残酷青春话剧《暗流》
简 介
物欲横流的世界，一群年少轻狂的高中生肆无忌惮地挥霍着他们的青春。面对未来，父母的期望和事无巨细的安排让他们更加叛逆和迷茫。袁峰，小雅，林娜，二鬼，一鸣，五个孩子在天真烂漫的面具下，却隐藏着不为人知的往事。高考前夕，他们恶作剧地毁坏班主任的车子，却直接导致班主任一家三口发生严重车祸。他们从恐惧到相互指责和谩骂，纠缠着他们各自不可告人的往事和秘密，命运的齿轮朝着不可逆转的方向转动……
时间 当代
地点 某个城市
人物 袁 锋 高三学生19岁
林 娜 袁锋的同学18岁
二 鬼 袁锋的同学18岁
一 鸣 袁锋的同学20岁
小 雅 袁锋的妹妹 15岁
（一）
【灯光渐隐
【灯光亮起。舞台上，是一排可以将整个校园尽收眼底的石阶，石梯连着主席台。坐在台上，整个校园尽收眼底。
【 一阵笑声随着仓促的脚步声由远及近。袁峰压在喉咙里的声音从幕后传来。
袁 峰 快！这边！你们几个傻逼！
【袁峰，林袁娜，二鬼三人跌跌撞撞跑来，寻了一处隐秘的位置藏起。带头的是袁锋，他背着一把吉它。一身时尚休闲的装扮，鸭舌帽，耳钉，项链，手链——这让他看上去就些痞。
【跟他后面的是二鬼，身形瘦小，总是驼着背，一对三角眼总喜欢斜着眼睛瞟着人看，他的相貌看上去有些猥琐，会让人觉得是一个笑里藏刀的人。普通的T体恤，洗得发白的牛仔裤 ，戴着黑色耳机。
【第三个是林娜，手里提着一个漂亮的运动水壶。时尚漂亮，夸张地烟熏妆，和黄夸张的黄色长发让她在人群中很突出。
二 鬼 有没人追来？
【他们探出头警惕地望着外面。
林 娜 好像没有。
【几人松了口气，继而又笑起来。
二 鬼 哈哈哈，真TM过瘾。
袁 峰 以后再见老秃驴的车，还像刚才那样，见一次踹一次。
【二鬼笑得太高兴，不小心把口香糖咽了下去，噎了半天才咽下去。
林 娜 一鸣呢？
袁 峰 刚才不是还跟在我们后面吗！
二 鬼 难道被逮了？
袁 峰 不可能，估计就是落在后面了。
【他一脸意气风发。他从兜里拿出烟，抽出一根衔在嘴里。二鬼掏出火机凑上去，嬉皮笑脸地搓着手，袁锋会意，把整盒烟都扔给他。
【袁锋缓缓吐出烟圈，嘴角露着笑意，脸上是对未来的憧憬
林 娜 先等会儿吧。（思考）一鸣……一鸣家里也是离婚的？
袁 峰 婚都没结，哪来的离婚。
二 鬼 什么？
袁 峰 他父亲是强奸犯，所以她母亲才怀了他。那案子还是我爸经手的，判了十年。
林 娜 （恍然大悟）难怪他从来不提家里的事。
二 鬼 所以他妈家长会从不来。（感叹）
袁 峰 怎么忽然对一鸣这么上心？
林 娜 （从袁锋嘴里抢过烟，吸了一口）他很单纯。在他身上看不到低级的欲望。（吐出烟圈）至少他不抽烟。
袁 锋 男人不抽烟那还能叫男人？
林 娜 至少他不会天天跟人打架。
袁 锋 男人当然有我们男人解决问题的方式。
林 娜 至少对我来说，一鸣绝对是个非常理想的结婚对象。
二 鬼 （笑）我可以很负责任地告诉你——男人，永远只是下半身思考的动物。
林 娜 （打开瓶子呡了一口）这个我不否认，可男人分两种——上半身细胞控制下半身思维，或者下半身思维控制上半身细胞。我相信一鸣应该属于前者。如果是恋爱，他不是最佳选择，可如果是要结婚，他绝对是模范丈夫。
二 鬼 （调侃）人心难测，你怎么就知道他是好人。有句话怎么说的，一个人的忠诚取决于外界诱惑的力度。（自打嘴巴）不该这么背着说兄弟坏话，你就把我当屁放了，我什么也没说。
袁 锋 据不可靠消息，这小子前不久又泡上一个。
二 鬼 什么叫不可靠消息？那是千真万确的事实，是不可侮辱和亵渎的历史。
林 娜 （笑）历史？那就是过去时了？
二 鬼 是过去时加现在进行时再加未来进行时。
袁 锋 我总结一下，要么这妞眼睛长屁股上，要么屁股长在脸上，其本身硬件设施太差，导致饥不择食。
二 鬼 （急了）开玩笑，人家那是细皮嫩肉，唇红齿白，活脱脱一美人胚子。就是胸部小了点。（想了一下）
袁 锋 （鄙夷地看着他）怎么这么了解？
林 娜 显而易见，网友见面，要么见光死，要么就是开房上床。
袁 锋 不是吧？（疑虑的眼光看着二鬼）
二 鬼 嘿！那丫头确实不错。
袁 锋 （难以置信）你们真的就？
二 鬼 （得意）被我二鬼看上的还能逃？
袁 锋 行啊你小子。（神色里还是有些不屑）
二 鬼 还是个黄花闺女呢。
【袁锋和林娜互相对视，一副无奈的表情）
二 鬼 不是我牛B，那丫头比你林娜绝对要好看。
林 娜 （有点来气）行啊，是马是骡子拉出来溜溜。
二 鬼 过几天就带出来让你们开开眼。小丫头水灵着呢。（猥琐地笑着，嗑瓜子）
林 娜 （冷笑）人以群分，物以类聚，能看上你的估计也不是什么好货色。
二 鬼 （装模做样地在空气里嗅着）好酸的一股醋味。有人吃醋了。（笑）怎么？要不就跟了你二鬼爷爷吧？往后吃香的喝辣的，有你的好日子过。
【林娜二话不说就上前追着他打，二鬼不停地讨饶
【一鸣气喘吁吁地跑过来，这是一个公认的品学兼优的好学生，话不多，做事从来都是踏实勤勉的。脸上的眼镜让他看上去斯文儒雅，身上校服穿得板板正正。
一 鸣 原来你们在这儿！找了你们半天。
袁 峰 刚才去哪儿了？
二 鬼 还以为你被抓了！
一 鸣 路上遇到校长，说学校有事，让我过去一趟。
二 鬼 班长大人就是忙啊。
林 娜 过来，坐我这儿，喝口水。
【一鸣有些害羞地接过林袁娜的瓶子，才喝一口就呛了出来
一 鸣 怎么是酒？
【林袁娜捂着肚子笑得不行。
