的士兵胸口被长枪贯穿插地,仰面朝天,右手长剑耷拉在地;有的士兵跪在地上,低头抱着插在地上的大旗杆,旗子被火烧掉一半;有的士兵身上插满箭矢,挂在云梯柱上。上百只乌鸦在士兵尸体上啄食。

数只乌鸦飞起,一个魏兵高举画着熊猫的“驺虞旗”在前,大喊:“大都督有令,天下罹难军民皆是大魏赤子,收魏蜀两军尸身安葬。”五个魏兵在后,三个魏兵弯腰弓背推着巨大的运尸车缓慢前行,两个魏兵抬着尸体随意丢在尸车上。

近处,两个士兵抬着一个黑色担架,担架上躺着大将军徐晃的魁梧身躯。一支长箭插入徐晃头部,箭头深嵌眼窝中,胸膛铠甲上插着三支箭,三支箭集中在一处,脚踝处插在一支箭,尾部箭羽抖动不止,徐晃一只臂膊耷拉在地,肌肉抽搐。

05、下

俩魏兵举一块白布蒙在徐晃身躯上,插在徐晃身上的箭支在头部、胸膛和脚踝,构成了白布三处凸起,两处凹陷,司马懿气定神闲地踱步至白布旁,转身面向上庸城,左手托着一个蛐蛐缸,右手捏着一根斗草。

“天妒英才啊!”司马懿恸哭,伏倒在白布上,双臂搭在白布的凹陷处,白布蒙在胸部的箭支下陷,白布下的徐晃手臂裸露在外,因剧痛抽搐着,拍打地面灰尘四起。

再近处,二三十步外,司马昭和一个油光满面、尖嘴猴腮的魏官并肩而立,一个双手托起木板的侍从半跪在二人面前,木板上是一副纸质奏章,魏官手握毛笔在奏章前踟蹰着,音调尖细而迷惑:“大将军战死沙场,大都督失声大哭?”司马昭指点奏章纠正道:“是痛……痛哭!”

背对着二人的司马懿惺惺作态地哀嚎,趴在白布上兴致勃勃地斗蛐蛐,徐晃渐渐停止挣扎,身体一动不动,显然已经死掉了。魏官怔怔地指着远处的司马懿,瞠目结舌地转头呆望司马昭,神态既滑稽又尴尬:“你确定这是……痛哭?”

司马昭不置可否地点点头,不可一世地伸手掸了掸魏官官帽上的灰尘:“知道怎么回禀魏王了吧!”魏官神态由惊讶转为恼怒,伸展兰花指指着司马昭,阴阳怪气的语调:“你在教我应该——怎么写?”

司马昭冷笑,不紧不慢地转身:“难道应该写……我是怎么教你的么?”司马昭手指拈起身后一块红布的一角,举止潇洒地一拽,露出红布下一堆琳琅满目的玉器珠宝。魏官双手捂住下巴,难以置信地瘫软跪地,目瞪口呆地盯着遍地的珠光宝气。

06、上庸城外 日 外

上庸城下,黑压压的蜀军,诸葛亮坐四轮车在阵前正中间,一个将军策马而出,正是姜维。单枪匹马立于城下。

上庸城上,了无生气般的死寂空

荡。上庸城上,一面面标有“魏”字的大旗同时竖起,二百个弓弩手出现在城上,拉满弓弦,瞄准城下的姜维,城头一个神态趾高气昂的魏将军现身,手上高举一个用红布包裹的人头:“孟达人头在此,大都督命我转告诸葛村夫多习兵法,来日再一决雌雄!哈哈哈!”扔下孟达人头,城上众人哄笑,闭眼冷笑的姜维怒然睁开双眼,极力向城头投出右手的长枪,长枪向城头飞去,长枪枪身从魏将军前胸入,后背出,魏将军也因投掷的长枪的强劲力道被向后拖拽,身体被长枪直直地钉在城头后的门板上,城上弓弩手一齐向姜维射箭,姜维拔出腰间佩剑,挥动长剑,拨落飞来的箭矢,大喊:“攻城!”蜀军阵前十个盾牌兵出,组成盾阵阻挡飞向姜维的箭矢。

两个蜀兵架着一个跛腿、衣甲破烂、蓬头垢面的蜀军伤兵到诸葛亮面前,伤兵颓萎地跪地:“丞相,来晚啦!昨夜魏军穿了我军衣服,骗开城门,孟达将军被杀,城中十万大军……十万大军已全部投降!”诸葛亮望着上庸城池,画面闪回:魏国边境,邓艾一人背对着山火对着蜀军千军万马大喊:“啊——”闪回结束,一抹鲜血从诸葛亮嘴角溢出,“丞相!丞相!”诸葛亮身边的四位将军一齐惶恐地下马搀扶,阵前姜维勒马回身,神色焦灼地望向诸葛亮,姜维策马而回:“丞相!”

07、上庸城内 日 外

五百个魏兵席地而坐,十人一酒席,酒席上摆满酒肉,魏兵们观览前方的帅台,帅台上有三人,意兴阑珊的司马懿,负手而立于帅台正中间,左侧是相互依偎着的、才子佳人般的恩爱情侣,男子是司马昭,女子二十岁左右年龄,国色天香般的容颜,婀娜多姿的曼妙身材,是王鸳,右手挽着司马昭左臂,左手搭在司马昭左肩上,俩人皆衣着艳红色婚服。帅台和众魏兵之间是一个大擂台,擂台两侧一个身材魁梧武士和一个体型高瘦的武士相对而立。

司马懿面向众军士向前踏一步行礼:“今日双喜临门啊!今日我大胜诸葛村夫。”右手掌拍两下胸口:“又是我儿娶妻的良辰吉日。”左手呈引导手势伸向王鸳和司马昭,王鸳和司马昭含情脉脉地相视而笑,司马懿右手指向擂台:“擂台比武,三军同庆。”“好——好——”台下传来众魏兵躁动雀跃、此起彼伏的欢呼声。

高瘦武士摩拳擦掌逼近魁梧武士,左右各一记挥拳,都被魁梧武士挥右臂格挡住,魁梧武士击出左拳,瘦高武士仰倒躲闪。瘦高武士双手撑地,盘起双腿,迅速踢向魁梧武士,魁梧武士双臂夹住瘦高武士踢来的双腿,将双腿向上一提,挥右拳重击瘦高武士腹部,瘦高武士口吐酸水,蜷缩在地。“好!”台下围观魏兵齐声喝彩,又一武士跃跃欲试地手撑台角跳上擂台。

擂台台下,围观的魏兵人头攒动,一张俊美沧桑的脸庞出现在众魏兵身后,面朝擂台侧面移动,微风,拂起他额头上的长发,深邃凌厉的双眼一眼不眨、死死地凝视帅台,此人便是邓艾。

帅台上,司马昭半蹲着身子,嘴里吊着一根狗尾巴草,兴致勃勃地观赏擂台上的打斗。司马昭身后是亭亭玉立的王鸳,嬉笑间,瞥了一眼擂台台下,那如沐春风般的笑脸凝固,诧异吃惊地合拢两排皓齿,捻在左手上的红丝巾脱手而落,挽头发的右手静止,嬉笑的媚眼渐渐变得泪眼婆娑。

邓艾死盯司马昭身后,只身踏上擂台,擂台上躺着三个抽搐呻吟的武士,一人捂着肚子蜷缩在地,一人趴在地上拖着一条断腿往擂台下爬,一人成“大”字型仰面朝天,擂台上的魁梧武士双手抱臂而立,怒气冲冲地瞪着目不转睛地盯着自己身后,却旁若无人般踱步而来的邓艾,魁梧武士出右拳向邓艾头部挥去,邓艾伸左手稳稳攥住魁梧武士挥来的拳头,拳头在邓艾左前额旁停止,拳风带动邓艾额头上的长发,飘起,垂落,邓艾双眼依旧盯着司马昭身后的王鸳,司马昭警觉性回头,身后王鸳背对着自己舒展双臂翩翩起舞,双手的拇指和无名指各拈着一条红色丝巾,回首,对蹲着的司马昭回眸一笑,媚眼

涟涟,司马昭转回头,望向邓艾。邓艾左手攥着的魁梧武士的拳头,拳头由嫣红色转变成紫黑色,魁梧武士汗淋淋的右手臂抽搐不止,邓艾睥睨一眼魁梧武士,左手一扳,“咯!”骨骼断裂的声音,魁梧武士跪地,怀抱右臂蜷缩成一团,邓艾前方右边一武士飞起一脚踹中邓艾右腰,左边一武士甩腿踢中邓艾左腿,邓艾纹丝不动。邓艾飞起右腿踢中俩武士,俩武士飞起,“嘎!嘎!”撞碎擂台的木质围栏,木屑纷飞。邓艾身后五人爬上擂台,邓艾伫立不动,后踢一脚,踢中五人中当先的武士胸口,武士向后撞向另外四人,五人便如迸溅的水珠一样呈四散状倒下擂台。一个身形矫健武士从正面飞身飞腿踹向邓艾,邓艾飞起右脚踢中他的膝盖骨,矫健武士的身体以他的膝盖骨为中心,像陀螺一样在空中旋转一圈半,倒在擂台正中打转,众魏兵从四面一拥而上,将邓艾围个水泄不通。邓艾一通拳打脚踢,众魏兵如城墙轰塌般地倒下擂台。

帅台上,王鸳收起曼舞,躲到司马昭身后,双手紧紧夹住司马昭臂膊,怯生生地观望擂台,楚楚可怜地转头盯着司马昭:“那人!好怕!”司马昭温情地将王鸳搂在怀里:“有我在!”司马昭疾声厉色地呵叱邓艾:“拿下!”

擂台上,邓艾半跪在地,三个魏兵钳住邓艾竖立的腿,两个魏兵压制邓艾跪地的腿,二个魏兵分别抱住邓艾左右臂掣肘,一个魏兵从邓艾后背用臂腕勒住邓艾脖子,邓艾不屑的神情,有待发力的自信,睥睨的眼神如同扫视瘙痒的虱子一般,邓艾往帅台上一瞥,瞥见王鸳脸上流露出的恶心和惧怕,本来生龙活虎的身躯瞬间僵直,又如同待宰的羔羊般颓萎在地,五个魏兵扑倒用身体压向邓艾,一个魏兵以长枪抢把击向邓艾头部,邓艾几近晕厥,脑袋耷拉在地,两个魏兵一左一右按住邓艾两只胳膊,一个魏兵抓起邓艾头发,邓艾眼皮耷拉面部朝天,一个阔脸魏兵抡起大刀准备挥砍。

千钧一发之际司马懿上前阻止,用力一推阔脸魏兵左肩头,阔脸魏兵的大刀刀锋一转,在司马懿右腿上砍出一道伤口,司马懿咬牙切齿地捂住伤口,唾液横飞地指着阔脸魏兵:“碎尸万段!”邓艾昏沉沉的眼皮耷拉着,视线一片朦胧。朦胧中,数十执刀魏兵将阔脸魏兵围在垓心,众人挥刀将阔脸魏兵砍得血肉横飞。朦胧中,近前有手忙脚乱的魏兵为司马懿包扎腿伤,司马懿躺在地上咬牙切齿地谩骂着。朦胧中,远处帅台上的两个红色身影徐徐临近。邓艾双眼紧闭,完全不省人事。

08、上庸牢房 夜 内

光滑湿油的牢房走廊,晦暗中熹微的光线映照着地面上青苔藓的形影,左右两侧石壁上各挂着六盏油灯,近处的一盏油灯上方,一只灰色的飞蛾在火光上方盘绕飞舞。一个高瘦狱卒双手抱臂倚靠着牢房门,右上臂略微竖起,拇指摩挲着下颌:“怪人啊!据说一个人赤手空拳打倒几百人,大闹婚礼擂台,真搞不懂大都督为何救此人。”一个矮胖狱卒席地而坐在高瘦狱卒旁,嘴里咀嚼手上的的烤红薯,另一只手竖起大拇指:“还蛮有骨气的,被打了一天,鞭子抽断了好几根,硬是一句话不肯说。”

一男一女两个背影入,男背影阔步在前,衣着华贵光鲜的盔甲,左手执佩剑,右臂伸直握着一块金牌,金牌划过石壁上一盏盏的油灯,黑色的女倩影在后,略显娇小玲珑的身子裹藏在一个黑色斗篷里,面部也遮盖了一块黑色面巾,只露出双眼,低着头,踪迹诡秘。

男背影亮出的金牌在两个狱卒面前停下,晃了晃,俩狱卒忙不迭起身行礼,跟随男背影离开。

厚重的石质牢房门被缓缓地推开一道空隙,女倩影闪入,门框的两个石壁之间掺杂了一抹黝黑的土壤,土壤中是一根新萌发的翠绿色野草幼芽。

女子摘掉黑色斗篷和黑色面巾,一张倾城倾国的脸庞,袅娜的身姿,衣着华丽的白色丝绸制作的襦裙,袅袅婷婷向阴暗肮脏的牢房内缓步而来,女子便是王鸳。

牢房墙角站立一人,两只手腕被粗粗的铁链铐住并被高高地挂起,垂着头

,蓬乱的头发完全遮盖了他脏兮兮的脸颊,上半身袒露着,身上有十数处较明显的红色鞭痕,有三处鞭痕上的皮肤裂开,血液流过了他健硕的胸肌和腹肌,血液已凝固,这人便是邓艾。王鸳于心不忍地轻抚皮肤上的裂痕,手足无措地打开一白色小瓶,将小瓶里的药粉往邓艾的伤口上涂抹。苏醒的邓艾抬头,斜瞥了一眼王鸳,赌气般地别开头:“别碰!我的血脏!”王鸳涂抹药粉的手停止,捂面的双手抖动不止,两行泪水流过王鸳的脸颊:“我每天做梦都会梦到大树下和你相会的那条红绳,梦见自己走了千里万里去找你,好怕醒来,怕醒来面对的一切,我一弱女子,做不到啊!”邓艾将头转回,双眼的泪珠滴滴滚落,哽咽道:“在那里我等过了千军万马,等过了熊熊大火,等过了无数个日日夜夜,我不怕等你等上千年万年,等个前世今生,我怕!等不到你。”画面闪过邓艾伫立在魏国边境系着红绳蝴蝶结的枯藤老树下,仰望着天空,天上风云涌动,昼夜交替。

王鸳解开胸前襦裙的系带,纤细的双手顺着交领将襦裙慢慢褪下,露出雪白的酥肩,王鸳猛然双手捧起邓艾的脸,白色襦裙滑落至腰际,露出粉红色肚兜,王鸳亲吻邓艾,邓艾回吻。昏暗的牢房墙壁上,两只影子交融在一起,伴随着铁链“咯吱咯吱”的金属碰撞声。

09、蜀军大营 日 外

远处,驻扎的五百蜀军营帐鳞次栉比地排列着,营帐前蜀兵搭灶煮饭;打磨兵器;包扎伤口。近处,地面上赫然一个挖掘巨深的大坑,十个蜀兵搬抬地面上的尸体往大坑里扔填,地面上尸体五六十具,混杂了魏蜀两军以及平民百姓的尸体。

一双眼紧闭的盲眼老妇人跪在地上,抱着一具平民老人尸体恸哭:“求求你们行行好,就让老头子和我葬在一块吧!”俩蜀兵围在老妇人身旁左右为难,一蜀兵拽住老头子的尸身拉扯,老妇人紧抱尸体不松手,一蜀兵蹲下神态关切地轻拍老妇人肩头:“老人回家吧!”双目无神的老妇人嘀咕着:“没家喽!”蜀兵无可奈何地杵在原地。

俩卫兵推着诸葛亮四轮车朝军营方向而来,跟随四轮车而行的姜维怀里捧着一张羊皮纸地图,四轮车上诸葛亮左手挥动羽扇,右手在地图上指点,二人商讨军机。

姜维手捧图纸前行,图纸上浮现老妇人沧桑的面容,姜维瞥了一眼老妇人,姜维捧图纸的手猝然一凛,豁然抬头,收起图纸,向老妇人快速挪步:“乳娘?”姜维呵叱老妇人身边两个蜀兵:“放肆!”

俩蜀兵战战兢兢地撇下老妇人,恭恭敬敬地行拜:“将军!”姜维上前,难以置信地盯着老妇人,老妇人颤抖地伸出双手,双手粗糙厚重,皲裂的皮肤上赫然两条创痕,布满老茧和污泥:“是维儿吗?”姜维弓着身子,双手握住老妇人手腕:“是!”盲眼老妇人颤巍巍地伸出双手抚摸姜维脸颊:“像……像我儿柱子!”姜维尝试搀扶起老妇人,老妇人身体瘫软难以起身:“你是魏国的将门之后,怎么反而做了蜀国的将军!啊?”姜维半跪在地:“锄奸剿贼,匡扶汉室啊!”老妇人的双手抚摸姜维脸庞:“好啊!好啊!好!维儿长大啦!是大英雄!”姜维身后的诸葛亮从四轮车上艰难起身,眼神焦灼地望向姜维,右手拄拐杖朝姜维挪步,左手高举地图呼唤。

老妇人放下双手,伏在老人的尸体上,抱住尸体:“维儿啊!我问你,这千千万万条魏人的性命,难道就不是命了吗?”姜维惭愧低头。老妇人垂下双手,触碰到姜维腰间的佩剑,老妇人拔剑,用剑刃快速抹向自己的脖颈,姜维抢救时为时已晚,鲜血,喷溅式向四周抛洒,抛洒在姜维因抢救不及时,而交叉式握拳的双手上,姜维有一侧眼眶附近的皮肤染上一层血雾,“乳娘!”姜维大喊跪地,四轮车旁边的两个卫兵拔剑,仗剑而立,姜维周围蜀兵同时颤颤巍巍地跪拜在地。黄沙散漫,风尘四起,诸葛亮的拐杖脱手落地,默然低头,神色悲怆,手中的地图被风刮走,地图飞起,被四轮车旁边卫兵所执佩剑刺穿。

10、蜀

军大营 日 内军营上方横置一张巨大的帅案,帅案上整齐摆放二十个竹简式书文,一张蜡黄色羊皮纸大地图挂在帅案上方,地图上悬挂着一柄宝剑,是青釭剑,宝剑的剑鞘雕刻着青绿色青龙形状花纹,剑身古朴宽厚,剑柄油黑锃亮,帅案左右侧对称各放置一个落兵台,落兵台上放置着长刀、长戟、长铩、长枪和长矛五种兵器。

诸葛亮在帅案和大地图之间气定神闲地踱步,背负左手横挎于腰际,右手挥动羽扇,军营下方,十位将军整齐有度排列于两侧的椅子上,九人都昂首挺胸,面向诸葛亮洗耳恭听,右侧第一位将军是姜维,身体僵直地靠在椅子上,眉头紧蹙,两眼死盯着自己依旧交叉式握拳的双手,双手上和脸庞上沾满黑色的血污,此人便是姜维。

诸葛亮翘首顿足,右手羽扇指向地图:“街亭,至关重要,守成,我军占据陇右,进而攻取天下,若街亭失守,我军腹背受敌,将退无可退,这重任就交给……”诸葛亮羽扇指向姜维,姜维仿佛一座雕塑一般一动不动,诸葛亮羽扇一抬指向坐在姜维旁边的马谡:“马谡!”马谡高昂着头起身,对众蜀将竖起食指左右摆动:“不过一群乌合之众!我视之如草芥!”

11、上庸牢房 日 内

正午和煦的阳光照在牢房上方狭小的用来通气的小窗口上,石砌小窗口中间树立三根略歪斜的锈迹斑斑的铁栏杆,装有三根栏杆的小窗口的影子留在牢房铁门上,铁门上,一只小鸟的影子从右侧栏杆影向下飞来,停在中间的栏杆影上轻啄一下,小鸟起飞,向上飞过左侧的栏杆影。

铁门打开,一跛一跛的司马懿和两个狱卒进入牢房,司马懿做手势示意松绑邓艾,两名狱卒一左一右同时用钥匙打开邓艾左右手腕上的镣铐,邓艾的身躯像蓬松的软泥一样瘫倒,趴在地上,鼻息间夹杂着地面干枯的褐黄色枯草秸秆,司马懿盯着邓艾缓缓蹲下,一手撑地,一条带伤的腿拖地,另一条腿盘起席地而坐,伸头凑近邓艾蓬乱的头发:“不喜欢说话?”

邓艾慢慢睁开眼睛,司马懿用食指和拇指拈起邓艾眼前的,略显粗长的枯草秸秆:“不知道我和你算不算投缘。”司马懿双手将秸秆掰弯成圆形:“我从你的眼睛里看到了年轻时候的自己。”画面中掰弯的秸秆的圆形中出现一个八九岁的小孩,稚气未脱的脸蛋,头发是扎起的总角,衣着绿色兜衣,躺在竹简堆积如山的“书海”上,捧着一个竹简津津有味地痴笑着阅览,小孩是童年司马懿。旁白:“我年轻的时候和你一样,生命比水还要纯净透彻。”秸秆中画面里的小孩消失,出现衣着官服的中年司马懿,在内宫的殿陛间弓着身子小心翼翼地拾级而上,伸直双臂手托一个上奏的竹简,周围充斥着晦暗而逼仄的红黑相间的色调,两边站立四十位执笏的大臣,有人刻意干咳两声,司马懿回首,两边的大臣都整齐地摆着一副又一副,令人毛骨悚然的脸,侧脸斜视睥睨着他。旁白:“后来要费尽心机猜度和算计他人才能续命。”

画面转回牢房,司马懿手上掰弯的秸秆恢复原状:“世人称我为鹰视狼顾的冢虎,其实我只不过是苟延残喘的老人罢了。”司马懿将秸秆插在邓艾面前的枯草铺上:“不知道我司马家的命运何去何从,我懂得活着的人,骨头可以碎,也要站起来。”司马懿伸出四指并拢的手掌做拉拢的姿态:“跟随我还是趴着等死?你选啊!”

小豆子进,双手托着一个木盘,木盘上放置待热敷的草药和包扎用的布条,小豆子两只手腕上系着锦蜀红绳。小豆子将木盘搁置在地上,跪在司马懿身旁,解绑缠在司马懿伤腿上的布条:“鸳夫人特命小人,服侍主公换药。”萎靡消沉、面部贴地的邓艾猛然抬头,眼珠一动不动盯向小豆子,脸上粘着枯草叶,邓艾和小豆子目光交汇,印刻在小豆子脸上的惊讶和欢喜一言难尽,邓艾目光挪到小豆子手腕上的锦蜀红绳。邓艾起身,司马懿同时起身,二人恭恭敬敬地相互鞠躬拱手对拜,身体都弯曲得与地面水平。

12、

街亭战场 日 外鞠躬作揖的邓艾起身,周围上庸牢房的背景渐渐转化为树木茂密的高山,山上漫山遍野都是蜀军旗帜,邓艾立于距离山底下五十步的一块巨石上,背负双手,左手把握令旗,邓艾的衣装也由污秽的、布满血渍的囚服变成将军铠甲。

邓艾将右手掌竖起至右肩头,伸直右臂做出一个“出”的军令手势,魏军出列三队扛着青铜大鼎的军士,每队六人,三个人在前扛,三个人在后扛,青铜鼎内装满清水,一根翠绿色竹竿从两个鼎耳的洞孔穿过,两根竹竿卡在鼎足上做支撑,军士们在山脚下放下抬鼎的竹竿,三个青铜大鼎应声落地,“咣!”地面顿时尘土飞扬。

山上,三十个嘴唇干裂的士兵歪斜地坐在树荫下,倚靠着树干奄奄一息,披头散发,疯癫状的马谡左手捧着头盔做接水动作,头盔的盔缨是五彩斑斓的五色羽毛,右手攥着一根树杈戳着树干顶部的透明的黄色树脂,树脂变形但黏在树干上纹丝不动。马谡懊恼地撇下树杈,双手抱着头盔,“水!”马谡声音干哑,拖着趔趄的身体靠近闭目低头的士兵,马谡踢了一脚士兵,士兵倚靠着树干的身体昏死般地倒下去,马谡靠近仰面朝天、张大干裂嘴巴的士兵:“水!”士兵双目无神,蠕动干裂出血的嘴唇:“马血都喝干了,再喝只能喝人血喽!”马谡抛下头盔,头盔咚咚当当地滚下山坡,马谡苦笑着指向空无一人的前方:“我依靠这高山居高临下占尽地利,何错之有?居然断我水源,够狠!狠!”马谡跪地,嘶哑但高亢的“狠”字回声在山谷中回荡。

山脚处大鼎旁边,一块歪斜的白色石碑扎入地面,石碑上布满的风雨侵蚀的痕迹,裂纹、锈渍和青苔更显无尽沧桑,石碑上刻着字体模糊的“街亭”两个大字。石碑后远处,粗壮树干后伸出两个灰头土脸的蜀兵脑袋,谨慎地远望三个大鼎,“有水!”俩蜀兵步履蹒跚地踉跄着爬向大鼎,山脚树林里探头探脑数十蜀兵,连滚带爬、争先恐后地下山哄抢:有把整个脑袋伸进大鼎内吧唧着嘴饮水的蜀兵;有的蜀兵双手捧出一泓清水,却被后面蜀兵的推搡把水弄洒了,贪婪地吮吸吸附在手上的水珠;有的蜀兵倒在大鼎旁疯狂地抓挠鼎身。

站在巨石上的邓艾漠然观望,邓艾身后的小豆子蹲在地上,小豆子双手托着下巴,斜仰着脸:“俺娘说,打俺出生天下越来越乱,有时几天都没(me)得一顿饱饭吃,俺出生时俺娘在荒地里捡到几粒豆子熬汤,所以叫我小豆子,饿了喝水撒,水是老天给滴,喝不完,没(me)的想,人也有喝不到水的时候。”邓艾一阵神情恍惚,邓艾回神,左臂伸直将令旗高举,身后一百名弓弩手训练有素地同时搭弓上箭,蓄势待发,“降是不降?你们选啊!”邓艾高喊。有一半蜀兵放下手中的长枪长矛,解下佩剑,丢掉箭囊,把双手高高举过头顶作投降状,向蜀军缓缓移动。

有五个蜀兵依旧伏在大鼎上饮水,五个蜀兵往山脚上攀爬逃跑,十个蜀兵抓起搁置在地上的兵器,拔出腰间的佩剑,“杀!”十人向邓艾方向冲杀过去。邓艾依旧高举令旗未做指示,身后的弓弩手已经一齐向蜀兵射箭,强劲的箭风拂起飘荡在邓艾鬓角的一缕长发,邓艾眯起星眸,紧锁剑眉,怜悯地垂下头颅,数声沉闷的叫声,十七个蜀兵都中箭倒地。剩下三人,连接成一个阵列,一盾牌兵手持插有书支箭支的大盾牌在前,一长枪兵执长枪居中,一持剑兵提剑紧随其后,三人以严整的阵列密不透风地逼近邓艾。

邓艾挥舞令旗做停止指令,弓弩手停止发射。邓艾右手拔出腰间佩剑,从巨石上高高跃起向下劈砍,宛如花朵绽放般的红色披风瑟瑟作响。盾牌兵将盾牌固定在地,半蹲在盾牌后面,身后长枪兵左脚踩盾牌兵背脊,右脚踏上盾牌顶部,借势一跃而起,长枪横于胸前格挡,“铮”地一声响,长枪兵的铁质枪柄被邓艾的佩剑击弯,枪柄回弹在长枪兵胸口,长枪兵的身体从半空向地面摔落。邓艾落地,向盾牌底部刺了一剑,盾牌底部登时裂开一

个豁口,邓艾单手用剑向上一挑,厚重的盾牌便飞向空中,邓艾不紧不慢地双手执剑做挥砍姿势,惊愕的盾牌兵慌忙横剑格挡,邓艾突然快速挥剑横砍,“咣当”一声,盾牌兵的剑折断,身体也被强劲的力道向左震开,连续翻滚数个跟头。邓艾回转身躯,不紧不慢地把剑举过头顶向下竖劈,持剑兵举剑格挡,“咔嚓”一声,邓艾的佩剑断裂,邓艾手中只剩剑柄,断裂的剑刃深嵌持剑兵的左肩,持剑兵禁不住邓艾的力道跪地并当场毙命。盾牌兵的大盾牌从天而降,“嘭”的一声落在邓艾面前,插满箭矢的外盾面朝下立于地面,光滑圆润呈凹状的里盾面向上。邓艾右手拇指和中指拈起剑柄,面向高山耀武扬威地甩弄剑柄,大喊:“降是不降?你们选啊!”邓艾松开剑柄,剑柄落在金属盾牌上,弹起又落下,像陀螺一样晃动打转,发出“叮铃叮铃”的、宛如鸣金收兵一般的声响。烈日高照下的高山树林里人影晃动,数十蜀兵将双手举过头顶下山投降,缓慢地向山下蜀军阵地移动。

大鼎鼎缸上伏趴着两具蜀兵尸体,后背插着箭支,殷红的鲜血顺着手指汩汩流下,在大鼎内的水面上溅起层层涟漪,染红了青绿色的鼎体。

13 蜀军大营 夜 内

急促的步履,布满黑色血污和污泥的军鞋,左手攥着马谡头盔上的五色盔缨,右手绑着绷带,一老成持重的阔脸将军进军账,是蜀国大将王平,王平半跪:“丞相!”

军帐正中间放置一个大沙盘,沙盘里的城郭和山丘模型栩栩如生,十支红色小旗子和十五支蓝色小旗子在沙盘内交错纵横,沙盘周围四角各摆放一支蜡烛,隔着沙盘面向王平的诸葛亮弯腰弓背,左手拄着沙盘的边框,右手拔起一支红色小旗子,借着微弱的烛光仔细观摩沙盘。

诸葛亮丢掉右手的小旗子,有气无力地上下摆动手掌:“我知道了,街亭失守了。”

姜维身体僵直地斜倚在沙盘的一角,左手托着下巴,右手食指机械性地拨弄着蜡烛的火焰,布满血丝的双眼直直地盯着蜡烛的火光。

诸葛亮拖着疲惫的身躯取下地图上悬挂的青釭剑:“姜维啊!你乳娘的死是我一人之罪过,我若不伐魏,这天下何来这么多的家破人亡?我想在城头弹奏哀歌,为死者哀悼,为在生者祈福。这是无坚不摧的青釭剑,如有不测,你执此剑率军撤离,保我大汉根基。”诸葛亮双手捧着青釭剑鞠躬于姜维面前,姜维肃然起身,接过宝剑。诸葛亮踏步离开军帐,“丞相!”姜维哽咽。诸葛亮停步:“放心!我孤身一人在那西城城头,司马懿也不敢杀我!”一位满鬓斑白、精神矍铄的老将军跟随在诸葛亮身后,是年迈的赵云将军,字幕:五虎上将赵子龙。赵云在姜维身旁怅然驻足,轻拍姜维肩膀,语重心长的口吻:“丞相这一去,输了,何止输在生死啊!三军主帅只身犯险,被乱军所杀,会被后世传为千古笑柄啊!”神情凝重的姜维恭恭敬敬地托起青釭剑,拔剑出鞘,剑身寒光四射。

14、西城城外 日 外

乌云密布的晦暗天空,两只雄鹰在高空中展翅翱翔。苍凉的西城城内及城头空无一物,了无生气,诸葛亮只身一人泰然正坐于西城城头的城楼里,闭目陶醉般地抚琴弹奏。城门大开,一个老态龙钟的失聪目盲老人,手持一把长扫帚,缓慢清扫城门前尘土,老人眼球呈全白色,耳朵孔里依稀可见有一抹血污。

城下一片黑压压魏军的千军万马伺机待命,司马懿和司马昭策马扬鞭于军前,两侧各跟从三个骑马将军,右侧最后一位将军是邓艾,八人身后布列二百个弓弩手,弓弩手身后是步兵,步兵后面是十辆巨大的投石车。