林 娜 亲爱的，你太可爱了……
【林袁娜一面笑，一面喝了一口，袁峰接过去闻了一下，随后才尝一口。
袁 峰 （回味着，感叹）酒不错。
林 娜 我爸书房偷来的。
袁 峰 应该是茅台。
林 娜 算你识货，市价得2万多呢。
二 鬼 2万？那得再多喝几口。哟，没了。
一 鸣 （观察着林娜，斟酌着用词）你今天挺特别的。
林 娜 我特意化的烟熏妆。
二 鬼 所以说，真不公平，林娜就算打扮成火鸡，也可以在学校里大摇大摆地来去自由。
林 娜 你说谁火鸡？
二 鬼 而我们，哪怕是头发长了那么一丁点都得留校查看。记得上学期，在学校食堂，那老秃驴当全校的面，拿个大瓷碗罩我上，给我实实在在剃成个西瓜太郎。
【几个人忍俊不禁，笑了起来
二 鬼 真羡慕你有个好爸爸，就算一个学期不来上课也什么事都没有……
袁 锋 是啊，你一整个学期都去哪儿了？
林 娜 去西藏，去新疆……
袁 锋 一个人？
林 娜 一个人。
袁 锋 你家里人知道么？
林 娜 可能知道也可能不知道。
袁 锋 你爸不管你吗？
林 娜 最近一次见到他似乎是七个月前。那次我在酒吧彻夜未归，他把我赶出了家。
袁 锋 后来没找你回去？
林 娜 没有，那以后我开始挣钱养活自己。我发誓绝不再用他们一分钱。然后我开始流浪，去了很多地方。
袁 锋 你妈也不管你？
林 娜 希望她还记得有我这个女儿——她在美国。大概两个月给我打一次电话。
林 娜 再后来我想通了，所以又乖乖地回来了。何必难为自己在外边受苦。
袁 锋 你失踪那半年，音信全无，我们还猜想你是不是跟那个小白脸私奔了。
林 娜 谁？
袁 锋 一个什么经理。
林 娜 他啊……（笑）长什么模样我都忘了。他结婚了——新娘不是我。（笑）（岔开话）对了，二鬼家里是做什么的？从没听你说过。
袁 锋 所长。
林 娜 派出所？
袁 锋 厕所。
【一林娜和袁锋大笑起来，一鸣则敷衍性地笑了笑，只有二鬼脸上有些不爽快
二 鬼 笑吧，有种你们一个月别上厕所，憋死你们。也不想想如果没有厕所人类会怎么样？厕所是人类区别于普通动物的基本。
袁 锋 （严肃地）对，我们应该共普一曲厕所赞歌，以歌颂厕所对全人类做出的伟大贡献。
【林娜和袁锋又笑起来，一鸣则显得得不大自然
二 鬼 （忽然想起什么）得了，别笑了，你们说……万一刚才那事儿追究起来，知道是我们干的呢？不会还得赔钱吧？我可不想我奶奶知道，她得打死我。
袁 峰 怕什么，查出来就说我干的。
林 娜 （笑）峰哥，够仗义。
二 鬼 不过你得被你爸打死。
袁 峰 不会让我死，他会要我生不如死。他会用皮带把我抽到半死，然后把我关进地下室——阴冷潮湿，伸手不见五指，没有音乐没有书没有电脑，没有光亮，没有声音，什么都没有。
不过他不会打我的脸，他不会让任何人知道他是一个有暴力倾向的律师。（从地上抓起一只蟑螂，把蟑螂捏碎）
【安静了一会儿，林娜笑起来
林 娜 肯定又是你编的！
【袁峰不置可否，提着粉碎了的蟑螂朝林娜走去
二 鬼 你太他妈恶心了！离我远点儿！尤其是你那两只手！你干嘛？你别过来……啊！
【袁峰忽然把蟑螂扔到二鬼身上，二鬼吓得上蹿下跳
【林娜笑得更厉害了
二 鬼 林娜你个变态，有什么好笑的！
林 娜 从没见过哪个男人这么怕虫的。
袁 锋 其实我觉得你爸不算坏，可能就是古板了一些。他就是一个现代加强版的岳不群。
林 娜 你也不差，现代加强版的破坏神。谁都巴不得你赶快毕业赶快滚蛋。
袁 峰 你错了。是巴不得我们几个赶快毕业赶快滚蛋。
林 娜 一鸣除外。
袁 峰 当然，一鸣是好孩子。
【一鸣递给二鬼一张纸，二鬼拼命擦着脖子
【袁锋摸一鸣的头，坏笑着。一鸣躲开。
袁 锋 好孩子——
一 鸣 （无奈）你这手别碰我。
二 鬼 你太他妈恶心了。让我想起件事——说起来也有意思的很，前几天，不知道谁把几只老鼠开膛破肚地扔进老秃驴的办公室，还有两个猫脑袋，血糊糊一片，还瞪着两眼珠子，铃铛似的，有一只更搞笑，一只眼珠子鼓囔囔的，都要掉出来了。
林 娜 这种事我实在听不出哪里有意思。
要我说你跟袁锋两个半斤八两。说不定就是你干的。
袁 锋 我也估计十有八九就是他做的。
二 鬼 得了，咱们还是商量一下高考完去哪里玩比较实际！
袁 锋 咱们可以去野鸭湖，白天我们可以下水去游泳，可以在湖边搭帐篷，晚上，我们躺在湖边的帐篷里，可以看见星星，还可以看见野鸭。对了，我们可以弄一堆火自己烤东西吃。二鬼不是考了驾照？咱们可以租张车，带上吃的，几箱啤酒。在那过一晚上，第二天再回来。（自言自语）不用回来就好了。就住在那里，永远不用回来这里，也没有高考，不用和这个肮脏龌龊的世界同流合污。
林 娜 别这么愤世嫉俗了。有些东西你改变不了就只能去适应。
袁 锋 要我像你们一样媚俗随流我宁愿去死。
等考完试，我就走。
林 娜 去哪里？
袁 锋 哪里都行，只要离开这里。走得远远的。就沿着那条路一直走。（站起来。目光落在远方）不再回来。
一 鸣 （兴奋）我也时常想，朝着那条路一直走，会到哪里？
二 鬼 （假装打呼噜以打断他们的想象，被袁锋削了两下，一阵打闹）
得了，去野鸭湖也行，再把你传说中沉鱼落雁的妹妹也叫来，咱们一块儿玩！
袁 锋 （冷下脸来）别打我妹的主意。
二 鬼 说笑呢，不要当真嘛。
一 鸣 （无奈地摇头）对了，说说你们以后要去哪里吧。
二 鬼 还用说？袁锋这小子有他老爸在，当然还是政法大学，以后也是律师。