司马懿伏在马背上,凶相毕露地盯着城楼上的诸葛亮,左手攥着缰绳,用缰绳的尾端摩挲着鼻尖,右手握着红色和黄色两支令旗。虽万千兵马却如同坟墓一般死寂,只有城楼上诸葛亮弹奏的袅袅琴音。

司马懿踟蹰着高举黄色令旗,一个高瘦将军高喊:“箭阵!”二百个弓弩手齐刷刷地拈弓搭箭,对准西城城头,城楼

上的诸葛亮泰然自若。高瘦将军拔起腰间的佩剑,高举长剑指天,策马向后军奔驰,高喊:“备!”攻城兵将搁置在地面上的云梯扛在肩膀,枪矛兵将林立的长枪长矛斜立在胸前,侍立在中军的步兵齐刷刷拔出腰间佩剑,竖立于胸前备战,投石车旁边的魏兵填装投石,投石的周围缠绕浇了燃油的干草,一个魏兵手执火把点燃投石,两个魏兵一齐拉紧杠杆蓄势待发,发出“吱吱吱”的声响。司马懿嘴巴大张,眯起双眼紧盯城楼上的诸葛亮,诸葛亮依旧镇定自若地抚琴弹奏,司马懿把握令旗的手臂抖动不止,额头上布满汗珠。“阿嚏!”打扫城门的老人打了一个响亮的喷嚏,手上的扫帚脱手落地。司马懿身旁的四位将军都被惊得勒马后退,唯独邓艾镇定自若,待四位将军回过神后仔细观摩,老人行动迟缓地弯腰,拾起扫帚。

“有伏兵!撤军!”司马懿交付红色令旗给高瘦将军,高瘦将军高举红色令旗纵马向后队奔驰,军中响起鸣金收兵的敲锣声,魏国大军后队变前队,有条不紊地调整队形,井然有序地进行撤离。

“噗——”司马昭猖獗地大笑不止,“诸葛亮最擅长故弄玄虚,伏兵?笑……话!”司马昭一副不知所谓的模样,司马懿反手一巴掌打在司马昭脸上,司马昭跌落下马,伏跪在地,司马懿飒飒地收起衣袖,对司马昭怒目而视:“都被你看见了还算伏兵吗?”转头向右侧高喊:“邓艾!”邓艾下马疾行,在司马懿马下半跪在地,拱手:“末将在!”司马懿直起上身,望向邓艾:“伏兵何在?”邓艾低头注视地面高声大喊:“伏兵在大都督身后,诸葛亮一死,魏王免不了对司马家族兔死狗烹。”

地面上,一只螳螂钳住一只蜈蚣,蜈蚣扭动挣扎,一只麻雀俯冲下来,叼走螳螂和蜈蚣。邓艾抬头:“这些曾跟随大都督南征北战的将士,都会把手上的刀剑指向大都督,司马家族将死无葬身之地!”司马懿愤然下马:“妖言惑众!”随手抡起一根长枪以枪杆挥打邓艾肩膀数下,枪杆断裂,司马懿又举起一面盾牌,气喘吁吁地砸向邓艾的左右双臂。盾牌刮碰邓艾头盔,头盔落地,邓艾倔倔地低头,司马懿愤然举起右手过头顶,右手却在邓艾头顶缓缓降下,司马懿攥着邓艾的一撮头发,凶神恶煞般地俯身贴近邓艾脸庞:“真?”

邓艾低头低声低语:“托大都督洪福,这一次不必讲谎话。”司马懿嘴角微扬,垂头眨眼,轻捋花白的胡须。

筋疲力竭的司马懿转向司马昭,伸手解下身上华丽高贵的披风,将披风披在跪地的司马昭身上,司马懿面部贴近司马昭耳旁,用恨铁不成钢的语调低声呢喃:“昭儿啊!你记住,只有自己有本事了,就会发现全天下的人都在帮你。”司马懿张开手掌,手托苍天,徐徐降下,手心上托起魏军卷土离去的画面,司马懿握拳。司马昭拳头紧握,攥起地面上的一抔沙土,沙土粒被挤出指缝间隙。

14、下

杳无人烟、沙尘四起的大道,魏军行军在返程途中,战马载着粮草辎重,兵卒推行着军资器械,缓缓前行。

司马懿华丽盛大的车辇在队伍正中央,司马懿撩开帘布,透过滚滚风沙,漫漫尘埃,观望着被刑罚的邓艾。邓艾被绑在一台行进中的投石车上,腰间套着一把长弓,肩膀架着一架攻城云梯,邓艾的两只手被绑在云梯的空隙中,动弹不得。

司马懿冲着邓艾义正言辞地高声喊道:“你身体发肤触碰到的,攻城的,哪个假啊?”邓艾不置可否地昂头挺胸。司马懿愤然拽下帘布,压低嗓子:“我万万没有料到一个洞悉万物、近乎于神的人,会一心求死?”司马懿松开紧攥的拳头,帘布被大风吹走。

深夜,星辰漫天,周围是熄灯的营帐,一堆篝火在投石车旁旺盛地燃烧。小豆子在篝火旁盘腿坐地,手捧药臼,专注地捣草药。邓艾趴在投石车的木板上,肩部、脖颈子、后背赫然条条青紫的瘀块,司马懿舐犊情深地将草药敷在邓艾的后背。

“攻下西城,守土一方?”邓艾起身,迷惑地望着司马懿,司马懿诡异地点头,篝火的光映照司马懿半张脸,另

半张脸湮没在暗夜的黑影中,更显神鬼莫测。邓艾如坐针毡地披上衣服:“如恩人所言,所有人眼中的空城计,都不一样。”邓艾登上投石车,将双手套在绑在攻城云梯上的绳索中:“那区区空城,小人竟也进不去。”邓艾俯望篝火旁的小豆子,目光凝聚在小豆子手腕上的锦蜀红绳发呆出神。

司马懿摇头晃脑,拾起地上的一把鞭柄为纯金的马鞭,无可奈何地起身,将金鞭交付给身边的一个疤脸魏兵手中,身影遁入漆黑的长夜中。

烈日高悬,沙丘上,一只蜥蜴瞪着圆溜溜的眼睛,隔着三棵蔫萎的仙人掌,注视着风尘仆仆的一队魏军。

小豆子踩着投石车的踏板,小心翼翼地给绑在投石车上的邓艾喂水,邓艾后背溢出的鲜血浸染衣衫。喂水的铜碗上浮现一张阴险狡诈的脸,幸灾乐祸地旁观着,正是策马徐行的司马昭。司马昭朝疤脸魏兵使了个眼色,疤脸魏兵会意移步至邓艾身后,将金鞭搁置在绳索上,用力一拧。栓绑邓艾宽松的绳索绷紧,发出“吱吱吱”的声响。

小豆子丢掉铜碗,紧攥疤脸魏兵手腕厉声道:“你要干嘛?”疤脸魏兵毫无惧色:“大都督有命!这一路的颠簸都要一点点地真实感悟。”小豆子对疤脸魏兵拔剑相向,怒目而视道:“放屁!挨到洛阳骨头都断了撒!”司马昭面漏愠色。邓艾强忍剧痛,挺直腰身,语音衰弱:“小豆子,住手!这漫漫长路……让我把它走完!”小豆子松绑缠在绳索上的金鞭,语气哀求:“怕你挨不住撒!”疤脸魏兵举刀挥砍,小豆子闪躲,摔下投石车。

疤脸魏兵不依不饶地劈砍倒地的小豆子,“嘭啪!”一声,邓艾一挣,司马昭惊怵地望见缠绕在邓艾臂膊和腰腿上的绳索断裂,架在邓艾肩膀上的云梯粉碎,眨眼间,邓艾已在疤脸魏兵身旁,紧攥疤脸魏兵的刀柄,疤脸魏兵见鬼般瘫软地后仰倒地,悚然地蹬腿后退。邓艾将刀插在地上:“自我拜师后,学艺大成,就没有一件事……值得惧怕!”邓艾登上投石车,将双臂耷拉在云梯架子上,大喊:“绑上!”

15 、西城城内 日 外

黄昏将至,落日余晖照射西城城头,城头上的诸葛亮一动不动地坐在古琴前,头戴纶巾,身披鹤氅,是一个雕刻得惟妙惟肖的诸葛亮木偶人。西城城内屹立数十棵桑梓树,强风拂过,树枝摇摆,白色梓树花随风飘零。

诸葛亮四轮车由北向南经过桑葚树,姜维和一队蜀兵紧随其后,诸葛亮正前方是西城偏门,偏门较宽大厚重的西城城门显得狭小一半。诸葛亮四轮车停止,回首遥望西城城头,因气力虚弱起身艰难,姜维殷切地搀扶诸葛亮:“我们走了百姓才算安全!”诸葛亮透过漫天飞舞的梓树花遥望城头上的木偶,火红的夕阳映照得木偶纶巾的轮廓熠熠生辉,诸葛亮嗓音干涩:“看一眼,说不定是诀别。”

两蜀兵推开北门偏门,是城外数百箪食壶浆的西城城民静候门前,为行军的蜀军敞开一条道路。蜀军队伍两旁是:双手布满冻疮的老人,捧起一壶热气腾腾的热汤;衣着补丁,穿着粗制滥造沾满污泥的草鞋,左手拄着拐杖的老妇人,布满老茧的右手握着新编织的草鞋;背着婴儿的中年妇人,双手捧着外皮油光锃亮的一捆胡萝卜,背上的婴儿流着口水,哭闹着伸出小手去摸;面容呆傻、口眼歪斜的屠夫,胸前的衣服沾满油渍,憨笑着高举一块黑糊糊的腊肉;大男孩稚气未脱的苍白脸蛋,肩上扛着磨得锋利的锄头,手上握着把柄断了一截的叉子。

送行的人群少数人拿衣食的布列在人群前,多数人跪在人群后,人群中夹杂的请愿声音近乎于哀求:“丞相留下来吧!”“魏军进城就知道烧杀抢掠,只有你们对百姓秋毫无犯!”“求大汉军带我们走吧!”

坐在四轮车上的诸葛亮望着人群,放下手中的羽扇,众蜀兵咽了咽口水,快步行军。

一个老妇人手捧一个小簸箕,簸箕里装着五块麦子饼,后面人群推挤,老妇人身子前倾,小簸箕倾斜,一块麦子饼滑出簸箕,麦子饼掉落在诸葛亮身上,诸葛亮拾起麦子饼。后面人

群拥挤,一个五六岁的小女孩饿晕,横趴在道路中间,四轮车停止。诸葛亮抱起小女孩,小女孩的脸脏兮兮的,睫毛粘在一起的一只眼睛只剩一条缝,另一只眼睛无神地半睁,小嘴嘟囔着:“大风起!大汉兴!”小女孩手里攥着一个玩具小风车,风吹动小风车黄纸糊的转轮,窸窣作响,小女孩目光移至诸葛亮手里的麦子饼,干涩的嗓音:“饿!”诸葛亮把麦子饼递到小女孩面前,小女孩睁开变得亮晶晶、水灵灵的大眼睛,丢掉小风车,小风车掉落在诸葛亮身上,小女孩抓起麦子饼,蠕动小嘴狼吞虎咽般地咀嚼起来,诸葛亮小心翼翼地把小女孩安放左侧的人群中,别开头转向右侧行进的蜀军队伍,眼眶湿润,大喊:“走!”诸葛亮四轮车继续前行。“啪!”诸葛亮四轮车的左前轮轴承断裂,四轮车塌陷停止,诸葛亮身体向左前倾,遗落在身上的小风车滑行至左手,诸葛亮左手拾起小风车,左臂探向人群寻找小女孩,“丞相!丞相!”送行人群十数只手臂伸向诸葛亮,十只手臂或粗壮,或瘦小,仿佛十支大树的枝杈,诸葛亮的左臂便如同那粗壮挺拔的树干,连接小女孩关于和平盛世的梦想,支撑着一个时代的信仰。

侍立在诸葛亮左侧左手仗剑而立的姜维把青釭剑移交至右手,插剑鞘的前端通过车轮轮辐的间隙伸至四轮车底部,剑鞘中端卡在两个轮辐中间,姜维握住剑鞘的末端,抬起塌陷的四轮车左前部,姜维大喊“走!”诸葛亮身后两卫兵推着四轮车继续前行。

姜维的脸颊划过一行眼泪,一滴泪珠滴落,纸糊的小风车转轮上出现一个湿润的黑点。风吹小风车转动。

16、魏都大殿 日 外

气势磅礴的宫殿大门,魏官一脸阿谀相,门前两队大臣恭迎在侧。司马懿华丽巨大的车辇停滞在宫门口,一队奴仆将手臂架在车辇木板上、趴卧在地、跪在车辇前,组成的“人肉梯”延伸至车辇门帘。

魏官在车辇外拘礼,奉承道:“大都督收复上庸,力挫诸葛亮,朝野震动,我等在此恭贺!”通过失去帘布的车辇窗口,车辇内司马懿熟视无睹地斗蛐蛐。疤脸魏兵狰狞的脸出现在窗口,司马懿安之若素地朝窗口一瞥,一脸败像的疤脸魏兵,以大失所望的眼神示意司马懿,微微缓慢摇头,捧上金鞭,鞭柄沾染血迹,鞭身被鲜血浸透。

司马懿的蛐蛐罐和斗草脱手落地,布满皱纹的脸上,浮现的疑惑、惊讶、懊悔、钦佩、欣慰便在皱纹间相互夹杂和交融。司马懿颤巍巍的手托住金鞭,车辇外魏官奉承的声音:“听闻大都督两个儿子个个龙虎……”“三个!”司马懿不容置喙地打断,“三个!”炯炯有神的双目凝视着金鞭。“义子吧!破街亭的那个?”魏官心领神会地探问。司马懿拉开车辇门帘,满面春风。

司马懿光着脚,手托金鞭,踩着奴仆徐徐走下“人肉梯”,魏官喜出望外地笑道:“亲生终归只能是亲生,胜似亲生那才叫福分哪!”司马懿笑,踩奴仆的脚失足,跌倒,在半空身体失衡的一瞬间,本能性地高举手上的金鞭,司马懿身体摔落在地,魏官慌忙搀扶起司马懿,拈起兰花指指着众奴仆:“作——死!”

必死无疑的众奴仆丑态毕露:面瘫似的用双手机械地扇打自己耳光,下身因小便失禁而潮湿一片;牙齿打颤,浑身颤抖,额头抵住地面,两眼翻白;重重磕头,动作僵硬地爬行企图逃跑。一队侍卫按住众奴仆,将刀架在众奴仆脖颈上,待命屠宰。

司马懿怅然向宫殿大门踱步,郑重其事地将金鞭揣入怀中,一缕雪白的发丝,沾染了金鞭上的血污,司马懿单手托起沾染血污的头发,若有所思地呆望着,恍惚出神地转头,透过根根白发丝观望众奴仆,挥挥手:“罢了罢了!一晃儿,白发苍苍喽!”众侍卫挪开刀,如获新生的众奴仆感激涕零,此起彼伏地磕头,咚咚作响:“谢大都督开恩啊!谢大都督开恩啊!……”

17、魏都后殿 日 内

宽阔明亮的议事厅内,厅堂之下,一张围棋棋盘摆在地上,棋盘左侧放置一个装有白色棋

子的罐子,棋盘右侧放置一个装有黑色棋子的罐子,盘腿席地而坐的邓艾紧皱眉头,聚精会神地注视棋盘,右手食指和中指夹着一颗黑棋子于鼻尖前,左手放置于左腿上,左手拇指和食指搓弄一颗白色棋子。邓艾身穿一件黑色朝服,袒露上身,朝服两个袖口系于腰间,邓艾后背皮开肉绽,皮肤枯黄的太医弓着腰在邓艾背后揭下一块黑布,拧出一股血水,地面上放置一个铜盆接血水,啪啪作响。厅堂上下间的台阶上,放置三个外观雕琢精美的铁箱,每个铁箱的箱盖半开,露出里面的玉器、珠宝和金器,两块玉环和三枚金币散落在地。再里面的厅堂之上,是一张摆满佳肴果蔬的青铜桌,一个金酒壶和一立一倒两个金酒樽尽显奢靡。最里面的光景由右至左依次是:右面,衣着白色襦裙的王鸳背对着台阶下的邓艾,面对着一个大铜镜梳理头发,大铜镜上悬挂着倚天剑;中间,一侍女背对着王鸳跪坐在红毯上,左手把抓一串葡萄,右手轻捏一粒葡萄,含情脉脉、娇宠地往男子嘴里投喂葡萄粒;左面,中间侍女喂食的男子便是司马昭,司马昭一副纸醉金迷的痴醉模样,脑袋躺在中间侍女的大腿上,左臂搂抱一个侍女依偎在怀,右手拿捏一个侍女下巴。三个侍女的襦裙都未系腰带,酥胸半露,襦裙上撩,修长白皙的玉腿外露。

司马昭右手抚摸右侧侍女的脸颊,右侧侍女温顺地双手轻拢司马昭手腕,左手把玩一个玉环:“这些都是魏王恩赐的,传闻你文韬武略,天下无……敌,你要什……么跟我说,赏!”