一 鸣 （脸色微变）政法大学……真好呢……
二 鬼 林娜呢？
林 娜 学校和专业也都确定了，不过我没问。好像是医科大学，在北京。本来我爸叫我自己挑，不过我实在没什么兴趣。
二 鬼 哎……幸福的人，哪像我个苦命孩子。
林 娜 （笑）得了，你艺术专业分不是过了吗？文化分考个四百上下就OK了。
二 鬼 学艺术啊——那可是要花费很多钱的。我父母早年离婚，都不管我，我外婆带我，她能有什么钱。
袁 锋 一鸣呢？作为连续三年的高考小太郎，你的感想应该很多。
一 鸣 （笑得勉强）希望这次能考上。
袁 峰 你想报哪个学校？
一 鸣 （扶着眼镜）不知道，再说吧。
袁 锋 要不咱们去西藏吧，或者去新疆，内蒙古也行。
二 鬼 没钱。
袁 锋 我请客，想去哪儿玩想吃什么想住哪儿，随便挑！
二 鬼 这么好的事？
袁 锋 本来想晚点再告诉你们的——我签约了。
【三人惊
袁 锋 和一家唱片公司签约了，已经在准备我的第一张唱片，等高考结束就上北京，8月份开始培训一个月，然后开始录歌。可能还要送我去国外读书。所以，7月份咱们四个痛痛快快地玩一圈。
【三人唏嘘不已
二 鬼 真的？（抱着袁锋猛亲）太棒了！锋哥，以后可就跟你混了！
袁 锋 （擦脸，哭笑不得）你恶不恶心！！
一 鸣 袁锋，能做自己想要并且喜欢的事，本身就很幸运，真的很为你高兴。
林 娜 这意味着咱们以后就真的各奔东西了，袁锋出国，我去北京，一鸣去南方……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再见呢。
【几个人伤感起来，二鬼搂过袁锋，袁锋伸出手，几人相继把手放到他手背上。
袁 锋 十年后，咱们再聚。
林 娜 要那么久吗？
一 鸣 将来不论去到哪里，都要回来的。
二 鬼 （故作严肃）以后分开了，大家也别太想我了啊。
【几人笑着打他
袁 锋 虽然和大家同班不过一年，可是真要散了，还真舍不得。平日有对不住大家的地方还请多包涵了。
林 娜 总以为毕业离自己太远，可是三年的时间怎么一晃就过去了。感觉只是一眨眼的功夫。想想我们曾经，一起逃课，一起打架一起被罚站。被老师骂了还没皮没脸没心没肺的。那么逍遥自在。好像每一天都充满着阳光。如果可以，真想就这么永远不要长大永远不要毕业。
一 鸣 害怕结束，害怕曲终人散。可是既然有相遇，就一定会有别离。今日的别离也意味着明日的相聚。
袁 峰 说也奇怪，原本做梦都想离开这里的，可是真要走了，心里就像要被挖空了，什么也填不满。
【袁锋弹起《那些花儿》
那片笑声让我想起
我的那些花儿
在我生命每个角落
静静为我开着
我曾以为我会永远
守在他身旁
今天我们已经离去
在人海茫茫
他们都老了吧?
他们在哪里呀?
我们就这样各自奔天涯
啦………想她.
啦………她还在开吗?
啦………去呀!
她们已经被风吹走散落在天涯----
有些故事还没讲完
那就算了吧
那些心情在岁月中
已经难辨真假
如今这里荒草丛生
没有了鲜花
好在曾经拥有你们的
春秋和冬夏
【接着是一阵警笛响起，随后是手机铃声响起，一鸣看了下来电显示，忙朝他们嘘声，示意他们安静。一鸣走到一边去说话，三个人在一边窃窃私语，猜测是谁打来的电话。只看见一鸣紧簇眉头神色紧张，脸色惨白。
林 娜 怎么了？
一 鸣 （错愕）校长打来的。
林 娜 说什么？
一 鸣 出事了……
二 鬼 怎么？
一 鸣 教导主任出车祸了。现在昏迷不醒，危在旦夕，可能会成为植物人。他老婆高位截瘫，他女儿确认当场死亡。
【所有人惊在原地。音乐
二 鬼 （慌）难道跟我们有关系？
一 鸣 说是人为故障才出了事的，连警察都已经介入了。
【所有人震惊着，林娜不知所措地望着一鸣。
袁 锋 怎么会这样？故障……刹车闸？难道我们不小心搞坏刹车闸？
二 鬼 （惊慌失措）怎么可能？怎么可能？怎么可能！不，不会的，不会的……
袁 峰 （一把扯过二鬼的衣领）你他妈的给我闭嘴！
二 鬼 （挣扎出来）瞧瞧我们都做了什么！我们杀人了！
【袁峰愣住，放开二鬼
二 鬼 （紧张地望着袁峰）袁峰，你说你扛着的……
袁 峰 （害怕地）我是说过，可……
二 鬼 先前可是你带的头……
袁 峰 难道我叫你去死你就去死？
二 鬼 我记得第一个动手的是你吧？
袁 锋 我不过在车门踹了几下……
二 鬼 （对着林娜和一鸣）你！还有你！你们谁也没少做。
林 娜 （冷静地吐出烟圈）反正这事谁也脱不了干系。要死一起死。
二 鬼 看看我们都干了什么！我……我把排气管登歪了？
【林娜静坐一旁，冷笑。一鸣，袁锋和二鬼自己明白过来什么，一时沉默下来。一鸣颓然坐下，摘下眼镜，拿衣角无力地擦着镜片。
一 鸣 是了，可能是排气管的问题。
袁 锋 这也是唯一可能出车祸的理由。
二 鬼 （惊慌）不，不可能！
袁 锋 你是学过车的，应该比我们清楚。
二 鬼 (浑身颤抖，声音越来越大)好吧，就算，就算真是这样，那你们也绝逃不了关系。别想屎盆子全扣我头上！
袁 锋 没说和我们没有关系，也没说要你一个人担着。
林 娜 （幽幽地）说实话，主意最先是你出的。法律上这叫教唆犯罪，罪刑比施行者本身更重，我不懂什么排气管，但那是你砸的。即便是追究你也是首当其冲。
二 鬼 （声嘶力竭）凭什么是我？林娜你别搞得好像跟你没有关系。你别想脱离干系。最先也是袁锋说的要给他点教训！不信就问他！（对着袁锋）最先动手砸车的是你！砸的最厉害的也是你！凭什么凭什么是我一人的错？