邓艾右手指夹着的黑棋子举棋若定,黑棋子游离至右眼眶,邓艾朝铜镜方向一瞥,铜镜前的王鸳借助铜镜的反光观察着邓艾,邓艾和王鸳眼神交汇,王鸳迅速转移目光。

邓艾左手按住左膝盖,右手撑地艰难起身。邓艾伸直右臂,手指毅然指向铜镜前的王鸳。

司马昭一脸色相地将左手上的玉环按在侍女的胸前,借机抚摸,侍女娇嗔地回避,司马昭醉眼朦胧地向左侧邓艾方向缓缓转头。

王鸳仪态焦灼地斜视一眼司马昭,慌忙向右急退两步,面向铜镜,指着铜镜上的倚天剑:“这可是天下第一宝剑,狗奴才胃口倒不小呵!”

司马昭醉意惺忪地侧望着邓艾,摇摇晃晃地起身,推开身边的侍女,满腹狐疑地转身,背负双手,警觉地望向王鸳和她手指的倚天剑:“你要倚天剑?”

司马昭踉跄地走到铜镜前,取下倚天剑,倚天剑剑鞘呈暗红色,剑鞘四周印刻七朵祥云图纹,七朵祥云图纹围绕中间的日图纹和月图纹,倚天剑剑柄是无瑕的白玉。

司马昭不屑一顾地瞄一眼邓艾,捻手捻脚,体态戏谑地拔剑出鞘:“你不躲,我掷给你,接得住就……就是你的了!”邓艾保持着手指铜镜的姿势,面无表情,神色麻木:“我不躲!”邓艾身后的太医慌慌张张拾起药箱退出大厅,司马昭快速向邓艾丢掷倚天剑,躺在红毯上的三名侍女同时“啊”地失声尖叫。侍立在司马昭旁边的王鸳紧咬下唇,双眉颦蹙,紧闭双眼,纤纤玉手交叉于前腹部,右手把握左手,右手小拇指指甲尖嵌入左手背上的皮肤。指甲尖脱离皮肤,留下一小道弯弯血红印记。

18、邓艾府邸 日 内

窗外白雪皑皑,雪花纷飞,室内地面上是一小片温室土壤,四周摆着四个大火炉,土壤上杂草丛生,较杂草高一点的一片狗尾草在微风中摇摇摆摆,杂草间点缀着数十朵蓝色的小花朵。一只彩色蝴蝶栖息在一朵蓝色花朵上。蝴蝶翩翩起舞,翅膀掠过躺在床榻上的邓艾,一个鬓发雪白、面部皱纹纵横的郎中服侍邓艾在侧。

郎中手捧一碗汤药:“将军先抿一小口,切记,用意念平衡毒性,否则毒性攻心……”

邓艾扯开前胸的衣服,袒露左胸脯:“这人无心!是必死?还是能活?”

郎中左手托着药碗,右手轻捋长胡须:“心就是人,之所以活着的根本呀!”

“哦!”邓艾若有所思:“原来只不过是……一碗孟婆汤而已!”邓艾捧起药碗将汤药一饮而尽。

18、中

床榻上,邓艾脸色青紫,嘴唇泛白,缓缓睁开双眼。

旁边是脸型瘦削、脸堂黑紫的驼背郎中和司马昭,驼背郎中闭眼为邓艾把脉,司马昭神色关切:“才晚来一步,仁兄竟已病入膏肓啦!”邓艾闭眼不语。司马昭和驼背郎中鬼鬼祟祟移步到房门外,门外飘舞着洋洋洒洒的雪花,透过由一粒粒小石子穿起的数十条门帘,司马昭从门外眼神冷冽斜视着屋内床榻上的邓艾,驼背郎中伏在司马昭耳边低声细语……

18、下

涂满朱漆的长廊,长廊两边是冰封的池塘,长廊中间有一个钓鱼台,靠近钓鱼台的冰面有一个大窟窿,几缕热气从水面腾起。大窟窿的水面上漂浮着一个浮漂,鱼竿被昏昏欲睡的司马懿握着,本就骨瘦如柴的躯体因衣衫单薄更显形单影只。

蹑手蹑脚的司马昭悄无声息地靠近司马懿,弯腰为司马懿披上一件棉袄,右手掌垂直戳向摊开的左手掌,做“杀”手势:“邓艾已是无……用之人,杀!”

司马懿起身向长廊深处缓缓踱步:“昭儿啊!人生而相同,一生路过的风景,却是别样……别样的美,你应该多学学你兄长。”

司马昭左手挠头,伸出右手意图叫住司马懿,欲言又止,司马懿背影渐渐模糊。

池塘水面上的浮漂在动,司马昭拉动鱼竿收鱼线,定睛一看,鱼钩是没有鱼饵的直钩。

19、司马内府 日 内

字幕:六年后……

睁得大大的澄澈、天真无邪、水汪汪的大眼睛,另一只眼睛狡黠地眯起,一个七岁的小男孩手持小木弓瞄准前面的箭靶,箭靶靶心插有两支箭矢,小男孩便是司马炎,字幕:晋朝开国皇帝司马炎。小男孩五官脸型和邓艾极为相似,邓艾便是小男孩的亲生父亲。

司马炎射箭,箭矢正中靶心,司马炎万般惫懒地将小弓撇在地上,小嘴一嘟:“真——没劲!每次都中。”司马炎抓起书案上的缣帛制作的书文,往空中一撒:“小爷我过目不忘,还有更厉害的诗文吗?”

侍立在一旁的邓艾摇头,邓艾原本青紫的脸面也仅剩额头上的三道青紫的毒疮斑纹,邓艾用一条黑布将双眼蒙住,背对着箭靶二十步外。屏风后有一双媚眼偷偷观望着二人,顽皮的司马炎悄悄挪动插着三支箭矢的箭靶,邓艾耳廓抖动,司马炎偷笑着转动箭靶,箭靶平面即将消失于视野内,邓艾迅速拉弓射箭,箭矢穿透靶心,钉在箭靶后面的柱子上,箭靶上三支箭枝被震落在地。

司马炎吓得嚎啕大哭,屏风后面莲步轻移出一个体态风韵的女子,爱怜地怀搂司马炎,女子正是王鸳,满脸关怀宠爱。司马炎打住眼泪,年少轻狂地指点邓艾:“奴才!我才懒得和你比,我只是想要尽一点力,再进一点。”

画面一转,街亭战场的巨鼎前,邓艾用巨鼎内的血水清洗手上的血渍,小豆子在邓艾旁边津津有味地嚼着小米团子,几粒小米渣粘在小豆子的胡须上,邓艾凝视着越洗越红的双手摇头晃脑:“乱世,我才懒得去改变,我只是想往前走一步,再走一步!”邓艾迈步掠过“街亭”石碑,抡起插在地面的大刀,对着从山上脚踩盾牌顺势而下,席卷沙尘、嘴唇干裂的一众蜀兵,昂然冲锋而上。

画面转回,邓艾恍惚地望着司马炎,司马炎赌气般地用力拉扯着一个弹弓的皮筋,邓艾双手抱臂,蜷曲的右手食指摩挲着鼻尖:“这小孩,好像……”

“……像……我夫君!”王鸳眼球不自然转动,局促紧张地快速眨眼数下,双手爱怜地捧起司马炎的白嫩脸袋,眯起双眸轻轻亲吻司马炎额头。

“好像……无所畏惧的样子!”邓艾一脸苦相地蹲下,拾起地上的三支箭枝,三支箭以箭羽方向朝司马炎递去,司马炎别开小脸,宛如置气般地:“切!”并不接箭枝。

王鸳伸右手去接箭矢,右手拇指和食指间的皮肤因磨损而破皮,潮红一片。“你的手?”邓艾圆目怒瞪着王鸳手上的潮红,俩人的手拿捏着箭杆的两端,就如同那奈何桥的两端,虽历尽生死离别的无尽轮回,却始终难以抵达彼岸。

王鸳打破尴尬:“哦!”王鸳左手捋一捋头发,讷讷地低头:“夫君教我射箭。”邓艾昂头仰面朝天,强忍泪水,松开三支箭枝,转身离开:“我也该

为大魏征战沙场了!”王鸳噙满了泪花的眼睛幽怨地望向邓艾远去的背影,下巴摩挲着司马炎头发谆谆教诲道:“儿吖!你记住,师傅!师傅……一日为师,终身为父!”邓艾若有所思般地原地驻足片刻,高昂的脸庞越加朝上。邓艾挪步,仿佛逃跑一般加快脚步,推开房门,门外阳光明媚,绿荫葱葱,蝉鸣鸟啼,春意盎然。

20、蜀国边境 日 外

字幕:诸葛亮对魏国发动第六次北伐。

凄清萧瑟的树林,枯黄的树叶飘落在树林中间一条小径上,铺满杂石的小径蜿蜒曲折,通向里面的竹林,竹林里的竹子粗壮繁茂。一队魏军押送粮草行进在小径上,队伍最前方是二十个木牛流马,队伍中间是押送着粮草辎重的魏兵,魏兵后是并排而行的邓艾和司马昭。

邓艾左手执马缰绳,右手握着一个竹简聚精会神地阅览,身后背着倚天剑,司马昭左手执马缰绳,右手握着卷起来的马鞭。司马昭用马鞭扒拉一下邓艾左手,司马昭伸长脖子观摩邓艾左手掌心上淡淡的疤痕:“以为你卸甲归田,逍遥自在呢!”司马昭如久别重逢的老友一般,右手握拳轻捶一下邓艾左胸口:“人言我儿天生异禀,必成大器,阁下以为如何?”邓艾笑着收起竹简,拱手恭维道:“确是旷世奇才!”司马昭洋洋得意地笑道:“你若不出山,我儿跟你学本领,还用出来抢这些?”司马昭目指气使地用马鞭指着移动的木牛流马:“这诸葛亮真是……妖啊!木头的,竟然自己能动。”邓艾望向木牛流马:“民间传闻是天道民心在驱使它们。”司马昭冷哼一声“荒唐!”

两片竹叶旋转着从空中降落,像俩羁绊的绿衣舞女翩翩起舞,“呜——”一根前端被削的尖锐的翠绿色竹竿飞过,带起的风劲拨乱了两片竹叶蹁跹的舞姿,“呜——呜——呜——”十根尖锐的竹竿从两面竹林深处,以不同方位飞向魏军,又十根竹竿飞向魏军……

山坡山,三根竹子两竖一横地组成支架,旁边一根粗粗的弓弦绑在另外两根竹子上,五根竹子和一根弓弦组成巨大弩阵,两边山坡皆有十数个弩阵,每个弩阵旁边有两个蜀兵吃力地将竹竿架在弩阵上,齐齐向坡下的魏军发射。

尖锐的竹竿穿透将士的铠甲,尖锐的竹竿刺进战马的躯体,尖锐的竹竿和粮车的木框、轮轴碰撞,竹竿碎裂,木屑横飞,霎时间将士哀嚎,战马嘶鸣,粮车上的米袋被尖锐的竹竿扎破,白米撒落一地,又被将士的鲜血浸红。

一队蜀军从竹林里冲杀出来夺粮,两个身形矫健的蜀兵跳到粮车上,两蜀兵都衣着品质精良的轻铠甲,头盔上插着白色耗牛尾毛,左手持诸葛连弩,右手执短剑,为蜀军最精锐部队白毦兵。其中一个白毦兵半蹲在粮车上手持短剑警戒地环伺四周,另一个白毦兵发射诸葛连弩向邓艾连射两箭,司马昭喃喃自语:“白毦兵!诸葛连弩!”邓艾左右挪动竖立身前未出鞘的倚天剑,拨落飞来的箭矢,邓艾准备策马前往厮杀,司马昭右手紧攥邓艾的左手腕:“逃!”邓艾转头疑惑地盯着司马昭:“逃?”

司马昭斩钉截铁地盯着邓艾双眼:“如果你一生都不会逃跑,这一次就当陪我!”

邓艾和司马昭调转马头,欢笑着策马扬鞭,向队伍的反方向奔驰,“过瘾吧!喔——”司马昭朝邓艾欢声高呼,远远地有两个骑马的白毦兵紧追,四匹马驶出竹林,进入树林。两白毦兵手持诸葛连弩瞄准,发射,邓艾和司马昭的坐骑都连中数箭,跌下一个约十余米高陡峭的土坡,两白毦兵追来,于土坡山崖前勒马,探头俯望,邓艾和司马昭的两匹战马躺在土坡下抽搐挣扎,强喘粗气,土坡下堆积的枯叶厚可没膝,邓艾和司马昭脚踩枯叶,倚靠土坡的峭壁一动不动,邓艾左腿伸直,左脚踏一滚木,右腿呈半蹲式弯曲姿态,左手握着倚天剑剑鞘,右手准备拔剑,司马昭左手按住邓艾右手,右手掌摊开竖在耳边聆听坡上动静。土坡上的两个白毦兵居高临下环视一番,不见人影,悻悻地骑马离开。

司马昭谨慎地仰望土坡上的动向,拍打掉粘在身上的枯叶:“

白毦兵所在定是诸葛亮和粮草所在之处。”画面一转:白毦兵驱赶着抢来的木牛流马,推行溅有鲜血的粮车,车轱辘由原来的铺满石块的大道,转向杂草蔫萎的小路而行。

画面转回:司马昭轻拍邓艾肩膀:“邓兄!找我父亲顺着这粮车印,定能找到蜀军粮草。”司马昭紧握双拳:“一把火全烧了!我去蜀军大营打探一下虚实。”司马昭低头叹气:“唉!可惜了那锦蜀红绳。”邓艾扭头死盯着司马昭,因过度紧张而声音颤抖:“红绳?”司马昭仰面一副魂牵梦萦般的痴迷笑容:“我妻子王鸳是出了名的冰美人,就只有编蝴蝶结的时候,才真正算看她笑过。”

画面转入:娇红华丽的闺房床榻上,王鸳痴痴地低头用红绳编织蝴蝶结,左右手拇指和食指间的皮肤因磨损破皮,潮红一片,王鸳手上的红绳因使用频繁,导致绳体膨胀分叉。王鸳身旁放着数捆崭新的红绳,颜色皆不如王鸳手上的红绳颜色鲜艳。司马昭旁白:“她一直在系蝴蝶结,系了再拆,拆了再系,手磨破了,绳子磨烂了。”

画面转入:古色古香的作坊内,破旧不堪的墙壁上挂着几幅神韵十足的字画,工具颜料摆放得工整有序。司马昭负手而立,衣着麻布粗衣,脸蒙着黑色面巾,昂头仰面。司马昭身前跪地一对母女,母亲三十多岁,女儿八九岁,母亲左手捧起一捆锦蜀红绳,右手生生地把女儿扎头发的红绳薅下,几根黏在红绳上的头发被硬生生拽下,母亲颤抖的右手托起红绳递向司马昭,女儿龇牙咧嘴、一脸委屈地抱住母亲的腰,眼睛闪着泪花。司马昭旁白:“我乔装踏遍整个西川,只找到一家有锦蜀红绳的铺子。”

作坊内,司马昭的两个侍从各手提一个装有石油的木桶,母女跪地蜷缩在一起,母亲右臂搂抱女儿,左手掌捂住女儿的双眼。两侍从把木桶里的石油浇向母女二人,母亲用身体护着女儿,遮挡住大部分泼来的石油,有数滴油水溅到女儿脸上,女儿伸出小手摸脸颊:“什么呀?好黏喔!”母亲用下巴爱怜地摩挲女儿的头发:“是娘亲的口水,娘亲饿了,给娃儿烧饭吃哦!”

作坊外,司马昭负手而立,神情冷漠地紧闭双眼,身后两个侍从把锦蜀红绳装进木流牛马,远处,两个侍从往作坊的草房上泼洒石油,一个侍从手执火把扔向草房点火。司马昭旁白:“你不懂,爱本来就是自……私的,尘世又那么俗,活着不就为了博得美人一……一笑嘛!”

画面闪回,司马昭移开搭在邓艾肩头的手,向土坡上攀爬离开。邓艾左脚踩的圆木向下滚动,邓艾瘫躺在枯叶堆中。枯叶湮没了他大半身躯,邓艾无力的双手机械般地往自己身上扒拉枯叶,邓艾闭眼,整个脑袋埋进枯叶堆中。

21、上方谷内 日 外

上方谷呈葫芦谷状,入口为狭窄的葫芦口,四周是陡峭的、林海浩瀚的高山,谷内平地上堆积上百个用稻草堆集的粮仓,上百粮仓组成八卦图中四象和八卦的雏形,一个涂满黑粉的大圆坑和一个涂满白粉的大圆坑组成八卦图的两仪,靠近谷口的白色大圆坑里堆积十个木牛流马,谷口百步之距依傍高山的是一座小山丘,峭壁陡峭不易攀爬,上方谷最里面也是个比较矮的小山丘,山丘的平顶上筑起一座瞭望塔。

一队白毦兵将十个沾满血渍的木牛流马扔进黑色大圆坑,两个白毦兵分别手持木桶将木桶里的硫磺和硝石撒向木牛流马,两个白毦兵向木牛流马泼洒石油,四个白毦兵一人各执一个巨大厚重的稻草席子一角,将稻草席子铺在木牛流马上。黑色大圆坑旁边的地面上,横置一个有人体一般大小的东汉石雕佛像,两个白毦兵将佛像原地扶起,佛像压住稻草席子的一边,一滴石油滴在佛像眼睛下宛如一滴黑色眼泪。

瞭望塔上,姜维俯瞰着“八卦阵”,向下面抛撒纸钱,圆形的蜡黄色东汉纸制冥币在空中飞舞,姜维注视着纷纷扬扬飘落的纸钱:“这纸钱,不会白撒吧!”一旁的诸葛亮左手羽扇轻摇,右手搭在姜维肩膀上:“他会来的,他进只进这一次,而我,一辈子都没走出上方谷。”

22、上方谷外 日 外

谷口严阵以待一众魏兵,刀枪林立,伺机待命,军前司马懿骑在马上手捧竹简书文,气定神闲地眯着双眼阅览。

军前,邓艾仰面凝视着谷口上方“上方谷”大字,眼睑下垂,双目无神,微张干裂泛白的嘴唇。谷口内一阵风吹来,吹动地面上的枯叶簌簌作响,吹起邓艾蓬松散乱的头发,邓艾闭眼垂头,歪斜着脑袋,有气无力的双手薅扯战马缰绳,战马载着邓艾向谷内徐徐前行。

司马懿抬头斜瞥一眼邓艾,垂头丧气地摇头,无可奈何地叹气,缓缓垂下白发苍苍的头,司马懿拉动竹简继续阅览。

23、上方谷内 日 外

浓浓的雾霭缭绕,邓艾骑马徐徐前行,一个个粮仓忽隐忽现,视野里出现堆积十个木牛流马的白色大圆坑,邓艾忙不迭地跌下马,疯癫状地滚落下白色大圆坑,欣喜若狂地打开木牛流马,木牛流马里面白花花的大米撒漏一地,邓艾怔了一下,迫不及待地打开另外一个木牛流马,里面装的依旧是白米,邓艾拔出背在后背的倚天剑,挥舞倚天剑疯狂地向剩下的木牛流马削砍,木牛流马登时出现数个缺口,飞溅的白米粒像雪花一样在空中四散纷飞。

削铁如泥的倚天剑卡在木牛流马身上,邓艾眉头紧蹙,在木屑纷飞的白米堆里没有寻觅到一丝锦蜀红绳的影子,浑身筋骨犹如同坍塌掉一般,握着剑柄的双手瘫软一滑,倚天剑脱手,并没有拔出剑刃嵌在木牛流马上的倚天剑,邓艾身体向后跌倒,四仰八叉地栽倒在白米堆里苦笑。

24、蜀军大营 日 外

无人看守的紧闭的蜀军大营营门,营门前是一片长满芦苇的湿地,一座高五米的哨台矗立在芦苇丛中,哨台距离营门一百步远。

哨台木板上斜倚着两个醉醺醺的、衣冠不整的蜀军哨兵,两哨兵各一手抱着酒壶,另一手相互协助做“傀儡戏”。

俩哨兵眉飞色舞地手牵细线,手法娴熟地操控皮影,皮影人物为汉高祖刘邦,纸糊的人物图形为举剑斩白蛇,俩酒酣哨兵唱道:“大风起兮云飞扬,安得猛士兮守四方。”两支箭矢飞来,箭头从两个哨兵的喉咙入,后脖颈子出,两哨兵登时毙命。

芦苇丛中司马昭探头窥探,司马昭矫捷地登上哨台,拖下两个哨兵尸身,司马昭谨慎地顺着哨台木板缝隙眺望蜀军大营。蜀军大营密密麻麻排列五百个军帐,每个帐篷后面都炊烟袅袅,帐篷后面有蜀军的军装晃动,传来搭灶煮饭的噼啪声。司马昭观望一下蜀军大营,缓缓蹲下,下退两步,双腿盘住哨台的围杆,上半身在空中悬着,仰身对着身后的高山,左臂伸直,左手握拳,右手掌在左手腕处做劈砍状姿势,挥摆两次。

高山上的树林里,一个身形瘦小魏兵脸上涂抹绿色油脂,衣着轻铠甲,以绿树叶装饰铠甲作为伪装,匍匐在大树后眺望到司马昭的肢体示意,起身,对着天空拈弓搭箭,发射响箭。

深山树林里,一彪形大汉围在篝火旁搓手,篝火上叉架着烤肉,大汉的髭须又长又乱,身披兽皮。对着响箭声音传来的方向,大汉竖起的耳廓颤动两下,大汉拾起地上的弓箭,对准天空发射响箭。

重峦叠嶂的连绵山丘,间或地从森林里射向天空的响箭,犹如古老的仪式,由一座山丘蔓延至另一座山丘。

25、上方谷内 日 外

谷口外三百米,一支响箭伴随着声响直戳云霄。司马懿侧脸向着响箭方向侧耳聆听,合拢手上的竹简:“空有高山流水,知音难寻,进谷!”谷口的魏军浩浩汤汤向谷内涌入。

一只雄鹰盘桓在湛蓝的天空,穿过层层叠叠的白云,云层下方的上方谷内密密麻麻排列魏军的千军万马,和诸葛亮所在的瞭望塔对峙。

诸葛亮羽扇纶巾立于瞭望塔上,身后侍立姜维和王平及四个执弓侍卫。司马懿匹马执鞭于军前遥望诸葛亮,一个魏兵半跪在司马懿所骑的骏马之下,双手托起一木盘,木盘上放着一个酒壶和两个酒樽。马背上的司马懿对着诸葛亮恭敬地双手举起酒樽:“这杯流水,敬高山!”司马懿倒洒酒樽里的酒做

祭酒仪式:“孔明啊!斗了一辈子了,累了!”司马懿拿起身边魏兵手中的火把对着粮仓晃了晃:“我烧了这粮草,撤军吧!”诸葛亮右手将羽扇前后挥摆两下:“烧!”诸葛亮收回羽扇,轻捋羽扇的羽毛:“连同你助纣为虐和篡谋天下的野心也一并烧掉。”诸葛亮摊开双手,敞开双臂:“烧不干净帮你加把火,我军也好饱餐一顿。”司马懿仰面冷笑:“你的大军在数十里外搭灶,赶得回来吗?”

诸葛亮笑,不屑一顾地瞄向自己的脚尖,负手转身:“仲达啊!我既然能驱动木牛流马运粮,还不能驱动它们造饭吗?”

司马懿手中的火把脱手,在空中打转而落。

26、蜀军大营 日 外

五十个魏兵在前,司马昭紧随其后,蹑手蹑脚地弯腰弓背,手执短刀蹿出芦苇丛。魏兵口衔短刀,身手矫捷地翻过蜀军营帐围栏,魏兵横刀而握,倚靠蜀军营帐,小心翼翼地向大营里面窥探。魏兵直起身子,一个个向对方诧异地左顾右盼,数个魏兵回望,神情迷惑不解地向司马昭摊手,摇头。

司马昭躲在围栏旁观察,望见魏兵的示意,挺直腰身向军营里面踏步。军营里面,空无一人,十个木牛流马倒立在地,木牛流马底部朝天,是四个旋转的齿轮,木牛流马“头部”盖着蜀兵头盔,身上绑着蜀兵的铠甲服饰,“四足”旋转的齿轮上各绑着一条绳子,绳子另一端各绑在灶台风箱把手上,齿轮转动,连接绳子带动风箱一启一合,劈啪作响。风箱旁边,经风箱鼓风的灶台内炉火旺盛,每个灶台上都搭一个大锅,大锅内的清水沸腾不止。

十个木牛流马和四十口灶台被十个营帐遮挡,里面,又是十个营帐遮挡住十个木牛流马和四十口灶台,再里面,还是……

视角由军营外向里看,仿佛万千蜀兵躲在五百营帐后围着灶台造饭,炊烟袅袅。两千个土灶造饭的“劈啪”声振聋发聩,司马昭双手用食指塞住两只耳朵的耳孔,恼怒地踢翻身前的一个木牛流马,抱头跪地,声嘶力竭地大喊“不!”

27、上方谷内 日 外

瞭望塔上,诸葛亮身后的四个执弓侍卫跨步向前,对着天空发射响箭,司马懿仰望四支呈扇形飞射的火响箭,伴着火响箭近乎于哀鸣的声响划破天空。

伴着雷霆般的声声巨响,谷口两侧的山崖上滚落下来上百个檑木滚石,堵塞住了谷口,檑木滚石上都用藤条捆绑着枯枝枯草,谷口两侧的山崖上又投掷下来上百个陶罐,陶罐撞击滚石劈啪粉碎,陶罐里装的黑色石油洒在檑木滚石上,三支火箭射在上面,谷口顿时火海一片。

上方谷周围的山林里出现无数蜀兵身影,山林中原本隐隐烁烁的星点火光转瞬间变成满山遍野的灯火通明,万千支火箭如一群飞舞的萤火虫般向空中发射,火箭又像蝗虫一般铺天盖地向谷内飞来。

躺在木牛流马上的邓艾警觉性睁眼,快速翻滚身体,两支火箭射在邓艾所躺的木牛流马上。司马懿所骑战马惊恐嘶鸣,司马懿慌乱后仰,跌落下马,十个亲兵迅速手举盾牌组成盾墙,盾墙斜立在司马懿身前抵挡箭矢,司马懿所骑战马被射成刺猬状,挣扎倒地。火箭点燃了谷中的稻草堆成的粮仓,刹那间,谷内火光冲天,浓烟滚滚,魏兵中箭身亡的,被火烧死的,尸横遍地,哀鸿遍野,宛如炼狱。

瞭望塔上的诸葛亮俯瞰着谷内的一切,右手握拳向左掌一击,庆贺道:“司马懿一死。”诸葛亮仰望苍天,双臂大张仿佛要怀揽苍生:“大汉可兴啊!”

上方谷内,粮仓组成的八卦图将魏军分割得七零八落,八阵图的间隙里,二十队组成盾阵的魏兵,缓缓向谷口倒退,每个盾阵由五十个魏兵组成,罗列起来的盾牌如同密不透风的龟壳,阻挡来势汹汹的大火和从四面八方飞来的火箭。

一个靠近“八卦图两仪”的盾阵缓缓向谷口方向移动,盾阵里面的邓艾竖起双腿,抱膝而坐,脑袋埋在衣袖中,盾阵移动,邓艾便极不情愿、慵懒地跟随盾阵挪动身体。

移动的盾阵里,邓艾碰到了一具“尸体”,一张熟悉的面孔浮现,是小豆子,胸口和大腿上

各中一箭,手里握着一具火把,缓缓将火把往脸上搁置,邓艾攥住小豆子的手腕,小豆子望着邓艾:“你认得我撒?”邓艾将小豆子的手腕一弯,小豆子手中的火把脱手而出。邓艾欲拔出深嵌在小豆子胸口的箭矢,手掌环握箭杆,于心不忍地犹豫着摩挲箭杆。小豆子语气哀怜:“求……求就当没见过我,邓将军,把我这张脸烧掉吧!烧掉这张脸就没人认得我了,家里头可以继续领军粮。”盾阵里,邓艾半蹲着,拖抱着小豆子缓缓后退,小豆子语气微弱:“我有叁(sa)兄弟都战死了,家里头等着我的军粮活命,有个盼头撒!”小豆子歪头望向盾阵外,透过盾阵的间隙,一个石雕佛像的头形出现,小豆子低声细语:“活不成了,那里有一座佛像,临死了(liao)就想拜一拜佛,邓将军,再最后帮我一次吧!”邓艾手捂着小豆子胸部汩汩流血的伤口,大喊:“转!”盾阵向佛像方向移动。

27、二

盾阵朝佛像方向徐徐逼近。盾阵将佛像围起,盾阵里面的魏兵叠双人罗汉,盾阵紧缩,盾阵登时变得更高,盾牌之间的间隙却变大了。

盾阵里,邓艾拖起小豆子,小豆子瑟瑟发抖地挺直身板,一只弯曲颤栗的腿抵在地面,一只中箭的跛腿僵硬拖地,邓艾搀扶着小豆子,紧张地攥着小豆子的手腕:“这红绳是……看你……一直戴着……”小豆子望着手腕上的锦蜀红绳:“是啊!鸳夫人说这红绳能带给我幸运撒,可是我觉得这辈子最大的幸运就是跟随你,我打心里知道,那个曾带我们战无不胜的大将军又回来了。”邓艾面容羞愧地别开头。

小豆子虔诚地双手合十,下跪,磕头。一支火箭穿过盾牌的间隙,火箭射中一个持盾魏兵的背脊,魏兵向后栽倒,撞击佛像,佛像倾斜,邓艾动作迅捷地抵住盾牌保持盾阵完整。小豆子脸色煞白,汗珠涔涔而下,双手撑地勉强起身。

一支火箭穿过盾牌间隙,火箭射中置身于盾阵正中间的小豆子腰部,小豆子准备合十的双掌颤抖不止,就如同两块异性相斥的磁石一般,双掌之间的空隙无论如何也难以对接。一支火箭穿过盾牌间隙,火箭直插小豆子的背脊,小豆子身躯凛然一颤,双手合十,小豆子心驰神往地笑着闭眼垂头,身体前倾,撞碰倾斜的佛像,石雕佛像倒塌。

小豆子向左前方摔倒,石雕佛像向右前方倒塌,盾阵登时出现两个豁口,盾阵外是一片火海。邓艾身后的魏兵重组盾阵,邓艾左手执盾牌抵御火箭,右手拉拽佛像没倒塌之前底下压着的,没有燃烧的稻草席子的一角,盾阵外本就被大火烧得蓬松的,只剩下黑枯梗的稻草席子登时四分五裂,没有拉回小豆子的尸身,燃烧的稻草席子底下却赫然出现一个巨大的黑色圆坑。