袁 锋 大不了我去自首。（坚定地看着二鬼）我做的事我担着！
一 鸣 （大声）不要再吵了，这没有意义，也不能挽回什么。（摘下眼镜擦拭着，手有些颤抖）我们现在应该冷静。必须冷静！现在，我们是一个集体，是一条船上的人，我们应该共同进退。
【他朝每个人一一望去，所有人都避开他的视线，但大家也的确安静下来。看的出，他很努力的镇定着
首先，我还不确定是否真的和我们有关系。其次，就算真的是因为我们，那么这也是我们四个人的事，不会也不能够让谁一个人承担。所以，我现在先去打听一下情况，一会儿我们再找个地方一起商量一下。（三人依旧沉默着，他扫了一眼他们）那么，谁跟我去一趟？
袁 峰 我……
一 鸣 袁峰你太冲动，搞不好要弄出什么乱子，所以，还是二鬼和我一道吧，你和林娜一起，先去你家等着，我们回头去找你们。
二 鬼 可是我们没去过袁峰家……
一 鸣 不碍事，等下让他出来接我们就可以了。到时电话联系。
袁 峰 恩。
【一鸣二鬼下，袁峰沉沉地叹了口气，切光。
（二）
【一束灯光打在二鬼和一鸣身上，二鬼蹲在地上，痛苦地抓着头，一鸣抱着手臂，冷静地思考着什么，神情凝重。
二 鬼 刚才都听见警察说的话了吗？
一 鸣 可能是我们中的谁不小心弄坏了油管——不过，这已经不重要了。
二 鬼 都已经死人了还不重要？
一 鸣 （耐心地）现在，只是我们两个的问题。
二 鬼 什么意思？
一 鸣 （有点激动，但尽力压低自己的声音，抓起他的衣领）你是白痴还是笨蛋？事情已经这样，无法挽回。刚才你也看见了，报社电台的记者都来了，这事绝对会上报公开，真追究起来咱们四个都逃脱不了干系。可林娜是什么身份？袁锋是什么身份？就要高考了，这紧要关头他们家里可能让他们出什事？而我们？家里要钱没钱要权无权，可是这事肯定是要人来背黑锅的。
二 鬼 （恍然大悟）你的意思是……
一 鸣 我们都已经算成年了，这事追究起来就是故意伤害罪，好些判个二三十年，坏些就是死刑。
二 鬼 （越来越激动）不，我不想死……我不要死……我不能死……
一 鸣 （低吼）你给我闭嘴！你想所有人都听见吗？
【二鬼赶紧紧闭起嘴巴，呜咽着，眼泪已经落了下来，恐惧使他全身发软，身体不停颤抖
一 鸣 好，现在听我说，我们必须得离开这里，逃得远远的，最好是出国，至少20年不能回来这里。二十年后可能就不再追究我们的刑事责任。
二 鬼 好。听你的，我都听你的。你说怎么样就怎么样。
一 鸣 问题是我们现在，需要钱。
二 鬼 对。钱……我回家拿？要多少？
一 鸣 最好有个几万。可是要这么多钱你要怎么跟家里说？
二 鬼 （呆住，失魂落魄的样子）我不知道……
一 鸣 你知道你家银行帐号的密码吗？
二 鬼 不……
一 鸣 那么你家可有什么值钱的东西？耳环项链都可以！！
二 鬼 有，可都是假的。
一 鸣 这就难办了。
二 鬼 你家里呢？
【一鸣缓缓摇头
一 鸣 那该怎么办？等死吗？还是要我们去偷去抢？对了。我网上不是交了一个女朋友 吗，我知道她们家很阔气，她出手也大方得很。再说，我说什么她都会信。
【两人都欣喜起来
【灯光隐去
（三）
【这是上下两层的复式楼。现代化的家居设施。有许多的植物。
【袁锋和林娜上。袁锋整个人压抑着，而林娜却显得太过冷静，一副事不关己的模样。
【林娜四下打量着袁锋的家
林 娜 你打算怎么办？
袁 锋 （颓然地走到冰箱前）我不知道……你要什么？
林 娜 随便。
袁 锋 可乐？
林 娜 NO。会长肉的。
袁 锋 果汁？
林 娜 不喜欢。
袁 锋 啤酒？
林 娜 不要。
袁 锋 你到底要什么？
林 娜 随便。
袁 锋 （无奈地看着她）知不知道我想抽你？（拿出两瓶啤酒，递给林娜一瓶）
林 娜 你家里没人吗？
袁 锋 我妹去北京了。参加什么奥林匹克竞赛的决赛，估计得有好几天才回来。
林 娜 全国奥林匹克？你妹妹？决赛？真厉害……
袁 锋 厉害什么？你不知道她这个人有多矫情，恶心肉麻得要死。一跟她说话我就浑身起鸡皮疙瘩，你千万别跟她谈爱情。太可怕了。
林 娜 她很向往爱情？
袁 锋 所有的爱情小说她都可以倒背如流——那个恶心到灵魂深处的家伙。想起她我就会发抖。
林 娜 （笑）我在想她会在你背后怎么损你。那你们家其他人呢？
袁 锋 跟我长得很像的那个家伙好像是出国了，下个星期回来。
林 娜 那你妈妈呢？
袁 锋 几年前就死了，被他气死的。
林 娜 （有些意外）对不起，我不知道……
袁 锋 没事。（有点来气，一板一眼地说）别那么看着我，我不需要别人可怜！我过的很好，很幸福，非常幸福。
林 娜 你非得这样吗？像一只刺猬，随时剑拔弩张。我并没有说什么。
袁 锋 （大声）我知道你没有说什么。
【林娜耸肩，无奈的样子
林 娜 这些花真好看。
袁 锋 不觉得。
【林娜撇下一片狭长的叶子，拿在手里把玩。
袁 锋 最好别让她看见。
林 娜 什么？
袁 锋 她会认为你在杀生。
【袁锋打开音响，悠扬的轻音乐响起。
林 娜 你妹妹养的？（摆了摆手里的叶子，笑了起来）
袁 锋 她觉得世间万物都是有灵魂的。可能是中了红楼梦的毒，一颗白菜烂了她也要给它挖坑埋了。林黛玉葬花，她葬白菜——曹雪芹要是知道，估计还得再气死一回。
【林娜笑起来。走到柜子前，柜子上摆着一张相框。框里是小雅的照片，她面容清秀，笑靥如花。
林 娜 这就是你妹妹？真漂亮。
袁 锋 看见那张脸我就心烦。
林 娜 多大了?