黑色大圆坑内有十个木牛流马,九个被大火烧得通体殷红通透,一个靠近邓艾的木牛流马尾部被烧得通红,只剩身体和头部完好,稻草席子被掀开的一瞬间,黑色圆坑内的半燃烧状态的木牛流马遇到气体,身上微小的火苗刹那间蹿升为火焰。两个光头魏兵拉扯邓艾,试图将邓艾拉回盾阵,邓艾瞪着圆坑里的木牛流马,挣脱两个魏兵,拔出后背上的倚天剑,插向圆坑内没有被烧通透的木牛流马,邓艾将木牛流马挑出圆坑,飞舞的火星四溅。

邓艾左脚抵住木牛流马胸脯,双手握剑柄拔出倚天剑,邓艾持剑横砍,砍掉了木牛流马脑袋,装在木牛流马内的一捆锦蜀红绳露出,邓艾伸手抓住红绳前端,一捆锦蜀红绳被拽出,红绳尾部已烧焦黑,伴着丝丝火星,在空中绚烂地飘摆。

邓艾被两个光头魏兵拉扯出火海,邓艾如获至宝似的仰面躺在地上,心满意足地将锦蜀红绳揣入怀里。俩光头魏兵叫不起邓艾,面面相觑,无可奈何。二人搜集附近的十个长盾,四四相对斜立,两个在两端,十个盾牌像粽子一样将邓艾的身躯包裹,俩光头魏兵退入盾阵,盾阵远去。

一个装备精良的小盾阵向邓艾挪近,盾阵由三十人组成,盾阵打开一缺口,光头魏兵为司马懿向粽子盾阵方向做指引,司马懿关切地通过缺口探望邓艾:“艾儿

!快躲进来,躺在那里等死吗?”邓艾挪动盾牌,将手探出盾牌间的空隙,一阵大风吹来,邓艾的手在大风中翻手朝天,覆手朝地,透过盾牌空隙对着变幻莫测的天空喃喃自语:“等雨!”27、三

大风一吹,盾阵周围半弧形的火区慢慢并拢,层层大火将盾阵困在垓心,邓艾所在的“粽子”盾阵首当其冲,部分盾牌被火焰灼烧。

司马懿神情焦灼地关注邓艾:“我站不起来了,艾儿,快来扶我!”邓艾皮肤火红,嘴唇干裂:“我这里凉快的很啊!”盾阵周围半弧形火区渐渐合成圆形,只剩一个缺口,盾阵中光头语气焦灼:“大都督,再不走就走不出去啦!”司马懿跺脚,听天由命般地叹气:“哎!”嘶哑地喊:“围!”司马懿的盾阵合围起邓艾的“粽子”盾阵,“粽子”盾阵周围的火焰被抵御在外。三个魏兵葬身火海,盾阵出现缺口,盾阵顶部的盾牌移开填补缺口,抵御大火。

盾阵周围完全被大火包围,孤零零的盾阵便宛如火海中浮浮沉沉的一片枯叶一般,刹那间就可能被大火吞噬。司马懿敞开双臂伏抱在“粽子”盾阵上面,透过盾阵顶部仰望苍天大笑:“我是谁呀?哼哼哼哼!烧死我这世道就变天了吗?”

特写镜头:天空云涌起伏,黑白变幻,伴随一道闪电响起一声惊雷。诸葛亮仰面朝天,一粒雨滴从混沌的苍穹中飘落下来,脱离阴云密布的天,穿过滚滚浓烟,滴落在诸葛亮的眼眸中。

淅淅沥沥的蒙蒙细雨点缀着火焰的起起伏伏,诸葛亮手握羽扇指天,天空电闪雷鸣,滂沱的大雨倾泻下来,浇退了司马懿盾阵附近的火焰。诸葛亮手中羽扇从瞭望塔上掉落,在空中伴着雨水旋转几道弧形。诸葛亮身边的姜维提起长枪,策马而下。

埋伏在山上的蜀军冲杀下来,和谷内的魏兵短兵相接,谷内刀光剑影,血肉模糊,喊杀声连绵不绝。天空的雨水渐小,又变成了绵绵细雨。组成“八卦图”的上百粮草堆,都只燃烧掉上方的一小半粮草,不完全燃烧的火焰,混杂着雨水,造成谷内黑烟弥漫,遮蔽天际,从山上冲下来的势如破竹的蜀兵,身影湮没在谷内浓烟滚滚的八卦阵中,迷失了方向。

谷口上百魏兵悄无声息地搬挪檑木滚石,偶尔有魏兵被山上射下来的流矢击中,尸体被后面的魏兵拖下。靠近谷口的粮草堆后埋伏一百个手执弯刀和盾牌的魏兵,有魏兵将包好的硫磺粉投掷在粮草堆顶,硫磺粉与火焰接触,滋滋燃烧,产生更浓的烟雾。一队急促奔走的蜀兵穿过朦胧烟雾,经过埋伏魏兵的粮草堆的交叉口,继续快步行军。

一个瘦小蜀兵、一个高胖蜀兵和一个高瘦蜀兵脱离队伍,三人抬着杆长六七米的旗子,瘦小蜀兵驻足交叉口中间,高胖蜀兵和高瘦蜀兵分别疲惫地坐地倚靠着交叉口两侧的粮草堆,瘦小蜀兵弯腰双手拄在两膝盖上,气喘吁吁地停在交叉口喘气,高胖蜀兵从怀里掏出一个香囊包嗅了嗅,高瘦蜀兵调侃道:“想老婆哩!一包香囊在手!万般力气我有!”高瘦蜀兵和瘦小蜀兵调侃着哈哈大笑,高胖蜀兵也跟着憨笑,一阵风从瘦小蜀兵右侧吹来,瘦小蜀兵向右转头,一股风吹散了烟雾,上百弓弩手在烟雾中若隐若现,瞄准瘦小蜀兵蓄势待发,瘦小蜀兵张大嘴巴,提气准备呼喊,上百支箭矢向瘦小蜀兵飞射。分别躲在两个粮草堆前两个蜀兵直勾勾地盯着被射成刺猬状的同伴,高胖蜀兵瑟瑟发抖地缓慢拉动地面上溅染血渍的长旗杆向自己挪动,高瘦蜀兵随遇而安地倚靠着粮草堆苦笑。

高瘦蜀兵转头望向战战兢兢的高胖蜀兵,低声吹了个口哨,高瘦蜀兵向高胖蜀兵眉眼示意一下,二人相视而笑。

27、四

“八卦阵”的一个角落里,王平和一队蜀兵左顾右盼地迷失在半燃烧的粮草堆中,队伍中的蜀兵七嘴八舌地埋怨着:“兜了一圈我们好像又回到原地了。”“丞相的八卦阵是用来困敌的,怎么把我们困住了?”“好怕!我们迷失了!”王平将佩剑插在地上,手拄剑柄,仰头环视四周,眺望远方。王平轻抚一个呆头呆脑的青年蜀兵后脑勺,用语重心长的口吻讲道

:“一路走过那么多艰难险阻,那时的丞相总说,别怕!别怕!再黑的夜,世人费尽千辛万苦、跋山涉水地去追寻,光明却一直都在这儿!”王平夹紧食指中指指向自己的左胸口。青年蜀兵有所顿悟地笑,原本疲惫的众蜀兵都精神抖擞地望向王平。谷口交叉口上,倚靠粮草堆的高瘦蜀兵豁然起身,双手抱起地上长旗杆的上端,向高胖蜀兵快速移动,伴随着移动,旗杆被抱起,托起,举起,高瘦蜀兵经过交叉口,迷雾中魏兵射来数十支箭矢,有一支箭矢击中高瘦蜀兵腰部,高胖蜀兵吃力拉拽旗杆底部,二人合力树立起旗杆,红色的印有“汉”字的大旗在高空中显现。二人的手击掌而握,相视而笑,在风雨中用身躯勉强支撑着旗杆。

王平遥望见烟雾中影影绰绰的红旗,率本队蜀兵向红旗方向进发。

谷口交叉口冲出四个执刀魏兵,四人持刀捅向撑旗的两个蜀兵,长刀穿胸而入,俩蜀兵倒,大旗倒。

“八卦阵”的另一个角落里,单枪匹马的姜维被七个魏兵包围,骑在战马上的姜维左手执缰绳调转马头,右手持长枪横扫,枪尖过处,战甲破裂,兵刃横飞,血溅如雨,六个魏兵瞬间被姜维击杀倒地。战马向前,前面是一个皮肤被烟尘熏黑的青年魏兵,青年魏兵左臂被砍断,断口处血肉模糊,被布条简单包扎,青年魏兵右臂怀抱一个啼哭的婴儿。姜维枪尖指向青年魏兵,青年魏兵仓惶跪地,满面灰尘,以身翼护着婴儿。姜维猝然勒马,枪尖停滞在青年魏兵身前,战马嘶鸣,俩前蹄高抬,战马上的姜维瞥见远方一闪而现的红旗,撇下青年魏兵,策马向红旗方向奔驰而去。青年魏兵小心翼翼地把婴儿安放在身后缠绕黑布的箩筐里,面向姜维战马离去的滚滚烟尘,庄重地磕头。

谷口交叉口上,高瘦蜀兵倒在血泊中,高胖蜀兵奄奄一息地压着旗杆,左手攥着香囊,右手里握着一个铁锤向旗杆砸去,口吐鲜血:“砸碎!砸……碎……”旗杆更加朝泥泞的地面嵌入。执刀魏兵一脚踢开高胖蜀兵,四个魏兵两人抬起旗杆的两端,两人在中间举刀劈砍旗杆,旗杆登时断为三节,执刀魏兵拾起三节旗杆残骸,退回烟雾笼罩的粮草堆后。

王平队伍经过谷口交叉口,王平放慢脚步,眯起眼睛,俯视着地面上高胖蜀兵姿态怪异的尸身:高胖蜀兵仰躺朝天,嘴里叼着一个香囊,双臂伸直,两只手的食指都指着地面上长旗杆留下的凹陷印记。

王平半蹲,抓起香囊嗅了嗅,王平伸直胳膊移开香囊,伏在地面上的凹陷印记上嗅了嗅,王平眼眶湿润,将香囊塞还高胖蜀兵手里,将高胖蜀兵的两只手郑重地交叉放于胸前,王平拔起腰间佩剑,大喊:“杀!”王平向迷雾中冲去,身后跟随一队蜀兵。魏蜀两军兵刃相接,俯瞰两支军装迥异的人流,如同两条汹涌澎湃的江河水碰撞交汇。

蜀军后队将一杆崭新的长旗杆树立在交叉口,蜀军士兵大喊:“杀司马老贼!”向交叉口里面的谷口方向气势汹汹冲杀,魏军士兵高喊:“砍掉大旗!”向交叉口长旗杆的方向前赴后继冲杀。

27、五

谷口邓艾以身翼护着司马懿,三个魏兵冲杀上来,邓艾竖劈一枪,枪头拍击一个蜀兵头盔,头盔登时粉碎。邓艾纵身向前一跃,半空中回身一枪,长枪一枪同时刺穿两个蜀兵胸膛,邓艾叉开双腿,双脚搭在两块滚石上,横枪于胸前,抵挡源源不断冲来的蜀兵。邓艾身后是狼狈不堪的司马懿,攀爬着被烧得焦黑的檑木滚石,往谷外方向逃窜。

氤氲的烟气中,十个飞钩如天女散花一般散落开来,铁质飞钩深嵌在长旗杆上,连接飞钩的铁链被十个魏兵紧攥在手,魏兵齐力拉拽铁链,长旗杆在飘摇的细雨中倾斜。

十人魏兵身前,一个身材颀长的魏兵踩踏地上两具堆叠在一起的尸身,纵身一跃,举刀劈砍旗杆,原本向下倾斜的旗杆登时向上一提,长刀差之毫厘地险险地扑空,刀刃与旗杆摩擦出点点火星,原来旗杆被反方向嵌在旗杆上的、油黑锃亮的飞爪拉拽,连接油黑锃亮飞爪的绳索另一端,正是策马而来的姜维。

姜维的飞爪拉力和十

个魏兵飞钩拉力在旗杆的半空中僵持,姜维所骑骏马禁不住巨大坐力前蹄跪地,姜维就势落地,姜维面前的地面上放置一个圆润外面朝下,把手里面朝上的圆盾牌,姜维脚踏盾牌,借着手中绳索的拉拽力,盾牌载着姜维向前疾速滑行。疾行的姜维从后背取下宝雕弓,拈弓搭箭,一弓搭两箭射向旗杆所在半空中,两箭正中劈砍旗杆的两个魏兵的手臂,箭矢穿透手臂,魏兵手中的弯刀脱手。姜维滑行至尸堆如山的旗杆下,手执青釭剑左劈右砍,掀起一阵腥风血雨,魏兵节节败退。姜维挥砍青釭剑的右手停滞在半空,姜维难以置信的眼神盯着面前的魏兵的脸,低语:“小柱子?”魏兵叫小柱子,姜维乳娘的儿子,姜维少年时的玩伴。小柱子半跪在地,身上缠绕着数捆铁链,铁链另一端连接着嵌在旗杆上的飞爪,小柱子昂着惊喜交加的脸庞:“姜维兄?”小柱子勉强支撑起伤痕累累的身体,缠绕在手腕上的铁链哒哒作响,因激动而颤抖的双手松开紧攥着的铁链,道道鲜血从指缝间滑过,小柱子嗓音嘶哑:“俺从军十年没得见俺娘了!”

邓艾盯着小柱子,画面闪回:蜀军大营外,姜维乳娘在姜维面前引颈自戮,鲜血从姜维乳娘脖颈上喷溅而出,在半空中弥漫成一道血雾。

闪回结束,姜维身后蜀兵大声呼救:“大将军!”姜维回望,面向自己的护旗的蜀兵被两个魏兵从尸堆上拖拽下来,旗杆杆体暴露,两个持弯刀魏兵分别从左右侧面飞身劈砍旗杆,姜维迅速飞身冲向旗杆护旗,“喀!”一柄弯刀在姜维后背上砍出一道伤口,另一柄弯刀与姜维后背的青釭剑剑鞘相撞,剑鞘阻挡大部分弯刀力道,弯刀刀刃触碰姜维后背拴箭筒的麻绳,麻绳绳体出现一道即将断裂的缺口,姜维闷哼一声,嘴角溢血,冷笑道:“鼠辈就这点能耐!”

八个魏兵手持弯刀蜂拥而上,三个蜀兵推开邓艾身后的两个魏兵,三个蜀兵用身躯为姜维抵挡八条直刺而来的弯刀,“噗嗤!噗嗤!……”弯刀穿透铠甲,捅攮胸膛的声音,姜维前胸贴靠着旗杆杆体,后背的铠甲喷洒着三个蜀兵的鲜血,姜维转头回望,视线穿过重重叠叠的魏兵和蜀兵头盔,小柱子跪在地上,胸前多了一支穿胸而过的长矛,小柱子口吐鲜血,笑着仰望姜维,竖起大拇指握拳拍打胸膛:“姜维兄,告诉咱娘,她儿是个顶天立地的大英雄!来生……再尽孝道啦!”

27、六

姜维眼眶湿润,小柱子的身影被汹涌而上的魏兵湮没,姜维陷入回忆:堆置有杂乱果蔬的杂物间,一个中年妇人坐在地上择豆角的背影,旁边坐着两个十岁左右的孩童的背影,衣衫光鲜孩童稚声稚气地问:“乳娘!长大了是不是做对的事,就是英雄啦?”妇人笑道:“傻孩子,长大了就不分对错了。”衣衫破烂孩童仿佛赌气赌赢了一般,举起小手,竖起拇指握拳,拍打胸口:“看吧!”衣衫光鲜孩童起身,两只小手张开手掌前伸,像托举什么似的:“连对的事都没得选,那样地长大,还算什么英雄!”回忆结束。魏兵冲上尸堆,一个个跳跃,前扑,企图压倒旗杆,尸堆下的魏兵将兵器高举,齐声吶喊:“倒!倒!倒!……”

伫立在尸堆中的长旗杆倾斜,再倾斜……

长旗杆停止倾斜,两个魏兵接连扑压,摔下尸堆,旗杆却纹丝不动,魏兵停止呐喊,举兵器的手也都同时停滞在半空。

一柄质地古朴的黑柄宽刃长剑斜插在尸堆上,正是青釭剑,斜插的青釭剑与倾斜的旗杆力道互抵,遏制了旗杆倾倒。把握青釭剑的姜维额头汗流滚滚,目眦尽裂,眼白血红,姜维咧开咬牙切齿的嘴巴:“啊——”伴着姜维响彻山谷的大喊,姜维周围的数十蜀兵、魏兵和尸体被姜维巨大的力道震开,四散横飞。

姜维左手单手擎旗,右手执青釭剑指着目瞪口呆的众魏兵,高喊:“大汉!不倒!”