袁 锋 15岁，初三了。
林 娜 15岁……多好的年纪啊，她看上去很单纯，（笑）像那时候的我。（对着镜子照了照，又对着袁锋）怎么样？
袁 锋 （爱搭不理的）比鬼强。
林 娜 （笑着，忽然伤感起来）其实有时候照着镜子，都会认不出自己。有时候真觉得自己像个疯子。我常问自己：我是谁，从哪儿来，可以到哪儿去。为什么要活着。知道吗？我想死，我总是想死。所以我在手腕上割了一刀又一刀。我经常想象我的血从血管里爆开的那一瞬间是什么样子。每次看着血从皮肤里慢慢地慢慢地流出来，顺着手腕滴在地上——我就会莫名地兴奋，很兴奋。然后我会想起很多人，很多事情……每次在觉得自己真的快要死的时候，却又忽然不想死了，然后又活过来了。你说，人要是迷了路，找不回去了，能怎么办呢？
袁 锋 你真是疯了。
林 娜 知道吗？我以前喜欢过你。因为你，我爱上了摇滚。我还记得那个时候，你站在演播厅，弹着贝斯，唱科特的歌，特别帅。
林 娜 我们都说你以后肯定是玩音乐的，没想到你考了政法大学，结果读了两个星期又回来了。
【林娜走到酒柜前
林 娜 都是你爸的？（拿出其中一瓶）我想喝这个。
袁 锋 随便你。（又从冰箱拿出一罐啤酒）
【林娜自顾自地拿出酒杯给自己倒了一杯
【袁锋颓然地坐回沙发上，给自己点上烟。
袁 锋 我想起他女儿。好像也才初三。15岁。跟小雅一样。（沉重）我觉得像在做梦，我希望这只是一个玩笑，我没真的想要谁死！
林 娜 都已经这样了，还能怎么样，船到桥头自然直。
袁 锋 林娜，死人了！我们杀人了！我不明白你怎么可以这么冷静。
林 娜 那你想要我怎么样？跟你们一起手足无措，怨天尤人，悔不该当初？有用吗？
袁 锋 你变了……
林 娜 人生下来就是等死，横竖都得死，怎么死又有什么所谓。
袁 锋 你消失了半年，这半年究竟发生了什么？半年的时间竟然能可以让一个人变得这么麻木不仁，这么冷血。现在的你，真叫人害怕。
林 娜 人都是会变的。
袁 锋 （认真并且严肃）林娜，我们杀人了。我们毁掉了一个女孩儿，她本应该像你，像我妹妹那样活着，可是她死了，她的心脏停止了，她的血液凝固了，她的身体变得冰冷，她再不能够说话，她失去了一切，可是她失去的这一切却是被我们夺去的！我们有什么权利这样做？你知道对于一个家庭来说，失去亲人是多么可怕的痛苦？像一千座山压压着身体，压着每一根脆弱的神经，疼的你甚至都没有办法呼吸，沉得你喘不过气，每一次呼吸你都会觉得多余，撕心裂肺那样的痛。事情本不应该这样的。她应该还有更多更美好的未来。她可能到死都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就算让我们死一千次一万次也不能够挽回不能够洗净我们这双沾满鲜血的手不能够赎去哪怕一丁点儿的罪！你明白吗？
【袁锋发泄似的把茶几上的东西摔在地上。忽然楼上传来脚步声，两人转头，发现原来是小雅。她穿着一件洁白的睡衣，乌黑的长发编成辫子搭在胸前，更衬出她秀丽的面容。她惊讶地望着袁锋。
小 雅 哥？
【袁锋和林娜以为她听见他们的话，呆住了。
小 雅 你又怎么了？
【袁锋回过神，紧忙擦去眼泪，强作镇定
【三人都觉得有些尴尬，小雅走下楼梯，默默地将地上杂乱的东西收拾起来。
袁 锋 你不是去北京了？
小 雅 （咳嗽）那两天有些不舒服，所以就没去。（看见林娜，面露羞色）你好。
林 娜 你好。
【林娜发现小雅看见自己手里的叶子，有些不好意思，把叶子放到了一边，随后又把烟掐了。
林 娜 你就是袁锋的妹妹吧？刚才还说到你。
小 雅 （羞涩）是吗？（对袁锋）哥，你怎么就回来了？你们的寄宿学校不是高考以后才放假吗？
【袁锋跟林娜对望了眼，吸了口烟，沉默着
小 雅 你明天不是还要考试吗？
袁 锋 （喝了口啤酒，低声）不考了。
小 雅 什么？是不是出什么事情了？
袁 锋 我不读了。
小 雅 什么？
【袁锋依旧沉默，小雅从他凝重的神色中读出什么来。
小 雅 （声音颤抖）怎么了？是出什么事了吗？（把袁锋嘴上的烟拿掉）你告诉我，到底是怎么了？
袁 锋 （严肃）我不读了，我他妈地不读了。
小 雅 你在开什么玩笑？爸爸会杀了你的。
【袁锋冷笑
小 雅 （紧张）爸爸会杀了你的！
袁 锋 那就杀了我吧！也说不定是我杀了他！然后我戴上手铐，进监狱，上刑场。“砰”的一声，什么烦恼都不会再有。然后你会继承一大笔遗产，自由自在风风光光地过生活。然后你会感谢我.（沉思对，他杀了我或者我杀了他然后我也去死。
小 雅 (眼泪涌出眼眶）你疯了……
袁 锋 （阴恻恻地笑，拿着桌子上的水果刀把玩起来）或者我先杀了你，然后再自杀？
小 雅 不要开这种玩笑（过了一会儿，她在沙发上坐下，焦急地）哥……你究竟怎么了?