谷口血战的邓艾遥望交叉口的红旗,在檑木滚石堆上纵身一跃,投掷出手中的长枪。长枪在烟尘弥漫的天空中划出一道优美的弧线,枪尖直直地指向长旗杆,“啪!”铁质长旗杆被飞来的长枪拦腰击

断,“汉”字大红旗从半空中随断杆跌下。姜维绝望地仰望长旗杆断口,悻悻地撇下手中的半截旗杆,姜维将青釭剑插回后背的剑鞘,缓步至尸堆下,众魏兵纷纷后退。姜维庄重地半跪在小柱子尸身前,姜维半闭双眼,眉头紧皱,缓慢地拔出插在小柱子胸口的长矛,姜维胸口怆然起伏。姜维喃喃低语:“回家!见咱娘!”姜维肃然地抱起小柱子尸身向交叉口踱步。

抱着小柱子尸身的姜维在众蜀兵的纷纷避让下,行至蜀军队伍后方,姜维将小柱子的尸身安放在战马上,大喊:“厚葬!”蜀兵人群中传来嘈杂不解的声音:“他……他是魏人……是敌人……仇人!”姜维回身,威严地怒视一众蜀兵,一手安抚着小柱子尸身,一手倒置半握拳,拇指指向小柱子尸身:“他是我兄弟!我们的……兄弟!”姜维对着众蜀兵,伸展双拳重重地拍击胸膛。

魏兵见姜维远去,大喊“杀”向蜀军冲杀来,蜀军也大喊“杀”不甘示弱地向谷口冲去。姜维后退数步,将长翎箭搭在宝雕弓上,隔着重重叠叠的人影,遥望前方但目光不及谷口,焦灼地目视兵刃交接的魏蜀两军,只得左顾右盼地寻觅制高点。

姜维的目光停滞在不远处的小山丘上,姜维极力抛出手上的飞爪,飞爪嵌在山丘顶的一块巨石上,姜维沿着飞爪的绳索攀爬,姜维后背拴箭筒的麻绳从缺口处“滋”的一声断裂,箭筒连同十支长翎羽箭悉数从高处散落而下。姜维攀登上山丘顶部,俯瞰散落一地的长翎箭,拽下披风缠住后背上流血的伤口,姜维以丛丛杂草作为隐蔽,弯腰向谷口方向前行。

27、七

姜维所处的小山丘居高临下,与谷口相对峙,有百步之距,姜维匍匐在山丘顶的草丛中遥望谷口,谷口的檑木滚石堆上是一个如山峦横亘般的,枪法凌厉、身手不凡的将军,左支右绌地抵挡源源不断冲上来的蜀兵,那将军正是邓艾,邓艾身后是衣冠不整、灰头土脸、狼狈攀爬檑木滚石的司马懿,司马懿被两个侍卫搀扶,司马懿与谷口的距离已是咫尺之遥。

匍匐的姜维透过参差不齐的杂草叶,悄然起身,左手抬起搭着一支长翎箭的宝雕弓,对准司马懿方向,右手拈起箭羽准备拉弓。一支冷箭飞来,姜维略微倾斜脸颊,冷箭划过姜维脸颊,姜维脸颊出现一道血痕。姜维快速警觉性拉弓,将弓箭对准冷箭飞来的方向,一团烟雾飘过,烟雾遮挡住姜维从山丘顶俯瞰檑木滚石堆的视线。

姜维缓缓收拢弓弦,将弓和箭搁置在潮湿的地面,半蹲的姜维缓缓退出草丛,姜维扫视四周,视线停留在五步之距的一把废弃的长弓上,长弓一小半弓体埋没在荒草和泥土中。

谷口的檑木滚石堆上,一个黑衣蒙面魏兵藏身于被烧得漆黑的檑木堆叠的凹陷处,黑衣兵小心翼翼地翘首窥望山丘顶,一个质感鲜明的黄铜头盔暴露在山丘顶草丛中,黑衣兵瞄准头盔,发射冷箭,箭矢正中头盔。头盔连带着箭支缓缓后退,隐没入草丛中,黑衣兵重新拈弓搭箭,诧异地眨眼,神情迷惑、难以置信地揉了揉眼睛。一缕烟雾飘过,朦胧缭绕的烟气与山丘顶的杂草相掺杂,遮住视线。

山丘顶上,隐蔽在草丛后的姜维转动箭杆,谨慎地取下嵌在头盔上的箭矢,将箭矢搭在长弓上伺机待发。烟雾消散大半,影影绰绰的一个头盔从山丘顶徐徐滚落,黑衣兵起身将弓箭对准头盔,黑衣兵因形体暴露被山顶飞来的箭矢射中胸膛毙命。山顶持弓傲立的姜维,保持着射箭后的姿势,一支箭矢从姜维斜侧面向姜维飞来,姜维中箭倒地。

姜维斜侧面的檑木滚石堆上,一个贼头贼脑的灰衣魏兵,从隐匿的灰色滚石堆上遥望山丘顶,重新拈弓搭箭,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山丘顶草丛。山丘顶上,姜维仰躺在草丛中一动不动,屏息静听,右手中攥着灰衣魏兵射来的箭矢。一条花纹毒蛇吐着信子,从左侧的草丛中游动而来,毒蛇逼近,姜维用脚踢一下脚边的宝雕弓,宝雕弓带动附近的草丛杂草摆动,灰衣兵射箭,箭矢穿过宝雕弓附近草丛。

毒蛇惊动,扑向姜维。姜维猛然急速向右翻身,右边峭壁上

的几块石头掉落,石头砸在下面一个魏兵的头盔上。姜维左手攥住蛇身按在地上,右手握箭矢插穿蛇头。姜维快速拔出箭矢,拾起地上的长弓急速转身,转身的瞬间搭箭在弓弦上,发射,箭矢穿透没有来得及拉弓的灰衣兵脖颈,灰衣兵直直地仰倒毙命。“啪啪啪啪!”姜维所站立的峭壁岩石上,岩石块被从下至上射来的三支箭矢击打,下面与蜀军交战的三个魏兵发现姜维,三个魏兵透过滚滚浓烟,遥指着山丘顶上的姜维大喊:“射杀他!”

魏兵迅速组成队形,二十个盾兵围护着十个弓弩手,十个弓弩手仰射姜维,姜维蹲下退步缓缓遁入草丛。姜维解下缠在背后止血的披风,拾起地上的一块石块,用披风的一角卷住石块,姜维将石块抛下,裹挟着石块的披风铺盖在峭壁边的草丛上。峭壁下的魏军弓弩手集中目标朝披风方向射箭。

27、八

姜维转移至另一处草丛,将长翎弓和长弓并在一起,两弓搭一箭拉成满月状,瞄准谷口方向。谷口方向是狼狈攀爬檑木滚石堆的司马懿,被一个侍卫搀扶着,司马懿身后是以身翼护的邓艾,邓艾于檑木滚石堆上抵挡源源不断冲杀而来的蜀兵。

姜维长翎箭的箭头瞄准司马懿蓄势待发,一个人影晃过,正是搀扶司马懿的侍卫,姜维拉弓弦的右手别开箭杆,弦箭分离,姜维紧攥绷弹的弓弦,反复震动的弓弦磨破姜维右手手心皮肤,鲜血染红了弓弦。姜维后背的伤口汩汩流血,目光如炬,面色及嘴唇煞白,姜维重新将长翎箭搭弓,箭头瞄向谷口司马懿的上空。

“嘭!”犹如力发千钧的长翎箭破弓而出,震动的弓柄激起纷落的雨水,水星四溅。

慢镜头:长翎箭飞过漫天飘洒的细雨,飞过熊熊烈火,飞过滚滚烟尘,飞过将士们鲜血淋漓的铠甲,飞过寒光闪闪的兵刃,飞过混沌阴晦的天,飞过尸横遍野的地。长翎箭以优美的弧度,如瀚海里漂泊的孤舟一般划向谷口,居高临下俯冲的长翎箭对准狼狈逃窜的司马懿后脖颈。

慢镜头:檑木滚石堆上邓艾双手持长枪,左支右绌地抵挡源源不断冲杀而来的蜀兵。邓艾挥枪,双臂起伏,从天而降的雨水,由下至上溅起的血水,在半空中缓缓交汇,邓艾眼中瞳孔中闪现一点长翎箭的形影,长翎箭的形影由一点慢慢变大。

慢镜头:邓艾左臂膊上抬,上抬的左臂膊阻挡长翎箭射向司马懿后脖颈的途径,长翎箭射穿邓艾左臂。

“啊——”邓艾痛呼,手中的长枪脱落,邓艾本能性用颤抖的右手抓向左臂,邓艾身体失衡,邓艾向后仰倒,脚下的檑木滚石堆坍塌,坍塌的檑木滚石砸向下面的众蜀兵,众蜀兵纷纷狼狈倒地。倒地的邓艾头部碰撞一块焦黑的滚石,晕厥了过去。

28、魏国边境 日 外

晴空,暖日,碧蓝如洗的天空,枯藤老树枝上拴着锦蜀红绳系的蝴蝶结,老树周围是绿茵茵的草地,草地被狗尾草和蓝色的花朵点缀,草地上有悠哉悠哉吃草的一只牛和一只羊,老树下是一对情侣,男子是邓艾,女子是王鸳。

王鸳嬉闹蹦跳着,欢快地旋转襦裙:“我先回去见一面我父亲,再和你一起远离这乱世,如果,我说如果,我回不来了怎么办?”邓艾抓住王鸳的手放在胸口:“你一生不来我等你一生,若一世漂浮我随你一世。”邓艾紧紧地把王鸳搂在怀里,温情脉脉地用下巴摩挲着王鸳的长发,痴望着草地上追逐伴舞的两只蝴蝶,低声呢喃:“一生一世!”

“哈哈哈哈!”二人欢笑着搂在一起,在草地上翻滚,翻滚着,翻滚着,草地里的蒲公英漫天飞舞,二人彼此拥抱着,邓艾的脸庞变成了少年时期邓艾,王鸳的脸庞变成了少年时期王鸳,俩少年皆是十五六岁的年龄,少年王鸳趴在仰躺的少年邓艾胸膛上,调皮地用一根狗尾草拂撩邓艾的脸颊,温声温语地伏在少年邓艾耳旁:“醒醒!”仰面朝天、假装晕倒闭眼的少年邓艾,面部肌肉抽搐,强忍着笑。

五支长戟的戟尖闯入画面,伴随着厮杀的呐喊声,少年邓艾双眉颦蹙,伴随着少年王鸳响亮的“醒醒”,少年邓艾猛然睁开双眼。

29、

上方谷内 日 外邓艾警觉性翻转身体,随手快速抽出后背上的倚天剑,“咯!咯!”五支长戟落空,戟尖撞击在滚石上,邓艾倚天剑一挥,五支长戟枝杆应声而断。冲杀上来的五个执戟蜀兵或面面相觑,或目瞪口呆地盯着枝杆断口,邓艾豪情万丈、迅捷优雅地挥剑砍翻五个蜀兵,邓艾胸口铠甲内塞着的锦蜀红绳漏出,邓艾呆望着胸前飘荡的红绳,缓缓将红绳塞回怀中,邓艾神色悲怆,泪眼婆娑地冲向蜀军。

邓艾在蜀军中发疯般持剑左劈右砍,倚天剑所指,蜀兵怯懦地向后挪步。上百蜀兵将邓艾团团围住,蜀兵手抖动不止,将兵器对准邓艾却无一人敢前进半步。邓艾将倚天剑插在地上,扯下左臂的铠甲,拔出插在左臂的箭矢,撕下披风的一角包扎伤口,左臂一片触目惊心的疤痕历历在目。

邓艾呆望着疤痕,陷入回忆……

30、魏国闹市 日 外

字幕:二十年前。(此后皆为衔接的短片段且配柔和的音乐或歌曲)

屋舍俨然的街市,街道上是熙熙攘攘的人流,门前冷落的棺材铺,一个脏兮兮、衣衫破烂的少年抱着一具男性尸体斜倚在墙角,满面哀戚,一只手捂着额头,以保持额头上已断裂的白色孝带不脱落,少年便是少年邓艾,男性尸体是邓艾父亲。一张尖酸势利脸的女店家,踢了踢面容呆滞、一动不动的少年邓艾,插着腰盛气凌人地数落着。

一只皮肤白皙的纤纤玉手,缓缓放下五枚钱币在邓艾身前,少女举止优雅,衣着华丽,纤尘不染,便是少年王鸳。少年王鸳摘下系在脖子上的锦蜀红绳编织的蝴蝶结,将它套在少年邓艾头上,少年王鸳勒紧蝴蝶结,固定住断裂的白色孝带。

少年邓艾呆望着少年王鸳起身离开,调皮地回身向少年邓艾眨眼,嫣然一笑,跟随一队装饰华丽的车马离去,少年邓艾目光凝聚在车队的一面大旗上,大旗上印着“司徒王朗”四个大字。

31、野外荒田 夜 外

漫天的星辰笼罩着万物朦胧的大地,少年邓艾懒洋洋地仰躺在牛背上,附近是一洼池塘,传来阵阵的青蛙的呱呱叫声,数十只萤火虫环绕在邓艾周围飞舞。邓艾双手食指拇指分别捏起锦蜀红绳左上端和右上端,蝴蝶结压坠在中间形成一个心形图案,邓艾通过心形图案心事重重地仰望星空。

32、王府大门 日 外

威严庄重的两尊石狮子立在王府大门两侧,门前是大腹便便的奴隶主,一队骨瘦如柴的奴隶,奴隶主颐指气使呵叱一众奴隶,势利眼地俯视少年邓艾并摇头晃脑,少年邓艾可怜巴巴地哀求着什么,少年邓艾抱了抱老牛牛头,依依不舍地松手:“大伯!我用这牛换!”

33、王鸳书房 夜 内

烛火摇曳,少年王鸳全神贯注地在案子上练习书法,缣帛上书写着字体隽秀的“蒹葭苍苍,白露为霜,所谓伊……”“伊”字书写一半没有了墨水。一个奴仆手捧油墨盒子低头弯腰殷勤而来,奴仆猛然抬头,一张被墨水涂黑的脸,熊猫状的眼眶,描绘在下巴上的两颗獠牙,脸蛋也用墨水涂抹上两个黑色蝌蚪状圆圈,奴仆正是少年邓艾,王鸳忍俊不禁,少年邓艾将蝴蝶结套在头上,少年王鸳会心一笑,少年王鸳挥舞毛笔比划着少年邓艾的脸蛋,嬉闹地追逐着少年邓艾。

俩少年趴卧在书案两端,用毛笔写“心愿”在粗糙的红色麻纸上,少年王鸳悄悄偷视,少年邓艾用手遮挡,“心愿”纸叠成的二十多个纸鹤散落一地,映着隐隐烁烁的烛光。

34、王府花园 日 外

一棵低矮光秃的歪脖子树,树的枝叉上挂满红色“心愿”纸鹤,仰望高低参差不齐的五十个纸鹤,随风飘舞,仿佛游弋在浩渺的天际,少年邓艾和少年王鸳手牵着手,围绕着大树蹦蹦跳跳,近处,是劳作在田地离插秧的长脸女佣,秧苗脱手,长脸女佣双手呈鸡爪状贴在嘴边,难以置信地瞪着大树下嬉闹的少男少女。

35、王府囚室 日 内

锈迹斑斑的铁笼,囚禁着桎

梏成一团的少年邓艾,少年邓艾攥着蝴蝶结将左胳膊伸出囚笼外。左臂伸向少年王鸳,少年王鸳向少年邓艾奋力挥舞双手,腿脚乱蹬,腰部被长脸女佣紧抱着,挣脱不开束缚。唾沫横飞的王鸳父亲,宽厚的背脊瑟瑟发抖,食指指向少年邓艾破口大骂。背对着王鸳父亲的奴隶主,手里握着一根粗大的荆棘条,一边狠狠地挥动荆棘条抽打少年邓艾左胳膊,一边于心不忍地朝少年邓艾使眼色。邓艾的左胳膊已大片血肉模糊,鲜血淋漓。

画面转入:王府花园的歪脖子树下,瓢泼大雨浇落遍地“心愿”纸鹤,湿透的红麻纸与鲜花、杂草、泥土融为一体,浸透的红麻纸上依稀可见模糊的墨迹,有“笑”、“牡丹”、“兔子”等字样。

画面转回:少年王鸳被长脸女佣拖拽至门口,少年王鸳拔出门口侍卫的剑搁置在喉咙前,面向父亲梨花带雨般哭喊着以死相逼,王鸳父亲踏步向前,拍了拍奴隶主肩膀示意停止。

36、王府庭院 日 外

撸起袖管的少年邓艾,左胳膊上的伤口愈合大半。一面高大的院墙,院墙下是三只木凳,木凳上摆置三个木桶,木桶里面装满墙泥,少年邓艾蹲在墙角刷墙泥,忸怩地转头偷望远处阁楼里的少年王鸳,少年王鸳曼舞的身姿,从阁楼上的一个窗口闪现至另一个窗口。

一条狼狗憨憨地蹲在邓艾身边吐舌头,少年邓艾跟随着少年王鸳的舞姿挥摆右手,手中刷墙的刷子刷在狼狗脸上,一道又一道,“汪汪!”木桶抛在空中,墙泥在空中抛洒如雨,少年邓艾被狼狗追的满园逃窜。少年王鸳倚靠在窗口,大笑着拍打窗栏,前仰后合。

37、王府田园 日 外

烈日炎炎,少年邓艾勤勤恳恳地挥舞锄头除草,汗流浃背。少年王鸳兴趣盎然地放风筝,欢快的身形经过埋头苦干的少年邓艾:“一起玩啊!”少年邓艾一脸苦相地凝望少年王鸳,风筝线即将碰撞一根多棱多角的树枝,少年邓艾倏然起身去拨树枝,少年邓艾一个趔趄滑倒在地,锄头脱手飞出,少年王鸳回身,捂嘴嫣然一笑。

少年邓艾一嘴草屑地抬头,锄头落下着地,翻落的锄头柄打中少年邓艾脑壳,少年邓艾抱头。少年王鸳蹲在地上轻抚少年邓艾头皮,温柔地吹气,神情关切又滑稽地强忍住笑。

38、王府正厅 日 内

大小姐王鸳生辰宴,府内张灯结彩,来往祝寿的人络绎不绝,手提贺礼的队伍延伸至大门。衣衫破旧、傻头傻脑的少年邓艾怀抱礼盒,时不时被插队的、衣着光鲜的纨绔子弟拉扯至门外。

一个贼眉鼠眼模样,行为鬼鬼祟祟的小个子,从邓艾身后闪现在邓艾身前,手舞足蹈在礼盒上比划着,轻巧的手指将里面的红蝴蝶结捏成簪子形状。

轮到少年邓艾献礼,在少年王鸳满目期待中,礼盒被打开,少年邓艾双手捧起礼盒,瞥了一眼礼盒里面,满面红光地翘望少年王鸳,礼盒里面是一个形状和红蝴蝶结一模一样的、粒粒红珠石串成的红簪子。

配音戛然而止。

“咦!我丢失的簪子怎么会在那里?”王鸳母惊怒交加。“贼!贼!”众人大喊,少年邓艾抓起“红蝴蝶结”,红簪子尖锐的簪头扎破手指尖,一滴血珠从指尖渗出来,众人围住少年邓艾一顿拳打脚踢,少年王鸳花容失色。

少年邓艾被扔出大门,少年邓艾紧攥红簪。王鸳母倚靠朱门而立,怀里轻抚一只宠物猫,语调既尖酸又悲悯:“给他吧!一奴隶,怪可怜的。”

39、王府正门 日 外

少年邓艾一动不动高举一块灰色方布,神情坚毅而笃定,面向王府紧闭的朱门而立,方布上黑色油墨撰写着“蒹葭苍苍,白露为霜。所谓伊人,在水一方。”诗句,路人指指点点,鄙视的眼神,轻蔑的笑,丢掷而来的腐烂菜叶,砸来的泥土块。邓艾小脸煞白,默默支撑着瘦小的身躯,将灰色方布抬得高一点,再高一点。

朱门打开,一泼脏水泼来,淋溅在少年邓艾坚忍的脸上,朱门再次紧闭。

朔风袭来,瑟瑟发抖的少年邓艾,眉毛和头发上覆盖一层凝结的白霜,身上

的脏水凝成冰结。40、王府后院 日 内

一面三米高的院墙,墙外,少年邓艾极力向高墙上跳跃,伸长双臂攀援,裸露在左臂上的疮疤清晰可见。墙内,墙壁上粉刷的彩绘为蓝天、白云和红纸鹤。一架长长的木梯搭在内墙上,木梯顶端是趴卧墙头极目远眺的少年王鸳,极力伸挺胳膊去够触少年邓艾。

高墙内的阁楼里传来王鸳父亲苍老的声音:“孩子!你们不是同一世界的人,今后那么多的墙,你也要这样一面又一面跳吗?你用那么痛苦的过程,去换一个最痛苦的结果,这样的坚持,真的值得吗?”

墙头上少年王鸳冲着阁楼方向做鬼脸吐舌头,扭头信心满满地鼓励少年邓艾:“你知道你一直都是可以跳上来的哦!”少年王鸳雪白的手臂伸出墙外,手腕上系着锦蜀红绳,仿佛禁锢在深渊中破笼而出的白鸽,挣脱枷锁追逐爱情和自由。

少年邓艾忸怩地后退数步,鼓足一口气,急速向前跨数步,纵身一跃。俩少年的两根手中指即将碰触,画面静止。

41、上方谷内 日 外

回忆结束。

凄雨骤停,晦暗的天空拨云见日,缕缕阳光洒射在尸骨成堆的战场。

谷口上方的峭崖上,一众魏兵丢下上百个外壳燃烧的孔明灯,宛如万家灯火般灯笼样子的孔明灯,从谷口上空徐徐降落,孔明灯落在被雨水浸湿的未燃烧的檑木上,谷口又死灰复燃般地重新升腾起火焰。邓艾耳边萦绕着王鸳父亲的回音:“痛苦……过程……痛苦……结果……值得吗?”举止胆怯的一众弓弩手藏在盾牌兵后,小心翼翼地调转颤抖的手臂,将抖动的箭枝挪在弓弦上,箭头对准邓艾。

“一直都是!”“跳上来!”伴随少年王鸳百灵鸟般清脆的余音,仰面朝天的邓艾闭眼,任凭雨水划过额头、鬓角、眉梢、鼻尖、脸颊,印刻在邓艾脸上的懊恼、悔恨、困惑、挣扎、醒悟,仿佛那一刻,被万箭射穿的心,历尽岁月的千疮百孔,又不得不因记忆的千回百转而五味杂陈。

“啊——”邓艾仰天长啸,怅然转身,围在邓艾身后的众魏兵节节退避,众弓弩手纷纷向邓艾背后放箭,慢镜头:在空中交错纵横飞行的箭枝,追着跨步疾行的邓艾,仿佛刻意躲避邓艾一样,如同一支无形的笔险象环生地描摹着邓艾的轮廓。

“跳——”伴随少年王鸳冗长的余音,邓艾纵身一跃,高举倚天剑插在半燃烧状态的檑木上,剑身又薄又细的倚天剑弯曲,回弹,邓艾借助弹力纵身飞跃,逃离谷口的火海。

42、上方谷外 日 外

邓艾背着司马懿行进在雨后泥泞的湿地里,伏在邓艾后背上的司马懿回望浓烟滚滚的上方谷谷口,心有不甘地攥着一缕稻草,唉声叹气。

司马懿将稻草编成环状,慈爱地将稻草环套在邓艾头上,语气温和而诚恳:“傻孩儿!我那么拼命地跑,也能感到你……就在我……身后救我,你肯开口,这天下一切有形之物,都可以给你!”邓艾温情地托起司马懿的脚,动作柔缓、恭恭敬敬地将司马懿即将脱落的鞋子提上,语调凄婉:“小人漂泊半生,无依无靠,得遇恩公,收留之日,舞剑一次,别无他求。”

43、司马府邸 日 外

漫天的桃花飘落,绿茵和五花石错落有致交杂的庭院,庭院摆置二十桌酒席,席间是酒酣的、衣着华丽的文人雅士,众人意兴阑珊,觥筹交错。

众酒桌围着一个白衣武士,手执一把酷似倚天剑的木剑,风度翩翩地在漫天飞舞的桃花雨中舞剑,白衣武士正是邓艾。

邓艾高高跃起,执剑向右上方斜刺,紧夹闭合的双腿,和执剑的手臂呈反向后摆。邓艾落地,右腿半弯,左腿劈叉外伸,左臂摆平伸直,右臂弯曲,右手中的木剑斜掠过头顶。邓艾高高跃起,执剑向左上方斜刺,紧夹闭合的双腿,和执剑的手臂呈反向后摆。邓艾落地,右腿盘地,左腿半跪,倒握木剑的右手横于胸前,剑尖插在地面,左臂水平向外伸展。

酒席上,侍坐在司马昭身旁的王鸳凝望着邓艾的舞姿,压低眉尖,嘴角微扬,两瓣樱桃红唇微启

,唇语:“一生一世!”字幕。司马昭左臂抱臂,右手拇指托住下巴,食指中指抵住鬓角,透过簌簌而落的桃花,斜眼瞥向王鸳倾城倾国的脸庞,司马昭神色百感交集。44、蜀军大帐 日 内

气息虚弱的诸葛亮躺在破败陈旧的床榻上,姜维和王平跪地侍奉在床榻前,姜维和王平身后是七盏形状诡异的“七星灯”,在地面上摆成“北斗七星”的勺子形状,七星灯灯盏为色调古朴的青铜,盏身的镂刻为神龟图案,乘风破浪,栩栩如生,七星灯上烛光摇曳不定。七星灯后是五十个伏跪在地的蜀将。

诸葛亮缓缓睁开眼眸,颤抖着将瘫软的上身微抬,王平上前搀扶,粗壮的臂膊揽住诸葛亮后背,诸葛亮探出干瘪的、瘦骨如柴的左手臂,泪流满面的姜维依依不舍地闭目垂头,高抬的双手攥握住诸葛亮左手。诸葛亮神情恍惚、语气微弱:“我刚才做了一个梦,梦见我打败了司马懿,带着大汉又一次走进太平盛世。”

45、受禅大台 日 外

诸葛亮梦境:

周围一片白茫茫和金晃晃的耀眼光芒交相辉映,高大庄严的受禅台上,举行隆重的登基大典,台下人山人海。台上一个祭天大鼎,大鼎旁二人伏跪在地,不见颜面,衣着的龙袍样式迥异,为魏王和吴王。

诸葛亮左手托捧玉玺,玉玺的底部一缺角镶嵌黄金,迎风而立在石阶的最上端,衣摆飘扬,蜀国后主刘禅毕恭毕敬地手托龙袍裙摆,顺着石阶拾级而上,诸葛亮右臂伸展,摊开右掌拉扶刘禅,台下沸腾起雀跃的欢呼声,高呼“万岁!万岁!”响彻天地。

46、蜀军大帐 日 内

梦境结束:

耀眼光芒逐渐黯淡,只剩下诸葛亮摊开的、上扬的右臂,掌心向上,右臂指向的画面转为大帐棚顶一角,是一个衰败陈旧的红色“汉”字,上面的朱砂漆脱落大半,附近缠绕着蜘蛛网,蜘蛛网上悬挂着一粒蝴蝶茧,一只色彩斑斓的蝴蝶破茧而出。

诸葛亮上扬的臂膊垂落,七盏七星灯悉数熄灭,“丞相!丞相!……”百鸟朝凤般跪拜的众将,以错落有致的节奏伏卧在地,哀悼声不绝于耳,哭天抢地。

47、司马府邸 日 内

白雾状热气萦绕的泳池,池水水面满是漂浮的花瓣,一个裸身女子出水芙蓉般地踏出泳池,玉足踩着铺满苔藓的玉石台阶,女子正是王鸳,一个女仆将浴巾披在王鸳身上。

十个女侍从侍立在侧,十件材质精良、做工讲究的襦裙搭在侍女臂膊上,王鸳莲步轻移,舒展玉手,右手指尖轻拂襦裙,漫不经心地观览着红色的、白色的、粉色的、绿色的裁制各异的华贵服饰,女仆托着王鸳浴巾的尾摆:“都是公子此次出征带回来的。”

一女官托着一个古色古香的盒子近前:“夫人,有人送来一个盒子就走了,不肯留下姓名。”王鸳随意一瞥,盒子上雕刻着一个“纸鹤”图案。王鸳捏浴巾的左手松软,浴巾滑落,王鸳后背的一片冰肌玉骨裸露在外。

王鸳迫不及待地抢夺盒子,随着浴巾的滑落跪卧在地,手忙脚乱地打开盒子,盒子里是一捆锦蜀红绳,红绳的一端烧得焦黑。众奴仆惊慌跪地,王鸳搂抱浴巾,缩成一团,双手颤巍巍地轻捋锦蜀红绳……

48、魏都后殿 日 外

通向大殿的石阶,一条条台阶密密麻麻地衔接,连绵不绝。石阶上二十个朝觐的将军跪拜在左侧,一个将军左臂缠着布条,右手拄地,显然伤口尚未愈合,那人便是邓艾。石阶右侧一个翩翩公子迈着桀骜不羁的步伐,三步并作两步矫健地攀登石阶,身后跟着一女子,步履稳健轻盈,女子腰际挂着一条红色蝴蝶结,编织蝴蝶结的绳头焦黑。男子是司马昭,女子是王鸳。

王鸳在邓艾身旁驻足,整理襦裙上的褶皱。司马昭驻足,两人间隔大约二十级台阶。

司马昭转身,将嘴上叼着的狗尾草取下,如做错事的孩童一样低头,十指神经兮兮地把弄狗尾草,吞吞吐吐地俯望王鸳:“这一生,嫁我,你可曾后悔过?”王鸳整理襦裙褶皱的手停住,抬头望向司马昭,

勉强微笑,摇头。司马昭眼神恍惚地将狗尾草重新叼在嘴里,双手交叉仰抱后脑,怅然若失地阔步拾级而上。王鸳半蹲假装抚摸鞋子,拍打灰尘,却狡黠地窥望邓艾,半跪的邓艾脸面转向一侧,背向王鸳,不见颜面。石阶上积滞一滩水,是泪水,顺着邓艾的脸颊、鼻尖、下巴一滴滴溅落。

王鸳起身,幅度夸张地摆动臂膊,高抬着腿,膝盖及腰地踩踏阶梯而上。邓艾缠绑布条的左臂微微上移 左手指颤动,拇指、中指和无名指并拢在一处,食指和小拇指翘起,左手摆成一只“兔子”形状。画面转入:

王鸳书房,缣帛上书写着“蒹葭苍苍,白露为霜。所谓伊人,在水一方。”“伊”字是因墨水不足而续写的字,少年邓艾和少年王鸳的两只纤细的胳膊交叉在一起,两只手都摆成“兔子”形状,烛光朦胧,映照“兔子”影子在缣帛的诗句上。邓艾枯藤树下对王鸳深情的话语:“你一生不来我等你一生,若一世漂浮我随你一世。”

画面转回,踟蹰的王鸳转身俯望,回眸一笑,一笑倾城……

标签: 战争剧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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