【袁锋又沉默了，若无其事地继续喝酒，在屋子里没有目的地瞎转
小 雅 (瞧见他脸上的伤)你的脸怎么了？又是打架吗？又是因为打架么？高中被退学的学生一年内不能参加高考报名你是知道的。爸爸会杀了你，他一定会杀了你！为什么你总是这样？你被学校劝退过多少次了？好容易上了大学，才进校两星期又被强制退学！为什么你总是这样？你什么时候才可以懂事一点？我还记得那次你被爸爸打得吐血——我还记得他那时候的样子，简直就像一只狰狞可怕的魔鬼……我吓坏了，我不想再看到那样……
袁 锋 （大声）够了，请你闭嘴，让我安静一下。别像只老母鸡似的“咯咯咯咯”叫个不停，这会让我忍不住给你两拳。
【小雅惊讶望着他，眼神是难过的失望的悲伤的委屈的不解的，最后变成同情的，怜悯的
袁 锋 干什么这么望着我？（把啤酒罐摔在地上）不要这样望着我！这该死的书我他妈地早不想读了。读书有什么意思？只配去愚弄蠢人，那些愚昧无知的蠢人。一群白痴。一群傻B！我不明白为什么单凭几张卷子就能决定所有人的命运。你难道不觉得可笑？
小 雅 （啜泣）你打算怎么跟爸爸交代？
袁 锋 要不是他，我去年就考出去了。我用得着复读吗？
小 雅 是你自己被退学的……
袁 锋 谁叫他改了我的志愿？就算他找人塞钱让我进去读又有什么意思？我对这毫无意义的法律一点兴趣也没有。法律？法律是什么？有钱人谋财的工具离穷人十万八千里的奢侈品。律师是什么？助纣为虐的泯灭良知伤天害理的无耻东西，偏偏他们还要大义凛然地站在这个世界说什么为了真理为了百姓为了公正和廉明——厚颜无耻地说着这样的话他们也不知道脸红？我不要变成他那样的人，我不要那么虚伪那么恶心那么做作地活着。顶着一张正义的脸干尽连强盗都不如的龌龊事！我喜欢音乐，那是我看得比我生命还重的东西。可是他连这个也要剥夺。他砸了我的吉他，我妈送给我的最后剩下的唯一的东西！！他总是要替我安排一切，这个不准那个不能，所有一切都是以他的喜好意愿来决定，难道对他来说我只是一个木偶一个傀儡吗？
小 雅 我就问你——你打算怎么跟爸爸交代？
袁 锋 那也得找到我。
小 雅 什么？
袁 锋 我要离开这里，不会再回来，自从妈妈死了以后，这里就什么都不是了。
小 雅 如果看到你这样她一定会很伤心。
袁 锋 不是！我妈是让那个混蛋伤透了心——那个伪君子，那个卑鄙小人！
小 雅 不要这么说爸爸！
袁 锋 要不是他，要不是他在外面包养的那个贱女人，我妈会抑郁而终吗？
小 雅 不要这么说她，再怎么她也是我的妈妈……（哭）那时她的确爱上了爸爸，爱并没有错，错只错她爱上不该爱的人，生下原本就不该出现在这世上的我。我知道她伤害了你和你的妈妈，可是她已经受到了应有的惩罚，她已经死了！一个已经死了的人，还有什么理由去怨恨呢？
袁 锋 你叫我不恨？我妈是怎么待她的？给她交学费送她上大学，收留她在家里。结果呢？她是怎么恩将仇报的？
小 雅 所以你妈妈死后一年她就自杀了，只为了赎罪！
袁 锋 可是我妈已经死了！！
【小雅哽咽着，啜泣着。
袁 锋 如果罪是可以赎的，那死了的人就可以复活？（激动）破碎的一切又可以完好如初？可以回到原点当作什么也没有发生？
【小雅哭的越发伤心。
【袁锋转身朝阳台走去，抽着烟。
【林娜坐到小雅旁边，一束灯光落在他们身上。林娜递给小雅一张面巾纸。小雅抽泣着接过。
小 雅 谢谢。
林 娜 袁锋只是脾气不好，他其实很在乎你。对不起，我真不知道该怎么安慰你。
小 雅 （咳嗽）我真不知道怎么才可以让他好受一些。他真像随时都会引爆的炸药，跟他说话的时候我总是小心翼翼的，就怕惹他生气。可是他的愤怒似乎永远都平息不了。我总是夹在哥哥和爸爸中间，真的好累——（呕吐）
林 娜 怎么了？
小 雅 (摇头)没什么……
林 娜 真的没事吗
小 雅 你说，如果有一天，我走了，我哥和我爸再见不到我了，他们会怎么样？会不会找我？或者对他们来说，我其实是可有可无的？
林 娜 （点了支烟）你怎么这么想？
小 雅 姐姐……我可能会离开这里。
林 娜 什么？
小 雅 （天真地）姐姐，你有喜欢过人吗？
林 娜 （恍惚）好像有过。
小 雅 那你一定能够理解我的。
林 娜 在我看来，当你爱上一个人的时候，就是犯贱的开始，爱的越深，就越犯贱。其实，作为女孩，喜欢谁并不重要，重要的，是那个人对你是否足够爱你，当然，说爱你的时候，肯定不是假的，只是这个世界太大，选择的机会太多，心猿意马也是正常的。不会变的，只有金钱。不是我物质，这个世界就是这样。
小 雅 不，总还有比钱更重要的。
林 娜 爱吗？（摇头，苦笑）很多时候，哪怕只是想要认真去爱一个人，也会很难的。
小 雅 是吗？我不这么看。姐姐，我想和他在一起。
林 娜 谁？
小 雅 （甜蜜地）我喜欢的人。所以，我可能会离开这里。
林 娜 （愣了一下，笑了）对不起，如果我没有理解错的话，你似乎在说，你要跟一个男人私奔？（笑）小雅你太可爱了……对不起，不是要笑话你。可是，你了解他吗么？
小 雅 当然。你不知道他是多么好的一个人，他是热情的，善良的，可爱的，聪明的——他总是喜欢笑，从没见过那么喜欢笑的人，好像这个世上从来就没有什么烦人的事。我总觉得老天对我真好，居然让我遇见他，他就是天使，是老天派来拯救我的。他带给我那么多那么多的快乐，就像天上的星星，数都数不过来。
林 娜 感情有时候没你想的那么简单。
小 雅 或者是人把它想的太复杂了，两个人在一起，开心就可以了不是么？想要和他在一起，想要做他的妻子，想要给他做饭洗衣服，想要每天都陪着他，时刻都能见到他——姐姐，你说我是不是太傻了？
林 娜 小雅，你还太小。
小 雅 是的，我不够冷静。可是我没有办法让自己理智，没有办法不去想他。大脑好像不是我的，只是自己在转——他笑起来就眯成线的眼睛，他的声音，他的名字他的脸甚至他的发丝……昨天夜里又梦见他了，他抱着我，给我讲故事。可是忽然他就不见了，我好害怕，怎么也找不到他，怎么也找不到！你说他会去哪儿了呢？（失落）他已经快一个星期没来找我了他就像风，让我抓不住。有时候我真搞不清楚他那一句话是真哪一句话是假——虽然我不在乎，我只希望可以留在他身边，和他在一起。
林 娜 （笑）那也不需要私奔呀。
小 雅 不……我必须得走，我要离开这里，走的远远的。因为……（呕吐，手捂着小腹，欲言又止）
林 娜 小雅，你该不会……
小 雅 （坚定）我想要这个孩子……
【林娜惊。
林 娜 你知道这意味着什么？
小 雅 我知道！可是我想要这个孩子！不能让我爸爸知道，他一定会打死我。
林 娜 你疯了……小雅，你可千万要考虑清楚。要知道我也有过和你一样的经历。那些山盟海誓甜言蜜语给了我太多幻想，把我的理智一点一点地瓦解，让我以为真的可以地久天长，真的可以执子之手与子偕老。于是，我付出了我的一切和我的全部感情。
小 雅 后来呢？
林 娜 没有后来。发现自己怀孕那天，正好是他的婚礼，也是我的葬礼。小雅，你真的还太小，我不希望你受到伤害。
小 雅 不，不一样的。你不了解我们的感情。他永远也不会背弃我。
【灯光暗下，隐去
【舞台B区，二鬼和一鸣身上打下一束灯光。
【二鬼和一鸣对视了一眼，拿着手机拨了号码。
二 鬼 我不确定，真的要这么做吗？
一 鸣 不然还能怎么办？
二 鬼 我真觉得自己像个混蛋。
【二鬼犹豫了一下，拨通了号码
【舞台A区，手机铃声响起，小雅欣喜若狂地接起电话。
小 雅 喂，是你吗？
二 鬼 是我。怎么了？你哭了？
小 雅 怎么那么久都没有联系我？
二 鬼 对不起，最近遇到点事……
小 雅 怎么了？
二 鬼 算了，还是不说了。
小 雅 究竟是怎么了？
二 鬼 （故意吞吐）我不想你和我一起难受。
小 雅 你是存心让我着急的吗？
二 鬼 我是来跟你告别的。
小 雅 什么？
二 鬼 这一走，可能就不回来了。
小 雅 你要去哪儿？
二 鬼 不知道，还没想好。
小 雅 你一定出事了——请告诉我，到底怎么了？
二 鬼 我去了趟医院。
小 雅 （急）你生病了？
二 鬼 医生说是癌症晚期……再不做手术的话最多只能活一个月。
小 雅 那做了手术呢？
二 鬼 复原的几率是百分之八十五，算了，不说这个了……没用的。
小 雅 为什么算了？为什么没用？
二 鬼 家里的钱都为我母亲治病花光了……
小 雅 我可以跟我爸说——
二 鬼 （慌了）不！不可以！这绝对不能够的。如果跟你爸说了，他会怎么看我？他一定会认为我是个没用的男人，连自己都救不了将来还怎么能照顾他的女儿（假装咳嗽）
小 雅 天哪……你都病成这样了，却还在为我着想。可是不找我爸，就没别的法子了。手术费需要多少呢？
二 鬼 十来万吧……算了，你不用为我费心。等天一亮我就走，可能就不再回来了。走前能听见你的声音，也没有什么遗憾了……
小 雅 （感动得声泪俱下）不，你等我！我会想办法的。
二 鬼 这不好……
小 雅 这个世上，还有什么比你重要的呢？
二 鬼 我不希望让你为难……
小 雅 不会的……我妈妈给我留下一张存折，里面的钱，大概够给你看病的了。你千万等着我，在十字路口那儿，我马上过去。
二 鬼 谢谢你……
【将电话挂断，二鬼的内心因为小雅隐约有些莫名的触动，沉重地叹了口气。
一 鸣 怎么样？
二 鬼 她说她会想办法。一鸣，我们这样真的合适吗？
一 鸣 这也是没有办法。我们也是被逼的。
【二人隐去。
【灯光亮起，小雅拿包出门。
林 娜 怎么了？你在做什么？
【小雅从酒柜里找出一张存折，然后跑上楼，随便披了一件外套，提着一个背包跑下来
林 娜 你要出去？这么晚了……
小 雅 姐姐，这是十万火急的事情，我……回来再跟你说吧。
林 娜 刚才是他打来的电话么？你这是要去找他？
【林娜看见她手上的存折，拿过来翻开
林 娜 （惊）十五万？
小 雅 他生病了，需要这些钱！我请求你，先不要告诉我哥。
林 娜 你最好冷静一下。
小 雅 我没有办法冷静，这是我唯一能为他做的事情！别让我哥知道，千万替我保密。算是我求你了行吗？
林 娜 小雅……我简直不知道该怎么劝你！你……
【袁锋上，此时的他已经平静了许多
袁 锋 这么晚了还要出去？
【小雅紧忙从林娜手上拿回存折，藏在身后
小 雅 不，哪儿也不去。
袁 锋 拿着包做什么？
小 雅 想要出去走走，屋子里太闷。
【袁锋怀疑地望着她
袁 锋 是吗？
小 雅 其实……是有点事情。
袁 锋 什么事情？
小 雅 去看一个朋友。
袁 锋 什么朋友非得现在去？
【小雅低头站着。
袁 锋 （刻意平静下来）现在就去吗？
小 雅 恩，说好了的。
袁 锋 我送你吧，太晚了。
小 雅 （紧忙）不用，我自己去就可以了……你，你跟着不是太方便。
袁 锋 跟我说实话。
小 雅 （执拗地）我说了，去看一个朋友！
【袁锋严肃地望着她，两人僵持着
袁 锋 手里拿着什么？
小 雅 （藏起）没什么。
【袁锋上前，小雅一面躲开一面挣扎，结果存折还是被他抢去
袁 锋 你拿这个做什么？
【小雅红着脸，低头站着。
袁 锋 （大声）我问你，你拿存折做什么？
小 雅 不做什么。
袁 锋 好吧，那就家里呆着，哪儿也别想去。
【袁锋一把拿下她的包，甩到沙发上，随后把她按坐在沙发上
林 娜 袁锋，有话不能好好说么！
袁 锋 用不着你在这里做好人。最后问你一遍，拿存折做什么？
小 雅 给我朋友。
袁 锋 什么朋友？
小 雅 （深吸口起，强硬并理所当然的语气）他需要这些钱。
袁 锋 我要问的是——什么朋友？男的还是女的。
小 雅 男的！
袁 锋 男朋友？
小 雅 是男朋友！
袁 锋 简直胡闹！
小 雅 没有胡闹！我们是恋人，他出了事，我怎么可以心袖手旁观什么也不做！
袁 峰 （头痛地）你他妈地别跟我扯这些，你只需要给我说清楚，他是什么人！你们什么时候认识的。
小 雅 哥，你相信我，他是好人，你大概没有见过那么好那么好的人。他说不出的爱我，我也说不出的爱他，这是可以超越一切超越空间的爱。仿佛这个世上再没有任何辞藻能够形容我和他之间奇妙情愫。他是那么可爱那么善良的一个人。
袁 锋 （打断）不要被他的外表骗了。长的好的男人都是垃圾。
小 雅 他并不是多么帅气的男人。
袁 锋 那更垃圾。
小 雅 他也不是多么高大英武的人，可……
袁 锋 那就是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垃圾，这种垃圾是垃圾中的垃圾。
小 雅 不允许你这么说他！或许在你们眼里，他算不得多么优秀的人，可是在我心底他是无人可以替代的，正如我在他心里也同样无人可以替代。
袁 锋 够了！你给我过来，一样一样老实回答，他是哪儿人，叫什么名字在哪里工作年纪多大父母籍贯家里是做什么的，你么又是怎么认识的！
小 雅 网上认识的。
袁 锋 (不可思议）什么？
小 雅 哥，你认为这些重要么？真正的爱情难道还要去考虑那么多外在的东西吗？金钱？地位？相貌？不论是怎样，总之，我们的感情是诚挚的，纯粹的，我真心待他，他也真心待我。
袁 锋 网恋？真有你的。他现在在哪儿？
小 雅 就算我告诉你了，难道你还要去找他?
袁 锋 那是当然。
小 雅 哥，你不要这么野蛮！
袁 锋 那个混蛋你了解他多少？
小 雅 我当然了解。
袁 锋 如果是个好人，能跟你要这么多钱？
小 雅 是我要给他的！他是那么好的一个人，那么儒雅，那么善良，那么有趣的一个人呢。
袁 锋 你懂什么？我看你是脑子长屁股上了脑子养鱼用的是吧？不是脑子进水就是脑子缺氧，两句甜言蜜语你就知道他是好人了？
小 雅 我爱他，正如他爱我一样！
袁 锋 （嗤之以鼻）爱？你知道什么是爱？
小 雅 我当然知道。你呢？你又知道吗？不，你不知道，你不会理解，甚至不会懂得！你没有办法去爱也不可能得到爱，你甚至连爱的能力都没有！因为你连你自己都不爱！你总在糟蹋别人也在践踏自己。你用自以为是的聪明的方式去对待所有的人和事情！你痛恨这世界的一切，你愤世嫉俗，以为全世界的人都是傻瓜笨蛋，只有你自己是天才。你觉得别人庸俗，可是你自己才是真正最俗不可奈。一边漫骂着父亲如何卑鄙无耻地赚取别人的钱财你自己却还不停地挥霍着这些卑鄙无耻的钱。你害怕这个世界的一切，你缺乏安全感，总是怀疑猜忌 嫉妒厌烦，然后惴惴不安地活着。自己什么都不做什么都不会，只会不停地以愤青自居肆意漫骂这世上一切的一切！你不是喜欢音乐吗？你不是说那是比你的生命都要重要的东西吗？可是你为它付出了多少？如果真对你来说有那么重要，你为什么不去争取？爸爸为你安排的人生，你其实可以拒绝，可以反抗！可是你做不到——为什么？因为你比谁都清楚，离开这个家，离开了爸爸，你将一无是处！
【袁锋忍无可忍，给了她一个响亮的耳光。静场。
【小雅捂着脸，既怨又恨地望着袁锋。袁锋同样手足无措。
小 雅 我知道你跟一家公司签约了——你以为是真的看中了你的才华吗？不，是爸爸。他从来没有那么卑微过——只是为了你。
【袁锋沮丧地坐回沙发上，脸埋进手里。过了一会儿，他地把存折扔到茶几上。
袁 峰 你走吧
【小雅内疚地走上前，把存折重新放回包里。
小 雅 爸爸本来不让我告诉你的……
袁 锋 别说了。
小 雅 哥……
【这时外面响起脚步声和二鬼的声音。
二 鬼 小雅！
【小雅一惊，二鬼却已经走了进来，一鸣随后。
二 鬼 我见门没关就进来了。我等了很久不见你所以……
【袁锋和林娜震惊了，惊讶地望着他们两个。二鬼和一鸣也愣在原地
二 鬼 （望着袁峰和林娜）你们怎么在这里？
【几个人面面相觑。
小 雅 （擦去眼泪）对不起，我正要出去找你的。
【二鬼尴尬地推开小雅的手，难以置信地望着袁锋，脚下不稳，退后了几步，转身 正想跑，却被袁锋叫住了
袁 锋 站住。
【二鬼立在原地不敢吭声，小雅似乎也觉察到了什么，疑惑地望着所有人，袁锋痛苦不已。
小 雅 你们认识？
【她朝所有人一个一个地望去，所有人都避开了她的眼睛
袁 锋 不，不认识。
（他抡起拳头朝而鬼脸上打去，二鬼一直后退着不敢还手
小 雅 哥！你在干什么！（她惊叫着不知所措）
【两人纠缠在一起，林娜站立一旁，心情复杂，只有一鸣上前试图将两人劝解开。
小 雅 天哪，究竟怎么了？这究竟是怎么了？我不明白，告诉我，究竟发生了什么？
【二鬼被打得毫无招架之力，最后暴跳起来
二 鬼 （痛苦地）我他妈怎么知道她是你妹？同姓的人多了。我就是骗她了，骗她的人，骗她的钱！我还睡过她，怎么？
你咬我啊？老子反正也是亡命徒了，我他妈地谁也不怕！
【袁锋气疯了，朝他扑过去又一阵猛打。直到他被打趴在地动弹不得，一鸣才赶紧过去拉开两人。
一 鸣 袁锋！冷静一点儿，他快被你打死了！
小 雅 （手足无措）住手……都给我住手！！
【小雅的哭声使得所有人平静下来，灯光暗下，一束白光打在她身上
小 雅 （痛苦地）你刚才说什么？
【袁锋无力地坐在一边，难受得不敢直视小雅。二鬼躺在一边喘着气，一鸣将他扶坐起来。
【林娜朝小雅走去，刚想说些什么，小雅却走向二鬼。二鬼痛苦地撇开头，躲开她的目光。
小 雅 你说过你是爱我的对吗？你说过我是你的唯一对吗？你说过这一生一世都要和我在一起的对吗？你说为了我什么都可以做甚至是死，对吗？(大声）你就什么也不想解释吗——哪怕再骗我一次…… 你知道我并不在乎你是个什么样的人，我不在乎你有着怎样的过去或者未来，我甚至不在乎你是一个道貌岸然的伪君子或者薄情寡义的强盗。我只想知道——难道你就没有对我付出过一丝半点的真心么？
【二鬼将脸埋进胳膊。小雅在他面前蹲下，想摸他的伤，却被他躲开
小 雅 （努力保持着平静）疼吗？我也疼。我是那么地爱你并且相信你……只要你愿意，我可以跟你去到任何地方，哪怕是天涯海角，哪怕是碧落黄泉，我可以像飞蛾扑火那样义无反顾地去爱你，为你付出一切，哪怕是我的生命。可是为什么要骗我呢？（拿出存折）就为了这个么？（悲伤）真希望这只是一场噩梦，如果是，那就快让我醒过来吧…… 为什么只是想要真心对一个人好也会变得这么难？
林 娜 小雅……
【小雅把存折放到他面前
小 雅 我累了，我想休息一会儿。（缓步走上楼）
【袁峰看见小雅的模样，心痛不已，上前要打二鬼，却被一鸣死死拦住。林娜上前反手给了二鬼一个耳光
林 娜 你真不是东西！
二 鬼 （先是一愣，自暴自弃地冷笑）我本来就不是什么东西！什么年代了？这种事情值得你们这样？一没杀她二没卖她。一个愿打一个愿挨，她自己愿意的关我什么事？你呢？你又是什么东西了？你又是怎么勾搭一个有妇之夫，怎么在人家新婚洞房之夜死乞白赖地拉着新郎官在外面彻夜未归的？
林 娜 闭嘴！不要再说了！
二 鬼 只是给你提个醒。不要以为过去了就等于没有发生！反正现在事情已经这样了！！（他说话声音越来越大，痛苦，半晌才站起来，擦着眼泪）算了，我走了。
袁 锋 （幽幽地）走？这么容易？
一 鸣 打也打了骂也骂了。复水难收，还能怎么样呢……别忘了咱们现在可都在同一条船上，咱们就是一根绳上的蚂蚱……
袁 锋 所以就一起死吧。
【所有人愣住，惊诧地望着他，切光
……
……
……
［待续